第33章
她瞳孔骤缩,怎么会是个良娣,不应当是太子妃吗!59
?
决裂
不怪乎徐月如此震惊,毕竟当初她搭着周家的进了宫,获得了皇后青睐。
想着前世皇后对这生辰八字如此重视,太子妃定然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可她不知道,皇后之所以那般执着温黛,生辰八字的事情占了一部分,可温黛的身份也占了很大一部分。
毕竟温黛背后有着温家兵权和大长公主的势力,谁能不心动。
且依照徐月的身份的,原本来给太子提鞋都不配。
可想到徐月信誓旦旦说的那些话已经一一得到印证,皇后眼神微暗。
而大长公主,听见皇后说的前半句就已经心神震荡。
再听见后半句那句纳为良娣的话,她皱紧眉头看向徐月。
可她一时间在徐月脸上看不出什么,只婉拒道:“这事,我一个妇道人家能做什么主,再说了当初不让徐月入族谱也是陛下金口玉言,如今反悔,岂不是违抗圣旨。”
早知大长公主定然会拿这件事情做筏,皇后自然也是有备而来。
她笑得和善,“这点姑姑可就放心,不过是认祖归宗,圣上体谅府内子嗣凋零,想着姑姑难免会觉得寂寞,特下了口谕,只是还要请姑姑松松手才好。”
说着皇后叹口气做出一副感同身受的模样,她低声道:“我知姑姑过得不易,可这孩子就这样流落在外面,少不得要叫府内落下一个刻薄的名声,咱们不在乎,可听着无意,说着有心啊,再说了,郡主这...”
知道大长公主不一定会在乎这些虚名,到最后,皇后特地搬出了温黛来。
你大长公主可以不在乎自己,可你难不成还能看着自己女儿被人指指点点不成。
果然,大长公主原本满不在乎的神情略微变换。
这世道到底对女子苛刻些,好不容易这段日子温黛的名声才有了些起色,若是这般一落千丈,外头得说得多难听。
她再如何,终究也护不了温黛一辈子。
将来一抔黄土倒是潇洒了,可活着的人总归是还要活着。
“阿娘,我不在乎那些,人活百岁,若是为了虚名不快活又是何必。”
温黛听着皇后利用她逼迫阿娘妥协的话忍不住红了眼,急着出声驳斥。
可皇后只是瞥了瞥她,满不在意,“长宁还是小孩子心性呢。”
良久,大长公主才叹了口气。
她面上依旧毫无波澜,只是看着站在面前的徐月。
“那就择个吉日添了上去,左右也不是什么费心的事情。”
不过是记个族谱,到底没什么实际的害处,不过是平白瞧着有些恶心人罢了。
得到了自己满意的答案,皇后脸上才带了几分真心实意的笑意。
徐月更是当众拜了双亲,敬了茶水,算是认祖归宗了。
虽说徐月对这般简陋的认祖仪式有些不满,可也知道,这是最好的结果。
她跪在地上磕头,眉目恭敬的低垂,可藏在袖中的手却不断握紧。
不是感到耻辱,而是兴奋。
无论如何,大长公主还不是拗不过天家皇室,说到底权势是个好东西。
而她,也会一点点将这权势拿到手上,总有一天,她会成为这大周朝最尊贵的女人!
而温黛...
徐月冷笑一声,不过是愚昧无知的蠢货罢了。
皇后和徐月走后,大长公主一瞬间泄了气般有些瘫软。
“阿娘!”
温黛哪里见过大长公主这副模样,一时间被吓到了。
而旁边温老夫人又开始碎嘴,数落着大长公主不贤惠,将她赶走的那些事情,连带着温守成也数落了个遍。
温黛看着母亲苍白的脸色,又听见温老夫人那些腌臜话,气得双眼通红。
她怒声道:“老夫人若是没事,那就自个儿回去待着,这里是公主府,不是长舌妇的话堂子!”
她疾言厉色,周身气势隐隐与大长公主有七分相似。
温老夫人哪里听得这话,尤其还是温黛一个小辈,将她的面子拉下来踩在脚下。
她气得半死,“好,成哥儿,这就是教出来的好女儿,好孩子!居然如此忤逆不孝,不敬尊长!我好歹是她的亲祖母,素日里不来请安,娇纵蛮横也就罢了,现在还如此说我,我瞧她当真是翅膀硬了!”
这年头,忤逆乃是极重的话,寻常人说不得,不然传了出去还能有什么好名声。
可温黛不在乎这些,又或者说,她不在乎温老夫人。
她气极反笑,“不孝忤逆这个名头我可不敢担,只是老夫人这不敬皇家的名声才是要实实在在的落着了,为老不尊的人,有什么值得我尊敬的!”
温老夫人见状更是借此哭闹起来,说着不活了那些话。
“哎哟喂,苍天啊,遭了什么罪,这是逼着老身去死啊!”
“瞧瞧这个好孙女,好郡主!如今是我也不放在眼中了!”
“...”
场面一时间乱成一团,大长公主原本不好的脸色就更不好了。
温黛心疼母亲,一时间什么都不管了。
她伸手拿着手旁的茶盏一把摔在地上。
“噼啪——”
极响的一声,伴随着温黛的声音。
“要死就死远点!”
“混账!”
“你!”
温老夫人和温守成同时出声,前者是温守成后者自然就是温老夫人的。
听着温黛这些疯话
温守成只觉得头都大了,好在丫鬟们都在院外,听不着这些话,若不然,后果才是不敢想象。
他冷了脸色,“温黛,素日里为父教你的那些话竟是全都抛之脑后,再如何,祖母到底是你的长辈!长幼尊卑你便是这般学的!”
“长辈,她也配!她不过就是个搅事精!什么长幼尊卑,这些年她何曾把我这个孙女放在眼中,何曾把我母亲放在眼中!她当年做出那种事情,若是下了地狱,早该被割了舌头砍了手脚!”
“若要我说,早该被赶出去做个乞丐寥寥此生!”
温黛毫不客气的顶了回去。
“你!”
温守成一而再再而三的被忤逆,心中的火瞬间拱了起来,下意识伸手扇了过去。
“啪——”
很是响亮。
等他反应过来,看到的已经是温黛头被打得偏过去,唇角甚至溢出了血。
“音音!”
这一声是大长公主发出的。
她目眦欲裂,一把抱住温黛瞪向温守成。
“温守成!”
“你为了这么一个老贱货,就打音音,从小到大,她油皮何曾破了一点,你为了这件事居然打她。”
“她说错了什么!这些年你明知而不为,说什么家和万事兴,不过是你懦弱无能!”
大长公主红着眼怒喊着,看向他的眼神充斥着无尽的厌恶和憎恨。
温守成此时已经醒过神,他看着手掌又看着沉默不语的温黛,眼神微颤,上前几步,语气有些无措。
“我,我并没有想要打你,音音,你听阿爹解释...”
只是气上心头,一时间没控制住以为温黛还是他手底下那些毛头小子,打两下就听话了。
温黛低垂着头咬紧牙,脸上火辣辣的疼痛昭示着方才发生的事情。
脑中嗡嗡作响,连温守成解释的话都没听见半句。
她算是知道,梦中自己究竟是为何落得个那般结果,老夫人掌家,其中还不是有温守成的手笔。
他的沉默,他的优柔寡断,通通都是杀人不见血的利器。
温黛只觉得悲哀,为母亲,也为她自己。
她自以为能改变,却不知有人生来如此。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温守成年少丧父,寡嫂孤儿,温老夫人一路不容易。
以至于温守成对此多是包容,纵然是有什么不对的,也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一而再再而三,知道温守成重孝,温老夫人自然也就拿捏了他的痛脚,反复踩着这条线。
这些年来不知明里暗里刁难了大长公主多少次。
他自以为周旋在大长公主和温老夫人,能够两全,浑然不知大长公主的煎熬苦楚。
不,或许他知道,或许他是爱大长公主的。
可这爱抵不过消磨,抵不过他与温氏的母子情分,抵不过他心中的那杆偏斜的秤。
大大长公主隐忍并不会换来相安无事。
人在做抉择的时候,总是喜欢将隐忍的人拿来做筏,拿来做挡箭牌,让她继续忍下去。
如今也好,这一巴掌,就像是恶狠狠的嘲笑着往日里她自作聪明,自以为是。
虽这般想,可喉间似被千万根针扎,肿胀难言。
她压下眼底的酸涩,仍旧倨傲的抬起头,一字一句道:“母亲,我不想再看见他们了。”
温黛竟是连父亲的名头都直接不喊了。
眼中的决绝之色让温守成心惊,心像是空了一块,刺疼得厉害。
他知音音和书宁一般,眼下定然绝不会原谅他。
他心中纵然无比悔恨,却只是沙哑着声音。
“阿爹改日再来看你,你——”
他还想再说什么,可温黛已经别过了头,不肯再听一句。
大长公主抱着温黛,吩咐着身旁的秋嬷嬷。
“还不快点将人送走,公主府,可容不了这两尊大佛!”
秋嬷嬷本还想着两人能够和好,可眼下瞧着温守成的糊涂行事,心也跟着冷了。
这温大人,当真是太欺负人了。
秋嬷嬷雷厉风行,“温大人事母至孝,如今温老夫人不舒服,自然也是要当个孝子侍奉病榻前,你们几个,可要将人好好送出去免得外面以为咱们殿下做了什么呢。”
秋嬷嬷是个精明的,知道皇后前脚刚走,后脚若是出了这种事,公主府难免被人议论,眼下这个名头才正正好。
很快,两人被毕恭毕敬的‘请’了出去。
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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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做我的刀吗?”
屋内安静无声,大长公主担心的看着怀中的人。
“音音,乖,阿娘看看你的伤。”
温守成那个王八蛋手劲大,不晓得得打多重。
再说,音音对温守成这个父亲一向孺慕,这次发生这件事,不知道要多伤心。
温黛头低垂着埋在她怀中,听见大长公主的话,也只道:“阿娘,我没事,等会上了药就好了。”
为了不让大长公主担心,温黛特意抬头扬起了个笑脸,可大长公主只觉得心酸。
小时候,音音就算是摔破了一点皮都要哭的众人皆知,何曾如此隐忍,可眼下如此。
可见实在是伤了心。
大长公主眼中泪水氲氤,知道音音是不想让她担心。
她垂下眼,抑制住心疼,轻声道:“好,乖乖的,你放心,阿娘不会让你白白受了这顿委屈。”
安慰好温黛之后,大长公主才带着秋嬷嬷离开。
走出了一大截,大长公主才缓缓停下,脸上的神情微收,透着彻骨的冷。
“上次派出去的人查到消息了吗?”
秋嬷嬷连忙回道:“今儿早才来了消息,只是皇后来了,一时间没能呈上来,听闻皇后找的是那位无量寺的大师,据探子传来的消息,说是那大师给了一个生辰给皇后。”
“生辰?”
大长公主眼睛微眯,都是在后宫摸爬滚打的人,想到的自然也比旁人多一些。
能让皇后如此兴师动众,无非是关于太子的事情,民间也多有冲喜一说。
只是她奇怪的是,为何皇后一夕之间就变了想法,这中间定然有她不知道的事情。
想到什么,大长公主又道:“前几日,杂院不是死了个丫鬟?”
秋嬷嬷点点头,“那杂院年久失修,听说是被墙根倒塌砸死的。”
秋嬷嬷说着顿了顿,才回过神,“莫不是这丫鬟有问题?”
大长公主回头看了眼温黛的院子,又抬眼看着外头连绵不断的雨,冷雨如冰,让人骨头缝都透着凉意。
“去给我查查她生前接触了什么,还有...”
大长公主闭了闭眼,似是下定决心,“让李安之来见我。”
秋嬷嬷心中震惊,“殿下,这...”
李安之乃当朝左丞相,位高权重,历经两朝颇受尊重,只是鲜为人知的是,他与大长公主乃是旧相识。
早些年风雨飘摇,大长公主摄政执掌政务,就算是艰难之际也未曾和这位李相有什么瓜葛。
后来圣人登基,大长公主归还政权,怕圣人有所猜忌更是急流勇退,这些年更是连当年的那些人都未曾有过书信来往。
为的就是怕功高震主,圣人心中会有怀疑。
可今时今日大长公主才算是彻底明白。
一味地隐忍并不会得到她想要的,反而会让人以为她可欺可骗。
世上所有东西都会变,可唯独握在手中的权势才是实实在在的。
大长公主摩挲着手中的血镯,往日雍容妩媚的脸上透着肃杀之意。
“圣上如今年纪大了,想法也多了,再也不是当年那个毛头小子,本宫...总是要留一条后路。”
秋嬷嬷叹了口气,晓得殿下是铁了心,便不再迟疑,只道:“是。”
秋雨绵绵不绝,打落一树繁茂,夜里安静,落在地上便格外醒耳,像是要砸进人心里去。
后院下人院中。
秀玉被打了那三十大板,后背血肉模糊,依然是出气多进气少,因着不好挪动,今日才没能跟着徐月一道走。
而府内的人多是见人下菜碟,知道秀玉背叛了主子,自然也不会给个好脸色,只是怕人死了,吊着命罢了。
夜里风大,屋门被吹得嘎吱作响。
是以连门被打开了,秀玉都没有发现,只是再抬眼时,眼前突然站了一个人影。
秀玉呼吸一滞,惊恐的看向来人。
“郡,郡主!”
她可不认为这个时候温黛来是为了看她。
难不成是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秀玉心中惴惴不安的揣测着,可偏偏此时她连逃跑的能力都没有。
如砧板上的鱼,任人宰割。
“想活吗?”
温黛居高临下看着瘫在床上半死不活的秀玉缓缓出声。
秀玉闻言连忙点头。
这世上哪有不想活的!即便是命贱,她从未想过轻生。
死了可就什么都得不到了。
温黛抬起秀玉的脸,看着她脸上浓郁的求生欲望,眉眼轻弯。
“你瞧,你所忠于的人还不是保不住你,你以为徐月进了东宫,你就能青云直上,对抗我了?”
一把甩开她的脸,温黛嘴角弧度不变,眼中笑着,可却让秀玉浑身冰冷。
“当初放你去徐月身边,我是如何说的,你又是如何保证的,怎么,现在觉得翅膀硬了,如今你落在我手上。”
“你说,对于一个三心二意的叛主的人,本郡主会让她怎么死才好呢?”
温黛不急不缓的说着,她坐在秀玉对面的凳子上,就这般看着她。
烛火飘荡,温黛的脸一半隐于黑暗,本该是妩媚精致的容颜,可如今在秀玉眼中,无异于罗刹恶鬼。
她连连求饶,“奴婢不敢了,奴婢不敢了,郡主再给奴婢一次机会吧,奴婢一定对郡主忠心不二,求郡主给奴婢一条活路。”
秀玉不停的求饶着,声音嘶哑,可温黛只是沉默的看着她。
在秀玉以为今日自己定然是死定了的时候,温黛才开口。
“我可以再给你一次机会...”
秀玉心里一喜,连忙道谢,“多谢郡主,多谢郡主。”
“不过——”
温黛话锋一转,她从袖中拿出一个小玉瓶放在了旁边。
在秀玉疑惑的眼神下才缓缓解释。
“这是断肠丸,半月发作一次,痛不欲生,没有解药中毒者会肠穿肚烂,七窍流血而死。”
温黛轻飘飘的声音配合着窗外呼啸而过的冷风格外瘆人。
看着秀玉惊异不定的样子,她微微一笑。
“解药取决于你给我的消息价值,本郡主从来不要无用之人,秀玉,我相信你是个聪明人的,对吗?”
现在摆在秀玉面前的就两条路,要么现在死,要么为温黛卖命,她别无选择。
时间一点点过去,温黛也不着急,就慢悠悠的坐着看向她。
终于,秀玉咬紧牙,心一狠,打开那瓶子,将里面的东西仰颈吞下。
...
夜风萧瑟,又青朦朦胧胧间看到温黛起身了,连忙晃了晃脑袋赶走了瞌睡。
“郡主,你怎么起来了,是有什么事情吗?”
以为温黛是要什么东西,又青赶忙站起身,心中懊恼自己怎么就睡过去了。
温黛打开香炉,慢条斯理的将其中的香换了。
又青有些疑惑,“这香不好闻吗?”
温黛没回她,只是笑道:“如今院中守卫警戒,今日你受苦了,不消你在这守着,下去睡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