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景
18px
字体 夜晚 (「夜晚模式」)

第27章

    她死了不要紧,可她的安儿还年轻。

    心中隐约下定了决心。

    谢夫人看了眼谢安。

    不知为何,谢安眼皮跳了一下。

    他瞧见母亲狠狠磕了一个头,道:“陛下,一切都是罪妇的错,可世子无辜,国公唯有这一个独子,求圣人开恩,罪妇愿一力承担!”

    谢夫人说完这句话,握紧了手,猛地站了起来,旋即冲向最近的一根柱子。

    速度之快,让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砰——”

    血花四溅。

    紧接着是一道凄厉的叫喊。

    “娘!”

    殿中所有人都没有想到,谢夫人竟然会公然撞柱自戕。

    白皙的面容被鲜血覆盖,面目全非,额头之上血淋淋的伤口,深可见骨。

    足以见得谢夫人是抱着如何果决且巨大的力气赴死。

    眼前骤然陷入黑暗,熟悉冷冽的青竹香萦绕在鼻尖。

    谢淮蒙住了她的眼睛。

    “别看,会做噩梦的。”

    谢淮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低沉磁性的嗓音充斥着难以言明的安心,让人情不自禁的想要依赖。

    温黛努了努嘴,一把拉开他的手,嘟囔道:“我才没那么胆小。”

    而且她站得靠后,事发是江弈和谢淮都挡在了她面前,她压根都瞧不见。

    她看着谢淮,道:“你难道不害怕吗?”

    虽说平日里嘴上说着要杀了谢淮,可温黛还从没见过此种景象,被吓了一跳,直到现在还心有余悸。

    谢淮只是深深地看了谢安一眼,瞧着没气的谢夫人。

    “有何可怕,不过是死人。”

    他尚且差点成为的人,如今有何可怕。

    说这话的时候,谢淮异常的平静,神色毫无波动,就像是在说一件平常事。

    温黛看着这样的谢淮,突然觉得背后有些发毛。

    而谢淮忽而回望她,眼尾蔓开笑意,恢复成以往她熟悉的那个模样。

    “怎么,郡主天不怕地不怕,这就害怕了?”

    温黛心下微不可查的松了一口气,瞪了他一眼。

    “谁怕了,我只是一时没反应过来。”

    她说着挪开眼神,望向了抱着谢夫人尸首的谢安。

    49

    ?

    嫉妒

    他背对着众人,看不见他的神色,只瞧见往日骄傲挺直的背脊犹如被折断的青松,骤然弯下。

    温黛从未见过谢安如此颓废的模样,不可一世的谢世子,皇权之下,不过也是一个普通人罢了。

    瞧见谢安的惨样,温黛本该是高兴的,可她如今,只觉得唏嘘,对谢夫人的,仅此而已。

    在梦中,她从未见过这事,或许是因为她的知晓,许多事情已经发生了改变。

    这场本该是牵连甚广的贪赃,最终因为谢夫人的死被迫终止。

    永庆帝没查到想要的东西,心情也是烦闷。

    他闭了闭眼,眨眼间眼中一片漠然。

    “此事就到这,谢氏罪妇畏罪自戕,谢家褫夺世袭罔替,账册之上的人通通给朕抓到,一个都不许放过!”

    永庆帝将这件事全权交给了江无咎。

    今日得知这消息,已经耗费了永庆帝诸多精力,他正准备喊所有人退下时。

    “陛下。”

    皇后忽而出声。

    永庆帝知道她的心思,张了张嘴,看着下方神情恍惚的谢安,到底还是说出了口。

    “另,谢温两家婚约,谢家罪行累累,实不为良配,朕今日做主,取消婚约。”

    此话一出,震惊四座,就连一向看不过谢安的江弈都忍不住同情谢安了。

    虽说他一向不支持这门婚约,可这未免也太...

    一朝天潢贵胄跌落泥潭,爵位保不住不说,就连唯一能够东山再起的婚约都被取消,彻彻底底的被踩进了泥地。

    而谢安不知听没听见,神情恍惚,抱着怀中母亲的尸首,他木然抬头,紧接着整个人骤然晕了过去。

    人群当中,谢淮神色漠然,看着不远处的谢安,仅仅一瞬,他便挪开了眼,落在了身前小郡主的身上。

    可他瞧不见温黛的神情,只能看到小郡主捏着手帕捂住了嘴,似乎是被这番画面吓到了。

    是在心疼谢安,还是在惋惜作废的婚约?

    谢淮无从得知,可他知小郡主如此心爱谢安,为此不惜威胁他利用他。

    只要一想到这些,谢淮猜都能猜出小郡主如今何等伤心。

    漆黑的瞳孔晦涩翻涌,谢淮缓缓握紧了手。

    却不知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温黛遮掩的唇角轻勾。

    谢安,你也有今日。

    这些痛苦比之当初她家破人亡,求告无门,被众人厌弃的时候,不过万分之一罢了。

    谢安倒了,如今仅剩的就是徐月了。

    好不容易能够攀到手的高枝儿就这么骤然断了,想必她,很不甘心吧。

    ...

    宴席当中,徐月在温黛和谢安被召走的时候就忍不住心慌。

    毕竟两人婚事将近,保不准圣上借此机会就这么让两人完婚了。

    本想着此次宴会借机消除之前之事,恰逢皇后设下这游戏,她特意拿出了谢安的玉佩,就是笃定了温黛不会拿。

    而她正好借此机会接近谢安,再好好安抚一番,将人笼络回来。

    只是她未曾料到,谢安居然和那么多人一同争夺温黛的东西。

    她心中想到谢安当时的神情,就觉得没底,连新攀上的一位贵女和她说话她都没心思回。

    那贵女见状冷哼一声,颇为不满,要不是因为这徐月知道些事情能够帮助她,这种名声尽毁的,她才不会帮其牵线搭桥。

    不过即便是知道贵女不满,徐月也不在乎,重来一世,她知道许多旁人不知道的事情,预知未来,还愁这点人脉。

    她忍不住的探着脖子望向温黛他们临走时的方向。

    恰逢一个贵女的奴婢打听到了消息来说。

    徐月细心听着,听到温黛和谢安的婚事竟然被取消了!

    她还没来得及狂喜,眨眼间就听见那奴婢接着说。

    谢家贪赃枉法,被褫夺了爵位。

    耳畔骤然传来尖锐的回鸣声,周围的声音似乎都在渐渐远去。

    徐月的脸色逐渐苍白起来,几乎快站不住脚。

    她一把拉住那奴婢,目眦欲裂,咬牙切齿的喊着。

    “你说谎!你说谎!”

    那婢子挣脱开徐月,慌乱道:“奴婢说的都是真的啊,绝无说谎!”

    上辈子谢家钟鼎鸣食,世代簪缨,泼天富贵,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倒下!

    她苦心孤诣,费尽心机的才攀上谢安,利用重生之事步步为营,眼瞅着就快达到目的了。

    可这一刻却被人猛然打碎。

    大喜大悲之下,徐月几近疯癫。

    她不甘心,不甘心!!

    “啊!”

    尖锐凄厉的尖叫声在贵女中响起。

    徐月彻底的晕了过去。

    距离徐月近的,瞧见她的模样,发出惊呼。

    “有人晕过去了,快请太医!”

    ...

    一夜北风起,秋雨寒凉,更深露重,往日繁华热闹的谢国公府无比的寂静。

    灵堂之上白布遍布,乌黑的棺椁放在正中,谢安一身孝衣,神色木然的站在灵前。

    外头细雨纷纷,日光西沉黯淡,他冲着身旁的小厮哑声道:“今日不会有人来了,将大门关上吧。”

    御赐的匾额早已被摘下,圣上开恩,允许谢夫人丧仪可在府内举行。

    可前来哀悼的人寥寥无几,毕竟谢家的事情早就传遍了京都,谁也不想在这个时候沾上这个大麻烦。

    小厮点点头,正准备出去时,却迎面碰上了前来的温黛。

    小厮连忙跪下行礼,“见过郡主。”

    似乎是被这两个字刺激到,谢安缓缓转过头,看向来人。

    温黛站在门前,望向他的眼中满是担忧。

    她启唇,似有诸多话,可最终只道一句。

    “谢安哥。”

    廊下秋风阵阵,寒凉入骨,不时有细雨飘进,落在郎君眉头。

    温黛才发现,不过短短几日,谢安瘦得惊人,形销骨立,甚至脸颊都微微凹陷,眉宇间再无往日意气风发。

    她柳眉轻蹙,最终也只是解开身上的披风披在了面前人的身上。

    她一边为人系着,一边道:“谢安哥,你,千万注意身子啊。”

    可别这么早就撑不住了。

    不然她往日的心机岂不是都白费了。

    谢府倒台之后,谢安第一次见识到什么叫做树倒猢狲散,光是受到的白眼就不计其数。

    乍然间听到人如此关怀,谢安心中微动,看向她。

    他哑声道:“你我两家婚约已解,郡主,何必再来淌这趟浑水。”

    旁人对他,都是避之不及,恨不得从来不认识,独独她这个笨蛋,还一个劲的往前凑。

    温黛拿着帕子擦了擦眼角,眼尾微红,眼中泪水氲氤。

    “谢安哥,是想赶音音走,还是觉得音音就是那种背信弃义的坏人?”

    少女站在风口,巴掌大的小脸上满是对他的担心以及被误解的气愤。

    谢安有些无措的解释,“不是的,我只是,只是...”

    以为你不会再来找我了。

    毕竟往日他对她那样坏,即便是面对失忆的她,也曾恶语相向,他没想到最后站在身边的居然是她。

    却不曾想温黛闻言,泪水猝然决堤,泪珠不受控制的滚落,眼眶通红。

    谢安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最终只能如上次一般将人搂入怀中安慰。

    温黛低垂着头抽泣着,泣不成声,连带着背脊都在颤抖。

    她控制不住自己,温黛有些后悔,早知道不在帕子上抹那么多番椒水了。

    泪水模糊了眼前,她忍不住的去擦拭,却忘了手中的帕子沾了番椒水,于是哭得越发真诚了。

    头顶传来谢安沙哑的声音。

    “音音待我极好,谢安此生绝不负郡主,若郡主需要,谢安在所不辞。”

    他没想到温黛对他竟用情至深,往日摇摇欲坠的心再也不可控制的沦陷。

    温黛听到这话忍不住有些作呕,要不是顾忌谢安还在,她早吐了。

    这么便宜了谢安怎么够,她要的从来都是谢安万劫不复。

    当初她众叛亲离,无处可依。

    谢安自然也要尝尝她当初的滋味才算是公平。

    如今她对谢安不离不弃,谢安自然会沉沦,可谓是谢安最后一根稻草,是他心中最后的支柱。

    可若是连这根稻草,在情深意重的时候,毫不犹豫的抛弃他...

    温黛很期待,谢安知道真相的那一刻。

    风雨飘摇,女郎和郎君相拥在一起,可谓是郎情妾意,情深不寿。

    谁看了不为之感动。

    他倒是没想到,即便是谢安沦落到如此地步,被人踩进了烂泥当中,小郡主依旧对其不离不弃。

    远处执伞的谢淮站在树下静静的看着这一幕,神色毫无波澜。

    可郎君执伞的手青筋毕露,甚至发出“噼啪”声,下一刻,伞身应声而断。

    冰冷的雨水打在脸上,刺刺的疼,可谢淮恍若未觉,只是着魔的看着两人。

    心中的不甘心几乎化为实质,犹如冲出牢笼的野兽,叫嚣着,嘶吼着要将人撕碎。

    年幼时,母亲对那个男人一往情深,甚至到了疯魔的地步,念叨着要不是因为他,她才不会沦落至此。

    于是忍饿挨冻成了家常便饭,为了活下去,他只能去乞讨,去做活。

    寒冬腊月,十指冻烂换来的吃食,最终换来的只是那个女人的巴掌。

    后来进了谢府,他以为能够好好活下去了。

    可一切不过是他的妄想。

    谢夫人对他表面慈母,可背地中常常折磨得他鲜血淋漓,时候却污蔑他桀骜不驯,难以管教。

    而谢国公本就是存了邀宠的心思,起初对他好好对待,可日子久了见圣人不关心。

    他的心思便慢慢淡了下去,对于谢夫人的事情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至今都还记得那一年谢安的生辰,正好是他因着学院的事情被罚柴房,三日未曾进食。

    屋外风雨寒凉,他像是一条被抛弃的狗,看着屋内温暖如春,众星捧月的谢安。

    他也是如此的不甘心,他不明白,为什么母亲不爱他,要将他生下来。

    为什么谢国公要将他带到这里,给了希望又将他再践踏进泥地。

    于是从那以后,他收敛了所有的锋芒,成了谢夫人眼中满意的平庸之辈,成为谢安的陪衬。

    一直到如今,到小郡主。

    可小郡主的目光,依旧被谢安所俘虏。

    凭什么谢安到了如此狼狈的地步还能得到小郡主的青睐。

    凭什么谢安可以轻而易举拥有他想要的一切。

    凭什么他谢安就能得到命运的眷顾!

    浓稠的杀意在眼中聚集,刺激着他动手。

    可身后传来的声音拉回了他的理智。

    他眨了眨被进了雨水的眼睛,酸胀溢满眼眶。

    他转身离开,原地只剩下一柄断裂的伞面。

    既然小郡主到如今依旧不介意,可若是谢安烂到发透呢。

    50

    ?

    风云再起

    自从上次永庆帝的圣旨后,汴京便满城风雨,谢家倒台后,朝堂之上波云诡谲,人人自危。

    为了防止外头的流言伤到温黛,大长公主下了禁令,更是约紧门户。

    正厅内,大长公主正交代着事情,门外头就传来了声音。

    “求大长公主殿下救救我儿吧,妾身自知罪孽深重,可月儿是无辜的,她到底也是温家的子嗣啊!”

    大长公主眉头微皱,看着旁边的秋嬷嬷。

    “怎么回事?”

    秋嬷嬷为难道:“是下头人不懂事,不慎让她闯了进来,听闻徐月重病不醒,徐姨娘来请殿下求太医前来医治。”

    大长公主听见这话瞬间气笑了,“她算个什么东西,也配,叫人立刻给我赶出去,什么阿猫阿狗就往里放,再有下次,也不必留着了。”

    秋嬷嬷领了命令,当即就出去赶人。

    只是徐氏见状不退反进,一个劲的磕头,嗑得头破血流,哭的撕心裂肺。

    “殿下,求求您救救月儿吧,往日都是妾身的错,请公主垂怜,救救月儿吧。”

    秋嬷嬷早就看不过徐氏了,往日是顾忌殿下的名声,如今徐氏都被赶出去了,她自然不会心慈手软。

    看着旁边愣住的婢女们,怒喝道:“都是死人不成,还不快给我堵住她的嘴扔出去打发了!”

    婢女们闻言这才动起了手。

    只是刚捉住人往外拖,迎面撞上了来看望大长公主的温守成。

    他看着这一幕有些奇怪,“怎么回事?”

    他旋即又看向被擒拿的徐氏,“你怎么会在这?”

    没等秋嬷嬷如何解释,徐氏拼命挣脱开束缚‘噗通’一声跪在温守成脚边,如泣如诉

    。

    “老爷,老爷你救救月儿吧,她就快要活不下去了,她是妾身的命啊,我知您厌我憎我,可是月儿是无辜的啊,她也是您的女儿啊,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她就这么死在外头吗?”

    徐氏一番哭诉,真情流露。

    温守成凝了神色看向秋嬷嬷,冷声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还不从实说来?!”

    秋嬷嬷面露难色,“这……”

    “你何必为难秋嬷嬷,是本宫不想替她请太医,怎么温大人是也想审问本宫不成?!”

    大长公主站在门前廊下,居高临下的看着温守成,脸上神情满是倨傲之色。

    温守成压住怒火将手中的腰牌扯下来递给身旁的小厮。

    “去,拿着我的腰牌去请太医。”

    “本宫看谁敢动!”

    大长公主也是和温守成较上劲儿了,凤眸圆睁,不怒自威。

    “周书宁!”

    温守成陡然出声,声音中是控制不住的怒火。
← 键盘左<< 上一页给书点赞目录+ 标记书签下一页 >> 键盘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