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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章

    看着那些陆陆续续被赶走的侍从,

    提起来准备敲门的手有些发颤,几次准备拍下去都停滞在了半空中。

    白六,那个传闻当中可以随意虐杀小动物的白六,

    真的会收留他吗?

    苍太抱紧怀里的小黑猫,他紧张地咽了一口唾沫,闭眼终于准备拍下手。

    纸门自动打开了,

    里面是披着一件松散白色浴衣,发尾正在滴水的白柳,

    他的衣袍领口微微敞开,

    能看到白皙的胸前皮肤上吊着一块硬币的吊坠。

    白柳干净冷淡的眉眼氤氲在身体蒸发出来的水汽中,有种模糊不清的疏离感,

    开口的语气寻常平淡,就像是早就料到了苍太会出现在他的门前:

    “你已经在我们门口站了快十分钟了,有什么事?”

    白柳手上抱着那只银蓝色眼睛,白色长毛的小白猫,

    脖子上的铃铛已经被解开了,正好奇地窝在白柳的怀里,

    歪着头望着苍太,伸着头咪了一声,还伸出爪子去扒拉苍太怀里没有动静的小黑猫。

    但白柳没有阻止这个动作,他允许了自己的宠物对苍太的亲昵。

    苍太不知道为什么,一下子松懈了下来,膝盖一软瘫软地跪在白柳面前,眼泪狂涌:“求你,救救【苍太】。”

    白柳垂下眼眸:“我不做没有价值的事情,你能带给我什么?”

    苍太就像是看到了希望一样死死抓住白柳的袍角,他眼眶泛红:“只要您现在愿意救下【苍太】,以后我会做对大人您最有用的侍从,绝对不会背叛您!”

    白柳略微静了一秒,他抬眸,眼瞳漆黑:“交易成立。”

    三十分钟后,被带去洗刷干净的苍太一脸呆滞地坐在白柳的榻榻米上,旁边是一只同样洗刷得干干净净,正在埋头苦吃的小黑猫,毛绒绒的尾巴翘得老高,都能看到

    倒真是不见外。

    白柳的视线从小黑的尾巴上收回来,又落在了端庄优雅地盘坐在他旁边的这只小白猫身上。

    小白猫斜靠在白柳身上,仰着头嗲嗲地喵了一声,蹭了蹭白柳,然后缩在了白柳的腿旁边睡觉,十分乖巧得体。

    这种规律的作息让白柳想起了谢某。

    而另一只小黑猫吃饱喝足之后一扫奄奄一息的样子,绕着白柳疯狂跑圈,跟狗似的,还会主动蹦到白柳的怀里挤开另一只小白猫,蹦起来舔白柳的鼻子,还会在地上扭屁股追白柳的袍角。

    总之就是十分像某只蜥蜴。

    一只黑猫一只白猫,外表和习性都还如此相似。

    在游戏里白柳从来不相信偶然,如果他没有猜错,这应该是某位邪神游戏设计师的恶趣味。

    白柳垂下眼帘看向一左一右靠在自己膝盖上睡得正香的两只猫,白猫缩成一小团枕在了白柳的手心里,黑猫睡得四仰八叉,吃得发胀的小肚皮一鼓一鼓,还能听到喉咙里呼噜呼噜的声音。

    苍太本来还有点尴尬自己的黑猫这么活泼,想要把黑猫给抱回来,结果他一抬头,愣住了。

    他看到传闻中会虐杀小动物的白六居然很心平气和地用手背抚了抚两只小猫崽的头,没有移开这两只贴着他睡觉的小猫崽,而是抬起头,平静地说:“很晚了,睡吧。”

    苍太傻愣愣地哦了一声,他睡在了白六给他多拿了一张的榻榻米上,两只小小的猫睡在白柳枕头旁边,就像是守护神一般寸步不离。

    白六在这两个“守护神”的守护下,很快闭上了眼睛,睡熟了。

    苍太以为自己今晚会睡得很不安宁,但他很快就开始眼皮打架,打了个哈切,沉沉地睡去了。

    第二天。

    苍太一夜好眠,等到他起来的时候白柳已经换好了衣服。

    白柳的衣服是一件黑色外衣和内里的长白内衬,领口有鹤云纹,而他自己则是一件相对低调的灰色侍从外服。

    等到他们穿戴好从房间内走出来的时候,苍太一下就看到了中央的露天广场上站着很多眼眶赤红,淋了一夜的雨未眠的侍从,他们的手里抱着已经垂头,毛发打结,尸体已经僵硬了好久的小动物,而他们则死死地盯着对面的房间。

    祭品们正陆陆续续地从房间里走出来,他们在注意到对面的侍从的时候动作一顿,然后仿佛在逃避看到这群侍从般避开了这些人的目光,快步离开,聚拢在一起小声讨论:

    “他们自己选的侍从,那侍从就该做侍从的事情啊。”

    “凭什么要让我分房间给他们住啊,我自己住也才刚刚够,又不是最大的房间,他们自己又不是没有住的地方?”

    “对啊对啊,而且也不知道他们的狗和猫有什么病,要是放进来把我的猫传染了怎么办?看起来就像是有病的样子”

    “我也是要为我自己住的地方痛苦的啊,凭什么无缘无故给他们这些侍从住?”

    “太神经病了,为什么不回自己的地方要在我门外站一夜?”

    听到这些抱怨话的苍太顿了一下。

    他知道有什么清晰又恐怖的观念变化在每个人的身上出现了,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昨天白六在船上和他说的食物链理论。

    【进入欲望食物链的人都会失去共情能力。】

    【在他们眼里,只有低他们一等的被捕食者和高他们一等的捕食者。】

    苍太下意识地看向了站在他旁边的白柳,白柳脸上的神色依旧是无波无澜,就好像他早就预料到了这一步。

    吃完早饭后,所有的祭品和侍从都被带到了船屋的门口,今天天气很好,阳光毒辣,侍从们举着黑伞给祭品撑伞,大部分侍从是面无表情的。

    今天来带队的人依旧是御船,但从御船的脸色来看,他带队得并不愉快:

    “今天带你们去北原家,他们是去年鹿鸣县纳税第一的家族,你们要先去那边供他们挑选。”

    “中午过后,你们要接着去御船家,也就是我的本家,前年鹿鸣县纳税第一的家族。”

    “今天你们要去八大家族,如果你们有幸被哪个家族挑中,冠以对方的姓氏,成为对方家族中的一员,那你们甚至可以从船屋里搬出去,享受到更高层次的待遇。”

    御船脸色阴沉,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一下嘴角:“现在去北原家吧。”

    在御船这句话落下的一瞬间,白柳听到自己耳边传来一声清晰的系统提示音:

    【系统提示:玩家白柳解锁支线剧情任务获取北原家主手中的神社钥匙。】

    【旧邪神的躯体就被关押在山上的神社后,祂日日在那里被悬吊着沉睡,聆听众人的痛苦,只有最痛苦的灵魂才能让他睁开眼睛,注视着因为痛苦而疯癫的祭品。】

    【请玩家白柳偷盗关押旧邪神躯体的神社钥匙,让旧邪神为你睁开眼睛。】

    白柳垂下了眼睫。

    苍太撑着一把黑伞遮着白柳,他扫了一眼在阳光下肤色白得几乎透明的白柳,几乎恍惚了一下这是他第一次在这么强烈的光线下这么近地观察白柳的长相。

    “从你昨天和我说的结合今天御船的反应来看,北原和御船家有竞争矛盾。”白柳侧过脸看向苍太,压低了的声音显得很轻,仿佛耳语,“是吗?”

    苍太一愣,才结巴地回答:“应,应该是的。”

    “如果我想今天被北原家选中。”白柳若有所思,“我应该做什么?”

    隔了一会儿,苍太挠了挠头,小声在白柳耳边说:“您应该不用担心北原家的人会不会选您的问题。”

    “大家族会挑选优质的祭品,您是这批祭品当中最好看的孩子,北原家一定会选您的。”

    第439章

    邪神祭船屋

    北原家在山上,

    一行人爬了很长时间的山间小路,或者说是台阶才勉强能看到隐藏在茂密丛林里的恢弘建筑。

    巨大的屋檐在幽闭茂密的森林里若隐若现,仰头努力望去,

    能望到在北原家后面更高处的地方有另一个稍微小些,但修建得更为端庄规整的飞檐木质建筑物,

    和一层一层的红木鸟居。

    “离我们更近这个就是北原家的住址。”御船仰头望着鸟居后的飞檐建筑物,

    收敛衣摆,恭敬地躬了躬身,

    “更高处那个就是邪神大人的居所,

    鹿鸣神社。”

    祭品和侍从们也模仿着御船的动作躬身行礼。

    再往上,

    出现了一条规整的岩石小路,盘曲着通向北原家的大门,大门旁立着两盏石灯笼,

    白柳用余光歇着扫了一眼,发现这石灯笼很新,看起来不过一年左右,

    灯笼头被雕刻成了吐着舌头样子憨厚的柴犬形状。

    御船叩响了北原家的门。

    门缓缓开了,一个头发花白,

    姿态稳重的老仆人探出一个头来,

    他和叩门的御船对视了一眼,然后又看了一眼跟在御船身后这些祭品,

    低头收回了目光,弯腰拉开了门:“御船大人,家主等您很久了,请进。”

    御船从鼻子哼出一个意味不明的嗯,

    目不斜视地走了进去。

    白柳跟在御船后面走了进去,迎面见到的是一副即为典雅奢靡的日式庭院场景,

    左右两方都立着嶙峋的山石。

    这些山石上清澈的泉水汩汩流动,显得活泼又有意趣,应该从山上引了泉水过来,但在这个季节,山上的泉水原本应该都冻住了,是不会流动的,但这北原家居然用石炉加热引泉水的管道,硬生生地让泉水在这寒冷的天气里在人造的山石草木上热气腾腾地流动了起来。

    这种被用来加热泉水,保持庭院美观并且和庭院融为一体的石炉,白柳简单的看了一眼,在心里略微估算了一下,觉得应该有快上百个了。

    苍太看到这一幕,没忍住俯在白柳耳边小声说了一句:“昨晚那么多侍从和动物都差点在雨中冻死,这些石炉哪怕分三分之一下去,他们都不至于那样”

    在一旁的老仆人听到了苍太的碎碎念,他侧过眼,居高临下地扫了苍太一眼,开口道:

    “你们作为刚到这里祭品和侍从,要想的应该是努力上进,能被北原家的大人挑选中,享用这些石炉构成的美丽庭院,而不是去同情那些连看到这些石炉能力都没有的,自甘堕落笼养的下等动物。”

    “石炉是给那些能忍受痛苦,献祭给邪神,给鹿鸣县带来更多价值的祭品大人们观赏,而不是给那些侍从取暖用的。”

    “在鹿鸣县这里,这些不够痛苦,只能住笼子里的侍从,是不能产生更多价值的动物,就不应该消耗任何资源活着。”

    苍太被那老仆人的眼神吓得缩了缩脑袋,低下头声音发颤地应了声是,不再说话了。

    老仆人漠然地收回目光,弯腰快碎步向前走了,走到了队伍的最前面,带着祭品们穿过一个又一个实木的回廊。

    侧过头就能看到庭院中的景象,潺潺的泉水流动,庭院中鸟语花香,竹见一下一下敲打在石缸上,从里面流下落下的花瓣,在院中的湖泊中汇合,显得怡人自得又清新雅致。

    每个人都在不断对庭院的精巧和美丽发出赞叹,无论是祭品还是侍从,从他们的眼神可以看出,他们都对这个地方产生了向往。

    走在最后的苍太低着头攥紧手里的伞,心里生出一种无法言喻的憋闷和灰暗,他偷偷抬起头瞄了一眼走在他身侧,表情浅淡无波澜的白六,目光怔怔的。

    白六也想被北原家选中他和这些祭品是一样的吗?

    他也会赞同这个老仆人的说法吗?

    “有什么想问的可以直接说。”白柳望着前方,平静开口,“你已经盯着我看了十几分钟了。”

    “对不起!”苍太慌乱地低下了头,又慢慢抬起,很轻地问,“白六你也觉得刚刚那个老仆人说的是对的吗?”

    “石炉用来给祭品观赏,比给侍从取暖更重要?”

    白柳回答:“每个人的言语的对错要从对方的立场来看的。”

    “从现在是祭品这些人的角度,从北原家的仆人的角度,从这些食物链上端剥削别人的既得利益者的角度来看,他们自然觉得自己是对的。”

    “石炉给侍从取暖他们什么都得不到,但放在这里观赏,确实每日是他们能看到的,能得到的利益。”

    苍太鼓足了勇气:“那从白六的角度呢?你也觉得他们是对的吗?”

    白柳侧过头,他眸光宁静地看了苍太一眼,那一眼让苍太情不自禁地屏住了呼吸,手里的伞攥紧到掌心发白。

    “不。”他语气淡淡地回答,“我不认为他们是对的。”

    苍太长出一口气,他睁大了眼睛:“但白六现在也是祭品,也是既得利益者,为什么不觉得他们是对的呢?”

    白柳望着他,眼瞳漆黑,眸光摇晃,额前的碎发在细风中散乱地遮挡在眼上:“在这些人构建的食物链的最上端,有一个本应该剥削所有人的旧邪神。”

    “但因为他选择了不剥削这些人,所以他现在正在被所有人折磨和剥削。”

    “那个旧邪神,那个人是我的爱人。”

    苍太完全呆住了。

    白柳收回眼神,望向走在祭品最前方的那个老人,开口的语气里一丝情绪也没有:

    “我来到这里,是为了处理这些从他身上剥削得利的人,拿掉架构在他身上的那张食物网。”

    “然后我会告诉他。”白柳顿了顿,“无论之后发生了什么,他当初的选择没有错。”

    苍太眼眶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发热,他有很多想说的话,也有满肚子的问题想问,最终只是重重地嗯了一声,用带着哭腔的语调用力赞同道:“邪神大人和您都没有错。”

    “那边的祭品。”走在最前面的御船不耐烦地回头催促,“闲聊什么?快跟上!要去会客厅挑选祭品了!”

    “好的!”苍太慌慌张张地拉着白柳快跑,“我们来了!”

    北原家的会客厅也极大,进门是极为开阔的视野,因为太大看起来甚至有点像是道馆的主会场,地面上铺满了材质柔软的绢布,正面是几个跪坐在矮桌后面的仆人,正中央端坐着一个剃了一个梳在脑后发髻,脑门正中央剃光了的传统金鱼本发型。

    此人眉毛斜入紧皱,身体强健像是四五十来岁的壮年人,但眼角,额头,下巴皱纹横生,看着衰老得像是有六十好几了,表情紧绷而阴郁。

    他低头看了一眼放在自己面前的祭品画册,随手翻了翻,然后抬起头目光阴恻恻地从跪坐在他面前的祭品上一扫而过,然后在最后走进来的白柳身上顿住。

    “有个孩子叫白六是吗?”他声线暗沉地开口,“抬起头来让我看看。”

    白柳缓缓地抬起头,不偏不倚地和对方平视。

    这北原家主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长相标志,很有意志力,可以长期调教。”

    “就要这孩子,他的侍从也一并留下。”

    最后北原选了白柳和另外一个祭品,留下了他们的侍从,很快就有仆人上前来给他们献上新木牌,上面写着【北原白六】和【北原苍太】。

    那家主起身睨了他们一眼:“既然是北原家的祭品大人了,今后就留在北原家住吧。”

    “船屋那边我会派人过去把你们的宠物和行李拿过来的,先让人带你们熟悉一下环境,知道哪些地方能去,哪些地方不能去,以及待在北原家,享受北原家给你们的一切,需要为北原家做什么。”

    说着,北原家主仰头点了一下那位领路进来的老仆人:“你带他们熟悉一下吧。”

    那老仆人毕恭毕敬地点了一下头,转身对白柳他们说:“大人们,请过来吧。”

    “首先恭祝各位,从此以后大人们就住在这个让人幸福,纳税第一的家族的宅子里了。”

    仆人的脚步细碎又快,像游动的蛇一样快速地穿过笼罩在树荫下的木质回廊,回廊上有刚落下不足半小时的红枫碎叶,哒哒哒在仆人的脚步下震颤,飘飘摇摇地被震落在回廊旁的水榭里,漂流到屋外。

    水汽温暖又闷热地漂浮在空气中,在这样寒冷的天气里黏在人的皮肤上,却一点也不让人感到愉快。

    实在是个漂亮又明亮,阴森又沉暗的地方。

    “在北原家,祭品大人们是最高的存在,北原家之所以能发展到如今的规模,都有赖于一代又一代祭品大人对我们的伟大奉献,如果没有他们的痛苦,就没有如今北原家美丽的庭院。”

    “所以进入北原家的任何人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祭祀这些为了北原家的发展壮大承担了无上痛苦的祭品大人们。”

    老仆人在一个建造得十分考究的房间前停下了,他双手合十击掌弯腰拜了拜,再伸手推开了这房间的门。

    苍太看到房间内的情况的时候,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房间里发了一个巨大的木质架子,架子双侧飞檐翘尾,做了一个神社样式的装束,木架上从高到低放了几十个神龛,每个神龛里面都放着黑白的照片,这些黑白照片里的人看起来都是不过十几岁,甚至几岁的孩子。

    老仆人抱手让开,耷拉下眼皮:“这些是北原家三年以来购买过来,但没有坚持到最后,就因为痛苦自杀了的祭品大人们,他们被供奉在这里。”

    “如果你们没有坚持下来自杀了,也会被供奉到这里。”

    “请四位大人进来向他们行礼。”

    第440章

    邪神祭船屋(日+216)

    另外一个被选中的祭品本来被选中还很兴奋,

    骤然看到这一幕人都傻了,白柳倒是波澜不惊地拉着呆愣的苍太踏入了房间,向这些死去的北原家的祭品们微微欠身地鞠了个躬。

    老仆人神色淡漠地摁着另外两个没反应过来的小孩向这些神社内的祭品鞠躬行礼:“向你为北原家玉碎的前辈们致敬吧。”

    两个孩子从神社走出来的时候神色恍惚,

    肩膀都是颤抖的。

    这和他们想象的优渥的人上人生活好像不太一样。

    老仆人好似没看到这两个孩子骤变的神色,弓着身子继续小碎步,

    迈得极快地向前走:“祭品大人们的居所在北原家最高的地方。”

    “那个地方也是最靠近神社的地方,

    你们每天早上一起来就会看到鹿鸣最大的神社,也是即将献祭你们的地方。”

    “神社里有邪神大人美丽的躯体,

    我们不能经常打扰,

    只有在每年的冬夏两季最热和最冷的时候,

    县里会举行隆重的邪神祭,神社才会对外开放。”

    “船屋和豢养在各大家族里的祭品都会去神社里拜见邪神大人,但邪神大人住在神龛里,

    只有足够痛苦的祭品的眼泪才能让他睁开眼睛醒来。”

    “平日祭品大人们不要往山上跑,邪神大人在沉睡,不喜被叨唠,

    神社的门一向都是锁着的,不用做日常祈祷。”

    白柳眸光微动:“神社被锁着,

    那神社的钥匙在谁的手里呢?是在北原大人的手里吗?”

    老仆人的脚步一顿,

    他斜眼看了一眼白柳:“是的。”

    “神社的钥匙会在每一年纳税最高的人手里,前年是在御船家,

    今年是北原家。”

    老仆人将白柳他们带到了一处较为偏僻高阔的阁楼,弯腰扬手恭敬让开:“这就是各位祭品大人的居所了。”

    “虽然我理解各位祭品大人刚到北原家对这里很好奇,但现在天色已经晚了,友善建议各位大人不要到处乱跑。”

    老仆人微微抬起头,

    露出一双老朽而浑浊的眼睛:“入夜之后的北原家可是很危险的,如果各位祭品大人自己不小心枉死在什么怨灵手里,

    尸体可是连北原家的神社都入不了的。”

    白柳注意到苍太和另外两个孩子被吓得脸色一白,立即大声应道:“是!”

    老仆人的眼珠子转到白柳身上:“白六大人呢?”

    白柳缓慢垂眸,语调顺从:“我会在这里好好供奉邪神大人的。”

    老仆人略显满意地收回视线,弯了弯腰,拉住门躬身离去:“一会儿我们会帮忙把各位大人在船屋的东西送过来,请各位早点休息吧。”

    北原家的人行动速度极快,说是一会儿就是一会儿,白柳他们入住这个阁楼不到十分钟,就犹豫寡言少语的佣人将白柳他们的行李搬了进来。

    苍太看见关在笼子里的小黑猫眼睛一亮,一打开刚想抱对方一下,结果小黑猫扭着屁股从笼子下面钻出来,音调高亢地咪了一声就往坐在阁楼窗边的白柳那边跑了。

    白柳用两指的手背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抚聚拢在他脚边的两只猫,视线从推开的窗外,穿过渐渐昏黄漆黑的夜色,落在了丛林深处的鹿鸣神社里。

    苍太走到白六旁边,小声地问:“白六大人的爱人,就是住在那个神社里邪神吗?”

    “不是住。”白柳收回视线,眼神垂落到自己怀里的乖巧蹭手的小白猫上,“是被困在那个神社里。”

    “所以我要去把他带出来。”

    “刚刚你问了神社的钥匙。”苍太紧张地咽了一口唾沫,“白六你是要入夜之后去偷钥匙吗?”

    白柳平淡地嗯了一声。

    苍太瞬间紧绷:“但是那个老仆人说北原家晚上会有怨灵,白六你也不知道钥匙在北原家哪里,这风险太大了吧!”

    “这些都有办法解决。”白柳抬眸看了苍太一眼,“只要苍太你愿意帮我。”

    苍太一呆:“我要怎么帮你?”

    白柳:“在这里找出北原小葵。”

    入夜之后,北原家的庭院天色漆黑,草木在回廊上倒映出不详的暗影,假山石旁的石炉不分昼夜地工作着,闪烁着微弱的,宛如鬼火般的火,空气中蒸腾着一股粘稠又湿热的水蒸气。

    趁着夜色跑出来的苍太低着头在回廊上跑得飞快,根本不敢抬头看周围的景象,在心里快速默念着白柳交代他的事宜

    北原小葵作为北原家的祭品之一,和她的弟弟都是第一年开展邪神祭的时候被北原家买进来的。

    而去年北原小葵的弟弟被献祭了。

    这位弟弟被北原家有意蓄养,身上背负了一年余接近两年份额的痛苦,一次性献祭换回的愿望直接让北原家发展成了鹿鸣县第一,足以看出这两年内小葵的弟弟在北原家过得有多么痛苦。

    那更不用说身上背了三年痛苦的小葵对北原家的价值有多大了,这绝对是北原家最有分量的祭品之一,难怪逃出去都被抓回来了。

    白柳撩起眼皮,平视着苍太:“神社的钥匙应该就在北原小葵,或者是北原小葵的弟弟身上。”

    苍太一愣,满是迷惑:“诶?!神社的钥匙不是很贵重的东西吗?为什么北原家会把钥匙放在祭品的身上?!”

    “因为他们是离神最近的人。”白柳望着苍太,“这是一个妄想自己离神越来越近的家族,他们把宅子修在可以仰视神居所的地方,将我们居住的阁楼修建得可以俯瞰神社,他们对邪神有一种极端的向往和崇拜,那么关住神的钥匙大概率也会放在离神最近的北原家的人身上,也就是祭品身上。”

    苍太还是有些犹豫:“可就算是放在祭品身上,为什么白六这么笃定小葵和他弟弟?北原家的祭品不止这几个啊”

    “是不止这几个。”白柳语气平静,“但论起对北原家贡献最大的,最有纪念意义的,就是他们姐弟两了。”

    “如果我没有猜错,北原小葵和她的弟弟应该是北原家第一对【侍从】和【祭品】。”

    “他们是第一对代表北原家走进神社的祭品。”

    苍太现在都忘不了他当时听到白六这个判断的时候,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的感觉。

    他如今走在温暖的夜色里,右手边庭院里的花在开,水在流,他深吸一口气,尽然是富贵暖和的香气,苍太却觉得这香气就像是祭品在痛苦嚎叫之时的怨气养出来的东西,表面暖意融融,实则寒气刺骨。

    白六说,北原小葵作为最高贵,最有价值,拥有三年痛苦熟成期的祭品,一定住在北原家最高,离神最近的阁楼上。

    苍太用各种借口绕着他们住的地方跑了两圈,终于看到了在他们所居住的阁楼对面,有一所建造得特别高的阁楼。

    这个阁楼上只有一个房间,就像是烽火台一样下方都是空的木架,只有一个长长的阶梯从阁楼的大门通往下方,阶梯入口处有两个佣人把守。

    苍太将自己偷偷隐匿在草木里,望着那两个侍卫,然后仰头看着那个门窗紧闭,修建奢华,周围堆满鲜花的木制阁楼。

    北原小葵就住在那里。

    “简直像是公主住的地方一样。”苍太有些恍惚地轻语,“但其实只是个祭品而已”

    说完,苍太在草丛中蹲下,开始耐心地等待。

    入夜之后,这些佣人应该会离开把守处,因为庭院里有怨灵游荡,他们应该会回到自己住的地方,或者是就近住在侧室看守小葵。

    果然,没一会儿,这两个佣人便爬上了阁楼,一左一右地进入侧室睡了。

    苍太长舒一口气,他在草丛中潜心,吊在阶梯的背面,咬牙一梯一梯子地爬了上去,然后小心翼翼地抓住窗台的缝隙,轻轻叩响了一下。

    “小葵。”苍太非常轻声地贴在窗边询问,“我是苍太,你在吗?”

    隔了很久很久,久到苍太以为小葵不会开窗,窗户缓缓地从里面打开了,穿着贴身衬衣,脸色憔悴而惨白的小葵出现在了窗边,她语气冷漠:“你来干什么?是北原家玩的什么哄我逃跑又抓回来,然后让我更痛苦的新把戏吗?”

    苍太一怔,还没等他开口,北原小葵就又要漠然地把窗户关上了,他一急,强行地翻身闯入了小葵的居室内,一边解释一边摇头:“不是,我是被北原家选中的侍从。”

    “我来这里是因为我的祭品大人,也就是白六,他想要神社的钥匙。”

    苍太急切地望着小葵,双手合十地拜托:“他说你会帮我的,钥匙在你身上吗?”

    小葵一静:“白六,他让你来找我要神社的钥匙干什么?”

    苍太挠挠头,思前想去还是选择如实以高:“他说神社里的邪神大人是他的爱人,他要带对方私奔。”

    虽然白柳没有说得这么直接,但在苍太这里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了。

    小葵脸色一变又一怔,她仿佛像是真的听到了很好笑的话一样拍着地面哈哈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带邪神私奔哈哈,哈哈哈!”

    这可把苍太吓得不轻,跪着上前捂住小葵的嘴:“别笑了!要是等下把佣人招过来就完蛋了!”

    “不会的。”小葵懒懒地仰天躺在地面,双目失去焦距地望着阁楼的天花板,喃喃自语,“我经常半夜这样神经病地笑,他们不会管的。”

    “他们只需要确保我活着,我痛苦着,就可以了。”

    苍太又是神色复杂,又是满心疑惑:“你刚刚在笑什么?”

    “笑白六随便编了一个谎话你就信了。”小葵懒散地抬手擦了一下自己眼角的眼泪,“他和邪神不可能是恋人的,更不用说带邪神私奔了。”

    苍太不服,他反驳:“但是白六大人说起邪神的时候,我觉得他很认真!”

    “认真嘛”小葵恍然轻语,“我弟弟也是个很认真的人,他曾经也说要带我逃离这个地方。”

    苍太一顿,他迟疑了一会儿,还是问出了口:“你和你弟弟,也是一对祭品和侍从吗?”

    小葵闭了闭眼:“嗯。”

    “我是祭品,他是侍从。”

    “我弟弟小我三岁,对这些事情懵懵懂懂的,无法理解很多事情所涵盖的意义,所以也很难痛苦起来,就算被北原家的人折磨了,殴打得浑身是血,但过一会儿见到我又破涕为笑,抱着我喊姐姐,和我撒娇了。”

    “他只懂痛,不懂苦的。”

    眼泪从小葵紧闭的眼角滑落,她的声音变得嘶哑:“但我看他那样,我很害怕,我一直很痛苦。”

    “就算被同样的折磨,我的痛苦也远胜于他,就好像他不懂的那份痛苦也转移到了我身上,所以我一直是祭品。”

    “我以为会一直这样下去,然后等到有一天我被献祭,他就会被北原家放逐,可能会回到船屋过笼养的生活,那就算那样,我也觉得比留在北原家做祭品要好。”

    “因为他一直都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我知道就算笼养,他也能过得很幸福快乐,不会痛苦,因为这就是他从一个小孩子开始到现在就认识到的世界,他什么都不懂。”

    “他以为这就是世界本来的样子,世界本来就是这么残酷的。”

    “但有一天。”小葵睁开了空洞的眼睛,“北原家派了老师给我弟弟和我。”

    “他们开始教导我们真实的世界是什么样子。”

    “每一天每一天,我们都要看很多过得比我们幸福很多的人,成千上万,上亿,他们从出生开始就会有一对爱自己的父母,会有很好的朋友,正常的学习,长大,拥有爱自己的人,和对方结婚,生小孩,然后在这个世界里继续这么幸福地生活着。”

    “那些老师会告诉我们这才是正常的生活,大多数人过的生活,我们是异类,我们过的是一种不正常的,低贱的,要被折磨才能生存的生活。”

    “然后北原家的人一边这样教导我们,一边变本加厉地折磨我们。”

    “比如今天告诉了我们爸爸妈妈都会爱自己的孩子,明天就邀请我们的父母来看我们被折磨,然后给他们很多很多钱。”

    “今天告诉了我们大家都可以和自己喜欢的小动物一起玩耍,明天早上我一起来,我就看到了窗外挂着的晴天娃娃从娃娃变成了我的小狗。”

    “太阳那么大,我的小狗就挂在屋檐下,舌头吐出来,脖子戴着的项圈有我给他缝制的小花,苍蝇围绕着他。”

    “当我和我弟弟一边崩溃地大哭一边把小狗的尸体放下来的时候。”小葵麻木地流着泪,“我弟弟他终于明白了。”

    “这个世界不是那么残酷,只是对我们残酷而已。”

    “他对我说,姐姐,我一定要带你逃离这个地方。”

    “他开始变本加厉地折磨自己,一定要变得比我更痛苦,他想成为祭品,他在被折磨得快疯了的时候就会来找我,一边哭一边说,姐姐,只要我献祭一次,我们就能过上正常人的生活了。”

    “我们一定会过得很幸福的,邪神大人一定能看到我们的痛苦。”

    “只要我将痛苦献祭给祂,完成一次献祭之后,我们就跑吧,逃离这个地方。”

    “他哭着和我说,我们逃去我们在书本和电视里看到的那些地方,我们可以养很多的小狗不被吊死,也不用被爸爸妈妈每天看着我们被摁在狗盆里一边鞭打一边吃狗食。”

    “姐姐,一定会有很爱我们的人存在的,我们遭受这么多的痛苦,就是为了未来能遇到那些幸福的事情,一定要有希望。”

    小葵颤抖地深吸了一口气:“我知道那些老师教导我们这些就是为了能让我们心怀希望。”

    “只有有希望,折磨带来的痛苦才能长久,我们才不会轻易地自杀,我们会为了那个希望的存在一直,一直地忍耐下去,直到祭祀那天。”

    “我的弟弟他真的成了祭品,而我变成了他的侍从。”

    “在他被送去神社祭祀那天,我反复地向北原家的人确认了,只需要为北原家献祭一次痛苦,我弟弟就能拿到很大一笔钱,他们也不会限制我弟弟的行动,他的确可以随时离开鹿鸣县。”

    “我看着他走进神社,然后里面传来了神社松动的声音,周围的人都很激动,说邪神大人睁眼了,从神龛上走下来了,我当时也很激动。”

    “然后我弟弟从神社低着头抖着手走了出来。”

    小葵转头,用一双流着泪的,死寂的眼睛望着苍太,但是她嘴角却在笑,笑得肆意,声音嘶哑:

    “北原家其他人都在往神社里冲去许愿,只有我上前扶住了我快要跌倒的弟弟,他抬起头,用一种完全空白的眼神望着我,双手冰冷得就像是一具尸体,说话完全就是前言不搭后语,一张口口水就往下滴,但我还是靠着多年和他的默契,拼凑出了他想告诉我的东西。”

    “他说,姐姐,这是一个骗局,一个谎言。”

    “如果祭品的痛苦不能打动邪神大人,邪神大人就不会睁开眼睛从神龛上走下来实现人的愿望,祭品就不能离开这里。”

    “如果祭品的痛苦能打动邪神大人,邪神大人睁开了眼睛,祭品只要看了一眼邪神大人的银蓝色眼睛,我们就会发疯,就会自杀。”

    “我们跑不掉了。”

    小葵癫狂地笑了出来,她泪如泉涌:“然后我的弟弟,在回来之后就挂在了我的屋檐外面吊死了。”

    “就像是一个晴天娃娃。”

    “你告诉我。”小葵扭动着从地面上爬了起来,她撑着双臂,凌乱的头发从她毫无血色的侧脸旁滑落,她神经质地笑了两声,“连看都不能看一眼的邪神”

    “白六是怎么爱上祂,和祂成为恋人的?”

    第441章

    邪神祭船屋(日+217)

    “你的弟弟死了?!”苍太脑子了一片混乱,

    他不可思议地后退了两步,“但白六大人说要去找你的弟弟!”

    小葵侧过头,她躺在地上无意识地闷笑,

    笑得整个身体都在抖:“找我弟弟?那他只能去哪个放满祭品牌位的神社里去找了。”

    “但是现在这个点,白六过去神社可见不到我弟弟,

    只能见到我弟弟的”

    苍太惊恐地抬起头:“怨灵吗?!”

    “不是我弟弟的怨灵,

    我弟弟不葬在神社里。”小葵古怪地微笑起来,“北原家的神社里可是不准放祭品尸体的。”

    苍太惊呆了:“神社里不是用来祭祀祭品的地方吗?为什么会不准放祭品的尸体?!”

    “祭祀祭品怎么能放祭品呢。”小葵转动了一下眼珠,

    望向着苍太,

    “当然要放比祭品的尸体可怕得多的东西了啊。”

    小葵脸色惨白,

    捂嘴咯咯咯地笑起来:“你猜神社放了什么?”

    神社外面,白柳静静地站在哪里。

    入夜之后,神社紧闭,

    门缝里传出来一股莫名的血腥气,能看到纸门里面扭动的,某种怪物的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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