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提着笼子的男人见这副场景,却是诡异地笑了一声:“这猫被调教得很好,见人就贴,喜欢人。”“我等下把它放出来,它就会往你怀里钻,你要是在风浪里抱不稳它,这么一只可爱的小猫咪可是会被直接掉出床外,活活摔出内脏来。”
话毕,这男人就打开了笼子,果然如他所说一般,这猫一出笼子就往白柳的怀里钻,最后挤出了一个差不多可以容纳下它的凹陷紧紧贴在白柳胸膛上。
小猫被白柳身体的体温舒服得眯起了眼睛,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响,抬起头蹭着白柳的下巴,咪呜咪呜地叫,似乎很喜欢自己刚刚找到的这个新主人。
这男人见猫钻进了白柳的怀里,满意地收回了视线,提着笼子要走,却又像是想起什么一样回过头叮嘱了一句:“这些动物都和他们的主人一个名字。”
“所以这猫和你一个名字,都叫白六。”
白柳垂下眼眸看向缩在自己怀里取暖,很自来熟就要蜷成一团睡着的小猫崽。
小猫的眼睛已经要闭上了,但似乎察觉了白柳在看它,咪了一声向白柳这边靠了靠,将头枕在了白柳被捆住的手腕上,爪子抵着白柳的手掌心伸了个懒腰,呼噜呼噜两声,舔了一下白柳的鼻尖。
“不要给我!!”白柳下铺传来一道凄厉的女声,打断了小猫试图给白柳舔毛的动作,“我不要这条狗!!”
小猫被这声音吓得睁圆了眼睛,和白柳一起探头向下看去。
小葵在床上拼命地挣扎,眼眶通红涕泗横流,出口的声音尖利又歇斯底里,夹杂着崩溃的哭声:“不要把这条狗给我!!!”
小葵床边的是一只眼睛圆溜溜的小柴犬,只有男人小腿一半那么高,橘黄色,耳朵竖起来,看起来又精神又警觉站,它似乎被小葵的反应吓到了,但又站在她腿边没走,迟疑了一下,上前舔了一下小葵的眼泪。
小葵发出彻底崩溃的叫声,双手无意识地挥打:“滚啊!别舔我!别靠近我!走开!”
“我不想再痛苦了!我不要狗!”
小柴犬被小葵胡乱挥打的双手打中了,惊吓地发出了嗷呜嗷呜的惨叫,想要躲到男人的脚后,被男人冷漠地一脚踹开,顺着浪花抛起船的势头直接撞到了一根床杆上。
小狗骨头碎裂的声音清晰地传来,它只发出了一声很短促惨烈的嗷呜声,就滚落到了地上,这条小狗的头和尾巴都被撞到一起,眼睛大大地睁开,一动不动了躺在地上了。
抱着脸嚎哭的小葵一瞬间的瞳孔扩散开,她猛地转头看向那只一动不动的柴犬,脸上还残留着被那只小柴犬的舌头舔了一下的触感,表情是完全空白的。
眼泪无意识地从小葵睁大的眼睛里源源不断地滑落,她颤抖地伸手朝向那条躺在地上的柴犬幼崽尸体的方向,喃喃自语:“小葵。”
见到这一幕,男人原本不耐烦的表情松开,露出一点喜色来,抚掌笑道:“哭了!”
“没想到有祭品在船上就哭了,这真是个不错的开头。”男人转头看向旁边人,摆手吩咐道,“再拿几只猫和几条柴犬过来。”
很快猫和柴犬就被拿了过来。
男人蹲下身子,对完全呆滞地侧躺在床上的小葵温声细语,循循善诱地说道:“小葵不喜欢狗狗是吗?那小葵喜欢猫猫吗?”
“不要”小葵的眼泪不断地在流,她瞳孔已经涣散了,声音嘶哑干涩,但她还在拒绝,“我不要狗,也不要猫。”
“我不想再看到【小葵】因为成为小葵的朋友而死去了。”
“真的吗?”男人略显遗憾地从笼子里抓住一只小猫的后颈,提到了小葵的面前,“小葵要这么狠心地推开它们吗?你可是当初所有祭品里最喜欢小动物的孩子了。”
“现在它们这么喜欢你,你也不要它们做你的朋友了吗?”
小猫对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它咪咪了两声,颤颤巍巍地撑起身体来拱了拱小葵,亲昵地蹭起了小葵,缩在了小葵的肩膀上不走了。
小葵缓缓握紧了拳头,她竭力地转过头,装作冷漠的语气:“就算你在我面前杀了它们,我也不会再因为它们痛苦了。”
“那就没有办法了。”男人可惜地摇头,凑到小葵耳边低语,“小葵应该知道吧,没办法让你们痛苦的动物,在这艘船上是没有价值的。”
他笑了起来,捏住那只小猫的后颈从小葵的怀里扯了出来,然后将手放到了一无所知,眼睛懵懂无知地望着小葵,乖巧地咪咪叫的小猫的细的两根手指就能环绕过去的脖颈上,然后猛地收紧。
小猫原本带着玩耍亲昵含义的咪咪叫变得凄厉了起来,它努力地挣动着四只小腿,踹着这个男人的手,想要从这个男人的强壮手中跳下来,但这只是徒劳无功的挣扎而已,它还没有这个男人的一只手掌大。
猫崽黑白分明的眼睛里被捏的充血,布满了血丝,声音被捏得尖洗刺耳,然后又慢慢变得虚弱,挣动的爪子垂落。
小葵死死咬着牙不回头,终于在小猫最后一声咪叫出来的时候,没有忍住,猛地转头疯狂地伸手去抢那只小猫:“把它给我!”
男人应声松手,被捏软得只剩一口气的小猫落入小葵的怀里,仿佛受了委屈般咪呜咪呜地哑声蹭着小葵叫。
小葵流着泪抱紧它:“御船大人,我要这只小猫,我要这只小葵,请把它给我吧!”
“我会在以后好好地为它痛苦的!”
男人盯着小葵一会儿,突然笑了一下:“小葵几次都没有被邪神选中,是因为痛苦还不够格吧。”
他慢悠悠地伸手从小葵的怀里,在小葵近乎空白的眼神里把那只正死死扒在小葵衣服上的小猫给扯了出来,温柔地摸了两下,然后又把手放到了小猫的脖颈。轻声说:
“那就再更痛苦一些吧,小葵。”
小猫凄厉地叫着,这次御船再也没有松手,他拍了拍手,随意地把软掉的小猫尸体丢到了表情恍惚的小葵旁边,转身离去:
“再给小葵找一只柴犬陪着她,她不愿意就捏死,再换一只猫。”
“换到她哭不出来为止。”
第435章
邪神祭船屋
在御船离开之后,
船舱里恢复了一片寂静,只能偶尔听到孩子畏惧的抽泣声和小猫小狗一无所知的叫声。
苍太分到了一只小黑猫,他在白柳身后静了很久,
才艰涩地开口,用一种颤抖的声音问:“白柳,
你能看到小葵吗?她怎么样了?”
白柳借助微弱的光线看向下铺的小葵,
小葵披头散发地躺在床上,手扯着绑在手腕上的绷带,
一下一下地用力地抚摸那只被分给她的小猫的头,
声音嘶哑又微弱:“好猫猫,
真乖。”
“【小葵】真乖。”
苍太听到了小葵的声音,他沉默半晌,几乎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目光看向他怀里的小黑猫,
双手颤颤巍巍地松开了。
小黑猫迷茫地抬起头,望着这个不抱紧自己的男生,细细地咪了一声。
苍太狠了狠心转过了头,
他呼吸急促地闭上了眼睛。
原来这就是他们这些祭品会得到猫的原因。
拥有一只和自己名字一样,还无比亲近自己的小动物几乎是所有小孩子的梦想。
但不能是这样,
这样也太痛苦了。
这比让苍太做苦力还让他恐惧一百倍。
看到那两只叫小葵的小猫和柴犬死掉的时候,
缩在床上不敢吱声的苍太听着小葵撕心裂肺地惨叫,瑟瑟发抖,
捂住耳朵不敢再听。
那惨叫凄厉到让苍太几乎以为死掉的不是小动物,而是小葵自己。
他不想成为下一个小葵,所以他最好不要对这些分发下来的宠物产生感情,最好现在就分开。
下一场海浪又打了过来,
船舱被颠簸起来,所有人被浪打得向一侧滑落,
小黑猫的爪子抓不稳东西,眼看就要顺着床滑落下去,惊慌地叫了两声。
原本别过头的苍太下意识慌张地转过头:“苍太!”
他一伸手,又把小黑猫拢进了怀里,紧紧抱住了。
等到苍太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时候,他愣愣地看着双手牢牢抱住的小黑猫,眼泪不由自主地落了下来。
为什么会这样。
虽然是第一次见面而已,他真的不到眼睁睁地看着【苍太】去死。
漆黑的船舱中,很多小孩子都在浪花打来的一瞬间哭泣着抱紧了自己的宠物,抽泣着喊叫着宠物和自己一样的名字。
在茫茫的大海里,在前路未卜的痛苦旅程中,这些即将成为邪神祭品的孩子试图从那只柔软又亲近自己的小动物身上获得某种支持的温度,或者被人类驯养出来,第一次见面就给予他们的爱意。
“你做不到放开他们分发下来的宠物的。”躺在他前面的,那个叫做白六的孩子语气平淡的开口了,“在你知道它和你叫一个名字的时候,你就会放不开了。”
苍太抱住小黑猫,抽泣着问:“为什么?”
白柳平静地说了下去:“它和你一样,都是被成年人利用的动物幼崽,都是被放弃贩卖之后,在这大海上孤零零漂流的一个个体,都是要即将被折磨来增加痛苦的器具。”
“从各种角度上来讲,你们都是共命运的同类。”
“在人世间你应该从来没遇到对自己这么友善同类,你所遇到的同类,或者说人类都在残害你,不然你也不会被贩卖到这艘船上,在这种条件下,你遇到了一个被精挑细选后一定会喜欢你的【同类】,你们还共用一个名字,你很难不移情到这只动物幼崽上。”
白柳微微侧过头,掀开眼皮看向他背后怔怔的苍太:“换句话说,现在你手里的猫已经不再是猫,是另一个你自己,另一个苍太。”
“你做不到看着它死去的,就像是你做不到看着自己死去。”
苍太直愣愣地望着白柳漆黑的眼睛,他突然想起了那些传言,颤抖了一下,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嘴,似乎想问什么,但最终还是沉默了下去。
白柳平静地开口:“你现在是不是想问,如果人会对出于相同困境里的另一种动物产生移情,为什么福利院里的【我】会虐杀动物,是吗?”
隔了很久,苍太才犹疑地看了一眼缩在白柳怀里呼呼大睡,睡得肚皮都翻过来的小白猫,解释了一句:“其实我不觉得这是你干的,但我只是想不明白,我是说如果,如果有传闻中的你这么一个人,他为什么会这么做呢?”
白柳静了半晌,开口道:“移情判定里有很重要的一点,就是共情。”
“首先要觉得对方和你有情感上的相同之处,比如你和你怀里的黑猫在遭受同样困境的时候,都产生了痛苦,畏惧,害怕等情绪,这个时候你就会觉得它是你的同类,然后你们就会共情,再达到移情的目的。”
“但如果一个人在遭受任何一种事件的时候,产生的情绪都和周围的人,甚至是动物不同,情绪不相同他就没有办法共情,自然也不可能移情。”
“情绪没有共同之处,他就不会觉得自己和周围的人是同类,对非同类的东西,人残害起来的时候是不会有痛苦感的。”
“他和我们都一样,都是在福利院长大的孩子。”苍太往白柳那边拱了拱,发自内心地不解发问,“为什么他会没有办法产生和我们一样的情绪啊?是因为脑子和我们不一样吗?”
“我个人觉得不是。”白柳语气浅淡,“因为很多脑子正常的人在有能力剥削别人之前也是可以共情的。”
“就比如刚刚的御船大人,他应该就是小葵口中的鹿鸣县县长,之前听起来是个好人,对小葵应该不错,但现在他对小葵也完全缺失了共情,根本没有把小葵当做活人来看待,而是当做祭品来看待。”
苍太怔然轻问:“对啊,为什么会这样呢?”
“我觉得因为欲望。”白柳语气平淡地继续解释了下去,“当一个人欲望过甚,看见任何一个活物首先产生不是同类感,而是剥削感。”
“极端的欲望会让人幻想自己处于一张巨大社会食物链里,而其他人也和他们处于食物链里,那他们对周围的人只会有两种评判,能剥削他们的,和他们可以剥削的。”
“他们能剥削的,就是小猫小狗一样的低等动物,而能剥削他们的,就是至高无上的神。”
“在他们的世界里,弱肉强食,适者生存,人性本恶,人天生就会蚕食食物链以下的同类以增加资产和价值,他们理所当然地认为共情是一种软弱的体现,因为野兽不会对猎物共情。”
苍太微弱地反问:“但我们是人,我们不是野兽啊。”
白柳顿了顿:“人在自我欲望的食物链里待久了,是会从人沦为野兽,甚至是怪物的。”
“只有欲望的人类是会吃人的。”
苍太陷入了一种毛骨悚然的呆滞中,他恍然重复白柳的话:“吃人?”
下铺传来小葵神经质的两声失神轻笑,她呢喃着:“小葵,猫猫,真乖。”
海上的风浪终于停了,载有白柳他们一船祭品的大船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停靠在了鹿鸣县的港口。
御船穿戴整齐地站在港口,他手杵着一根竹竿质地的手杖,居高临下地望着低着头,脚步虚浮,面色虚弱排队地从船舱里走下来的祭品们。
祭品都是不过十五岁的小孩,刚懂事又还有点懵懂的状态,是鹿鸣县最喜欢的祭品年岁。
白柳在里面算大的了,快十七了,正常来说不应该有这么大的祭品的,因为不好调教,但他身材瘦小,面相看起来也才十五左右,所以才被顺利地卖到了这边。
这些经历了风浪的祭品门都死死抱着怀里的小动物,有些小孩自己还很虚弱,但都没有在意,一心一意地扑在怀里同样虚弱的小动物身上。
他们反复地检查小狗和小猫爪子,用脸贴在它们肚皮上,感受它们有没有呼吸起伏,一边检查一边眼泪扑刷刷地掉,但一个字都不敢出声,也不敢向周围的人求助,只是低着头不出声地哭。
御船看着流泪的祭品们很满意地点了点头,侧头点了一下:“去帮他们把宠物治好送到他们的船屋。”
白柳用眼尾余光打量了一下,他看到不少小孩哪怕是因为之前小葵的事情对这个御船有畏惧,也因为御船的这一句命令眼睛亮了一下。
还有几个小孩子小声地说了一句:“谢谢御船大人。”
十五岁,正是是非观还没有成形的年纪,很多孩子一看就是在逼仄又不正常环境里长大的,估计对世界的认知度也不足。
实在是过于好骗了。
御船放缓了神色:“你们这批孩子,都是乖孩子,爱护动物,友怜亲友,感情丰沛,我非常满意。”
“我知道你们在船上看到我教训小葵,非常害怕,但我必须要在这里说的是,小葵是个坏孩子!”
御船猛地沉下了脸色,他握住手杖在地上重重地杵了一下:“她不喜欢小动物,之前好几年的祭祀检测都没有合格,还打伤了自己的侍从和狗从我们这里逃了出去,是个非常坏的女孩子!”
“我们对于这样坏的孩子,自然不会很友善,希望大家不要向小葵学习,争做一个好孩子,我们会对你们很好的。”
所有的孩子都转头看向了一动不动地站在祭品当中小葵,她好像没有注意到这些孩子打量她的视线变得排斥和警惕,依旧抱着猫,麻木地站在那里。
御船收回在小葵身上的目光,又落在了这群仰着头看向他的祭品孩子身上:
“你们住的地方叫船屋,在离这里不远的一个海岸上,每天起来就能看到大海,是一个非常美丽的地方。”
“但你们在抵达船屋之前,还需要做一件小事。”
御船说:“我需要你们两两成为好朋友,然后其中一个人为另一个人的侍从,另一个人为正祭品。”
他眼眸变得暗沉不已:
“成为正祭品的孩子,你们可以享受到鹿鸣县最好的一切,食物,穿着,出行,教育,就连你们的宠物可以享受到最好的治疗,再也没有人敢伤害它们。”
“我们会为你们挑选鹿鸣县最具声名的大家族里的人做你们的养父母,你们是鹿鸣县最高贵的存在,凌驾于所有平民之上,而如果你们能在邪神祭上成功提供一轮献祭的痛苦,在那之后,你们就将永远地享用这一切。”
所有孩子的眼中情不自禁地出现了憧憬。
“但成为侍从的孩子。”御船的语气变得可惜,“就只是侍从而已。”
“和你们之前过的日子一样,你们就只是一个,随时都会被抛弃的侍从而已。”
“如果你们的好朋友哪天不喜欢你们或者不需要你们了。”御船友善地笑了笑,“我们就会把你们送回去。”
“但会把你们的宠物留在这里。”
第436章
邪神祭船屋
“相信大家听到这里,
都想做祭品而不是侍从吧。”御船把手背到了身后,脸上的笑变得意味深长起来,“但可以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
在鹿鸣县,祭品和侍从并不是固定,
而是隔半年会有一次检测。”
“在这次检测里,
没有那么优秀的祭品会降低为侍从,而表现优异的侍从也会被提升为祭品。”
“你们一定很好奇这个评判祭品和侍从的检测,
标准是什么吧?”
所有的孩子里眼神露出了期待。
御船环视所有人一圈,
缓慢地说:“是痛苦。”
“你们当中谁更痛苦,
谁就能成为祭品。”
孩子们有些迷茫又有些畏惧地向后缩了一下,【痛苦】这种相对负面又抽象的概念让他们潜意识里有些害怕。
御船看着这些祭品的表现,又从鼻子里哼笑了一声,
说道:“当然,成为祭品的痛苦是很尖锐的,却只是一时,
只需要你们献祭一次就再也不需要痛苦了,而成为侍从这种人下之人的痛苦虽然不强烈,
但却要持续一辈子。”
“长痛和短痛,
看你们怎么选择了。”
御船说着低头看了一下表,漫不经心地说:“现在成为祭品的孩子,
你们的宠物能在医院得到最精心的治疗。”
“不过对于成为侍从的孩子,我们就只能安排普通兽医给你们的宠物看病,能不能活下来,就看这些小崽子的造化了。”
下面的孩子开始三三两两,
犹犹豫豫地分组,自动地将自己分成了【祭品】和侍从两组,
再进行组队,有些人的脸上的表情出现了明显的变化,不少孩子恐惧地哭泣了起来,也有不少孩子攥紧拳头,眼神里闪烁着光。
白柳平静地看着这一幕,没有动。
当这些小孩在御船的诱导下主动将自己划分成【祭品】和【侍从】两种不平等阶级的时候,欲望的食物链就已经形成了。
苍太脸色煞白地左右看了看,最终走到了白柳的身后,双手交叠在身前,恭敬又颤抖地低下了头这是一个决定侍奉白柳为【祭品】的侍从的姿势。
白柳斜向后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后的苍太:“你做好选择了?你确定要选我?”
苍太慢慢地点了点头,他用余光瞄一眼站在人群中一动不动的小葵,心有余悸地哑声开口:“我做不了祭品的,小葵那种样子,我实在是太害怕了”
“北原小葵,送回原船屋。”御船冷漠地下令,“让她和她原来的侍从待在一起,让她看看她软弱又一声不吭地逃走之后,她承担责任的好朋友被折磨成了什么样。”
小葵的肩膀猛地一颤,很快就被两个大人拉走了。
“剩下的孩子。”御船一扫衣摆,“跟着我,去给你们住的船屋。”
白柳跟在御船的后面,没有走很远,就抵达了御船口中的船屋,这船屋相比白柳在七天之后,他作为邪神继承人练邪神祭舞蹈的时候要新很多,正对着波光粼粼的大海。。
此刻在落日的余晖下,这座造型奇特又典雅船屋的外壳上的防水油漆泛着一种炫目的金色鳞光,边缘呈现出一种红色,入口处绘制的船屋图案在海水对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亮,不像是要即将要带给祭品痛苦的牢笼,反倒像是一座金碧辉煌的船宫。
一众孩子看得都傻了,有个孩子还指着船屋,不可置信地叫出了声:“这是给我们住的地方?!”
“是的。”御船转身过来,他指着一旁的入口,“去那边领有自己名字的木牌,拿到木牌之后你们进去,把木牌插到什么房间旁边的木龛里,那个房间就归你们。”
等一众孩子正兴奋地准备冲过去领木牌往船屋里跑的时候,御船又开口了,他冷酷地说:“但是房是祭品先选,侍从后选。”
“要等每一个祭品都选好了房,侍从才能选。”
身份是【侍从】的孩子们脸上兴奋的神情一滞,他们眼巴巴地看着【祭品】孩子们冲进了船屋里欢呼雀跃地选房,大叫着这房子有多宽多好,手里攥着的自己的木牌片慢慢收紧。
白柳拿着自己的木牌走了进去,一入视野是一排整齐又亮堂的船屋,但可以清晰地看到每个船屋的宽度在逐渐缩小,最里侧那个船屋只有两扇门那么宽了。
在意识到这里的房子需要抢的一瞬间,这些本来在船上共经风浪,还培养出了一点同甘共苦情谊的孩子立刻开始疯跑,试图自己的木牌先塞最宽最大的那个房间的木龛里。
“这房间是我的!”
“是我先把木牌塞进来的!”
几个孩子围绕着最大那个房间争夺得面红耳赤。
白柳余光扫了一下,收回视线,目不斜视地从最大的几个房间旁边走过了,他想起了自己在孤儿院里,一堆孩子抢玩具的场景。
但这种东西一般都和他没有关系,这群人喜欢的玩具,白柳一般也不喜欢,就像这次一样,他直接走向了最后一个房间,抬起头平淡地把自己的木牌插了进去,然后推门走了进去。
果然,这房间的布局和之后苍太带他休息的那个房间的布局一模一样,连墙上挂的那副海浪图都如出一辙,只是这次这幅海浪图后面没有神龛。
白柳收回了抚摸墙的手。
看来最后一个房间这里没有神像,那这条支线的下一个关键神像应该是在【旧邪神灵】身上。
换句话说,按照《塞壬副本》的设定来看,也就是谢塔的身上。
门外传来了孩子涌入进来的脚步声,但这些脚步声很快顿住了。
白柳垂眸看来这些【侍从】已经发现了。
这些孩子静了很久,愣愣地望着这些他们在门外向往很久,以为能住进来的船屋,开口问:“这些船屋都住满了,我们要住在哪里?”
四联排的船屋房间旁边全部已经插好了木牌,没有一个空余。
“你们当然有住的地方了。”御船看着这些孩子愕然的表情,语气带上了一种莫名的诡异和兴奋,“在这个船屋里,可还是有一个地方能让你们这些低劣的侍从趴下来,好好休息。”
他举步,不紧不慢地向前走去,穿过联排的船屋,停在了一个露天的储水石缸旁边,转身笑着看向这群孩子:“就是这里。”
这些选择成为【侍从】孩子无法置信地看着这个储水石缸的建筑物。
储水石缸周围的土地潮湿又阴暗,密着着类似藤壶的生物,地面上是杀鱼残留的血迹,和被丢弃的生蚝和贝壳的壳子,和一些腐烂变质的鱼虾,这里很明显是一个处理食材的地方,泥地就像是被这些东西腌渍出了味,散发出一股又一股的腥臭气。
这还不是最让这些孩子震惊的东西。
苍太恍惚地看着储水缸旁边的,一个个只有他们身体一半大小的尖顶钢丝笼子密集地排列在一起,上面搭了一张破破烂烂的塑料遮水棚,笼子前面放了一个水碗一个饲料碗,里面脏兮兮地装满泥水,旁边紧贴的就是用同样笼子装的各种鸡鸭之类的肉走禽,正在咯咯咯地叫唤。
这完全就是装宠物的狗屋,或者是猫窝。
这些笼子上有个挂牌的地方,那个地方早已挂上这些【侍从】宠物的名字,又或者是这些侍从自己的名字。
御船抬手指着这些笼子:“这就是你们住的地方。”
所有孩子都呆呆地望着这些笼子,没有人说话。
御船熟视无睹地继续说了下去:“你们白天五点半就要从这个笼子里和你们的宠物一起爬出来,然后抓你们旁边笼子里的动物杀死处理好,送到厨房去给师傅们做菜,这样在八点之前,各位祭品大人才能吃到最新鲜又美味的料理。”
“注意早上五天半这里的天还没有亮完,天色比较暗,如果你们在抓笼子里的动物的时候抓错了,抓成了其他人的宠物杀死,我们一概不负责,你们自行处理好。”
御船漫不经心地说:“不过这对你们来说,或许也不是坏事,毕竟上一个宠物不小心被旁边的人杀死的侍从,因为痛苦过度,成功地在那年的第一轮考核里晋升为祭品大人了。”
“那真是个努力又上进的孩子,我很喜欢他。”御船像是想起什么有意思的事情,满意地微笑了起来,“他在晋升为祭品,享受到祭品大人们的优渥又尊重生活之后,因为过于害怕自己在下一轮的考核中从祭品再次沦落为侍从,所以为了巩固自己的痛苦”
“那孩子逼自己吃掉了自己的宠物。”
第437章
邪神祭船屋
“今后你们就住在这里。”御船头也不回地转头离开,
“明天早上七点半,你们和祭品大人们都要一起前往鹿鸣县最大的几大族派家族哪里。”
“给我整理好外表着装,我不想看到任何不得体的装束或者行为。”
等到御船走了之后,
【侍从】们有些呆滞地望着那些生锈的笼子,很快有个穿着灰扑扑侍从衣服的人从船屋里疲惫地走出,
怀里抱着一只骨瘦如柴的小狗,
熟练地推开笼子钻了进去,转头将一塑料袋的祭品大人不要的一部分剩饭剩饭倒进了狗盆里,
自己吃了另一部分。
狗从笼子里钻了出来,
急迫地将头埋进笼子里吃那些脏兮兮的残羹剩菜,
吃完了之后收回了狗头,一人一狗缩在那个狭窄笼子里互相拥抱着,就那样睡去了。
苍太几乎看傻了。
很快,
有很多侍从从船屋里走了出来,也是把剩饭剩菜给自己的宠物吃了,自己吃另一部分,
以各种各样的姿势蜷缩在笼子里互相取暖般睡去了。
新来的【侍从】小孩们一部分恐惧着摇头后退,另一部分仿佛已经接受现实般,
绝望地上前推开了笼门。
这些老侍从看了一眼这些新来的侍从,
有人开口询问:
“你们是今年新来的侍从吗?”
“这一批的祭品大人性格怎么样?”
其他小孩都不知道怎么回答,于是苍太犹豫着回答了:
“他们的性格都还挺好的”
有个背对着所有人的侍从冷笑一声:“祭品脾气好不好,
会不会折磨我们这些侍从,现在怎么看得出来,得看半年之后的考核了。”
苍太被怼得一怔,其他侍从小声地对他说:“他是今年上半年考核的时候,
因为痛苦没比过自己的侍从,从祭品掉成了侍从位置的。”
“他的侍从把自己的小猫杀了,
抱着尸体哭了整整一个星期,成功地在考核里晋升成了祭品,他就被顶了下来。”
“但是我觉得他下半年还能回去。”这个侍从瞄了一眼他后背那个侍从,“因为据说他和他的侍从是好朋友,他做祭品的时候从来没让他的侍从和他侍从的猫住过笼子,吃过剩饭,都是和他同吃同住。”
“不过他侍从看起来脾气软,升上祭品的第一件事,却是把他和他的狗赶到了这里住笼子。”
苍太有些惊讶:“侍从可以和祭品同住?”
这个侍从点头:“只要祭品大人愿意,你当然可以和他一起住,不过”
“很少有祭品大人愿意就是了。”
苍太有些迷茫:“为什么?”
这个侍从还没来得及开口,那边那个背对着所有人缩在笼子里的侍从就冷声回答了:“祭品付出那么多痛苦才能得到一间船屋,随便就给侍从住了,简直是对自己付出的巨大痛苦的不尊重。”
旁边这个侍从小声补充:“这个人的侍从上位之后,就是这么和他说的,说要是让他轻易地和自己住一个屋子,完全对不起死在他手上,让他升为祭品的小猫。”
苍太一时无言,他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个侍从见苍太吓得脸都惨白了,叹一口气,好心安慰:“做侍从也没有你想的那么可怕,我们是最底层的侍从,也有不少待遇比我们好的侍从。”
“你们明天应该会和祭品大人一起带到各大家族里去供他们挑选,如果你们被大家族里的大人挑选上,冠上大家族的姓氏,大家族里大人们会给你们在船屋租一间房,也不用住笼子。”
苍太听得有些迷惑:“大家族?我们为什么要被带去大家族挑选?”
这个侍从略显惊讶:“你们不知道鹿鸣县邪神祭祀的规矩吗?”
“这里的邪神祭祀是每年两次,分为冬日祭和夏日祭,在每年的八月和一月举行。”
“在冬日祭结束后的一个月,御船大人,也就是鹿鸣县的县长就会开始着手买入新一轮的祭品开始调教,半年之后,大概六七月的时候,你们这批祭品就算是半成熟了,可以在邪神祭上台供奉给邪神,如果你们这个时候痛苦达标,就能献祭成功,痛苦不达标,就会献祭失败。”
这个侍从回忆着:“但从邪神祭开展到现在,少有半年的祭品就能痛苦达标打,多半还要再熬半年,等到冬日祭再献祭。”
“一般来说,一批祭品冬日祭献祭成功的概率是远远高于夏日祭的,而如果这批祭品里还有还没有献祭成功的,则进入下一年的夏日祭,继续献祭。”
这侍从耸肩:“但一般头年没有献祭成功的话,这祭品后面也很难献祭成功了。”
“当然不会再成功了。”那个背对着众人的侍从声音嘶哑,“再怎么剧烈的痛苦持续一年,人也是会麻木的。”
这侍从叹息一声:“但如果这种持续了痛苦了很长时间的祭品如果能超脱自己麻木的痛苦,变得更痛苦,然后在某次邪神祭祀中成功献祭,那种痛苦据说会让邪神大人非常高兴,实现愿望的质量也会提高很多,所以现在很多大家族会有意蓄养这种祭品,不会在头年让这种祭品上神台。”
“北原家的北原小葵就是这种祭品。”
“每年买来的祭品和侍从,鹿鸣县会按照上一年大家对县里做的贡献分配,县里缴纳税收前八的大家族可以按照次序先行挑选两位自己喜欢的祭品或者侍从。”
“而被挑选剩下的祭品,则是等到邪神祭的前一天,当做给大家的礼物,在【船宫夜欢祭】上随机分发给民众。”
“通常这些剩下来的祭品都是不那么意志坚定的次品,不容易献祭成功,而且大部分都会在后续的【痛苦修行】当中支撑不下去自杀,就算献祭成功了,那种程度的痛苦能从邪神大人手里交易来的愿望也不是什么优等愿望,所以才会被大家族看不上。”
这个侍从抬头看向苍太:“去年纳税第一的家族是北原家,因为他们家去年的冬日祭上献祭了一个一年半痛苦成熟期的小男孩,听说好像是北原小葵的弟弟,所以他们去年成功许了一个高质量的愿。”
“具体北原家许的这个愿望是什么,我们这些做侍从的也不清楚,总之就是让北原家在去年一年内迅速扩张,超越了原本纳税第一的家族御船家,成为了目前鹿鸣县的头号大家族。”
“你们不想住笼,明天想想办法被北原家的大人选中吧。”
两方的人正在交谈之间,一群穿着长款外衣的大人走了进来,这群人手上提着一个罩着黑布的笼子,随意地抛掷到了苍太他们的面前,冷漠地说:“你们的宠物,有些没治好死了,有些还活着,自己扒出来吧。”
苍太慌慌忙忙地上前去,一个一个地扒开黑笼子,终于在一个被甩得斜靠在墙角的黑布笼子找到了自己奄奄一息的小黑猫。
小黑猫不仅没有接受任何治疗,反而更加虚弱了,躺在苍太怀里咪都咪不出来了,屁股上全是血,不知道是拉了血还是被同笼的其他动物给咬了。
“【苍太】!”苍太看着小黑猫屁股上的血,和对方渐渐起伏的胸膛,脸都吓白了,眼泪紧接着就落了下来,“怎么会这样!”
其他小孩子的宠物也不比小黑猫好多少,都是出气多进气少。
一时之间,整个后院全是孩子的哭声。
那些躺在笼子里的侍从看了多少有些不忍心,之前和苍太他们聊天的那个侍从探出头来,神色百感交集地嘱咐他们一句:“今天外面还要下雨,你们最好不要带着小崽子住笼,会冻死的。”
“你们现在要是和祭品大人关系好,就去求求他们收留你们吧。”
一群小孩子仿佛找到了方向,纷纷眼前一亮:
“对啊,我和他一开始说好了的,我们两个绑成一对,我先做他的侍从,他当祭品对我好,如果他从祭品掉下来了,我就当祭品对他好,这样我们就都能得到祭品的待遇了!”
“我也是!我现在就去找她!”
孩子们就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样,抱着自己的宠物往前院跑去。
听到这些话,这个侍从眼神复杂,欲言又止地看了一眼他身后那个侍从。
他后面笼里那个背对着人的侍从忽然神经质地笑了一声:“我当初也是这么和他说好的。”
“我说我撑不下去,不想痛苦了,他说他替我痛苦,做祭品,换他来庇护我,结果呢?”
这人紧紧抱着一条一动不动,已经冷僵的狗,嘶哑地,断续地笑着:“我的狗在外面活活冻死了,他不也没给我开门吗?”
已经跑远了的孩子没有听到这些,他们激动地叩响了祭品们的门。
祭品们拉开门,他们大部分穿着舒适的浴衣,抱着一个很明显是刚刚才去泡了温泉的木盆,浑身上下散发着热气,门里的地面上还放着没有吃完的热汤锅和油炸龙虾,一看就丰盛无比。
宠物们穿着精致保暖的小衣服,悠闲地躺在毛绒绒的白色毯子上,伸展着腰肢睡得香甜惬意。
而门外站着的侍从浑身邋遢无比,衣服破破烂烂,散发着一股腐烂食物的恶臭,因为淋了点小雨,发尾边缘上还滴着石油般泥泞脏水,而怀里紧紧拥抱着一只正在瑟瑟发抖的肮脏小动物,小动物的身上还有血往下滴。
在门打开的那一瞬间,无论是门内的祭品,还是门外的侍从,他们脸上的表情和动作都凝滞了几秒。
只是分隔了几个小时,大家就好像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了。
第438章
邪神祭船屋(补)
热气从房间里悠悠散出,
扑在呆愣的侍从脸上氤氲着散开,他们恍惚地眨了一下眼睛,目光缓缓地落到了房间里那只悠哉悠哉地舔自己的小动物的身上。
“可以让我们”侍从们情不自禁地向温暖的房间靠近,
“进去吗?”
祭品下意识挡在了他们面前,拢了拢浴衣,
看了一眼这些侍从脏到滴水的鞋,
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抗拒和尴尬:“有什么事,直接在外面说吧?”
侍从们不可置信地望着这些祭品,
他们怀里的小动物的呼吸渐渐微弱下去。
苍太瑟瑟发抖地抱着似乎没有动静的小黑猫站在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