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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白柳手里秉着的烛台光顿时一暗。

    周围一切都被裹进了浓烟滚滚中,白柳听到坛子咕噜咕噜在地上到处滚的声音,还有几个碰到了他的脚,歪倒碎裂,发出了噼里啪啦的脆响。

    现在白柳估摸着,整个偏墓室里的伥鬼都被放出来了。

    有了尸体的伥鬼,或者更准确一点来说,伥尸们在浓烟中爬动,时不时从烟雾中探出一张没有五官的脸耸动鼻子的位置嗅闻。

    有些伥鬼眼睛的位置裂开两道血红的缝,满是血丝的眼珠子在眼眶里滴溜溜地打转,似乎在寻找烟尘黑暗中的白柳,然后往亮着光的地方爬去。

    白柳呼气吹灭了手中的烛台,一切都陷入了黑暗中,什么也看不到了。

    他能感觉到墓室还在缓慢下沉,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停止,时不时有湿漉漉的头发和手脚淌过白柳的背部和脚踝,他感到耳边不断地传来那种嗅闻气音和舌头正在舔舐什么东西的湿滑黏腻声音。

    阴冷的感觉不断地靠近白柳,那些伥尸似乎快要靠着嗅闻找到隐藏在黑暗中的白柳了。

    白柳后退两步,他抵着墙面,冷静地脱下外衣在地面上流淌的尸水里一浸,然后再用这件浸过了尸水的外衣包裹住了自己的下半身,用一个伥鬼爬走了的空酒坛反过来套在了自己头上,然后缩在角落里屏住了呼吸。

    浓郁的尸臭掩盖住了白柳的味道,黑暗中这些伥鬼嗅闻的声音似乎小了不少,相应的,它们爬动的声音越来越频繁,白柳能时不时地听到有罐子和碎瓦片被刨动的声响。

    墓室似乎快要下沉到一个固定的位置,开始发出咯愣咯愣的卡位声。

    白柳能感觉到有伥鬼靠近了自己,凑近在坛子口附近嗅闻了两下之后,又离开了。

    当然也有没离开的。

    白柳透过酒坛子的坛口向下看,从狭窄的视野里,他能隐约看到他的面前很近的地面上站着一双湿淋淋的惨白双脚,还在往下渗着水。

    白柳缓慢地往墙面转动自己头上的酒坛子,想避开站在他面前的这个伥尸,但随着他的转动,这双脚也慢慢地踮起脚,往白柳转动的方向走。

    最终又变成了,这脚脚尖正对戴着酒坛子的白柳,而且还离得近了一些。

    白柳微妙地停顿了一下,他想起《茅山邪术》里对于脚尖正对的解释。

    鬼拿脚尖对着你,就是要上你的身,或者说是要跟着你回家,和你同住,所以有晚上睡觉不能把鞋放得脚尖朝向床的说法,因为会让鬼踩在你的鞋上,上你的床,和你同睡。

    这里这么多伥鬼,只有这一个伥鬼执着地守在白柳这里。

    不会是想和他一起住白柳看了一眼他用的这个酒坛子。

    白柳面前站着的那双腿缓缓地弯曲下来,蹲在了白柳面前。

    白柳能看到它肩膀以下的位置,这东西用双手抱住膝盖,静了一会儿,然后骨节开始变形,头扭转了一百二十度,整个脑袋歪着从坛子口下面向上看向了坛子内的白柳,眼珠子全黑。

    它指着白柳头上的坛子,喉咙里发出很奇怪的,就像是人在水里说话般的咕噜声响:

    “这是我的坛子,你的坛子,呢?”

    墓室终于沉到了底,重重地震了一下,墓室落到了一个新的地方,正门的位置打开,出现了一条漆黑的回廊通道。

    白柳动作飞快地取下头上的酒坛子盖在面前这个伥鬼的头上:“刚刚借用一下,现在还给你。”

    说完,白柳头也不回地转身冲向了回廊里。

    那些伥鬼发现了白柳这个跑动的人类,纷纷嘶叫一声,在墙壁上爬动着追来。

    后面的伥尸爬动的速度也极快,如果有光,白柳回头就能看到这些伥尸翻动手脚的残影。

    在这些伥鬼即将追到白柳的那一瞬,白柳脱下贴身的衣服,往前面的方向一扔,然后猛地侧身一转,转进了一个回廊旁边开出来的通道里。

    后面的伥鬼紧追不舍,但似乎在黑暗里这群伥鬼是依靠嗅觉来追逐生人的,白柳躲在侧边回廊里,感受到那些伥鬼从他旁边跑过去,向着有着他味道那件贴身上衣跑去。

    白柳放轻呼吸,他看着伥尸们在衣服的位置隆起堆作白花花的一团,牙齿咯吱咯吱地咬响。

    走廊里很快响起了衣服被撕碎的声响。

    围堆起来的伥尸们散去,有一个伥尸举出了一个酒坛子,它们似乎是将衣服的零星碎片当作白柳的尸体残肢装进了酒坛子里,用写了奠字的红纸封好,然后带着酒坛子转身爬了回去。

    很明显,它们以为自己将白柳做成了下一只伥鬼,要带回去饲【虎】了。

    白柳看得略微挑了一下眉。

    这些伥鬼们的行动如此有素,到嘴的“人肉”都能撕碎之后装进坛子里,不像是被没有理智的鬼物指导,反倒像是被活人有意训练出来的。

    但在这遍布鬼怪的墓穴里,在最后一个后人都被淹死的阴山村里,除了他们这四个返乡的人,还会有什么活人呢?

    白柳刚准备探出头去看这些伥鬼准备把装着“自己”的酒坛子送到什么地方,就被旁边突然伸出来的一只黑漆漆的手给死死捂住了口鼻。

    “别回头!”有人嗓音沙哑地警告,“有东西要来打扫场地的!”

    白柳顺从地不动了。

    很快,几个只有白柳半身高的纸人出现了,这些纸人嘻嘻笑着,脸上是油墨化成的笑脸,手里举着纸扫把绕着刚刚白柳衣服被撕碎的地方来回扫动几圈,动作僵硬死板,然后又不见了。

    等到纸人离去后,捂住白柳口鼻人长舒一口气,但依旧扼住了白柳的喉咙没动,身体十分紧绷。

    白柳平静地拿出火柴划亮,点燃了烛台,举起来照亮这人:“牧四诚,你怎么在这里?”

    牧四诚脸上脏兮兮的全是泥土痕迹,嘴角和眼睛旁边还有血迹,身上也挂了不少彩,一看就经历了一场恶战,他定定地看了白柳一会儿,目光下移,看向白柳在地上的影子之后才终于长舒了一口气,松开扼住白柳喉咙的手,瘫软地靠在墙上不动了。

    “真的是你白柳。”牧四诚胸膛剧烈起伏,他双眼都涣散了,“我还以为我又救下一个鬼呢。”

    白柳从上到下打量牧四诚一番:“你这是发生了什么?”

    “别提了。”牧四诚又是郁闷又是后怕,他蹲在地上一边顺心口一边说,“你不知道去哪儿了,我跟着那个假白柳去背棺材,路上还走过了一座桥,那个假白柳让我走过去。”

    “但那座桥居然是纸做的!”

    “桥上面走满了背着棺材的伥鬼,一些奇奇怪怪的纸人啥的,还有一些半透明的,我只能隐约看到形体的东西,水里黑漆漆的,还浮着浮萍,黑头发和纸钱,一看掉下去估计就上不来了。”

    牧四诚脸色黑沉:“我按照你说的,憋气没吐,差点没给我憋死,但好歹是过去了,然后东绕西绕,头都给我绕晕了,到了一个什么次墓室,说连接着主墓室。”

    “这次墓室里全是棺材,而且是立着的棺材,三十几口,上面还绑着红缎子,绕着中间摆成了一个什么阵法一样的形状,我记不清了。”

    牧四诚皱眉回忆:“那个假白柳让我选一口棺材来背出去,你不是让我顺着鬼的来吗?所以我就选了一个我能背动的背了。”

    “我刚把棺材背出次墓室,棺材有点滑,往下掉了一下,我就往上颠了一下,但又怕冒犯棺材里的尸体了,我就说了句对不起我也是第一次背棺材,请见谅,结果刚说完,我背后的棺材里就传来了女人的笑声,然后棺材被咚咚敲响了两下。”

    白柳回忆了一下:“那个好像是给伥鬼下指令的意思吧?”

    “是的!”牧四诚愤怒站了起来,让白柳看向挂在他腰上的缎布大红花:“那个棺材响了两下之后,突然就冒出了一大堆伥鬼和那个假白柳一起摁着我的头,给我戴上了大红花,非要我和棺材里的新娘子结婚!”

    白柳似笑非笑:“那你结了吗?”

    牧四诚十分倔强地摇头:“没有!在那些伥鬼在布置喜堂的时候,我乘乱打了那些伥鬼一顿,然后跑出来了。”

    “也就是说你逃婚了?”白柳似有所悟地点点头,笑了一下,“对方真心喜欢你,选了你做如意郎君,你连拒绝都不好好说就跑了,这样不太好吧?”

    “没有好吗!”牧四诚怒吼,“她才不是真心喜欢我所以要和我结婚的!”

    牧四诚攥紧拳头,气得手都在发抖:“你根本不懂,我不光是要和我背的那个新娘子结婚,是和整个墓室,所有的,三十几个新娘子一起结婚!!”

    第343章

    阴山村

    白柳摸着下巴思索片刻:“这倒是不太好,犯重婚罪了。”

    牧四诚惊怒:“你就想到这个?!你知道我花了多大功夫才逃出来的吗!我都被摁着和她们一拜天地了!”

    白柳眼神示意:“你这身伤就是逃出来的时候被打的?”

    “不光是。”牧四诚说起来就气,“我本来都跑出来了,结果一回头看见你被抓起来和那三十多个新娘子拜堂,我当时心里一慌,就折返回去救你了。”

    牧四诚越想越气,抬手恶狠狠地砸了一下墙:“结果妈的救回来的是个鬼,我带着它过鬼桥的时候被它咬了两口,搞得我一口气没屏住,差点掉下纸鬼桥被淹死!”

    白柳扫眼一看,发现牧四诚肩膀上果然有两处牙印血渍。

    “你没拿烛台照对方吗?”白柳问。

    牧四诚怨气十足地看了白柳一眼:“拜堂的时候我身上所有东西都被收缴了,烛台也被拿走了。”

    “虽然你并没有救到我,你救的人也不是我。”白柳委婉地笑笑,“在那种情况下转过头来救人也不太明智,不过还是谢谢你。”

    牧四诚:“”

    怎么他感觉白柳在内涵他蠢

    牧四诚嘟囔了一声:“万一吗,要真是你,死了这地方可就我一个人了,我可不知道该怎么出去。”

    白柳用余光看牧四诚一眼:“你觉得你要依靠我才能出去,也就是说你觉得我比你擅长处理这种场面,那为什么在你都可以脱身的情况下,你觉得我会被困住?”

    牧四诚:“”

    靠,对哦!

    牧四诚懊恼地扒一下脸:“我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被吓懵了”

    “没事,一回生二回熟,再去一次你就能稳住了。”白柳举着烛台往里走。

    牧四诚呆了一下跟了上去:“白柳,你什么意思?!你该不会是要”

    白柳淡淡地嗯了一声:“我要再去一次。”

    牧四诚崩溃了,他手忙脚乱地拦住往前走的白柳:“我都和你说了那边很多鬼,很危险,你去干嘛啊!”

    白柳举着烛台,他静静地看着牧四诚:“因为我要去找牧四诚。”

    牧四诚一怔:“什么找牧四诚,我不就在这里”

    牧四诚未尽的话在白柳平静无波的目光里停住了。

    他脸上的五官渐渐扁平消失,肤色变得青紫惨白,发出的声音也变得嗡鸣沉闷,就像是在水面下的人在说话。

    微弱的火光在“牧四诚”和白柳之间来回涤荡。

    火光将两个人的影子映照在墙面上,白柳的影子清晰可见,而牧四诚的影子层层叠叠,模糊不清,好似随时都要消失一般闪着许多重影。

    “怎么会这样”牧四诚呆呆地摸着自己只有隐约五官轮廓的脸,“我是鬼吗?但我有影子啊”

    白柳举着烛台靠近牧四诚,手腕翻转向上放到牧四诚的面前,牧四诚脸上的鼻子下意识地抽动了两下,他似乎嗅闻到了白柳身上的生人味道,忍不住吸了两下。

    随着白柳身上的生气进入牧四诚的鼻腔,牧四诚脸上原本模糊的五官又变得清楚。

    牧四诚在吸完白柳生气之后才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他凝固了一下,惶恐地后退两步:“你别过来!我真的是鬼,我刚刚在吸你身上的生气”

    白柳下拉衣服盖住手腕,他平和地抬眸看向对面快要疯了的牧四诚:“你不是鬼,不过你快变成鬼了。”

    “你是离体的生魂。”

    牧四诚呆了:“离体的生魂?”

    白柳嗯了一声:“简而言之就是你的身体由于某种情况受到了巨大伤害,可能是被抢走霸占用作替身,也可能是濒死了,导致你的魂魄离开了身体,到处游荡。”

    “如果在午夜十二点我们回到阳间之前还没有办法让你的生魂回到身体,那你的魂魄就真的会一直留在阴间路上,变成这地下墓穴里的一只伥鬼。”

    白柳低头看了一眼手机时间:“如果我的手机没出现故障,现在已经是下午五点了,还有七个小时。”

    牧四诚在远离白柳之后,脸上的五官又开始渐渐消失,他的声音又变得瓮声瓮气:“七个小时应该够了吧。”

    白柳又靠近了牧四诚,伸手又让牧四诚吸了自己手背上的一点生气。

    在又被吸食了一次之后,白柳的脸也变得苍白起来:“七个小时是最乐观情况。”

    “你现在这种马上就要化伥鬼,已经需要吸食生人生气来保持魂魄形态的状态,只有一种可能。”白柳看牧四诚一眼,“那就是你的身体马上就要死了。”

    牧四诚退了两步,抬手挡了一下眼睛,他居然开始觉得白柳手里的烛台刺眼起来,他看向自己的挡在眼前的手,脊背一凉。

    他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像是那些伥鬼的手,歪斜倒转,青白渗人,还往下滴着水。

    白柳举起烛台,照向眼睛已经变得血红的牧四诚:“当务之急是帮你找到你的身体,不然我的生气也保不了你魂魄形态多久。”

    牧四诚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问:“如果我没能在死前回到自己的身体,我会怎么样?”

    白柳看牧四诚一眼:“你会死。”

    “然后你会像那些伥鬼一样,渐渐忘记自己是个人,慢慢失去人形,变得人不人鬼不鬼,身肢倒转,阴阳不分,行走在人世间只是为虎作伥,寻找替身。”

    “不过我能用一口生气吊住你魂魄形态,在那之前找到你身体就行。”

    白柳伸出手腕递到牧四诚的面前让他吸食生气。

    牧四诚一言不发地站在黑暗里,也不上来吸白柳的生气,但也没走。

    白柳没有收回自己的手,依旧平静地举着,他在等牧四诚开口。

    “如果我把你的生气吸食完了,还没有找到自己的身体,你会怎么样?”牧四诚终于开口了,这次他的声音有点哑。

    白柳心平气和地回答:“生人无生气,行尸走肉而已,我会变成僵尸。”

    牧四诚嘴唇紧抿,他又后退了两步,似乎是准备逃离白柳。

    白柳倒像是看稀奇似的笑了起来,他饶有趣味地反问牧四诚:“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会为你舍弃所有生气,变成僵尸?”

    “我只会在确保我自己安全的前提下保你而已,保你是因为你有用,你是阴山村为数不多的生人,还很服从我,你活着比死了有价值。”

    牧四诚又往后退一步,他声音里有明显的动摇:“你这么厉害,自己一个人反而能更好地处理这些事情吧?”

    白柳举着烛台上前一步,又把自己的手递到了五官渐无的牧四诚的脸前,声音浅淡:“那个叫孔旭阳的盗墓贼不是说我们是绑定队友吗?”

    “如果这阴山村里划分出了固定队伍,还有各种阵营,那这里是否在进行某种比赛呢?”

    “假设这是比赛”白柳抬眸看向藏在阴影里的牧四诚,“那在比赛开始之前,那个时候的我选择了你作为我的队友,而我相信自己的选择,所以你应该是有价值的,会帮助我赢得比赛。”

    “我不喜欢输,所以我需要你活着。”

    “现在你面前有两个选择,第一是直接服从我,现在就吸食我给你的生气保住魂魄形态,第二种选择是逃跑之后找个地方等死,我把你抓回来,强行地喂食你生气让你活着。”

    白柳把手腕往前送了一步,他脸上什么情绪都没有地注视着牧四诚:“你选哪种?”

    这次牧四诚没有后退。

    隔了很久,牧四诚的脸上才裂出五官,神色狰狞隐忍地凑近白柳的手腕,攥紧拳头吸食了一口。

    白柳的脸色又白了一点,他收回阴冷的手腕揉了揉,看向牧四诚笑笑:“多谢配合,队友。”

    牧四诚刚想深吸一口气,在意识到自己只是一缕魂魄不能吸气之后又沮丧地停住了吸气的动作:“你的生气大概可以供我吸多久才会变僵尸啊?”

    白柳思索一会儿:“应该能撑一个小时以上吧,我毕竟是个青壮年,阳气还是很足的。”

    牧四诚看着白柳单薄的肩背,怀疑地重复了一遍:“青壮年?”

    白柳微笑着回过头:“有疑问吗?”

    牧四诚顿了一下,飞快地摇头:“没有!”

    白柳转回头往黑漆漆的通道内走:“好了,我这里的事情不用你操心,我自己心里有数,先处理好你自己的事情吧,你对自己什么时候魂魄离体有印象吗?”

    牧四诚迟疑了一下:“没有。”

    白柳倒也不惊讶,只是点点头表示了解:“生魂离体一般都很难被本人察觉,你只是感觉自己一直在走,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从身体里跑出来了,你以为自己还是个活人,其实这个时候只要你回头看一眼,你就会发现自己的身体躺在原地,根本没动。”

    “我换种问法吧。”白柳沉思片刻,“你还记得自己的影子是什么时候变模糊的吗?”

    牧四诚这次回答得又快又肯定:“我的烛台是在拜堂的时候被收走的,我确定在拜堂的时候我的影子还是正常的!”

    “那就是说你身体和魂魄分离是在拜堂之后的事情。”白柳举着烛台照向回廊前面的路,“那就原路返回找吧,还记得去喜堂的路吗?”

    牧四诚没有回答。

    白柳一顿,他放低手上的烛台照向地面,火光摇晃起来。

    地面上伏趴着一只脸部变形的伥鬼,只能依稀地看出一点牧四诚的模样,正痛苦地盘成一团,嘴里大口大口地吐水,眼珠子全黑了。

    白柳单膝蹲下,伸出手腕让牧四诚吸食了两口,牧四诚呛咳作呕两声,扭曲的身体恢复正常,五官若隐若现。

    牧四诚抬起头,脸上浮现出一层浓密的黑气,他勉强回答了白柳之前的话:“还,还记得一些路,但已经有些记不住了”

    “正常,你化为伥鬼是会渐渐忘记自己生前的记忆的。”白柳扶起牧四诚,“你生魂阴气聚拢这么快意味着你身体现在的情况很不好,我们得快点了。”

    第344章

    阴山村

    牧四诚吸食了白柳两口人气后,又勉强维持住了人形,他领着白柳往墓道深处走去。

    但牧四诚虽然在白柳前面走着,但漆黑的墓道里只有白柳一个人的脚步声。

    白柳举着烛台照着走在前面的牧四诚,用余光看了一眼牧四诚投射在墙面上的影子。

    牧四诚晃动的影子越来越淡,就像是一缕烟映在墙上。

    时不时他们会在路上遇到一两个摆放在墓道中间的酒坛子。

    牧四诚小心地挡在白柳前面,让他从他身后绕过去,不要碰到酒坛子。

    酒坛子似乎能嗅闻到生人气息,随着白柳的走动缓缓地转动半个圆圈,封口的红纸轻微拱动两下,在嗅闻到牧四诚身上的伥鬼气息后又慢慢地平息下去。

    牧四诚松一口气,他回头看了一眼安静守在路中央的酒坛子,心有余悸地拍了下胸口:“这酒坛子喜堂里也有,会追着人跑,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

    “那东西里面装的是淹死之人的尸骨,会追着生人的气息跑。”白柳看向牧四诚,“你还记得这酒坛子从什么时候没追着你跑吗?”

    牧四诚一愣,他皱眉凝思苦想片刻:“不太记得了,感觉我逃出来之后,这些酒坛子就不太搭理我了。”

    白柳沉思:“那你的身体应该是在逃出喜堂的路上丢的,除了你回头救我,中间还发生了什么奇怪的事情吗?”

    牧四诚努力地回想:“记不太清,好像是遇到了一些纸人,驮着什么东西”

    白柳的背后突然传来一种奇特的,踩到纸屑的脚步声,这脚步声一停一响,就像是什么东西在跳跃着下楼梯一般,每响一下都是又沉又重的双脚落地音,听起来像是走得很慢,但几乎是在顷刻贴近白柳的后背。

    白柳手上的烛台猛地一摇,火光霎时青白,他迅速地把牧四诚拉入旁边的一个墓道,侧身躲在了牧四诚的后面,拢手遮住烛火的微光。

    在非常细微的烛光下,潮湿又阴暗的低矮墓道内跳出了一双健壮又青白的手,指甲黝黑尖利。

    这手又跳了一下,终于亮出了藏在黑暗里后面的身体,有这双手的是一个额头贴了黄色符咒,身穿马褂和短裤的中年男人。

    这中年男人身材高壮,肤色是一种不正常的青紫色,嘴唇乌黑,双眼下陷,直勾勾地盯着前路,嘴边两个长长的獠牙卡进肉里,膝盖一点不打弯地往前跳动着,额心贴了一张老旧,似乎随时都能因为跳动掉下来的黄符。

    白柳眯着眼看了一会儿那黄符,确认了这黄符上画的符咒就是《茅山邪术》上的阴尸符,用来将死人炼化成阴尸的符咒。

    阴尸被炼化后可供画符之人驱使,但同时画符之人也会受到反噬,一旦画符之人生气垂危,这些阴尸就会反过来噬主。

    透过沾满尘土的马褂,能隐约窥见这中年男人僵尸背部有一条深可见骨的大口子,被人简单粗暴地缝合起来了,但一看就是死后缝的,缝合的地方还能看见里面的脊骨。

    这道大刀口应该就是这中年男人的致命伤了。

    这僵尸跳动速度极快,只是一下,就高高地从白柳的身前跳了过去,但随后,从后面的黑暗里又跳出了第二只僵尸。

    这只僵尸看年岁和前面那只差不多,都是青壮年纪,身上也有一道大伤口,在脖子上。

    这只僵尸的头被砍得几乎劈断,是被重新缝合上去的,但缝合之人的手艺明显不怎么样,随着跳动这只僵尸的脖子开裂,头颅倒向一旁,乌黑的眼眶直直地看向藏在阴影墓道里的白柳他们。

    这歪脖子僵尸的鼻腔动了两下,它似乎嗅闻到了生人的味道,僵硬的面部上出现一种怒目横飞的神色,平举的双手一转,往墓道里跳了进来。

    牧四诚神色紧绷地挡在白柳的身前,白柳躲藏在牧四诚的肩膀后面,一只手把烛台藏在身后,另一只手冷静地捂住了自己的口鼻。

    这僵尸歪着头,它张开满是长出獠牙的口腔,面色阴怨地凑近了牧四诚左边颈部,嗅闻了两下,似乎只要一闻到生人味道就会狠狠咬下去,牧四诚从来没有这么近地和一只僵尸接触后,他汗毛倒竖,但一动都不敢动。

    白柳此时躲藏在牧四诚的右肩后面,和牧四诚背靠背。

    僵尸视力不佳,月下出行,喜食人血,找人靠的是嗅觉,喜欢在人七窍这些生气流转的位置上嗅闻,所以《茅山邪术》上记载如该地有僵尸出没,应面朝下睡,这样僵尸挨家挨户摸进床里嗅闻咬人的时候,就不会找到你。

    这僵尸仔细嗅闻了牧四诚的面部一番,歪着的头上隐约透出迷惑,它阴狠地龇了龇獠牙,猛地转身又向牧四诚的左肩膀探去。

    背对着僵尸的白柳就像是能看到这僵尸的动作一般,移了一步,又躲到了牧四诚的右肩部后面。

    如此来回几次,这僵尸总算恼了,它口中叽里咕噜地似乎在咒骂什么,用指甲戳了戳牧四诚的肩膀,确定对方是一只伥鬼之后,转过双手走了。

    牧四诚几乎整个人,哦不对是鬼都要虚脱了,背靠在白柳身上长出一口气,擦了一下脸上并不存在的冷汗:“总算走了”

    “还没走完。”白柳的声音很轻地从牧四诚背后传来,“应该还有五只,一共七只僵尸。”

    随着白柳话音刚落,牧四诚面前就又跳出了一只新的僵尸,这新僵尸也如之前那僵尸一般,对散发着生人气息的牧四诚极为好奇,探出獠牙来几番刺探才无趣离去。

    结果隔了一会儿,又跳了一只僵尸出来,又伸头来嗅闻牧四诚身上的生人气息,白柳一回生二回熟,借着牧四诚灵活躲藏,成功地让这只僵尸也以为到牧四诚只是一只刚死没多久还散发着生气的伥鬼。

    这僵尸龇牙叽里咕噜地威胁了牧四诚几句,用指甲戳了戳牧四诚的肩膀,把他往外怼。

    牧四诚听不懂僵尸话,但他根据这只僵尸老哥的表情来推断,对方应该是在骂他不是人就滚远点。

    牧四诚:“”

    虽然事实好像的确如此,但听起来真的好像在骂人。

    这过程一连重复了六次,只除了最开始那只僵尸没来叨叨牧四诚以外,后面的每只僵尸都来嗅闻牧四诚,有些甚至还上嘴咬了牧四诚一口,又很嫌弃地离开,然后等到下一只僵尸又重复这个过程。

    两边的脖子和脸上都被咬了两个窟窿的牧四诚生无可恋:“”

    你们是鲨鱼吗!咬一口不好吃就不能彼此通知一下吗!非得再来咬我一口!

    不过牧四诚现在发现做鬼也有好处,他没有那么怕这些东西了。

    一直到七只僵尸从白柳他们面前路过,墓道内再也没有跳动的声音传来,牧四诚刚准备探头确定一下后面还有没有东西,就被身后的白柳把住了身形。

    白柳看向漆黑的甬道:“还有东西没过,有声音,别出去。”

    牧四诚屏息凝神许久,没听到任何声音,但他鼻子一向好使,他嗅闻到了一种很油腻的香烛味道。

    慢慢地,牧四诚也听到了一种咔呲咔呲的声音,就像是有人踩在纸上面走路的那种声音,细细碎碎的,响动不大,但在黑漆漆的墓道里来回回荡,格外清晰。

    白柳眼眸微眯,他看向墓道深处,一点摇晃的橘黄色灯光在闪烁不定地晃动,宛如鬼火幽魂,河面浮灯,让人看不清距离,但又能切实地感到在靠近。

    远远地,那点黄火越靠越近,终于让人看清了这黄火里藏着的真实内容。

    牧四诚看到了一盏巨大的三角铜制香炉上燃烧着无数的高香火烛,熊熊燃烧,火星四处飘摇,把整个墓道照耀得宛如明昼,而正在驮着这个香炉前行的,则是一些被压得快要变形的纸人。

    这些纸人在香炉的巨大重量下,整个身体都压扁变形了,被画得欢天喜地的面部也被压成了褶皱堆叠的诡异表情,身上的衣服也挤压得根本看不清原来画的是什么了。

    纸人们驮着香炉一点一点地前行,时不时还有火星飘下来点燃这些正在驮香炉的纸人。

    这些纸人被火星点燃,身体迅速地燃烧起来,在把它们焚烧得卷曲变形的火焰中,牧四诚真切地听到这些纸人在耀眼夺目的烈火里发出奇异的欢笑声。

    “嘻嘻”

    “嘻嘻”

    摇曳的香炉,燃烧的纸人,好似轻飘飘又沉甸甸地从牧四诚和白柳面前走过,抬香炉队伍的最后面跟着一个纸扎的道人。

    这纸道人是制作最精美的一个纸人,面部栩栩如生,五官描摹得细腻如真人,黑眉长须,神色端方,只一双眼睛有眼无珠,没有画眼眶中间的眼球。

    除此之外,这纸道人身上还贴满符纸,它一只手两指并起越过头顶,手握金铃,另一手握住桃剑指向前面的香炉,睁着一双没有眼珠的白色油墨质地眼睛,左脚一迈,右脚一迈往前直直走,阔步行走间发出牧四诚之前听到的那种踩着纸走路的声音。

    如此奇诡的场景下,牧四诚刚刚因为自己是个鬼而迅速膨胀的胆子飞快地缩了回去,他拉了拉白柳的袖子,小声问道:“这是在干什么?”

    白柳看着这纸道人:“纸人赶尸。”

    第345章

    阴山村

    纸道人慢悠悠地走过白柳面前,和那些动作僵硬的小纸人不同,它的动作流畅自如,宛如真人。

    在纸道人走过白柳面前的那一瞬,白柳推出牧四诚,纤毫不差地合上了纸人的脚步声,紧紧地贴在后面跟了上去。

    牧四诚满头问号地回头看了白柳一眼,比划了一下用口型问:我们跟上来干嘛?

    白柳用口型回答:你之前见过纸人赶尸,跟着他们说不定能找到你的尸体。

    那纸道人举着桃剑大步向前,似乎因为没有眼珠看不到跟上来的白柳和牧四诚,它穿过一条又一条的墓道后,白柳听到了稀里哗啦的水声。

    在又一次穿出狭隘的墓道后,一条宽约五十米的长河出现在了白柳面前。

    长河里的水急速地流淌着,白柳在前面纸人抬起的香炉照耀下能看到河水撞在岩石上飞溅起来的水花,长河上横跨了一座白色的矮桥。

    这桥非常的低矮狭窄,桥身几乎都快碰到水面了,两边还没有防护栏,感觉桥上的人都一伸手都能摸到水面。

    当然桥上并没有人,只有一些白柳暂时还看不清具体面貌的影子在桥上缓慢地拖行着。

    越靠近长河和桥,白柳就越是能嗅闻到一种奇特的水臭,而原本远远望着像是岩石质地的白色短桥,走进一看发现却只是一座用油面纸做成的纸桥,纸桥上面来来往往的是一些面容呆滞的,踮着脚走路的伥鬼,还有一些黑色的半透明残魂。

    但这些都不是最引人注目的,最引人注目的是桥上有撑着白色油纸伞,宛如在雨中散步一般婀娜行走的女人们。

    这些女人背对着白柳撑着油纸伞,穿着白色的寿衣,光着脚晃动着手中的白帕,一步一摇腰地从桥中央走到桥头,撑着伞回转身体,似乎准备回头。

    牧四诚正屏息以待这些女人回头,但这些撑伞女人却突然丢下伞跳进了河里。

    纸桥下飘过这些女人面朝下的尸体,尸体头发长长地在水里蔓延,一动不动地从桥面下浮过,但当这些尸体穿过桥面的时候,这些尸体却又变成了面朝上了。

    面朝上的尸体青黑浮肿的脸上带着怨毒的笑容,两个眼珠子死死地盯着还在桥上行走的“人”,左右转动在桥上寻觅什么,在找不到以后,尸体脸上怨毒的笑容越发扭曲,然后慢慢地飘远了。

    不久之后,桥的中央又突然出现了撑着油纸伞行走的女人。

    白柳盯着那些从桥上行走的这些女人,很快,他发现了这些女人似乎都是相同的一批,在桥面上河面下不断地循环飘荡,一次又一次地从桥上走过,跳桥,再从桥下飘过。

    每次飘过桥下这些女人的眼珠子都会死死地盯着桥面上,似乎在找什么。

    随着一次次地寻觅不到,这些女人看着桥上过路人的眼神也变得越发怨恨阴毒,似乎是在怨恨这些桥上的“人”阻挡了她们寻找。

    牧四诚被这群诡异的女人吓得毛骨悚然,连忙拉了一下白柳的衣袖:“她们是在干什么?”

    白柳看了一眼牧四诚:“你走过一遍这桥,现在你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牧四诚一怔,喃喃道:“不记得了。”

    白柳收回视线:“根据《茅山邪术》记载,这些女人应该是殉桥鬼。”

    牧四诚问:“什么是殉桥鬼?”

    白柳看着这些撑着纸伞的女人:“相传古时候丈夫离家,家中的女人就会日日去桥那边撑着伞守着,无论晴雨,等待丈夫归家,但如果等来的并非丈夫归家的喜讯,而是丧讯,一些女人就会在悲痛之下跳桥殉葬。”

    牧四诚这时候看向这些女人的眼神有些同情了:“所以她们是在找自己归家的丈夫吗?”

    “应该是的。”白柳扫了一眼牧四诚饱含同情的眼神,“死在桥下的浮尸怨气是很强的,尸体阴魂会世世代代绕着桥循环往复,一直守着桥等自己的丈夫,而如果她们找不到自己的丈夫,就会把过桥的所有男人都拉下水。”

    牧四诚惊道:“拉我下水干什么!我又不是她老公!”

    白柳淡定地点头:“对啊,人家也知道,所以拉下水之后如果发现你不是自己老公,她们会因为认错人在悲痛之下把你活活淹死,然后把你扔在一旁,继续等自己老公。”

    牧四诚:“”

    “靠!”牧四诚反应过来,他拉住白柳,眉头紧皱,“那有殉桥鬼,你这个大活人过这桥岂不是很危险?”

    白柳眸光暗沉:“是的,殉桥鬼在《茅山邪术》记载当中也是数一数二危险的鬼。”

    “殉桥鬼怨气不可对冲,只能排遣,如果没有可以伪装成她们丈夫的符,一旦被她们发现我们只不过是两个陌生男人,我们一定会被拖着一起跳下桥,活活淹死,困在这个桥上桥下的循环里面。”

    牧四诚听得后背发凉:“那你有伪装的符吗?”

    白柳一顿:“没有,那是正性符咒,叫【伪身符】,不在我这本邪术记载中。”

    “那我们不过桥,回去算”牧四诚话音未落,他突然痉挛着颤抖了几下,面上黑气猛地变浓,直接四肢变形伏趴在了地面上,双眸赤红,龇牙咧嘴地向白柳冲了过来!

    另一头,墓穴中。

    头上贴着一张【伪身符】的孔旭阳举着烛台,面色得意地和旁边同样贴着伪身符的杨志闲聊:“那白柳估计会死在墓中吧?”

    杨志点头称是,脸上带着掩不住的称赞对着孔旭阳比了个大拇指:“那是当然,孔哥你真是做得高,实在是高,直接把他们引进了墓穴。”

    孔旭阳假装不耐地挥开杨志的手:“这算什么高,一张引路符让阴尸给他们带个路而已,主要是那个白柳自己喜欢作死,什么东西也没有就敢往墓穴里冲,这不是自己找死吗?”

    “他自己战术风格就乐意送死冒险,这能算我高吗?这不是全靠对手衬托吗?”

    孔旭阳唏嘘地拍了拍手上落的灯灰,装模作样地叹息一声:“当然我还是希望白柳能多挣扎着活一会儿,不然光看我们一路平推怪解密,这比赛也赢得太轻松了,没看点,关注度炒不上去,我还怎么挣人气?”

    杨志连连点头,也颇为感慨:“我之前看白柳比赛,还以为他多厉害呢,没想到在孔哥你手里都没走过一个来回。”

    孔旭阳嗤之以鼻:“厉害?一个现实里的下岗职工,loser,能和我比?”

    “不过白柳好歹也是靠实力拿过新星第一,拿过国王榜第一。”杨志毫无所觉地例举白柳的功绩,丝毫没有注意到孔旭阳的脸色已经沉了下去,“没想到会输得这么轻易”

    “说完了吗?”孔旭阳阴恻恻地扫杨志一眼。

    杨志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似乎戳了孔旭阳的痛脚,连忙找补:“不过和孔哥你还是没得比!”

    但说完之后杨志自己都有点心虚,因为孔旭阳没有拿过国王榜第一。

    孔旭阳前年被红桃压着,去年被黑桃压着,今年好不容易看着能拿一次了,又被凭空冲出来的白柳给夺走了。

    孔旭阳冷笑一声,没管杨志,自己秉着烛台往墓室里更深去了。

    他们四周时不时走过撑着油纸伞的女人,爬行在地上的伥鬼和盖着盖头的新娘子,但孔旭阳他们却像是入无人之境般,放肆地从这些鬼怪当中穿行,而这些鬼怪反倒不害他们,那些穿油纸伞的女人还过来给他们撑伞。

    直到送他们到了一个新墓室,这女人才撑着伞转身慢慢走远,在墓穴的地面上留下一个个沾满水迹的脚印。

    杨志看着那个走远的女人,后怕地拍了拍心口:“这【伪身符】真厉害,殉桥鬼直接把我们当作她们的丈夫了,还给我们撑伞。”

    “如果没有这【伪身符】”杨志似乎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情,打了个哆嗦。

    孔旭阳也面有戚戚焉,嘴里却恶声恶气地骂道:“这群女人太疯了,上次过这个本的时候,差点就折这群殉桥鬼手里了,妈的,一旦发现老子不是她们男人,老子就成她们仇人了,一群贱货!”

    杨志心有余悸:“是啊,而且这些殉桥鬼怪物书上记载的弱点只有一个,就是她们的丈夫!如果上次不是孔哥你及时从茅山书里翻找出【伪身符】,我们就都死她们手里了!”

    “死婊子。”孔旭阳阴邪地诅咒两句,但不知道想到什么,他脸上的表情又舒缓下来。

    孔旭阳嗤笑一声:“上次不是要搞死老子吗?这次就老老实实地跟身,还给我撑伞。”

    杨志淫邪地嘿嘿搓手笑了两声:“孔哥你吩咐,说不定这些女人还可以”

    孔旭阳恶心地挥手打断杨志的话:“你口味太重了!”

    杨志识趣地转移了话题:“你说白柳他们在墓穴里能走到哪一步?”

    孔旭阳听到这个又来了兴趣:“这墓穴我们已经走过一遭了,最危险的就是喜堂里的那三十几个新娘子,殉桥鬼,和那些僵尸。”

    “当然最恐怖的还是主墓室那个道士。”孔旭阳说到这里神色又凝肃了一些,“那东西起码是个面板值两三万的大怪,千万不能让那东西醒过来,不然我们都得死。”

    “头七过后,两天之内,那僵尸吸够阴山村最后一批村人的阴气就会开始苏醒,苏醒之后会开始屠村,根本没有停止的办法。”孔旭阳面色黑沉,“上次我们前脚刚一登出游戏,那道士后脚就把剩下困在里面的玩家全给杀死了。”

    “那些玩家不少都是大公会准队员了,在那道士面前一点反抗之力都没有。”

    杨志想起那道士也是面带菜色:“没事,只要白柳死了这游戏就结束了,他们撑不过殉桥鬼的。”

    “我是希望白柳他们还能多撑一会儿,让比赛多持续一会儿,毕竟白柳据说支持他的观众挺多的,这些观众估计也想多看白柳一会儿吧。”孔旭阳状似遗憾地耸肩,脸上带着恶意的笑却越来越大,“我这个人吧,向来很愿意满足观众的意愿的。”

    “不过白柳要是真的连一堆给我撑伞的弃妇都玩不过,也不知道支持他的那些观众,看到这一幕会怎么想?”

    杨志心领神会地捧道:“他们哪还会支持白柳,自然是来支持孔哥你了啊!”

    第346章

    阴山村

    观赏池。

    观众席看着屏幕上即将走到鬼桥的白柳议论纷纷,但讨论的声音都很小,也不带什么攻击性。

    这种两方都很有人气的战队对抗的时候,至少在观赏池里,这些观众是不敢说出什么不好的话的,毕竟人家没进游戏的战队成员就在底下坐着呢,要是说了什么被听到,得罪了对方,后续被追杀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小丑杀观众的前车之鉴还放在哪儿呢。

    但讨论赛事走向是难免的事情,目前这走向明显对白柳不利。

    “啧啧,我看白柳要完。”

    “孔旭阳一向喜欢在面板沉默后玩弄对手,倒是没想到他还藏着吞噬记忆这么一张大牌,结合起来真是无敌了。”

    “面板沉默这个技能本来就难搞,好多大公会都栽过跟头”

    王舜转回看向观众席的脑袋,忧虑地看着大屏幕上的白柳:“我们赌池里的积分增速变慢了很多。”

    木柯冷眼看着对面的狂热羔羊队员:“狂热羔羊赌池的积分增速翻了三番。”

    “赌池积分增速很看比赛势头,一旦减缓就很难上去了。”王舜越发忧心忡忡,“赌池增速变低代表看好你们的观众变少,这也意味着后期能拿到免死金牌的可能性变小了。”

    “这场比赛是你们近期难得一场高关注度的比赛,孔旭阳也是一个很有话题度的选手,我不觉得白柳会输给孔旭阳”王舜叹气,“我忧心的是如果这场比赛白柳赢得不够漂亮精彩,人气登不上去。”

    王舜顿了一下:“你们马上就要遇到拉塞尔公墓战队了,他们是不准备活着从赛场上下来的,用的是同归于尽的打法,如果这场比赛里你们吃不到人气红利,接下来要吃到也很难了。”

    “没有免死金牌,和拉塞尔公墓将会是一场苦战。”王舜苦笑了一下。

    刘佳仪倒是很冷静:“赌池能做局吧?”

    【赌池做局】是一种战队之间心照不宣的作弊手段,增速极快的赌池是会被放在游戏登入口旁边的一个竖屏电视屏幕上展览,这个屏幕也被称为【队伍积分增速榜】,登上这个榜单的队伍会被观众迅速注意到的。

    赌池增速快,则代表拥有这个赌池的队伍势头极好,目前一路看涨。

    就和股票和基金一样,快速上涨的赌池会有很多观众下盲注,也就是根本不问青红皂白就往里冲,往选手和队伍身上下注,从而迅速地扩大赌池,提升选手人气,而下完之后,这些观众才会反过来关注队伍。

    而【赌池做局】就是自家战队先下一大批积分进去,让自家的赌池冲上【队伍积分增速榜】,吸引大量观众下盲注,这种做法也被称为【庄家做局】,是在队伍走向颓势的时候用来孤注一掷的时候用的,简单来说就是先把人骗进来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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