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一时之间,白柳,王舜,和刘佳仪三个人都用一种很友善的表情看着牧四诚。“其实。”王舜委婉地说,“我觉得牧神你可以不用那么积极地参与战术讨论。”
牧四诚反应了一会儿,意识到王舜是什么意思之后,郁闷地又趴在了桌子上:“我难道又说错了吗?”
“总不可能这群预备队员知道自己要被用来做炮灰,还心甘情愿去替这个什么拉塞尔公墓去参加联赛吧?”牧四诚头放在桌子上,眼睛望着王舜。
王舜百感交集地叹了一口气:“的确是这样。”
牧四诚这下是真的懵逼了:“为什么??”
刘佳仪翻了个白眼,无语道:“白痴,你知道拉塞尔公墓这个公会为什么叫拉塞尔公墓吗?”
牧四诚顿了一下,然后不可思议地说:“草,不是吧?公墓?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bingo,没错,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刘佳仪打了个响指,“加入这个公会的新人玩家都知道自己进入了一个什么样的公会,也知道他们很可能被公会牺牲掉。”
“他们知道自己走进了一座公共墓地,也做好了变成其中一个的准备。”
牧四诚靠在椅子上,双眼失焦:“我想不通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牧神你因为不喜欢公会,所以很少关注这些消息。”王舜解释,“拉塞尔公墓本质是一个逃避型公会,接受大量的恐惧游戏的新人玩家。”
“有一些新人玩家对游戏的态度十分排斥,很想逃避游戏,所以拉塞尔公墓的会长站了出来,成立了这个集体公墓性社团。”
“他对这些玩家承诺,你们可以把死亡寄存在拉塞尔公墓这里,等到拉塞尔公墓胜利那一天,我就会许愿从公墓中复活你们,并将积分分给你们,满足你们的欲望,让你们可以脱离游戏。”
牧四诚觉得十分荒谬:“这也有人信??”
王舜点头:“很多玩家信,除去被大公会筛选走的高阶技能新人玩家,剩下相当一部分良莠不齐的技能玩家都去了拉塞尔公墓。”
牧四诚无语:“万一这个拉塞尔公墓根本赢不了冠军呢?那他们不白死了吗?”
刘佳仪踢了一下牧四诚,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看一眼PPT上的胜率。
牧四诚又语塞了,但他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就算这个拉塞尔能赢,这些人能确保这个公会会长能兑现承诺吗?”
刘佳仪又忍不住对着牧四诚露出了【你可真是个傻子】的表情:“你知道拉塞尔公墓的口号是什么吗?”
牧四诚看向刘佳仪:“是什么?”
刘佳仪说:“【愿我们在希望中死去】。”
“这些选择投靠拉塞尔公墓的新人玩家都是被大公会筛选剩下的,他们从一开始对自己的技能怀抱期待,觉得能靠技能存活下来,到后来的发现自己的技能根本不值一提,也没人看得上眼,有个自我价值体系崩塌的过程。”
刘佳仪静了静,又说:“到后期,这些新人根本不相信能靠自己在游戏里活下去了,他们活得战战兢兢,觉得自己迟早要死,相比在恐怖游戏里被折磨死,不如选一种怀有希望的死法。”
“其实很多人根本没指望拉塞尔公墓的会长兑现承诺,只是想死得安心一点罢了。”
一旁的王舜听着叹息一声:“牧神,你和白柳可能不怎么关注这种公会,因为你们都是高阶技能玩家,这种公会是低等技能玩家的最后出路。”
“我一直觉得很神奇,这样一个低等技能玩家逃避形成的公会,最后竟然有这么大的杀伤力。”刘佳仪托腮回忆,“去年红桃虽然赢了,但也打得不顺手。”
白柳侧头看向刘佳仪:“去年红桃是怎么赢拉塞尔公墓的?”
刘佳仪思索片刻后回答:“拉塞尔公墓的人拿红桃没有办法,她技能涉及外貌变幻和魅惑,很难找到可以抵抗她技能的玩家。”
“但其他队员都被钳制得很厉害。”
“红桃打了一场消耗战,慢慢磨的,打得很辛苦,但对方是新人,面板还是不如红桃这边的,最后还是赢了。”
白柳转头看向王舜:“去年逆神是怎么赢的这个战队?”
王舜和刘佳仪同时沉默了。
隔了一会儿,王舜才开口:“没看清楚。”
白柳扬了一下眉:“没看清楚?”
“比赛开始一维度分钟后。”王舜苦笑着说,“拉塞尔公墓的战术师就主动向逆神投降了。”
第320章
现实(167)
“目前拉塞尔公墓为什么放弃季中赛资格还不得而知,但总之这支队伍是我们季前赛的头号大敌。”
王舜点击面板,PPT上跳出了一只血淋淋的羔羊头像:
“除了拉塞尔公墓之外,另一只需要我们重点关注的队伍叫做狂热羔羊,是去年季中赛的最后一名。”
“这支队伍是前年的季前赛的第一名,挑战赛遇到的战队是猎鹿人,战术师依旧是逆神,不出意外的,狂热羔羊输掉了挑战赛,但还是顺利地进入了去年的季中赛。”
王舜抬起头来:“我之所以特地提这场比赛,是因为在这场比赛里,逆神的审判者这位出了名的温和派战术师第一次在游戏里动手杀了人,他杀死了对方的战术师。”
“不过由于这个战术师是那年的人气选手,有免死金牌,所以这人目前仍然是狂热羔羊的战术师,还持续活跃在场上。”
“在狂热羔羊挑战赛的时候,猎鹿人全体队员都带着伤上场的,包括逆神,后来我去查了一下,发现他们这些伤并不是游戏里的伤,而是从现实里带进来的伤。”
“接着,我去查了狂热羔羊季前赛时候的比赛,发现了一些很奇怪的事情。”
“我发现只要狂热羔羊对手是很有实力或者口碑的队伍,这支队伍的战队队员就会在现实里出事,带着伤参赛比赛。”
“甚至有几次,狂热羔羊的对手在参赛前夕,核心队员死亡了。”
王舜十分严肃地说:“所以我做出了一个猜测,这个狂热羔羊里有和我技能类似的信息采集者,可以通过某种方式得到玩家的现实里的确切地址信息,然后在现实里攻击对方。”
牧四诚没忍住啧了一声:“好贱啊,打不过就在现实里动手。”
“的确很贱,但现实里的你们可没有在游戏里这么神通广大,都是些普通人。”王舜强调,“你们已经是一支很亮眼的季前赛队伍了,在现实里一定注意保护自己的安全。”
“尤其是白柳。”
王舜看向白柳:“牧四诚是登记在册的大学生,刘佳仪刚刚经历了一件大事件,处于多重监视下,唐队长自保能力很强,木柯家里是大财阀,只有你。”
“你现在是个社会边缘人士。”
所有人的目光都移到了白柳身上。
“我说白柳。”牧四诚凑过去,扶着白柳的肩膀,“你要不要住我宿舍?”
唐二打蹙眉:“大学宿舍安保功能不够好,白柳,你那个小出租屋不安全,我在基地附近有套房子,你不如搬过来和我一起”
“基地附近不行,到时候你们基地出了什么事又赖他头上。”刘佳仪否决了唐二打的提议,她看向白柳,“我觉得你可以和木柯聊一聊,住他那边去吧,钱和移动都方便。”
白柳若所有思:“一个人住的确不方便。”
几个人同时凑了过去,直勾勾地望着白柳:“那你和谁住?”
白柳微笑:“目前我的想法是把杜三鹦接过来一起住。”
几个人沉默一会儿,然后牧四诚首先发出疑问:“哈??”
开会过后,白柳从自己的出租屋登出了游戏。
他脱掉身上全是血的白衬衫,扔进了洗衣篓里,拨开皮带上的锁扣,把裤子脱下来一起丢进了洗衣篓里。
白柳赤裸着走进了洗浴室,打开了蓬头,勾下了发绳,闭眼仰头让温热的水流冲刷面部,然后伸手去拿放在镜子旁边的洗发露。
镜子被水汽扑满,若隐若现地倒映着白柳的上半身,白柳看着镜子里自己朦胧的倒影,顿了一下。
比起刚刚进入游戏的时候,他的身体出现了一些肉眼可见的变化。
白柳在工作之后从来不点外卖,奶茶之类的,因为太贵了。
他也很少参加各种团建和饭局和应酬,最多就是每个月拿着优惠券去和陆驿站下次馆子,平时就吃单位最便宜的八块钱一荤一素套餐,荤菜还包括番茄炒蛋。
从幼年期到青春期再到成年期,白柳从来没有经历过食物富足的阶段,摄入不足导致他一直好像都是人群当中发育最滞后的。
小时候白柳就是同龄人里最小个的,到了青春期,他是同班同学里最单薄的,成年之后更是连找工作都差点被身高卡线。
今年,白柳24岁了,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觉得自己好像
长高了一点。
唐二打高强度地摔打了白柳一个多月,给白柳的身体带来的变化还不止这点。
白柳的肤色原本是办公室里长年不见日光的苍白,现在能透出一点血色了,肩颈和腰背都向后舒展扩开,原本瘦削的四肢和腹部现在居然养出了肌肉线条。
尤其是肩背和腹部,薄薄一层肌肉包裹住白柳的躯体,让这些地方看起来变得有力不少。
虽然还是没有唐二打那种锻炼得很整齐六块腹肌,但白柳腹直肌两边也有浅凹陷了,感觉再锻炼锻炼马上就能看到成形的腹肌了。
年近25的成年人白柳先生诡异地觉得自己看起来好像再发育了一样。
洗完澡在擦身体的时候,白柳突然顿了一下。
他摸到了自己背上黑桃留下来的鞭痕。
但也只是顿了那么一下,白柳就像是什么都没摸到一样穿好了衣服,依旧是白衬衫和西装裤他衣柜里只有这两种衣服。
等下白柳要去疗养院接杜三鹦出来,为了正式一点,白柳还罕见地给自己打了领带。
去疗养院办了一大堆手续,让杜三鹦一一签字过后,在负责人质疑又惊恐的眼神中,白柳顺利地把杜三鹦接了出来。
“不好意思,麻烦你接我出来了。”杜三鹦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因为我被判定为没有个人行动能力,要从疗养院接出来还很麻烦,白柳是找人帮忙了吗?”
白柳嗯了一声,接过了杜三鹦的行李箱:“唐队长帮忙找的人。”
其实是苏恙帮的忙。
苏恙觉得杜三鹦会导致周围的人出事的小孩子待在疗养院,对杜三鹦和疗养院双方都没有好处。
本来苏恙是准备申请把杜三鹦送到基地附近的一个训练营的,但在白柳主动表示要主动照顾杜三鹦之后,苏恙在惊讶之余很干脆地就帮忙把事情给办了下来。
杜三鹦低着头亦步亦趋地跟在白柳身后走,时不时偷偷瞄一眼白柳手上自己的行李箱。
白柳走在前面,头也不回地说:“有什么想问的就直接问。”
杜三鹦迟疑了一会儿,才很小声问:“我和你住一起,真的不会影响到你吗?”
“我最好还是一个人隔离着住着吧”杜三鹦的声音变得很微弱。
白柳推着行李箱继续向前走,语气平淡:“你想一个人住吗?”
杜三鹦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衣角:“我从初中开始就一个人住了,和我一起住的人无论是朋友还是爸爸妈妈,还是妹妹,后来出事了。”
“嗯。”白柳平静地说,“我看过你的资料,这些事情我都了解过了。”
“所以你想一个人住吗?”
杜三鹦缩着脑袋,小小声地说:“不想。”
白柳拖着行李箱,回过头来扫了杜三鹦一眼:“你和我一起住不会伤害到我,可以帮到我,你也不想一个人住,你担心的问题我都可以解决,所以还有其他问题吗?”
杜三鹦他眼睛红红地挺直胸脯,声音突然大了起来,:“没,没有了!”
“谢谢白柳先生愿意安排我和你一起住!”
“哦不对!”杜三鹦突然一拍脑袋,忐忑地提问,“还有一个问题,白柳先生,你的家可以养鹦鹉吗?”
白柳思考片刻:“应该可以,房东没说不可以。”
杜三鹦瞪大了眼睛:“白柳先生,你住的是出租屋吗?”
白柳嗯了一声:“你不喜欢出租屋吗?”
杜三鹦急忙挥手:“不是不是!我初中的时候也租过房子住,只是觉得白柳先生这样的人”
杜三鹦绞尽脑汁地想要形容他听到白柳住出租屋时候的感受:“住出租屋很奇怪。”
白柳侧眸看杜三鹦:“有什么奇怪的?”
“也不是奇怪”杜三鹦换了一种问法,“白柳先生为什么要住出租屋呢?”
白柳很自然地回答:“因为买不起房子,所以就租房子住了。”
杜三鹦震惊了:“白柳先生不是很有钱吗!”
“我是下岗人士,没什么钱。”白柳斜眼看向杜三鹦,“虽然后来在游戏里攒了一些,但用来买房的话会觉得很不爽。”
杜三鹦好奇地问:“为什么?”
白柳说:“因为我不喜欢在高度溢价的商品上花钱。”
杜三鹦听得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然后看向白柳手里的行李箱:“白柳先生你让我自己拿吧。”
“等下白柳先生要打车回家吧。”杜三鹦小心翼翼地提出请求,“我不喜欢坐车,我可以自己走回去吗?”
白柳淡淡地问:“是因为经历过很多交通事故吗?”
杜三鹦点了点头,神情又低落了下去:“我坐车很容易出事,遇到我的司机都太倒霉了,所以我一般都走路。”
“我也不喜欢打车,陪你一起走回去吧。”白柳说。
杜三鹦眼睛先是一亮,然后双眼忍不住变成太阳蛋波浪眼,流泪望着白柳:“呜呜,白柳先生你好好哦。”
白柳斜眼扫杜三鹦一眼:“我是真的不喜欢打车,因为太贵了。”
杜三鹦:“”
白柳说不打车陪杜三鹦走路就真的陪了一路,杜三鹦回去的路上会有意识地走那些人很少的小道,和别人稍微接触一下就紧张得不行。
因为这个,白柳他们走的都是比较老旧的街道,街边还有那种很老的小摊子。
比如杜三鹦就看到了一个身高体重测量仪,旁边坐着一个老大爷,脚边放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测三次一块钱】。
“好便宜哦。”杜三鹦对白柳说,“我之前看到的都是一次一块钱。”
于是白柳在这个摊子面前突然地停了下来。
杜三鹦反应一会儿,惊道:“白,白柳先生,你要测吗?!”
白柳嗯了一声,从口袋里找出一块钱弯腰递给了秤旁边的老大爷,然后毫不犹豫地抬脚站了上去。
测量仪的测量杆缓缓下降,在白柳头顶碰了一下,又缓缓上移了。
测量仪上的大喇叭发出那种一闪一闪的红光,大声播报道:“身高176.5公分,体重58公斤,正常偏瘦!”
白柳站在秤上面好一会儿,直到那个大喇叭把三次播报全部喊完,才慢悠悠地走了下来。
有三次测量,看到白柳走下来,杜三鹦下意识觉得是不是要自己上去测了。
但并不是这样的,白柳走下来之后又慢悠悠地走了上去,又测了一次。
杜三鹦:“????”
等到三次都测量完了,杜三鹦一头雾水地跟在他莫名觉得脚步轻快起来的白柳后面:“白柳先生,你为什么要测三次啊?”
白柳平静道:“再确认一下我产品增值的既定事实。”
第321章
现实(日+168)
杜三鹦满脸迷惑:“???”
等到回家之后,杜三鹦把鹦鹉拿了出来挂在了窗户边,白柳在旁边看着,笼子里鹦鹉见到白柳先是炸毛喊了两声白柳快跑。
见杜三鹦没跑,这只鹦鹉环视一圈之后,缓缓地瞪大了绿豆眼,呆呆地看向笼子外面面含笑意的白柳
它似乎终于意识到自己来到了白柳的地盘,在呆立一分钟之后,迅速地把头埋进了翅膀下面,然后一动不动地缩在笼子的角落里。
杜三鹦有点尴尬的解释:“三三平时不这样的。”
白柳友好地表示理解:“动物的确很难接受居住地改变,但你一般用这只鹦鹉记东西,是因为它除了可以传送人,还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杜三鹦兴奋地点点头:“是的!白柳先生你应该知道,游戏里很多东西在现实里都记不下来,会被篡改或是抹消,但三三可以记下这些被抹消的东西!”
“它很有用的!”
白柳看向这只鹦鹉:“那怎么能让它记住这些东西呢?”
“很简单的。”杜三鹦说,“只需要不停向它重复,等到它附和你就行了。”
“不过三三记不下很复杂的东西。”杜三鹦不好意思地挠头,“只能记一些简单的事情,所以我一般只让它记最重要的。”
白柳似有所悟地点了点头。
杜三鹦乖乖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后,举着盆和衣服和白柳打招呼:“白柳先生,我去洗澡了,能用一下你的浴室吗?”
白柳点了一下头。
杜三鹦进了浴室之后,白柳起身,不紧不慢地走到了窗台边。
鸟笼里的鹦鹉虽然把头埋进了翅膀下面,但还是因为白柳的靠近而忍不住微微颤抖。
白柳半阖着眼,伸出食指,屈指抚摸了一下鹦鹉的皮毛。
鹦鹉抖得更厉害了。
“你记得什么?”白柳声音很轻地问,“好好说,我就不对你做什么。”
“白柳,坏人!”鹦鹉嘶叫着,往里缩,仿佛很抗拒。
白柳状似遗憾地叹息:“看来你不愿意配合,那我们换一种方式,我来告诉你一些必须要记住的东西,你帮我记住怎么样?”
“作为回报,我会保证你和杜三鹦的存活。”
鹦鹉迟疑了片刻,然后缓慢地把头从翅膀下面探了出来,用一双警惕的绿豆眼望着白柳,似乎在问他要它帮忙记什么东西。
白柳转身坐在了窗弦上,他背后是没有防护的高楼,夜风很轻地吹过,把白柳割断得不太齐整的半长发吹得轻柔摇曳。
“8月17日,黑桃弄坏了我的鞭子和十字架。”
鹦鹉犹豫了好久,跟着白柳重复了一遍,它疑惑不解地歪头:“只用记,这个?”
“目前只用记这个。”白柳很轻地说,“以后他再弄坏我其他东西,我也会让你记的。”
鹦鹉发自内心地困惑说话:“这个,重要吗?”
“对我来说很重要。”白柳微笑着看它一眼,“这个人欠我的东西,我不想被再次抹消或者遗忘了。”
杜三鹦洗完澡之后穿得规规整整地走了出来,他局促不安地望着白柳:“白柳先生,我睡哪里啊?”
“我房间里有两张单人床,今天下午去买的。”白柳说,“你挑一张你喜欢的位置睡吧。”
杜三鹦挑了靠里那张单人床,白柳睡在靠窗。
两个人的床中间隔着一个床头柜,有点像是酒店那种冷冰冰的商业式布局,但
杜三鹦小心地翻转身,不弄出任何声响,他失神地看着睡在另一侧的白柳,窗户里隐约渗透出来的月光洒在白柳安宁的脸上,给杜三鹦一种很恍惚的感觉。
他已经忘记多久没和人这样共处一室了。
从离开疗养院到现在,他已经和白柳先生共处了快七个小时,真的就像是白柳先生说的那样,什么坏事都没发生
“睡不着吗?”白柳没睁开眼睛,突然出声。
杜三鹦吓得整个从床上坐了起来:“是我翻身把你吵醒了吗!对不起!”
“不算你把我吵醒。”白柳睁开了眼睛,“我也是第一次和人一起住,稍微有点不习惯。”
杜三鹦盘坐在床上,惊奇地反问:“白柳先生一直都是一个人住的吗?”
“嗯。”白柳回答,“只有很小的时候和某个人一起睡过,后来就一直都是自己一个人住了。”
杜三鹦十分惊讶:“白柳先生小时候,还会和人睡一张床吗?那个人现在在哪里啊?”
“死了。”白柳淡淡地说,“自杀的,全身浇汽油自焚。”
杜三鹦顿住了。
他隐约好像能记起这件事,但具体又记不起来了,只是一种曾经目睹过现场的悲伤让他情不自禁开口道歉:“对不起我周忆症好像又犯了,我记不起来了。”
“没关系。”白柳语气无波无澜,“也没几个人需要记得这种事。”
杜三鹦沉默了很久很久,几乎是手足无措地转移了话题:“那个,那个白柳先生团队的游戏联赛是要开始了吧!”
“嗯,近期会开始团赛训练了,训练强度会再加大。”白柳回答,“因为联赛要开始了。”
“我觉得白柳先生一定会是联赛的冠军。”杜三鹦认真地给白柳加油,然后又躺下了,他望着白柳的侧脸,“白柳先生赢了比赛之后,想做什么呢?”
这次轮到白柳沉默了,直到杜三鹦打了个哈欠,以为白柳已经睡了的时候,白柳突然又开口了:
“和那个人一起,躺在很多钱上睡觉。”
杜三鹦一愣,然后没忍住喷笑出了声。
白柳侧眸看向杜三鹦:“很好笑吗?”
杜三鹦挠挠头,脸上还是在笑:“其他人许这个愿望好像很正常,但白柳先生这么一本正经地说这种愿望”
他老老实实地说:“我觉得很好笑。”
“不过能让人笑出来的愿望。”杜三鹦认真地说,“白柳先生实现的时候一定会很幸福的。”
白柳把目光移了回去,脸上也浮现出一个很浅的笑:“或许吧。”
杀手序列公会,武器改造室。
华干将一下又一下地捶打着逆神重剑上的裂纹,黑桃坐在旁边的高板凳上,一言不发地盯着。
“别这么奇怪地看着我。”华干将头也不抬,“我的确是猎鹿人的武器改造师,不该为你们杀手序列服务。”
华干将长长地叹一口气:“但谁叫你们的战术师逆神就是猎鹿人曾经最厉害的灵魂人物,公会里地位最高的战术师,逆神的审判者呢。”
“逆神真的救了很多人,包括我。”
“我欠了逆神那么老些人情,但他从猎鹿人走的时候我却没跟着他走,这已经够忘恩负义了。”华干将神色复杂地叹息,“现在他到了新公会,拜托我帮忙做一下武器改造,我实在是没办法拒绝。”
华干将摇摇头:“今年都是些什么事啊,我一个被私养武器改造师,居然吃下了三家的公会的武器改造了,接了两家外包。”
黑桃这个时候才开口接了一句话:“不可以吗?”
他抬眸看着华干将:“我们公会的仓库保护也是外包的,黄金黎明接的。”
华干将一愣,然后随即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逆神把武器改造外包给了我,道具保护外包给了黄金黎明,真不愧是他。”
“逆神尽逮着游戏里最好的武器改造师和道具保护给霍霍了。”华干将感叹,“你们杀手序列一个崭崭新的公会,明明搭不起来,居然就硬生生地靠着逆神的人脉解决了新公会最难的两个问题,给撑起来了。”
“你挖逆神真的挖的值当,黑桃。”华干将酸不溜丢地啧啧两声,“逆神走的时候可决绝了,我们公会会长那么冷硬一个人,最后真是放软了语气求他,说只要逆神愿意留下来,怎么样都行,但最后也没把逆神留下。”
华干将瞥了黑桃一眼:“我一直很好奇,你到底给逆神开了什么条件,让他愿意离开猎鹿人的?”
“你说反了。”黑桃平静地说,“是逆神自己想离开猎鹿人,我只是给了他一个合适的借口。”
华干将一怔,下意识反驳:“逆神怎么可能自己想离开猎鹿人?!”
“逆神是猎鹿人一直以来的核心,他和每个人的关系都很好,和我们会长还是现实里关系非常好的朋友,并肩作战好多年了。”
华干将回忆:“会长每件事都以逆神的决策为先,在赛场上为了保护逆神还受了好几次重伤,逆神也没有辜负会长,制定的战术护住了每一个人。”
“大家都是真心喜欢和向往逆神的,逆神也是真心地在爱护公会里的每一个人,他是整个公会的灵魂人物。”
“所以今年逆神转会的时候”华干将低头看着手里逆神送过来修复的重剑,缓缓地吐出一口浊气,“我只是个打铁的都接受不了,不要说其他人了。”
华干将将捶打得发红的重剑放进了炉子里,然后用脚勾了一根板凳,一屁股坐在了黑桃旁边。
他随手在围裙上擦了两下手上的油,望着在炉子的岩浆中慢慢融化的十字重剑,喃喃自语:“多残忍啊,逆神手里的这把重剑曾经保护的是我们,现在却要对准我们了。”
“我却还在帮他修补。”
华干将自嘲地嗤了一声,从上衣的兜里抽出了一包烟,弹出一根在岩浆上点燃,不正经地叼在嘴角,嘴唇一撮一撮地吞吐烟气。
“来一根吗?”华干将随手把烟盒递给黑桃。
黑桃拒绝了。
华干将在烟雾中眯起了眼睛:“逆神不让你抽吧?”
“他在猎鹿人的时候也这样,明面上很虚伪地严令禁烟,最好笑的是我们会长,他烟瘾是最大的,但他也被逆神禁烟了。”
“会长对逆神制定的任何命令都会绝对性地执行服从,他是逆神的主攻手嘛,养成习惯了,所以会长在逆神下了禁烟令之后,他再难受,都没有抽过一次。”
“反而是逆神自己阳奉阴违的,每次烟瘾犯了就躲在我的小作坊里,偷偷摸摸抽一根。”
华干将笑了起来:“我本来也不抽的,被他带得也开始抽了。”
说完之后,华干将静了一会儿,突然开口:“我一直想不通为什么他要走。”
“猎鹿人是逆神一手创办起来的公会。”
“是逆神从不知道哪个犄角格拉把我们这些绝望到快要死的人拉回来,凑到一块,形成个好像可以互相取暖的团体,苟且度日。”
华干将低着头:“逆神总是笑着告诉我们,就像是开玩笑一般的口吻,我能看到你们的未来,你们的未来很好,再熬熬吧。”
“所以我们就这样为了他口中的未来,一直熬到了现在。”
“我和逆神认识是在现实里。”华干将举着烟回忆,“我在现实里是个没人注意我死没死的穷流氓,虽然有个打铁的小摊子,但养不活自己。”
“后来就更养不活了。”华干将自言自语,“我捡了一个毛头小子做徒弟,半大小子吃穷老子,有时候为了吃口饭,逼急了也会干点偷鸡摸狗的事情。”
“但人一旦变坏,情况就会越来越坏。”华干将吐出一口烟,“本来那年我两能得到一定补贴的,但那个时候不知道,已经干了坏事了,有案底了,就没拿到。”
“后来的情况就越来越坏,越是缺钱就越是会做坏事,越是做坏事,就越是遭报应。”
华干将缓慢地低下了头:“但我一开始抢劫的时候,想的是吃顿饱饭,然后送那小子去念个职高,让他走上正轨。”
“我没想到在被抓的时候,这个愣头青会突然站出来说是和我一起做的,结果我两就都进去了。”
“我一直觉得这小子脑子有点问题才会在大街上当叫花子,没想到真的有。”
华干将忽然笑了起来:“在我以为已经没有出路的时候,我偶然遇到了逆神,他主动请我吃了一顿饭,也没有很贵,但是吃得很爽,开了两件啤酒,我的徒弟和逆神都被我喝晕过去了。”
“逆神醉醺醺地和我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他看得到未来。”
“我那一瞬间也以为,一切都会好起来。”华干将扯着嘴角笑了一下,“但并不是这样的。”
“我开摊子的小巷登录了一个恐怖游戏,异端管理局的人过来的时候,我徒弟的四分五裂的身体已经凉了半个小时了。”
华干将静了很久很久:“我还是登入了这个游戏,然后遇到了游戏里的逆神,他帮了我好几次,我才能在这个游戏里存活下来,后来还在他的帮助下进入了猎鹿人公会,现在才能在这里安心打铁。”
“我拿自己的积分兑换了一具躯体。”华干将呼出一口烟气,“把这具躯体捏成了我徒弟的样子,用积分催动他动起来,假装他没死,和以前一样傻乎乎地帮我打铁。”
“但这具躯体只能存在于这个大厅,所以我待在这里的时间比我在现实里还多。”
黑桃看向他:“你不想回到现实吗?”
华干将嗤笑:“回去干什么?我在现实里连个窝都没有,在这里好歹有我徒弟,有个打铁作坊,还有一群待我不错的队员,我过得还可以。”
“有时候吧,也觉得自己这样不是事,动过复活我徒弟的心思。”华干将砸吧砸吧嘴里的烟,“一方面是积分不够,一方面又觉得,复活他干什么呢?”
“活着那么辛苦,这小子来人间走一遭,吃过最好的东西可能就是逆神请的那顿饭。”
华干将吐出一口烟气:“吃那顿饭的时候,我徒弟说没吃过虾,我当时怕逆神这个冤大头觉得贵不请了,还骂他贪心来着。”
“但最后逆神还是笑眯眯地给他点了一盘虾,给他剥好,让他一个人给霍霍完了。”
华干将把烟摁灭了,深吸一口气,眼眶泛红:“我特别想不明白,这么亲善和气的一个人,走的时候那么心狠,一个招呼都没和我们打就走了。”
“会长在知道逆神离开以后,去找逆神,求他回来。”
华干将看着炉子里的已经完全融化重剑,失神道:“我们会长那么傲气一个人,在你们杀手序列的公会大厅的门口低头,本来还想下跪的,结果逆神扶住了会长,说他已经以杀手序列队员的身份报名联赛了。”
“他不会再回来了。”
“我们会长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关了很久,出来之后变得阴沉了不少,会长原本是逆神的主攻手,现在他接了战术师的位置,这让整个战队风格也大变了。”
“最近,会长还找了个手段很血腥的新人小丑回来填了逆神走后的缺。”
“逆神是不喜欢在赛场上看到伤亡的,但这个新人出手就要见血杀人。”
华干将恍惚地说:“我觉得会长简直就像是在报复逆神出走一样。”
黑桃诚实点评:“你们会长好幼稚。”
华干将瞬间炸毛:“你这个幼稚的既得利益者没资格说这种话!”
第322章
游戏池(日+169)
“诶。”华干将头向后仰,靠在墙上叹了口气,忽然笑出了声,“其实我也觉得很幼稚。”
“我听别人说的,说会长做了逆神的很多很多年的主攻手了,从猎鹿人这个公会存在的时候,会长就是逆神的主攻手了。”
“有会长作为主攻手出场的团赛,无论战况多么的惨烈,逆神这个战术师从来不会受伤,因为会长会拼尽一切把逆神保护得很好。”
华干将回忆着:“如果说逆神是【预言家】,会长简直就像是他的【猎人】。”
“为了保护【预言家】而生的【猎人】。”
“最开始据说大家都想让逆神做会长,但他不愿意,把这个位置交付给了会长,还笑着说相信会长一定可以带领大家走向他看到的那个未来。”
“但未来还没到。”华干将呼出一口气,自嘲地笑了一下,“给了我们未来的人就临阵脱逃了。”
黑桃平静地说:“不是临阵脱逃。”
华干将一怔。
黑桃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地注视着他:“逆神是在换一种方式给你们想要的未来。”
“在你们看不到未来的时候,可以选择相信看到未来的人。”
华干将怔愣片刻,哈哈大笑:“也是,我们这些不明真相【村民】,还是得跟着【预言家】的指挥走嘛。”
说完,华干将从凳子上跳了下来,用钳子把逆神的重剑从炉子里取了出来。
华干将翻转打量了几下之后,把剑浸入了水中:“修得差不多了,黑桃,你的那个碎鞭子呢,拿过来开始修你的了。”
黑桃把碎得只剩一个鞭把的鞭子递了过去。
华干将看得木了一下:“虽然我从来不问为什么把武器弄坏,但你这个也太离谱了吧!”
“和人打架,就坏了。”黑桃敷衍地解释了一下。
华干将一怔:“还能有和你打成这样的玩家?联赛就要开始了,逆神没拦拦你?”
黑桃面无表情:“逆神加入了对方一起打我。”
华干将:“那你一定做了挺过分的事情。”
黑桃缓缓地趴在凳子靠背上,把下巴垫在手背上,说:“是的,所以我想对那个人道歉。”
华干将举着鞭子来仔细打量,随口回:“那就去啊。”
“但逆神不准。”黑桃慢慢地垂下眼皮,“他说在你想清楚为什么对方会这样对你之前,随便去找对方,只会把事情搞得更糟。”
华干将赞同地点点头:“的确是这样,那你想通了吗?”
黑桃默默了一会儿。
华干将笑起来:“没想通啊?”
黑桃静了静,才开口:“我感觉他好像喜欢我,但又总是一见到我就难过,又总是想很多。”
“我不明白他在想什么,也不明白他在难过什么。”
华干将把黑桃的鞭子把浸入岩浆,笑得有点不怀好意:“恋爱问题啊”
“一般根据我的经验,你把她想要的东西给她,她就算嘴上不说,也会稍微宽恕你一点的,对方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
黑条顿了一下:“有,一根和我差不多的鞭子和一个逆十字架。”
说完,黑桃又是一静:“但我不想他拿到,所以全部弄坏了。”
华干将整个裂开:“那对方讨厌你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黑桃突然抬起头,直勾勾地盯着华干将:“你能做吗?和我鞭子差不多感觉的鞭子。”
华干将充满了问号:“大哥,你知道你鞭子是什么等级的东西吗?”
“我TM要是能量产你这种质量的鞭子,早自己组建工会了好吗!”华干将一边说一边甩了甩手上的鞭子,“不说别的,你鞭子的骨头我到现在为止,都没有见过类似质地的。”
“整个游戏我都找不到这种骨头,现实里也没有,我都不知道你根据什么品种的蜥蜴怪物参考生成这么变态的技能道具的。”
黑桃看了一眼岩浆里的鞭子,平静地回答:“是我的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