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游戏池“我不多问了,你不想说的谁也没办法从你嘴里套出来。”廖科打住了话头,他拿出一卷绷带,“给你处理伤口总可以了吧?”
“可以可以,当然可以!”逆神又笑眯眯地开玩笑,“廖哥愿意打理我,那是我的荣幸。”
“少给我贫,转过身把衣服给我脱了。”廖科说。
逆神龇牙咧嘴地把身上的衣服给脱了,露出赤裸精壮的上半身,从肩背一直到胸口交错着不少鞭痕,伤口皮开肉绽地翻开,血还在往外渗。
“我看你和黑桃都有点痛觉神经异常。”廖科难得叹息,“你两这么重的伤,愣是从面上一点都看不出来。”
廖科给逆神从背部一卷一卷地缠绷带,最后几乎把整个背都缠满了。
黑桃比逆神好不了多少,几乎被包成了木乃伊。
弄完之后,廖科提着自己的医药箱就要走,推开门离开之后,廖科一顿,转过头来看着坐在地上守着还没醒过来黑桃的逆神,满含复杂地叹一口长气,唤了一声。
“逆神。”
逆神笑呵呵地转过头去:“怎么了?”
廖科望着他:“要是你随便死掉,弟妹一定会改嫁的。”
“喂!!”逆神脸都裂了,他眼睁睁地看着廖科推门离开,“我结婚很难的,不要随便开这种玩笑啊!”
廖科挥挥手关上了门,带着笑意的声音从门后传过来:“不想老婆改嫁就努力活着吧,队长。”
逆神靠在墙上,忽然笑了起来,他扶着墙踉跄起身,抓住放在桌面上的烟盒,披着外套推开了会议室的阳台。
逆神靠在了阳台的围栏上,叼了一根烟在嘴里,没点。
他眼神望了很远,望着游戏里的一切,有很轻的风吹拂他的发和他肩膀上挂着的外套。
系统大厅里是没有自然界的风的,但人的流动有时候会造成空气流动,给人一种风的错觉。
逆神静了一会儿,最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打火机,捂住烟点燃了。
打火机的摇曳的火光把逆神的普通的眉眼映照得宁静又温柔,烟点被吸得闪烁了一下,逆神吐出一口烟气,上升的缭绕白色烟雾很快就掩盖住了这宁静和温柔,只剩一种朦胧又强烈的沉沦感。
逆神背后的阳台的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推开了,包得像个木乃伊一样的黑桃走得摇摇晃晃地靠在了逆神旁边。
逆神下意识地想把烟给掐了。
黑桃出声打断了逆神的动作,他侧过头看着逆神:“烟,是什么味道?”
“怎么突然好奇这个了?”逆神觉得好笑,“你之前不是从来不感兴趣吗?”
当然,这和逆神几乎不在黑桃面前抽烟也有关系。
“这是【现实】里的东西。”黑桃盯着逆神食指和中指夹住,正在燃烧的烟,探究道,“白柳会喜欢这种东西吗?”
逆神突然笑了一下,拍了一下黑桃的后脑勺:“之前教你那么多好的不学别学抽烟,白柳不喜欢烟。”
说完,逆神就把烟给掐了,他百无聊赖地叼着熄灭的烟,斜眼扫了黑桃一眼,调侃道:“没想到你会对白柳一见钟情。”
黑桃静了一会儿,问:“什么是一见钟情?”
“就是第一眼看到这个人的时候,就觉得会和她共度一生了。”逆神脸上带着一种回忆般的,很轻的笑,“其实无论最后能不能和她共度一生,在人群中看到她望着你,对你笑的那一瞬间,真是蛮幸福的。”
“我不可以对白柳一见钟情吗?”黑桃看向逆神。
逆神笑了一下:“也不是说不可以,就是还挺奇怪的。”
逆神懒懒地叼着烟:“因为在我的认知里,白柳这种人,是到死都不会轻易地主动去靠近谁的。”
“或许是你白柳能让他感到幸福,所以他才会主动吧。”
黑桃看逆神,问:“白柳感到的幸福,是什么?”
逆神静了一会儿,说:“幸福吗”
“用黑桃你能理解的方式来解释的话”逆神叼着熄灭的烟,笑着转过头,“就是白柳拥抱你的时候,除了难过之外,你感受到的白柳的另一种情绪。”
“就是幸福。”
“做心理辅导的感觉怎么样?”逆神转了个话题问黑桃。
黑桃顿了一下:“没什么感觉。”
听到这话,逆神大笑,笑到呛咳了几声,差点没把嘴角叼着的烟给笑掉:“柏溢和柏嘉木做完之后都自闭了好久。”
“把自己的心里的声音摊开说给别人听,其实是件很难为情的事情。”
“但还是要听听,才知道问题出在什么地方啊”
黑桃看逆神一眼:“你有做过心理辅导吗?”
逆神一静,他下意识把手揣进了兜里摸到了打火机,似乎是想点烟,最后还是压住了,没点。
“做过。”逆神用一种带着叹息的笑意回答黑桃,“但可惜没做完。”
黑桃问:“为什么没做完?”
逆神笑笑:“因为我心里装了太多事情了,怎么说都说不完。”
黑桃斜眼看逆神:“为什么不多做几次?”
逆神懒散地依靠在阳台的围栏上:“心理辅导的目的是让你自己知道自己问题在哪里就可以了,我知道我自己的问题是什么,所以后来就没有继续找廖科给我辅导了。”
“而且心理辅导也不是万能的,很多时候哪怕你知道自己的心理问题是这个,但到了那一刻,该受的伤还是得受的。”
黑桃注意到逆神的背上缠满绷带,他顿了一下,问:“为什么知道了自己的心理问题,还是会受伤?”
逆神从自己的嘴边夹下熄灭的烟,翻过身来背靠围栏,笑着望向黑桃:“因为人就是这样的感情动物啊,黑桃。”
“哪怕你知道自己会因为某个人受伤,但却还是没有办法不去靠近对方。”
逆神笑眯眯的:“就像是下次再有和白柳一起玩游戏的机会,哪怕知道他可以伤害你,你也会毫不犹豫地去吧?”
黑桃回答得很快:“会去。”
逆神又笑了一下:“倒是挺执着。”
从背后袭来的近似风的流动吹拂着黑桃和逆神,逆神眯着眼睛靠了一会儿,突然起身,推开了阳台的门。
“砍你们两个小崽子的鞭子弄碎了我的重剑,我去找武器师修修,你自己也记得去修你自己的鞭子。”
“联赛要开始了,做好准备。”
逆神回过头对着黑桃笑着嘱咐,然后推开了会议室的门,挥挥手离开了。
流浪马戏团内部。
王舜焦头烂额地守在木柯房间外面,旁边蹲着一个打哈切的牧四诚。
“这么久了,木柯一醒来就把自己关进了这个小仓库里,到现在一点动静都没有。”王舜急得快要破门而入了,看到旁边牧四诚蹲着农民揣打哈欠又是崩溃又是哭笑不得,“你怎么还有心情睡觉啊!”
牧四诚困得盘坐在地上,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你着什么急,只要人没死,等白柳回来处理就可以了。”
伸懒腰伸到一半,牧四诚看向走廊尽头走过来的三个人,眼神一下就直了,他猛地蹦了起来:“白柳回来了!”
白柳目不斜视地走在最前面,唐二打,刘佳仪走在他身后一左一右。
等当白柳真的走近到牧四诚面前的时候,牧四诚一愣:“不是,白柳你怎么受伤了?头发也长了?”
“发生了一些事情,等下让佳仪给你解释。”白柳随意回答了牧四诚,然后看向王舜,“出什么事了?”
王舜被白柳询问的眼神一扫,就忍不住立正站好,犯职业病地举着记事本一件一件地汇报。
“牧四诚去偷袭杀手序列的时候被遣送到了黄金黎明工会,遭受到了袭击被困住,但逃了出来,去掉束缚道具之后目前并无大碍。”
牧四诚在旁边嚷嚷起来打断王舜的话:“什么叫遭受了袭击!我那是被暗算!暗算好吗!”
白柳对牧四诚的辩解置若罔闻,看着王舜:“木柯是怎么回事?”
“木柯带着杜三鹦进游戏池的时候遇到了猎鹿人的新人队员。”王舜脸色凝重地望着白柳,“对方好像对木柯使用了一种很特殊的记忆道具,可以把自身的记忆转移到木柯脑子里。”
“木柯回来的时候是昏迷的状态,但他醒来之后就带了仓库的钥匙和很多纸笔进去把自己关进了公会的仓库里,一直没出来,说要一个人静一静,把自己和那个小丑的记忆区分开来。”
王舜犹豫了一下:“公会的仓库就和小黑屋差不多,然后木柯的精神状态又很不对劲,待久了肯定要出问题。”
“我本来想闯进去的,但又不了解木柯现在的状态,如果处在记忆区分的关键时期,硬闯可能会让木柯产生更强烈的精神震荡反应。”
白柳若有所思地看向那扇紧闭的仓库房门,然后他上前一步,不疾不徐地叩响了三下,表情平淡地轻声开口道:“木柯,我是白柳,我可以进来吗?”
木柯颤抖破碎的声音从仓库里传了出来:“不可以!”
第317章
游戏池
仓库内。
跪在地上抱住头蜷缩成一团的木柯双目涣散地飞快自言自语:“忘掉,给我忘掉,全部忘掉!”
木柯四周凌乱地散落着十几支被用完了的水笔,大量写满文字的碎纸。
这些碎纸上的字迹一开始还十分规整流利,到后来就凌乱了起来,就像是写这些字的人一开始还能勉强维持头脑的清晰,到后来就失去了理智,只能胡乱地图画。
每张纸的正面是一些奇形怪状的表格,背面歇斯底里地画了很多扭曲的小丑面具图案。
这些表格都是比较表格,表格的内容十分奇怪。
什么叫做比较表格呢,就是通过表格的形式比较,区分两个看起来很类似事物的不同,比如比较香蕉和芭蕉,奇异果和猕猴桃的不同。
而木柯写的这些比较表格,比较的不是事物,而是两个人。
他比较的是【白柳】和【白六】的不同。
木柯的比较表格列得非常细致,从外貌,生平,出身列举,他就像是写一部编年史般把白柳和白六身上发生过的事情全部写了出来,然后一一对比。
木柯喃喃自语:“不一样的,白柳和白六是不一样的。”
“白柳救了我”木柯抓挠自己的头发,他双目发直,“但白六也救了我。”
“白柳只是一个曾经被我欺压的普通员工,他不会像是白六那样去做那么多伤害别人的事”
木柯的大脑里不停闪回各种细节和回忆。
白柳微笑着对操纵着张傀去送死,在游戏最危急关头骗到了牧四诚的灵魂,利用刘佳仪的弱点让她加入了团队,眼中没有一丝情绪地拥抱遍体鳞伤,神情恍惚的唐二打,轻柔低语【我为你的一切遭遇感到抱歉】。
【把灵魂给我吧,让我替那些白六赎罪。】
白柳毫无感情地抬起他的下巴,垂眸俯瞰木柯,轻声说:
【如果你一直这么没用,我会抛弃你。】
【我不要没有价值的追随者,木柯。】
白柳是会做伤害别人的事情的,他一开始不做只是因为是个被困在普通岗位上的普通人,没有身份和能力。
但如果给了白柳和白六一样的身份,地位,资本和能力
木柯痛苦地躬起了腰,喘息着:“他们的不同到底在哪里?!”
丹尼尔记忆中的慵懒微笑的白六和木柯记忆中散漫微笑的白柳脸庞渐渐重合在一起。
不可以!!
木柯心脏狂跳两下,他呛咳起来。
小丑那家伙狂热信仰着白六,那种癫狂的信仰就算只是呈现在记忆里,也快要将木柯逼疯了。
木柯的记忆在小丑狂乱斑斓的记忆冲击下黯然失色,木柯渐渐忘记自己的父母,学校,从小到大有过交集的人,一切都被扭曲成了丹尼尔记忆中的样子。
木柯感觉自己在被丹尼尔记忆吞噬。
他的父母变成丹尼尔高高在上的冷漠父亲,学校变成一个宽广的巨大射击场,有过交际的人从商场上虚伪客套的同辈变成了殴打他的敌方党派的人。
木柯感觉自己的存在正在被丹尼尔一点一点挤压出去。
记忆将木柯渐渐地变成了另一个丹尼尔,而木柯记忆里唯一能留存下来属于他自己的东西的就是白柳。
如果白柳就是白六,那拥有同样记忆的木柯和小丑又有什么区别?
木柯的心脏急剧跳动,他捂住自己的心律失常的心脏大张开口喘息,嘴唇酱紫,一种近似于绞痛的感觉迫使木柯再次清醒了过来。
他慌乱地到处翻找地面上那些表格,企图从中找到白柳和白六的区别。
“不一样的,根本不一样的。”木柯深吸一口气,眼眶发红,自言自语地说服自己,“白柳,白柳是短发,白六是长发,他们从外表上就不一样。”
“木柯。”门外的白柳再次敲了敲,他语气依旧很平静,但口吻从第一次的商量直接变成了下命令,“不要让我再说第三次,把门打开。”
木柯肩膀一颤,他下意识地服从了白柳的命令,踉跄起身,打开了门。
门外长发白柳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地望着木柯:“还认识我吗?”
木柯近乎呆滞地望着白柳的长发,打开门的手遏制不住地发抖。
一瞬间,无法被忘记的所有记忆混乱在一起。
木柯缓慢地跪在了地上,捂住自己扭曲狰狞的脸,心脏急剧跳动产生的疼痛迫使木柯弯腰,大口大口地喘息,呼吸急促到了快要干呕的地步。
白柳平静地扫了蜷缩在地上的木柯一眼,走进了仓库,然后把门给关了起来,然后单膝蹲下,捡起了几张地上的碎纸低头看了起来。
“原来在试图区分我和白六啊。”白柳垂着眼眸,“都到这一步了,记忆里其他部分都被吞噬了吧,只剩下我的存在了。”
白柳随手找了一个仓库里废弃台阶坐了下来,他双手交握在身前,前倾身体把倒在地上的木柯扶了起来。
木柯恍惚地抬起头看着白柳,脸上忍不住露出那种小丑式的癫狂笑容,表情就像是痉挛般抽动着,但下一秒又被木柯自己惊慌失措地抬手遮住了,出口的声音里带着泣音:“别看这样的我!这不是我!”
“是因为记忆力太好,所以完全没有办法忘记对方灌输给你的记忆吗?”白柳没有被木柯的情绪影响,语气平和地询问。
木柯就像是做错了事情般的小孩子般低着头:“是的。”
白柳垂下眼帘:“我的确可以想办法给你抹消这段记忆,但如果只是抹消了,再遇到小丑的时候,你会恐惧的吧?”
“毕竟就算抹消了,你也被他的记忆战胜过了,你逃避了他的记忆。”
木柯的肩膀颤抖了一下,他咬紧下唇,没说话。
“为什么会被小丑的记忆吞噬呢?”白柳询问,“木柯没有自己存在的意义吗?”
木柯依旧没说话。
白柳继续说了下去:“人有了自己存在的意义,知道自己为何物,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活着,就很难被另一个人的存在抹消了。”
“无论那个人的存在对你影响有多强烈,看起来和你有多类似,他和你也不是同一个人。”
白柳递给垂着头的木柯那些写满比较表格的碎纸,平淡地开口:“就像是我和白六。”
木柯愕然地抬起头。
白柳望着木柯:“木柯没有自己存在的意义吗?朋友,亲人,爱人,事业,物质之类的?”
木柯迟疑了很久,慢慢地垮下了肩膀,没有那么紧张了,出神地叙述着:
“因为疾病的原因,我从小到大没有什么朋友,他们都害怕伤害我,和我交朋友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我的父母一直对我很好,也用尽全力地救治我,竭力满足我的一切需求,但因为医生很早就说过我多半活不了多久”
木柯静了一会儿,说:“所以他们看我的眼神,就好像是在等我死掉一样。”
“我也没有喜欢过谁,感觉他们可以活很长时间,和我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了。”
木柯缓慢地攥紧了拳头:“很嫉妒这些可以活很长时间的,健康的人,所以没办法喜欢上他们。”
“物质和事业”木柯顿了一下,“大家对要死的人都很好,所以早就毫不吝啬地给我了。”
木柯静了很久很久,眼泪从他泛红的眼眶里滚落,他抬手擦了一下,突然哭着笑出了声:
“从出生就预知了自己死亡的人,好像是没有存在意义的。”
白柳靠在台阶上,拖着下颌半阖着眼:“如果用股票来比拟,因为很快就会死掉,所以没有人愿意把感情投资到你这样一个注定会亏本的股票上。”
“你是个没有价值的空头股票,而这种情况下,你遇到了愿意相信和投资你的我,所以你就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死死地攥紧了我,藉由我的肯定而存在,你在我的身上得到了情感回馈,寻求到了自身的存在价值。”
白柳平淡地看着木柯:“而这点,你和借由白六的肯定存在的小丑是一样的,所以在你无法区分我和白六的情况下,你难以辩解自己和丹尼尔,是这样吗?”
木柯嘶哑地应了:“是的。”
“抬起头来看着我,木柯。”白柳用一种下命令的语气说,“望着我,说出我和白六相同的地方。”
木柯下意识地服从了白柳的命令,仰头看向白柳,声线发颤:“你们都喜欢金钱。”
白柳淡淡嗯了一声。
“利用一切不择手段地达到自己的目的。”
“很擅长游戏。”
“”
“现在都是长发。”
木柯发抖地陈述着,眼前一片朦胧,他感觉自己渐渐陷进了混成一片的脑海里,分不清面前这个真实的长发白柳和丹尼尔记忆里白六的区别。
“长发吗?”白柳若有所思地扫木柯一眼,忽然笑了,“我记得你的技能武器可以在中央大厅里拿出来。”
木柯虽然不知道白柳要做什么,但还是点了点头,从面板里拿出了自己的匕首。
“过来。”白柳垂眸下令。
木柯拿着匕首过去了。
白柳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地迅速用左手握住了木柯的手,右手绕过颈后束住垂到腰后的长发,然后握住木柯手和他手中的匕首,白柳没有丝毫停顿地向上一划。
长发被齐齐割断。
木柯表情一片空白地握住割断了白柳长发的匕首。
“现在我不是长发了。”白柳抬眸,零散的碎发落在他的肩上,“木柯,记住,如果你选择了为白柳而存在,那就永远不要把我和白六混为一谈。”
“因为在你身上投资感情和认可的是我,而不是白六。”
白柳平和地说:“我不喜欢自己做出投资而其他人替我接收财产增值这种事。”
“你远比自己认为的有存在的价值,木柯。”
木柯仿佛呆住了般跪在地上,他双手举着白柳割断的发束,脑中的那些属于丹尼尔的记忆迅速褪色。
白柳和白六是不一样的。
白六会抛弃毫无价值的信徒。
但白柳不会。
真正的神会赋予无能的信徒,全新的价值。
白柳扶着支架躬身站起,他不知道从仓库哪里找出一根皮筋用三指撑开,另一只手顺着皮肤从颈后向上梳理,把散乱的黑色碎发三两下抓成一束,神色浅淡地绑了一个不高不低的马尾。
有些不太老实的碎发垂在他的额头两侧。
白柳推开仓库的门,在冲进来的光线中侧过头来,他眼神很淡,隔着额边是碎发逆光让人看不太真切,衬衫上全是还没干透的血迹。
“木柯,整理好了心理状态出来开会,联赛要开始了。”
木柯咬紧牙,他喊住了要离开的白柳:“但我暂时没有办法完全摆脱丹尼尔的记忆对我的影响!这没关系吗?”
他几乎是惶恐地小声问道:“不用在联赛的时候换下我吗?”
“这种影响会动摇你为我存在的意义吗?”白柳问。
木柯一怔,立马回答:“绝对不会!”
白柳收回目光转回身,头也不回地推门离开了:“任何无法动摇你存在意义的东西,最后都会被转化为你的存在价值,只是中间会有一个不稳定的过程。”
“我个人不讨厌这种过程。”
门被关上了,仓库里的木柯静静地坐着,手里握着白柳毫不犹豫割断的长发,喃喃自语地重复白柳的话:“任何无法动摇我存在意义的东西,都可以被转化为我价值的提升”
“只要丹尼尔的记忆无法吞噬我”木柯瞳孔震颤地看着自己的双手里捧着的长发,“我就可以找到里面的关于联赛所有记忆,然后来让我自己变得更强!”
木柯把长发捂在自己的狂跳到疼痛的心口,流着泪哽咽地笑了起来。
第318章
游戏池
一行人往流浪马戏团会议室走。
王舜跟在白柳身后,时不时忧心忡忡地回头看一眼木柯所在的那个还没打开门的小仓库:“木柯,真的没事吧?被强制融合记忆很难恢复清醒的。”
“暂时没事。”白柳轻描淡写地回答,“他会自己处理好的。”
“处理不好我再接手,先汇报最近发生的事情吧。”
王舜勉强放下心,他抱着一大堆文件夹,上前一步为白柳打开了会议室的门。
白柳略微低头礼貌表示感谢。
王舜把文件放在会议室的大长桌上,拉开主位让白柳坐下。
刘佳仪,唐二打和牧四诚坐在了长桌的两侧,王舜走到长桌的尾端点开自己的系统面板,调出了一个浮空的巨大面板,王舜就像是播放PPT般向白柳汇报近期大事。
“首先再强调一下联赛的运转规则。”
“联赛一共分为季前赛,季中赛,季后赛。”
“季前赛是我们马上要参加的联赛,参赛的主要队伍是一些没有基础的新人队伍和一些实力不太强悍的老队伍,主要对抗机制是随机对抗,抽到下一场的比赛敌人是什么队伍就打什么队伍,赢了晋级,输了就直接出局。”
“在季前赛中晋级到最后的前两队伍,也就是冠亚军,可以直接进入到季后挑战赛,而除了这两支队伍,其余季前赛队伍全部出局。”
王舜点了一下系统面板:
“季中赛是轮流循环积分赛制。”
“季中赛的参赛队伍是去年的联赛中综合排名前30的队伍,和去年的季前赛留到最后的两支队伍,总计32支队伍。”
“季中赛一共进行496场比赛,每支队伍都要和除自己外的31支队伍打一局,每一局里面又包含单人赛,双人赛和团赛。”
“每赢一场单人赛积1分,赢一场双人赛积3分,赢一场团赛积8分。”
“等到496场比赛结束后,32支队伍里积分累积最高的前8支队伍进入季后赛,积分累积最低的两支队伍会被取消参加明年季中赛的资格,他们的资格会被分给今年季前赛的最后胜利的两支队伍。”
王舜举例说明:
“比如去年季前赛的第一名是杀手序列,那么今年他们就不用再从季前赛打起,而是可以直接进入季中赛,而去年从季中赛淘汰的最后两支队伍则不得不从季前赛打起。”
王舜的眉目严肃了起来:
“接下来就是我今天要汇报的重点工作,也是你们马上进入季前赛之后要面临的严峻情况。”
“季前赛队伍整体战斗素质和战斗水平不高,但其中有两支队伍你们必须要提高警惕,他们就是去年从季中赛当中被淘汰下来的两支队伍。”
“这两支战队一支叫做拉塞尔公墓,一支叫做狂热羔王舜点了一下,PPT又翻了一页,上面出现了一个阴沉沉的集体公墓logo。
“集体公墓是拉塞尔公墓的logo,他们前年排名十二,去年在季中赛排名第八,进入了季后赛,然后在挑战赛的时候被黑桃抽中了,成为了迎战挑战赛的第一支队伍。”
王舜望向所有人,缓缓吐出一口气:
“这场挑战赛的结果相信我们都能猜到,杀手序列赢了,但杀手序列为这场胜利付出了沉重的代价,这也是我觉得他们今年挖逆神的审判者做战术师的主要原因。”
“在这场对拉塞尔公墓的比赛中,杀手序列死了一个队员,黑桃重伤濒死。是一场非常惨烈的胜利。”
牧四诚听得眼晕:“不对啊,拉塞尔公墓去年进了前八还参加了季后赛,那他们怎么样也不会被淘汰出季中赛啊?”
“为什么今年会掉到季前赛来和我们打啊?”
王舜眼神复杂地看着面板上的集体公墓logo:“这就说来话长了。”
“正常的联赛流程是这样的,季中赛选出八支高积分队伍进入季后赛,季前赛选出的冠亚军,季前赛的冠亚军随机从这八支进入季后赛的队伍当中抽取两支进行对决。”
“如果季前赛的冠亚军赢了,就可以顶替这两支被抽中的队伍进入季后赛,如果冠亚军输了,就由这八支队伍正常进行季后赛。”
“所以挑战赛一般又被称为【十进八】,有些玩家更宽泛一点地喊,也有喊【十六进八】的。”
“在挑战赛当中输掉的两支队伍需要最后对决,争夺联赛名次的第九和第十名。”
“在输给杀手序列后,拉塞尔公墓进入了争九十的排位赛,但在这场排位赛中,拉塞尔公墓战术师心态失衡,发挥失误,被团灭了。”
全场一静。
牧四诚的眼睛忍不住往白柳那边瞟。
战术师对整个战队的影响,真的很大。
“被团灭之后,拉塞尔公墓得到了第十名的排位,按理来说今年可以正常参加季中赛,但他们放弃了这个排位,也放弃了今年直接参加季中赛的资格,选择了从季前赛从头再来。”
王舜深抬手又点了一下面板,PPT上浮现出拉塞尔公墓这个战队的情况介绍。
“拉塞尔公墓,玩家之间流传的称号叫做【双响炮战队】,之所以有这个称号,是因为这支战队一上场会直接弃掉单人赛和双人赛,放两次空炮,只打团赛。”
“因为弃掉单人赛和双人赛,缺乏突出的个人表现,这支战队没有培养出明星队员。”王舜点了一下面板,继续介绍,“或者说,在拉塞尔公墓这里,队员根本就不重要。”
“这是他们历年来联赛中死亡的队员数量。”
牧四诚看着上面的数字,倒抽了一口冷气:“拉塞尔去年打季中赛,死了八十多个队员?!”
“没错。”王舜冷静地叙述,“在31场比赛中,拉塞尔死了82个队员,平均每场比赛死2.64个队员,这还是在他们放弃了单人赛和双人赛的情况下。”
“为什么会死这么多人?!”牧四诚真的惊了。
白柳看着拉塞尔公墓的介绍,开口说道:“拉塞尔公墓的核心战术是根据其他公会的特点,合理运用技能吧?”
王舜看向白柳:“是的,拉塞尔公墓每年大概会准备五百人以上的预备队队员。”
白柳似有所悟:“这些队员,大部分都是新人吧?”
王舜点点头:“没错,这些预备队队员大部分都没参加过联赛,就连和杀手序列对抗的那一场团赛,拉塞尔公墓上的队员也基本是纯新人。”
牧四诚转过身看向白柳,满头问号:“这什么意思?你怎么知道??”
“大规模新人死亡,高频速地轮换,放弃单人赛和双人赛,不培养明星队员,集中力量主攻团赛。”白柳看向牧四诚,“这很明显就是一种以牺牲队员为主基调的战术。”
牧四诚越发迷惑:“什么战术?”
“这样解释吧。”白柳随手取了一张纸放在了自己和牧四诚的中间,在上面写了一个关键词【技能】。
“每一批进来的新人里第一名通关的玩家会获得一个技能,或者更确切来说,会获得一个技能身份。”
白柳抬眸看向牧四诚:“比如我的是【贫穷的流浪汉】,你的是【卷尾猴盗贼】,唐队长的是【凋谢的玫瑰猎人】。”
“我们的个人技能从这个身份衍生出来,有时候是一个技能,有时候是多种技能。”
“这个身份主要是根据玩家的核心欲望而生成的,不同玩家的欲望不同,生成的技能身份也不同,衍生出来的技能也因此千差万别。”
“但也因为这个原因,很优质,很有成长潜力,并且很适合在游戏中使用的技能并不占多数,大部分玩家产生的技能要么不适合在游戏里使用,要么没有成长潜力,要么使用限制很大或者使用方式很奇怪。”
“兼具三者的玩家极少,这也导致好的技能玩家一旦出现,会受到大公会非常强势的追捧。”
白柳看向牧四诚,似笑非笑:“比如国王公会对你的追捧。”
“这个就别提了。”牧四诚无语地挥手打断白柳的调侃,“但这和这个拉塞尔公墓这么大的联赛死伤率有什么关系?”
“有关系的。”白柳微笑起来,“拉塞尔公墓作为一个不算大,排名也不算靠前,没有明星队员,实力也并不强大的公会,在争夺拥有优质技能的新人玩家的时候是没有竞争优势,能招收到的玩家都是次一点技能玩家。”
“如何用这些次一些的技能玩家赢得联赛呢?”白柳慢悠悠地问。
牧四诚一怔。
“拉塞尔公墓【质】上无法取胜,他们就在【量】上下足了功夫。”白柳垂眸在纸上写下了【针对性】三个字。
牧四诚搓了搓自己胳膊上的鸡皮疙瘩,瞠目结舌地伸手比出了五根手指:“但是无论他们准备再怎么多预备队员,也搞不了人海战术,能上场的队员只有五个啊!”
“五个新人,还是次一级的技能,对打的还是顶级大公会我现在倒是可以理解为什么这公会联赛死亡率高了,就这么上场不死人才有怪事了。”牧四诚迷惑反问,“但这操作,怎么想都不可能赢的吧?”
王舜回答了牧四诚的问题:“恰恰相反,拉塞尔公墓的团赛虽然死亡率高,胜率也很高。”
说完,王舜低头点了一下面板,PPT上呈现出新的一页:
“从我得到的数据资料上可以看到,去年季中赛,除去拉塞尔公墓主动弃权的单人赛和双人赛,他们真正上场的31场团赛胜率高达93.55%,只输掉了两场。”
王舜继续往下点:“拉塞尔公墓输掉的这两场比赛一场对的是国王公会,战术师是红桃,另一场对的是猎鹿人,战术师是逆神的审判者,现已转到杀手序列。”
牧四诚看着这结果,目瞪口呆地靠了一声:“这胜率也太离谱了!”
第319章
游戏池(166)
“到底怎么做到的?!”牧四诚彻底懵了。
白柳平静地说:“情报和针对性的技能筛选。”
“我也倾向于这个答案。”王舜点点头附和了白柳的说法,“拉塞尔公墓搜集了大量技能低等的新人玩家,然后根据自己对战的每个公会战队队员的技能不同,派遣出具有压制对方技能的新人玩家团队。”
王舜继续说道:“这种战术在拉塞尔公墓对多个公会战队的时候都有体现,他们的队员技能有意识地针对了敌方的王牌队员。”
“最明显的还是拉塞尔公墓对杀手序列挑战赛的那一场。”
王舜点了一下面板,上面出现一段短视频。
短视频里的人物很明显是被困在泥潭里的黑桃,王舜说明:
“这一场比赛中,拉塞尔公墓战术师的技能是可以将敌方一个玩家吞进泥潭,限制行动速度,降低攻击伤害,但相对应的,要己方一名队员主动献祭才能发动这个技能。”
“这技能在日常游戏和正常的联赛里都没什么用。”
“游戏里,不会有队员愿意献祭自己只是为了困住一个怪物,联赛里,也不会有公会牺牲自己辛辛苦苦培养出来的队员只是为了卡对方一个队员的移位。”
王舜转过头看向面板里被困住的黑桃:“但是这个看起来很鸡肋的技能在对上习惯脱离队伍独自行动,以速移和速攻作为主要杀手锏的黑桃的时候,就发挥了奇效。”
“困住黑桃后,杀手序列猛烈的进攻节奏被瞬间打断,一天后,杀手序列被耗死了一个队员。”
王舜转过头来看向牧四诚:“如果不是黑桃最后强行突围,去年的第一就不会是杀手序列了。”
牧四诚无法置信:“就这种方式,能有93%的胜率?!”
“正是因为这种方式,所以才有这么高的胜率。”白柳垂眸看向纸面,“收集大量的新人玩家,然后再从大量的玩家当中筛选出正好克制敌人的那种技能,随着敌人的轮换而更换队伍,每一次的队伍都是精心选出来的消耗品,死掉就换。”
“很不错的战术。”白柳语气平和地点评。
王舜长长地叹息一声:“这个战术很残忍,但往往残忍的战术在这个游戏里才是有效的,我暂时也没想到很好的解法。”
“怎么会没有解法?!”牧四诚很不服气,“他们针对我们做战术,我们也可以针对他们做战术啊!”
一旁一直没说话的刘佳仪突然开口:“做不出来的。”
牧四诚斜眼看过去:“怎么做不出来?都是些普通新人和普通技能,只要知道了关于他们的情报”
“问题就是很难知道。”刘佳仪直视着牧四诚,“拉塞尔公墓有五百到上千个预备队队员,为了压低这些队员的曝光率,拉塞尔公墓放弃了培养明星队员,放弃了单人赛和双人赛,基本每个队员都没有办法找到进入小电视库的游戏视频。”
“在这种情况下,要获取这么多普通新人的技能情报是很困难的。”
牧四诚侧头看向王舜:“可以让王舜混进去,然后用技能去获取对方的情报”
刘佳仪冷漠地打断牧四诚的话:“你以为国王公会没试过吗?”
“首先,就算王舜能混进拉塞尔公墓,获得这几百个人的情报,还不被发现,单独从王舜获取的情报也很难判定出来这几百个人里到底哪几个的新人的技能才是针对我们战队的。”
“其次,牧四诚,你知道几百上千个人来进行五的排列组合,会有多少种排列吗?”
“上万种。”在牧四诚回答之前,刘佳仪就直接给出了答案,“这几百个人能组出上万种团赛组合,他们的技能拼装组合之后是什么样子又有上万种可能。”
刘佳仪直视牧四诚:“我们在明处,他们在暗处,我们只有五个人,他们有几百个根本没怎么曝光过的新人。”
“而且因为我们技能优异,曝光率都不低,除了唐二打几乎每个人都有好几个进入小电视库的游戏视频。”
“我们玩不了他们那种彻底放弃明星队员的路子,因为我们需要观众支持来获取免死金牌,所以后期我们的曝光还会越来越高,要获取我们的情报是很简单的。”
“情报信息量完全不对等。”刘佳仪冷酷地下了判断,“制定针对性战术是不可能的。”
“去年季中赛,就连国王公会在上场的前一刻,都不知道拉塞尔公墓会派哪些队员出来应战。”
牧四诚听得缓缓地趴在桌上,两眼都发直了:“这还怎么玩?这也太无赖了吧?”
突然,牧四诚又把身体直了起来,他砸了一下桌子:“不对!拉塞尔公墓这样大量消耗这些预备队员,让他们去送死,这些预备队员肯定不愿意!”
“我们可以从这个方面下手!”牧四诚言之凿凿,眼神发亮地看向白柳,“白柳,你发挥作用的时刻到了,以你的口才肯定可以顺利策反这群预备队员,让他们来加入我们流浪马戏团公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