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而暴力开机,手机里面的所有原始数据都会消失,我们还建议用过录音笔,电子画板等等设备,但906的病人在失忆之后对自己的声音和绘画的认知度也降低了,他无法相信这些就是一周之前的他记下的。”“比起这些电子设备,病人更相信自己的宠物。”
负责人叹息:“本来我们也不准养鹦鹉的,但在询问医生之后,医生觉得饲养宠物可能可以改善他的认知情况,最后就不得不同意了。”
“但鹦鹉没有养在室内,是挂在室外的阳台上的,所以还好。”
负责人说完后,轻声叩响了门:“请问我可以进来吗?”
里面静了许久,才传来鹦鹉奇特又礼貌的回答声:“请进。”
负责人推开了门,空荡荡的病房里阳台窗户打开,纱窗飘荡,鹦鹉矜持地单脚站立在单杠上,但床上和敞开的厕所里一个人也没有。
牧四诚四转脑袋:“???人呢?!”
白柳和刘佳仪的目光都停在了床边沿。
负责人习以为常地叹气,然后蹲下身来看向床底,轻言细语地说:“杜三鹦先生,别怕,我们不是坏人,我们就是来看看你。”
牧四诚不可置信地弯下了腰,正如他所猜想的那样,杜三鹦居然躲在了床底!
身材瘦弱的男生抱着被褥和枕头缩在墙角,半张脸都被挡得看不见了,膝盖很没有安全感地曲到胸前,只从被子边缘很警惕地露出一只眼睛,眼镜被耸到眉毛上去了。
“我不认识你们。”杜三鹦小小声地说。
他又往里缩了一点,很明显不会轻易出来。
负责人头疼地拍了一下额头。
白柳躬身道谢:“麻烦了,能让我们和他单独聊聊吗?”
负责人无可奈何地点点头:“有什么事叫我吧,不要太吓到他了,他最近应该记忆刚刚清零过。”
在负责人离开之后,牧四诚眼睛一亮,袖子一捋,磨拳搽掌伏地就想把杜三鹦给扯出来。
杜三鹦当年靠着毫无道理可言的运气死死地压他一头,抢他不少战利品,还老是在他面前装无辜的仇,牧四诚还记着呢!
虽然觉得这家伙也蛮惨的,但人家既然都摆出了这副可怜巴巴求欺负的样子,不上手搞两下两下,牧四诚觉得都对不起自己!
结果牧四诚的手刚一伸进床底,杜三鹦受到惊吓到般的“啊”了一声,床就应声而倒,塌了一个角,断开的架子正正好压在牧四诚的手上。
床边的输液架也跟着倾倒,眼看就要插向牧四诚的喉口。
唐二打眼疾手快地稳住了架子。
牧四诚惨叫一声,飞速地扯回了自己的手,一边跳脚一边呼呼地吹自己被砸得通红的手掌。
他惊悚地看着那个突然断裂的铁栅栏床:“这尼玛也能断的吗?!”
刘佳仪目露怜悯:“杜三鹦可是幸运百分百,你觉得你能强行地把这样一个人从床底扯出来吗?”
她看向那张床:“只要他自己不想出来,今天就算是地震把我们都埋了,杜三鹦也会是没事安安稳稳待在床底的那个。”
牧四诚无语地甩被砸得红肿的手:“那你不早点告诉我?”
刘佳仪斜眼看他:“总要验证一下嘛,看你挺积极的。”
牧四诚:“”
聪明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白柳蹲下,他双手搭在膝盖上,和床底的惊恐未定的杜三鹦平视着,然后略顿了一下,就毫不犹豫地握住床栏,俯身钻了进去。
“!!!”杜三鹦吓得疯狂蹬腿往床里躲,直叫,“你别过来!会受伤的!”
白柳安安稳稳地躺在了旁边,侧过头微笑看向杜三鹦:“所以你躲在床下不见任何人,不是因为胆小,是因为害怕靠近你的人受伤,是吗?”
杜三鹦怔怔地看着白柳黑色的眼睛,他缓慢地松开了包裹自己的厚厚被子,好像受到某种超出自己常识内容震撼一般,不可思议地上下打量白柳,结巴道:
“你,你没事?!”
白柳友善地伸出手:“或许我该说初次见面,白柳。”
“你遇到过一次的游戏玩家。”
杜三鹦呆呆地盯了白柳一会儿,似乎确定了白柳真的不会因为靠近他而受伤之后,才试探性地伸出一根手指,很轻地点了一下白柳的手心就收了回来,小声回复:
“据说我叫杜颖,我床头的病人牌子是这么写的。”
白柳没有收回自己的手,而是将整个身子转了过去正对杜三鹦,又靠近了他一点,温和浅笑,低声细语:“你曾经帮过我,我们能出去谈谈吗?”
杜三鹦将信将疑地打量白柳许久,似乎确定了这个靠近自己的人真的不会出任何事之后,才犹豫地把手放在了白柳手心。
“好,好的。”
白柳顺着杜三鹦把手放入他掌内的力道往外一拉,推开已经坍塌掉的床,直接就把杜三鹦从床下拉了出来。
出来之后,杜三鹦下意识地和白柳拉开了距离,他不自在地别过了脸,双手紧抱胸前,弓着背缩着脑袋,整个人都是一种很抗拒外界的紧绷姿态。
一看就相当一段时间没有和任何人交流过了。
白柳从善如流地和他拉开了距离,退到一个让杜三鹦没那么约束的位置,开口道:“我们不是第一次见面,但你应该不记得我了,我们在一个游戏里见过,你还帮了我不少忙。”
杜三鹦转过头来正对白柳,他惊讶地瞪圆了眼睛:“我,帮你?”
白柳微笑:“是的,你帮我了很大一个忙,这次也是来求你帮忙的。”
“还望你看在我们过去是朋友的份上,伸出援手。”
杜三鹦的眼睛瞪得溜圆:“你是我的朋友?”
“当然。”白柳轻描淡写地给自己塑造了一个身份,他貌似怀念地望着杜三鹦,浅笑,“如果不是当初你忘记了我,对我不闻不问,我一定会追着你一直玩游戏的。”
白柳仿佛寂寞般地垂眸,遗憾地叹息:“可惜,在一场愉快的游戏之后你就把我给忘了,再也没有机会再遇见。”
“我们本来有机会成为灵魂挚友的。”
牧四诚:“噗!!”
神TM灵魂挚友!
是指连对方灵魂都被你拿走的那种挚友吗?!
杜三鹦对自己遗忘了自己的灵魂挚友感到非常抱歉,他手足无措地松开了抱在胸前的双手,贴在病服裤缝上擦了擦,偷偷瞄了白柳一眼。
“对不起”杜三鹦羞愧得脸都有点红了,“白柳,我把你给忘了,我甚至不记得我们玩过什么游戏”
阳台上的鹦鹉听到了某个关键词,就像是被触发开关的复读机玩偶,炸毛大力挥舞翅膀,高声弹舌尖叫:“白柳,白柳,坏人,坏人,遇到,快跑!快跑!”
杜三鹦:“”
白柳:“”
唐二打:“”
刘佳仪:“”
牧四诚:“噗!!!”
第268章
现实
杜三鹦脸上的红晕逐渐减去,他警惕地后退两步,弓着背看着白柳:“你到底是谁?”
为什么对他的一切这么了解,不是的朋友的话
“我曾经利用过你。”白柳毫不迟疑地直接摊牌了,“所以你不愿意见我。”
白柳平视着杜三鹦:“但我并没有强迫过你,你是自愿被我利用的,你的幸运和直觉告诉你,你应该跟着我走,所以你就和我站在了一队。”
“现在你的直觉呢?”
杜三鹦一怔,他缓慢地站直身体这个人说得没错。
他的幸运让他相信白柳,所以一开始他才会那么听话。
但为什么鹦鹉会让他离开这个人?
白柳淡淡地扫了一眼窗外的鹦鹉:“你知道你为什么选择鹦鹉记录自己的记忆吗?”
杜三鹦老老实实地摇了摇头。
他现在脑子里一片空白,很多时候都是靠着一种残余的,幸运带来的预感来做事。
比如靠近他的人一定不会有好下场,比如相信鹦鹉说的话。
再比如,这个叫白柳的,他应该跟着他走。
“因为这个世界上,你已经找不到第二种记录你记忆的方式了。”白柳平静地说,“你身处一个危险的游戏里,但你总能靠自己的幸运存活下来,尽管这幸运有时候会伤害别人。”
“你排斥这样的记忆,所以每周清空一次,但就算这样,你也不得不继续痛苦地在这个游戏里存活下去。”
杜三鹦情不自禁地发问:“为什么?我不能离开这个游戏吗?”
“不能。”白柳回答,“因为你还有欲望没有得到满足。”
白柳抬眸:“你想弥补因为你的幸运而产生不幸的那些人,你想复活你的父母,兄弟姐妹,当初因你所死的那些朋友,你想终止这不幸的幸运,挽回这所有因你而生的不幸。”
“而这游戏给了你希望与欲望。”
杜三鹦的手不自主地发抖,他无意识地摇头,试图反驳白柳的话,但他张了张口,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因为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白柳继续说了下去:“这个游戏你是无法向任何人透露的,纸张无法记载游戏的信息,电子设备无法保存游戏的资讯,就算你和人倾诉关于游戏的事情,他的记忆也会在七秒之后被抹去。”
杜三鹦反驳:“但鹦鹉记得游戏的事情,它还记得你!”
“如果我没有猜错,这只鹦鹉应该是你赢来的游戏道具,符合你的核心欲望,被你放置到了现实中,作为你记忆的载体。”白柳的目光挪到了那只鹦鹉上,“它原本就是游戏里的生物。”
旁边的牧四诚恍然大悟:“所以这只鹦鹉才能记得游戏里的事情。”
白柳向杜三鹦伸出来手,他态度真挚诚恳,漆黑如镜的眼睛里完完整整地倒映着迟疑不前的杜三鹦。
如楼下水池一般清澈的倒影,杜三鹦看得恍惚了一下。
“我或许是个坏人。”白柳轻声说,“但我从未害过你,而更重要的是”
“你也不能伤害我,我的厄运与生俱来,远胜于你能带来的不幸。而被你嗤之以鼻的幸运则是我梦寐以求的东西。”
白柳抬眸注视着他,上前一步靠近杜三鹦。
杜三鹦被白柳看得无法后退,愣在原地。
他看到白柳的眼眸里仿佛有狂野寒冷风和雪在缠绕,有融化后碎冰在浮动,有烈火和强酸嘶叫冒烟,氤氲了白柳的双眸。
那些清澈稍纵即逝,在烟,尘,雪与毁灭之间,眼珠里浮现出了一个人影,那人影消失在白柳的眼底,似乎是一场不存在的美丽回忆,浮光掠影,随风远去。
杜三鹦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了这个人在心碎。
“我请求你,帮助我。”白柳轻声说,“用你的幸运,去拯救对我重要的人。”
杜三鹦静了片刻,他低下头小声问:“我去的话,真的能救人,不是害人吗?”
“不是。”白柳看着他,浅笑,“当一个人的一生已经够不幸的时候,你所带来的不幸,或许也只是幸运的一种呈现方式。”
“对我,对我想救的那个人,对飞机上的五个押送员,你都不会害了他们的。”
白柳垂眸:“因为他们已经没有比这更不幸的结局了。”
杜三鹦咬咬牙,他猛地深吸一口气,攥紧了白柳的手:“好,我跟你走,要怎么做才能救他们?”
白柳迅速地和杜三鹦讲解了现在的情况。
杜三鹦有些发蒙:“飞机已经在南极上空了要坠毁了,我能做什么?”
“可以把你传送到这架飞机上,利用你的幸运,看能不能提前将飞机打下来降落到海域而不是地面,这样减轻飞机坠毁程度,尽量保全飞机上的人和物品。”白柳说。
杜三鹦大惊失色:“把我传送到要失事的飞机上?!”
白柳摁住他,冷静道:“我和你一起。”
杜三鹦被吓得小脸惨白,但还是勉强维持住了镇定,扒住白柳的胳膊虚弱询问:“怎么,怎么传送啊?”
白柳的视线停在了阳台上的鹦鹉上:“利用游戏道具。”
杜三鹦进入游戏大约是一年前,正好是他全家出事的时候,那么很好推断,刺激杜三鹦进入游戏的核心欲望和这场交通事故应该有关。
例如把全家从交通事故的现场瞬间传送出来之类的核心欲望。
而这只鹦鹉是符合杜三鹦的核心欲望,才能被拿到现实里来的游戏道具,再加上幕后之人处心积虑的设计
白柳有充足的理由怀疑这只鹦鹉真实的作用是传送道具。
唐二打在白柳的指示下压住鹦鹉的翅根,把鹦鹉从阳台外逮了回来。
鹦鹉支着脖子大声嘶吼,翅膀不停扑棱:“白柳!坏!白柳!坏!”
杜三鹦心有惴惴,又于心不忍,忍不住弱弱提醒:“轻一点,它不舒服。”
白柳从唐二打手里接过鹦鹉递给杜三鹦。
鹦鹉飞快地爬到了杜三鹦的肩膀上,歪头蹭了蹭他,眨了眨绿豆眼,动了动爪子贴在杜三鹦耳边,好像说悄悄话告密一样小声嘀咕:“白柳,坏,快跑。”
杜三鹦哭笑不得,他抬手摸了摸鹦鹉脑袋,踌躇了一下,捂住了鹦鹉眼睛:“使用道具,不会伤害它吧?”
“不会。”白柳看着他,“但需要你想起来怎么使用这个道具。”
杜三鹦苦恼地皱眉:“但我真的不记得了。”
“它明显是个声控道具。”刘佳仪提示,“你有没有给鹦鹉设计某种使用它的关键词,比如白柳之类的?”
鹦鹉听到这个词,又抖动翅膀,趾高气昂地扯着脖子叫唤:“白柳,坏!!!”
杜三鹦冷静地捂住了鹦鹉的嘴巴:“让我想想。”
“如果你和家人遇到了一场剧烈的交通事故,你会选择什么样的关键词把所有人传送出去?”刘佳仪说。
杜三鹦犹豫地抬起了头:“交通事故?”
“是的,一场相当严重的交通事故,遗体搜寻了一周都没有拼全,因为乘客的遗体因为汽油的焚烧和剧烈的冲撞全部融合在了一起,血肉模糊,无法区分。”白柳言辞清晰地叙述。
杜三鹦的瞳孔轻微地收缩,他逃避地低下头,开始神经质地咬自己的指甲盖,声音低微:“听起来好严重。”
白柳:“你试图分开你的家人和其他人,拼凑出他们的遗体单独下葬,但你做不到,其他人也做不到,如果一定要做,那就要做大量的DNA鉴定。”
“最终遇难者的家属们商议之后,立了集体事故公墓,大家一起下葬,在悼念遇难者的当日,这场事故里的你作为事故里唯一的幸存者成为了全场的焦点。”
杜三鹦的呼吸开始急促了。
“这些前来参加悼念会的遇难者家属问你怎么活下来的,有人关心你,安慰你,不少人表示出对你的同情,宽慰你活下来就是万幸的事,甚至有两个家庭表示想要扶养你上大学的因为在他们看来,你也是受害者,还是仅存那个。”
“但你知道你不是,你觉得自己是加害者,你知道他们心爱的人是因为你的幸运而死去的。”
“而他们却想要帮你。”
杜三鹦捂住了自己的头,不停地摇晃,双目失神,仿佛被白柳话带回了当初那个场景里。
他不停地机械道歉,眼睛睁大,无意识地流泪: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白柳握住了杜三鹦的双手,强迫他注视自己的眼睛,继续残酷地说了下去:“集体公墓下葬的时候,你消失了,大家很担心你,到处找你,最后发现你居然把自己埋进了公墓里,但很幸运的,你又被发现了。”
“因为有个小孩贪玩扒拉还没修筑好的公墓,直接被倒下来的纪念碑砸死了,于是大家就这样发现了被埋在公墓下的你。”
“那个小孩就是表示想要帮助你的两个家庭当中一个家庭里的孩子,他的爸爸在这场事故里死去了,他很喜欢你,喊你哥哥,于是他的妈妈才会对你动了恻隐之心,想要帮助你,没想到却为自己招致了这样的厄运。”
“他是不是让你想到了自己的妹妹?”
杜三鹦开始浑身颤抖了起来,他挣扎着想要抽回自己的手,眼泪大颗大颗地流下来,几乎是在惨嚎:“不要再说了!!”
白柳没有仁慈地停止,而是靠近凝视着杜三鹦的盈满泪的眼睛:
“你从坟墓里爬出来抱着那个小孩的尸体跪在地上的时候,在事故现场抱着自己死去父母,妹妹,姐姐哥哥碎裂尸体的时候,你在叫什么?”
“为什么在那之后,你的记忆就出现了故障,什么都不肯记得了?”
杜三鹦脱力地滑跪在地,他眼泪停不住,仰着头顺着下颌滑落,声音里全是嘶哑绝望,凄厉得就像是心肝都被挖出来了。
“救命啊!!谁来救救他们!!”
“让我死吧!!让他们活!!”
杜三鹦声嘶力竭地哭着,他弓着背弯下了身体,低垂头颅,眼泪一滴一滴砸在地上。
“我不要幸运地活着,让我不幸地死去吧。”
鹦鹉的发冠耸立,它引吭高歌:“让我不幸地死去吧!!”
一阵炫目的白光降临在杜三鹦的肩头上,笼罩了他和白柳。
白光过后,两个人消失在原地。
第269章
现实(146)
牧四诚和留在地上的这只鹦鹉大眼瞪小眼,良久才无语地转头看向另外三个人,摊手:“所以我们是被白柳给扔在这里了吗?”
“不光是扔在这里这么简单,还丢给了我们一个大麻烦。”刘佳仪耳朵动了动,她看向门口,“疗养院的负责人来了。”
木柯凝神:“看来我们需要找一个好理由向这位负责人解释他的病人为什么不见了。”
“不然白柳这家伙身上背的官司就又要多一项诱拐精神病人了。”唐二打头疼地揉了揉眉心,“他这次做事也太冲动了些。”
“他已经身处异端管理局的监察下了,如果再加上警察局的监察白柳周围监视他的普通人越多,他进入游戏会越来越困难。”
刘佳仪叹气:“是的,所以这家伙留下我们善后。”
主要是因为他们去南极也没用,杜三鹦的破坏力是肉眼可见的强大,唯有白柳能幸免于难。
不如把他们留在原地。
负责人推开了门,他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张被震塌掉的床,床上地上一团凌乱的被裹和羽绒,和那只站在地上的蹦蹦跳跳的鹦鹉。
鹦鹉蹦蹦跳跳,使劲叫:“白柳,坏坏!搞得主人cry
cry!”
它刷地张开翅膀,绕着屋顶盘旋飞翔,弹着细细舌头,嗓音尖利具有穿透性:
“他们抱着上天!一起上天打飞机啦!”
负责人瞳孔地震:“打什么东西?!”
鹦鹉后扬翅膀,伸长脖子重复道:“打飞机!”
刘佳仪,牧四诚,木柯,唐二打:“”
【把飞机打下来安全降落】不要简略成【打飞机】啊!!!
你这只鹦鹉到底会不会说人话!
唐二打跳起,捏住鹦鹉的翅膀和尖嘴,在它的剧烈挣扎下,转身,背影僵硬地将它带到了阳台上,塞到了笼子里喂水:“鹦鹉太久没喝水了,乱叫,我带它到水上喝点飞机”
刘佳仪啪一下盖住了自己绝望的眼睛。
唐二打心虚到话都说不清楚了,这不是不打自招吗!
负责人握着门把的手微微颤抖,他万分惊恐地看着这群人:“你们对906的病人做了什么事情?!”
牧四诚眼疾手快地关上反锁了病房门阻断负责人逃跑路线。
木柯深吸一口气,挡在了负责人前面,冷静地握住他的双手:“我们可以解释。”
被前后夹击的负责人吓到飙泪:“我我我,你们放过我吧!我大学毕业后很久不和男人一起打飞机了!”
万里之外的南极上空,罗斯海。
摇晃不停的飞机甲板上刚刚降落的杜三鹦和白柳在机舱里不停滚动,站都站不稳,还是白柳先抓住了一根金属固定杆,又拉住了杜三鹦让两人稳住。
白柳踢了一脚座椅靠背,示意杜三鹦从下拉座椅栏杆,翻翻座椅下面的氧气面罩和降落伞还在不在。
杜三鹦被晃得头晕眼花,随手扒拉了一个座椅一摁,里面瞬间就弹出了降落伞和氧气面罩,甚至旁边还备了两件厚厚的防寒服。
白柳眼眸垂落不愧是幸运满分。
整个飞机上能用的装备这个时候应该基本都被五个押送员搜刮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应该都是带不走的了。
杜三鹦能一发入魂,实在算得上运气极好了。
白柳扬了扬下颌让杜三鹦先穿上装备,坐在座位上固定好安全带,然后再让杜三鹦固定住他来穿装备。
这个时候杜三鹦才能喘过气来,他捂住自己的氧气面罩,呼吸粗重:“飞机上你说的那五个押送员呢?”
白柳捂住自己脸上的氧气面罩,伸手拉住座椅上的安全带。
“这种紧急情况,押送员要么在驾驶舱,要么在货运舱。”
白柳用降落伞的包裹将头部环绕,避免在飞机颠簸中受到硬物击伤,白柳对着杜三鹦指指额头,示意他也这样做。
杜三鹦在氧气面罩里大声回答,声音闷闷的:“我不用!这些碎物击不中我!”
他一边说,一边将手伸到飞机上的长廊,一只从消防栓旁边飞过来的扳手眼看就要把杜三鹦的手臂打得骨裂,但在千钧一发之际,飞机离奇地上下颠簸了一下。
扳手擦着杜三鹦的手背砸到钢板里,凹陷了深深一个坑,但杜三鹦的柔软的小臂却毫发无损。
“你看吧!”杜三鹦为了确保白柳能听到他的话,一直很大声竭力地说话,“你躲在我背后,不用缠头,也没事的!”
在他们说话期间,飞机长廊尽头的两边的红色警报灯亮了,红灯上方的扩音器播放了机械的自动警报:
“飞机因遇到异常天气,不停有不明云团向上冲刷着两翼,导致飞机颠簸,请各位乘客做好紧急降落准备滋滋”
很快这机械声的广播就被切掉了,变成了人声广播,语速飞快又慌张:
“货轮舱这边晕倒了一个队员,被我敲晕的,那五个尸块一旦暴露,就会靠近就会让人精神降维,根本无法脱离金属盒子跳伞搬运。”
“带着尸块直接跳伞降落行不通。”
广播里滋滋啦啦,没过多久又换了一种声音:“但那五个金属盒子是特制的,实在太沉了,单独降落和我们带着降落都行不通的话,就只能考虑要么抛海里,要么一起和飞机坠毁在陆地上这两条路了。”
白柳和杜三鹦互相对视一眼这应该是这五个押送员的队内交流和广播的无线频连在一起了,方便在这种极端的情况下随时知晓对方情况。
广播还在继续播报:
“海域里肯定不行,水的流动性太大了,一旦金属盒子沉积太久出现腐蚀暴露出里面的东西,尸块可以借助海水污染全世界!”
“但坠毁在陆地上,如果盒子在降落的过程中发生损坏,一样会污染南极地带”
“可以用防寒服之类的棉织物品包裹一下吧?”
“不行,你忘了干叶玫瑰吗?这尸块什么东西都能异化,连棉花这种植物类的物品都能异化,苏队长反复告诫我们不能用植物类的物品包裹收容盒子。”
“但飞机上化学类的纤维缓冲物根本不多,也没有缓冲效果啊,在这么大的气流冲击下,除非是我们给盒子做人肉肉垫隔一层高密度骨头和肌肉,说不定能缓冲速降带来的冲击力”
“就算降落在陆地污染了南极,但污染陆地总比污染海洋要可控吧!南极的人口密度那么低,就算是牺牲了他们”
“闭嘴!!”
一声厉声呵斥打断了几方争吵,广播里静了片刻,然后道:“如果我们把牺牲作为取舍和理所当然的事情,那还是去当普通人,来当异端管理局队员干什么?”
“我们作为异端管理局的队员,就是为了避免任何一个普通人牺牲的。”
广播里又沉寂了几秒,只有滋滋啦啦的电流声。
“一共有几个盒子?”这人询问。
货舱的人回答:“机长,一共八个。”
这位机长又沉默了一会儿,哑声道:“全体队员听令,飞机迫降地点为南极陆地,每个人负责一个金属盒子,用肉体包裹缓冲盒子,避免降落的时候盒子出现破损污染南极,给居住在南极的普通人造成威胁。”
隔了很久,才有人很轻地回了一句:“是,机长。”
有人弱弱地问:“机长,但还有三个多的盒子,怎么办?”
广播里又安静几秒,机长才开口:“等下你们将我分为四块,用我的上肢,下肢,和后背的肌肉和骨头包裹盒子。”
“腹腔这个部分肋骨框架缓冲力最强,这个部分应该可以保住一个,另外三个”
机长疲惫地顿了一下,声音里的劲在这一刻全都茫然地泻走了,语气轻微恍若喃喃自语:“是我们失职,辜负了苏队嘱托,没有护好”
“箱子和普通人。”
第270章
现实(日+147)
白柳在上下起伏的飞机甲板上往驾驶舱的方向走去,杜三鹦挡在他的身侧,从飞机两侧飞过来的物品自动地避开了他们。
驾驶舱门前,白柳叩响了门,里面的人费力地推开门,他们愕然地看着这飞机上多出来的两个人,几乎是瞬间就从旁边抽出了枪对准了白柳的脑袋,疾言厉色:
“你们是谁?!你们怎么藏在飞机上跟到这里的?!”
白柳戴着厚厚的羽绒帽,面上盖着氧气面罩,遮住了他大半张脸,这个队员一时还没认出来这就是当初搞得异端处理局鸡犬不宁的白柳。
“我是异端处理局前第三支队队长唐二打派过来处理现在情况的。”白柳呼出一口白气,抬眸直视这个队员,“他预见到了这样的情况。”
这个队员讷讷地收回了枪:“你是唐队跟着的活人异端白柳?是唐队让你来的?”
白柳点了点头。
这个队员咬了咬牙,转身让白柳进了驾驶舱:“进来说话。”
机长满眼血丝地坐在驾驶座上,双手飞速地操纵着不停滴滴作响报警的仪表盘,头也不回地冷声问:“你有什么办法?”
“你们也知道我是活人异端,所以我不会被尸块异化。”白柳冷静地开口,“你们给我开货舱的门,我可以取出尸块携带在身上,单独跳伞降落。”
机长的眼球转动了一下,他终于用余光扫了一眼白柳:“你让我把尸块这种高危异端,交给你这个高危异端来保管?”
他的态度咄咄逼人,甚至带着几分狠厉:“如果你带着尸块跑了,或者说想要利用这个尸块做其他的事情,怎么办?”
“这异端随便泄露一点,就能搞死成千上万的人,你知道人命多珍贵吗+?”
“你根本不知道,在你看来人命就是很肤浅的东西吧,还没钱来得有价值。”机长转回了自己的眼珠,面无表情,“但在我眼里不是,我也担不起南极这么多条人命的责任。”
“你身上也不是没有这样的前科,玫瑰工厂的账第三支队还没和你算清。”
“我不会让你带走尸块的。”
副机长队员有些忍不住地劝诫:“机长,这也是一个办法啊!”
另一个队员也跟着着急:“机长!你非要让自己死成四块吗?!”
机长厉声呵斥,打断他们的话:“好了,等下给这两个人找好降落伞和通讯设备,把他们丢下去,让他们自己滚回去就行,不用多费口舌了!”
“我意已决!”
白柳平静地呼出一口白气:“你想救的人的命是命,这些队员的命,你自己的命就不是命了,是吗?”
“谁给你的权利,用自己的命,用这些队员的命去换你以为的普通人的命?”
“住嘴!!”机长紧咬后牙,收紧腮帮子,双眼赤红,盈出一层浅浅的泪光,“滚下飞机!!”
白柳淡淡地继续说了下去:“他们是人,你们就不是人了吗?”
“还是你觉得自己和这些队员天生低人一等,就该在遇到任何事情的时候优先牺牲,死了来换别人活着你们难道就不怕死了吗?”
队员和副机长都无措地沉默着。
白柳垂眸:“但我不是人,我是活人异端,是犯过错,没有道德观和人类情感的怪物你刚刚说得很对,机长,人命在我眼里的确没有钱有价值。”
“所以在你们眼里,也不必太将我当作人来处理。”
“在这种危急关头,你们利用我的命去保全大局,无论是出于情感,还是出于伦理,都是符合人类世界观逻辑的。”
白柳的声音轻稳笃定:“我才是该被牺牲的那个,而不是你们。”
“至于你们说的我会利用尸块,不否认我有利用一切的倾向,但你们带着高危的异端上飞机,一定有什么控制我这种高危异端的手段吧?”
哪怕是一直以来讨厌白柳的第三支队队员,这个时候也不忍摇头,他果断拒绝:“但那个是用来远程监控尸块精神污染和防止暴动的,要把监管金属机械扣打进每个身体部分的骨头里”
白柳打断他的话,轻描淡写地回答:“就用这个吧。”
队员猛地抬头,他不敢置信地反驳:“但你是个活人啊!因为是给尸块打的,我们没带麻醉设施,一共三十个环扣,硬打进去你会被痛死的!”
“但尸块也是用的这个吧。”白柳抬眸看着这个队员,他脸上带着很浅的笑,“我和它一直都是同一种怪物,或者说,异端。”
“用同样的东西来控制,不是很正常的吗?”
机长厉声喝止:“就算你他妈是个异端,但我不会同意在一个活人身上用这种东西的,白柳,你给我滚下飞机”
“机长。”白柳平和地打断了他的话,“这个事情上没有两全其美的事情,我痛这一下,和你们一下死五个,你总要选一项。”
机长后牙槽一下一下地磨,他眼下青黑,眼白血红,颧骨上那块肌肉因为后牙紧咬直抖。
白柳突然上前一步,半鞠躬,语气真诚:“机长,你有你想救的人,我也有我想救的怪物。”
“还望您谅解,圆我这个梦。”
机长从驾驶座上站起,把自己的驾驶位让给了在旁边守着的那个队员,转身看着还维持着鞠躬姿态的白柳,深深吐出一口长气,因为长时间操纵的手指无力张合了一瞬。
他的目光从还在操纵仪表盘的两个队员憔悴的脸上,缓缓地挪动到窗外白茫茫的云团雾气里,短暂地放空了一会儿。
然后他闭上了眼睛,嗓音沙哑地道:
“你过来吧,上四个环就可以了,手腕脚踝,控住四肢。”
白柳起身,很诚恳地道谢:“谢谢。”
机长疲惫地挥了挥手:“痛的话,忍不住了就说。”
白柳被带到了医务室,杜三鹦惴惴不安地守在外面,他以为会听到里面传出什么惨叫声,再不济也会听到一点呻吟打扣还不打麻醉,一听就很痛。
但最终医务室里只传来了就像是订书机订书一样的咔哒声,传来了四下,然后就是白柳沉稳地道谢:“好了吗?谢谢机长。”
杜三鹦本来想推开门,但他停了下来他听到了里面有人下跪的声音,膝盖砸在冰冷的地板上,砰的一声。
“你是个异端,是个没有恐惧的怪物,异端管理局,我们第三支队一定会监测你一辈子,不会给你任何作恶害人的机会。”机长咬牙切齿地恨恨道。
白柳平稳地嗯了一声:“我知道,这是你们的立场,我理解。”
机长呼吸声很急促,他似乎在哭,声音哽咽无比,然后就是两下沉重的,用力的,磕头的声音:“但这一次,我收回我之前对你的所有的个人评价。”
“谢谢你救了其他队员,谢谢你救了我。”
两个人从医务室里出来,白柳轻轻地揉着自己的手腕,背部残留了一块碘伏消毒过的黄色印记,骨头凸起处有些奇异的变形这应该就是环扣打进去的地方。
机长脸上还有被粗暴擦拭过的泪痕,他对白柳颔首:“我帮你打开货舱门,你去吧。”
白柳领着还没回过神的杜三鹦一路往底层货舱走。
一进货舱,一眼就能看到那些储存尸块的金属箱子,它们整齐地隔着约两三米的距离,环形摆放着,彼此之间塞了不少泡沫和气垫隔开,但有些气垫已经在颠簸中被戳破了,焉哒哒地摊开在地上。
白柳让杜三鹦站在货舱门口,不要靠近,最好也不要看,避免被精神污染,他一个人进去处理盒子里的尸块。
杜三鹦老实地待在货舱门口,站哨般后背挺得笔直。
其实不用白柳说,他也不会回头看盒子里的东西的那些盒子莫名给他一种很不幸运的预感,让他有些毛骨悚然。
隔了不到十分钟,白柳用布和防寒服包裹着尸块出来了,他有意地和杜三鹦隔了一段距离。
白柳:“去联系机长,让他准备全员弃机,尽量找能跳伞的地点降落。”
按照游戏《冰河世纪》的路径来看,这飞机大概率是保不住了,多半会坠毁,能早点跑就早点跑。
除去机长和副机长还在驾驶舱,其余三个队员已经等在飞机的舱门口。
他们是被派过来指导白柳如何高空跳伞的,其中一个人还会跳下去给白柳做空中示范。
为了避免被精神污染,他们站得离白柳很远,在狂风中说话都只能用喊的:
“如果降落在海域上,降落伞的配套包裹里有皮筏艇,我们用异端改造加持过,重量轻,能耐很低的低温,瞬间膨胀后可用作海域临时降落点,皮筏艇承重不高,不要往上面放太沉的东西。”
“注意无论是你,还是尸块都千万不要掉进水里!”
“这里的水温太低了,一旦落水会出现生命危险,尸块则是会造成水域污染,异化这里的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