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以李璧月承剑府主加天下第一剑的名头,留在长?安,威慑群雄,本就是太子李澈身后最?重要的政治力量。当此之时,李澈并不希望她离开长?安。“来此之前,我已往寄了两封书信。一封往南阳,寄给孙危楼,另外一封寄给其师妹叶衣霜。两人都是出身药王谷的神?医,两人携手?,禳病延命,多拖一段时间谅是不难。”李璧月正容,下拜道:“李璧月留在长?安,虽能护殿下,但是一旦社稷动荡,将来大唐需要花更大的代价才能弥平战乱。可?是李璧月前往西南,才能替殿下守住大唐这片巍巍山河,请殿下许我前往西南。”
她声音清亮,却是少有的坚毅。
李澈伸手?将她扶起,道:“你既已下定决心,我自然不会阻拦。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李璧月道:“承剑府还有一些庶务需要安排,也就是这一两天的事。”
“我两日事忙,恐怕无暇亲自为你送行。但是,阿月,不管你在哪里?,不管你想?做什?么,我都会永远站在你身后。”李澈郑重道:“在西南,若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你只管着人送信。”
李璧月看着他?疲惫的面容和熬红的双眼,知道他?这段时日面临的压力绝不会比自己更小,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还能全力支持她前往西南。
有这样的主君,她又夫复何言?
李璧月从东宫出来之时,长?安长?街之上是千灯竟放,万籁皆明?。人人脸上都洋溢着欢笑,这是独属于盛世的繁华。
可?这片繁华,又需要多少人默默地牺牲与守护?
第119章
拔剑
上元佳节,
承剑府诸人都早早出门观灯去了,府中比平常更显清净。
李璧月自牌楼上方的台阶拾阶而上,向后方的剑堂走去。她既要离开长安,
照例是?要去剑堂拜祭谢府主。这次太原之行后,
她以后要拜祭之人,还多了一个,
那便是师兄楚不则。
还没走到门口?,她才想起剑堂属于承剑府的禁地,
钥匙一向是?由师伯长孙璟和她分别保管。长孙璟最喜热闹,
今日元宵灯节,
想必早早出门观灯去了,
今日只怕是?白走一趟。
她正欲调转脚步,
前方却传来一道声音:“阿月,
你这都?到门口?了,
怎么?还往回走呢?”
李璧月这才发现门口?的石墩子上意外?坐着一人,
不是?长孙璟又是?谁?
“长孙师伯,
你怎么?在这里?”
长孙璟站起身,摸出大门的钥匙,笑道:“阿月你忘了,剑堂的钥匙有一半在我手里。我若不来,
你打算怎么?进去?”
“我只是?打算过来看?看?,并不打算进去。”李璧月道:“今日元宵,长安城少有这么?热闹。师伯不去观灯,在这里晃悠什么??”
长孙璟轻叹一声,
道:“我本来是?要出门,
可惜在门口?遇到樱丫头,她说府主又打算离开长安。按照惯例,
你每趟出远门之前都?会?来这里,老人家我当然是?巴巴地给?你送钥匙来。”
长孙璟顿了一顿,道:“而且啊,西?南路远,你这一走最少又是?三四个月,肯定有不少事要交代我这个老头子。与其明日一早让你派人扰人清眠,我不如主动点过来听听府主有什么?吩咐。”
李璧月道:“师伯是?长辈,璧月不敢。”,尽在晋江文学城
长孙璟笑骂道:“你嘴上不敢,心里准是?在想啊,我这一走,又是?三四个月,承剑府这一大家子又得交给?长孙璟那个老头子,唉,老头子整日里就?知道喝酒下棋听曲,也?不知道能不能靠得住……”
分明是?自嘲,可愣是?被他说出了一股洋洋得意的感觉,以李璧月清冷性情,都?忍不住笑了一声:“师伯说笑了,师伯你当然是?承剑府的定海神针……有您老在,我们承剑府的招牌就?倒不了……”
“哟,哟——”长孙璟哈哈一笑:“难得从阿月嘴里听到夸我老头子的话,今晚就?算看?不成灯,也?是?值的。”
笑声冲淡了两人之间?隐隐的氐惆情绪,“咔嚓”一声,合二为一的钥匙打开了祭剑堂的大门。
长孙璟点燃灯笼,微弱的火光照亮了影壁之上的历代府主画像。
李璧月走到谢嵩岳的画像前,燃香祭拜。之后,她又重新燃起一柱清香,供奉在一旁的楚不则小像之前。
从太原回到长安后,她将楚不则的骨灰埋葬在承剑府后山,又命人画了这幅肖像。
按照承剑府惯例,楚不则并非府主,他的画像并无资格供奉在剑堂之内。但李璧月出自自己一点私心,她不希望楚不则为承剑府做的一切就?此湮没无闻,所以将楚不则的画像放在谢嵩岳的旁边。
祭拜已毕,李璧月向剑堂最深处走去那座圆形的祭剑台走去,她的目光最终着落在祭剑台最中央的那柄照夜八荒剑上。
她转头望向长孙璟:“师伯,我想过了,这次西?南之行,我想要带上这柄剑。”
“你是?府主,当然你想带什么?就?带什么?。”长孙璟眼里露出期冀的光彩:“如今你剑骨淬炼完成,这柄剑当然归你使用,去吧——”
李璧月上前一步,双手握上照夜八荒剑的剑柄,剑身发出震颤的嘶鸣,一道强横之极的剑意从她手掌相?接处进入她的经络,在她经脉、骨骼、肺腑中游走,最后冲入紫府,与她识海中的浩然剑种融合,浩然剑种一瞬间?光华粲然,照夜八荒剑脱鞘而出,稳稳落在她的掌心。
去年?五月,她从海陵回到长安之时,第一件事就?是?回到祭剑台想要拔出这柄剑,可惜最后功败垂成。在太原鹤鸣山庄,她一身剑骨终于得到彻底的修复,一身浩然剑意也?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精纯。那时,她便知晓,拔出这柄照夜八荒剑对她而言并不算难事。
只是?,她到底有几?分意外?。照夜八荒剑的那道强横之极剑意似乎非与生俱来,而是?谢嵩岳所留下,其实去年?五月,她早就?可以拔出此剑,只是?被这股剑意所阻挠,如今她的身体彻底恢复,照夜八荒剑才对她解除禁制。
她看?向长孙璟,问道:“之前是?谢府主阻止我提前拔出这柄剑?”
对上她一双犀利又明澈的眸子,长孙璟只觉得一切无所遁形,他向后缩了缩脑袋:“我说阿月,你大可不必明察秋毫、寻根究底。做人要幸福,就?要难得糊涂……”
李璧月没有理睬他的插科打诨,追问道:“为什么??”
长孙璟叹了一口?气:“世上没有完美的兵器,照夜八荒剑曾是?秦士徽的武器,也?是?我承剑府最强的一柄剑,是?因为此剑曾经斩杀真?龙,得浴龙血,所以无坚不摧。但凡是?有一利必有一弊,此剑也?被真?龙临死前的怨气所污染,每次使用,伤敌的同时也?会?反噬主人。”
“所以,照夜八荒剑虽是?我承剑府的镇府之宝,但是?并非每任府主都?曾经用过它。谢府主也?只使用过一次,二十五年?前,太原二龙山地火泄露,谢嵩岳取照夜八荒剑,削西?峰山顶以封地火。此后多年?,此剑一直留在祭剑台。谢府主留下的那道剑意便是?他巅峰的实力,他说你剑骨损毁,是?否能够完全修复得看?昙摩寺和玄真?观是?否遵守昔年?旧约。但那两边各有各的问题,都?不靠谱,一切全赖机缘,只有你的剑意能够压过他留在照夜八荒剑的剑意,才代表你的实力超过了他,才有可能抗住剑中怨气的反噬。”
李璧月心中叹息,谢嵩岳着实是?操心的命,在他临死之前,对于未来之事,对于她竟做下如此多的安排。
云翊、淬炼剑骨,再到她拔不出来的照夜八荒剑。许多事,她一直都?瞒在鼓里。
虽说从结果来看?,谢嵩岳的安排并没有什么?问题。但她身处其中,总有一种事情脱离掌控的微妙感觉。
她看?向长孙璟,问道:“师伯,你觉得,谢府主会?满意我成为承剑府主吗?”
长孙璟疑惑道:“阿月你怎么?会?这么?问?谢府主当然是?属意于你,不然又怎么?会?力排众议,让你继任呢?”
“那谢府主死前到底还安排了多少事情,师伯不妨一并告诉我——”
长孙璟道:“这是?最后一件瞒着你的事了,再也?没有了。”
李璧月不信:“真?没了?”
“真?没了,你想要也?没有了。”长孙璟摊手,“如今你身体也?恢复,照夜八荒剑也?拿到了,就?算谢嵩岳死而复生,也?不是?你的对手,他还能安排你什么?事,今后的路,你便真?真?正正只能自己摸索了。”
他拍了拍李璧月的肩膀,道:“只有一条,算是?师伯我的提醒。照夜八荒剑若非不得已,能少用就?少用。与二百年?前那条真?龙相?关的事,大多不是?什么?好事。”
李璧月心中一动。
她在道源心火中看?到的关于云翊的回忆,关于承剑府、玄真?观、昙摩寺三派的缘起,似乎最早皆是?因为李玉京带着秦士徽、神慧大师在二龙山斩龙脉,杀真?龙而起。
玄真?观因为用道源心火来封印龙魂,导致历代观主道心不稳,容易走火入魔。
承剑府因为用照业八荒剑斩杀真?龙,镇府之剑被真?龙怨气污染,不能随便使用。
按这个道理,昙摩寺也?应该多少付出点代价,这一碗水才能端平不是??
她问道:“师伯,二百年?前,二龙山之战,昙摩寺有什么?损失?”
长孙璟:“损失,昙摩寺没有损失啊——”
李璧月挑眉:“没有损失?就?只有承剑府和玄真?观倒霉?”
长孙璟轻咳一声,道:“当年?三人之中,李玉京脾气暴躁,一言不合便喊打喊杀,一点也?不像个出家人。我们秦府主,也?是?人狠话不多的厉害角色,斩龙一战这两人是?主力。据说,神慧大师年?龄小一些,武功并未大成,出家人吃斋念佛,出力并不多。”
李璧月问道:“既然出力不多,那战后三颗龙睛,为何三派平分?这岂不是?大不公平?”
长孙璟道:“三人都?是?知己好友,龙睛正好三颗,正好平均分配,又谈何公不公平。”
这样似乎也?说得过去,李璧月也?就?没有在这件事上更多纠结。虽说昙迦和昙无两人可恨,但是?传灯大师和明光两人她还是?很有好感的,倒也?没有一门心思盼着别人不好。
她忽地想起一件事,又问道:“师伯,你有没有听说过昙摩寺想要建立什么?无上佛国?”
长孙璟一头雾水:“什么?无上佛国?”
李璧月第一次听到“无上佛国”四个字,是?在去年?五月的高阳山上。
当时昙迦下到高阳山下那座地堑之中,她和玉无瑑在上面蹲守,玉无瑑给?她编了个故事,故事中说“秃头”和“头秃”师兄弟为了成为罗汉菩萨,一起前往西?方的无上佛国,最后师弟“头秃”奉献了自己的生命、血肉和心脏,可是?最后到达无上佛国的只有师兄“秃头”一人。
当时,她以为玉无瑑不过是?讽刺昙迦只是?被昙无国师所利用,引诱他主动现身,并没有将这个故事中的无上佛国放在心上。
第二次,同样在高阳山上。当时她和玉无瑑从天工世家的逃出,没想到昙迦守株待兔,玉无瑑为了救她身受重伤。彼时,昙迦从玉无瑑身上拿走道源心火,洋洋得意说什么?三块龙睛很快就?要集齐,建立无上佛国只差最后一步。李璧月暴怒之下,一剑斩昙迦头颅。那时她并不知道三种先天真?炁彼此渊源,也?未再调查关于什么?“无上佛国”的事。
现在仔细想来,总觉得此事不对劲。或许玉无瑑知道其中端倪,才会?编这么?一番故事。可惜在太原她因为傀儡宗的事焦头烂额,没有详问他内情。
昙无和昙迦这一对师兄弟,背弃传灯大师的遗训,做下种种恶事,他们想要建的什么?无上佛国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就?是?了。
昙迦话中之意,似乎是?建立所谓无上佛国,需要先收集三块龙睛。
浩然剑种一直在她身上,就?算昙迦得到道源心火,三块龙睛也?只有其一,谈不上很快集齐。除非昙摩寺一早知道关于佛传心灯的下落,并且有把握得到它。
据明光所言,确认佛传心灯在他的识海之中,是?他离开长安之后的事。明光身为昙摩寺的佛子,昙摩寺真?的会?放任他一个人离开长安,流落西?南边地吗?
另外?,傀儡尊主华阳真?人一直致力于得到道源心火,其中仅仅是?因为道源心火是?道宗正统的象征吗?他是?否和昙摩寺有私下的交易?
十年?前武宗身死,圣人李怡被推上皇位,傀儡宗和昙摩寺在其中都?发挥了不可忽视的作?用。
虽两边看?似毫不相?干,甚至傀儡宗曾经与昙摩寺斗得不可开交。可如今她已知道了,这是?华阳真?人在高阳山下受伤之后,身为傀儡宗执事“刑天”的自作?主张。
如今“道源心火”落入华阳真?人之手,很难保证它最终不会?落入昙摩寺之手。
若要阻止昙摩寺的计划,明光体内的佛传明灯便十分重要了。或许她应该尽早启程,前往西?南。
见她沉思不语,长孙璟追问道:“阿月,什么?无上佛国?我只听说西?域有三十六佛国,国中上至国王,下至平民百姓,人人信奉佛教,奉养僧人,甚至有僧人成为一国之主,难道昙无国师亦有效法西?域佛国之心,自己登上皇位?”
长孙璟的声音有些惴惴,又有几?分不可置信:“这……这应该不可能的吧……”
李璧月摇头:“这当然不可能。”如果昙无国师想自己当和尚皇帝,应该是?要将全国的僧人武装起来,建立自己的僧军,而不是?去找什么?三块龙睛。只是?其中奥秘,她一时难以堪透。
“此事不过是?我顺口?一提,师伯既然没有听过,也?不需要将此事放在心中。但是?西?南之事要紧,我打算明日一早便离开长安前往泸江。”
长孙璟一惊:“啊,这么?快——”
“事疑则生变。”说起正事,李璧月脸色也?多了几?分严肃:“唐绯樱刚刚继任獬豸阁主的位置,尚需历练,这次我会?带她一起。长安这边的事……”
长孙璟从善如流,接口?道:“我知道,你们都?出远门,留我老头子一人在家看?门……”
李璧月又道:“还有裴小柯,这孩子学道术没什么?天分,学剑倒是?一个好苗子。他既然学了我的浩然剑法,以后就?是?我承剑府的人,师伯有空多指点指点他。”
长孙璟“嗯”了一声,叹息道:“如今我承剑府人才凋零,也?是?该好好培养后辈人才。这件事你就?放心吧,最近新入府的也?有几?个好苗子,我会?一并调教……老人家我这几?个月怕是?不能得闲喽——”
“此外?,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恐怕有些为难师伯。”
长孙璟哭丧着脸:“还有?阿月既然知道师伯为难,不如不提……”
李璧月道:“如今圣人病重,长安城暗潮涌动。师伯守着承剑府,也?别忘了东宫那边,万一有事,务必保证太子安危,等我从西?南回来——”
长孙璟长叹一声:“阿月啊,你和嵩岳是?越来越像了,每天操一箩筐的心。太子为东宫之主,身边自有暗卫保护。老人家我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哪里办得了这么?多事?”
李璧月微微一笑道:“是?师伯谦虚了。我曾听师父说起,二十多年?前,长孙师伯您的剑法在江湖上就?有‘烟云放旷、野鹤不群’的美名。与谢府主并称承剑府双殊,只是?师伯一向低调罢了。”
“如今我大唐正在风雨飘摇之时,太子仁厚宽弘,是?少见的明君,对我承剑府一向信重。一旦陛下有事,确保太子李澈登上皇位,政权平稳过渡,才是?有利于天下,也?有利于我承剑府之事。”她眼神掠过长孙璟,正容道:“长孙师伯想必也?不会?希望十年?之前的事再次重演吧……”,尽在晋江文学城
长孙璟被她看?得莫名有些心虚,他轻咳两声:“好啦,好啦,老人家我啊,还真?是?天生的劳碌命。你要去西?南就?去,有师伯在,保证你回来的时候,这长安城翻不了天……”
他严肃起来,眼神到底是?有了一代名剑的风范。
李璧月等的就?是?他这话,道:“那就?有劳师伯。”
长孙璟又道:“月丫头,你既然尊我是?个长辈,那师伯可还有一句话要讲……”
李璧月:“师伯请讲。”
长孙璟:“我承剑府在你的带领之下,声势已不同凡响,按说你也?没什么?事要师伯我提点了。可你的倔强的性子,和谢嵩岳当初如出一辙,我老人家少不得惹人烦,多说两句。我们承剑府的浩然剑意就?是?取自天地方直,一剑既出,势无转圜。当初玄真?观的青溟道君就?说过,浩然剑意的最大问题不在思进,而是?不知思退。他的话,谢府主一直没放在心上。如今你处在他的位置上,自己好好琢磨琢磨吧。”
两人离开剑堂时,夜色已然阑珊,李璧月往拂霜楼而去。
长孙璟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自言自语道:“这丫头,话术倒是?越来越厉害了。三言两语,让人干活卖命还心悦诚服……”
“啧,支使我长孙璟心甘情愿干活,就?是?谢嵩岳活着的时候,也?没这能耐。”
他用钥匙锁上剑堂大门,立在檐下的阴影之中,喟然一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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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师弟、温师妹、徐师兄,你们都?早早辞了尘寰而去,将承剑府这么?大的家业扔给?一个小丫头,害得我这个懒人也?不得不支棱起来。”
“百年?已永诀,一梦何太悲。有时候,我还真?是?很想你们啊……”
第120章
客栈
西南多山多水,
风景物侯大异中原。
二月的天气料峭清寒,道旁仍有未曾化完的积雪。官道之?上,十余骑疾驰而过。这些骑兵人人腰悬宝剑,
干练劲瘦,
动?作?整齐划一,行止有度,
一看就非同一般。
“吁——”最前方的女郎控住缰绳,轻吁一声,
马队停了下来。女郎抬了抬手中?马鞭,
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座竹楼,
对旁边着黑色披风的女子说道:“府主,
今日天色不早。那边客栈看起?来不错,
今晚我们就住哪?”
李璧月点了点头,
道:“好。”
众人这一路上经过不少客栈驿馆,
唐绯樱选的那座竹楼虽然不是规模最大最好的,
却是最适合的。
一来,
毗邻大道,往来方便,二来,门口?停了不少车马,
往来客商不少,想必在当地口?碑不错,吸引往来行商入住,若要打探消息也?便宜些。
今趟出门,
李璧月路上一应大小事宜,
大都交给唐绯樱办。
李璧月有心历练她,也?是给她表现的机会?。
唐绯樱的祖父虽然曾是承剑府的副府主,
但那也?是六十年前的事了。她从小在东瀛长?大,只是李璧月怜她一心回到?故国,又爱惜她一身武功不错,算是承剑府嫡传,对她委以重行李唐绯樱在承剑府资历尚浅,又这么快登上高位,难免有人不服。这一趟出门,唐绯樱将大小事情都安排得井井有条,毫无纰漏,也?很?快在承剑府的一众剑卫中?建立起?了威信。
一行人很?快到?了那座春来客栈的门口?,掌柜迎了上来:“客人打尖还是住店?”
唐绯樱上前招呼:“住店。我们一行十个?人,要五间上房。”
唐绯樱从袖中?掏出一锭十两的银子,又道:“我们一行人赶了一天路,店里有什么吃食,掌柜的只管拣好的上便是。还有,马料也?只管选最好的用。这十两银子先挂在账上,花用多少掌柜先记着,明日出门时我一并?结算,多退少补,这可?使?得?”
“使?得,使?得。”掌柜少见出手大方、行事利落的女郎,接过银子,喜笑颜开?道:“客人里面?请。”
到?了客栈大堂,剑卫们在八仙桌上围了一桌。李璧月爱清净,与唐绯樱另外在靠窗的位置选了一张小桌。
小二端上一盘酱牛肉,一盘炒鸡蛋,一盘时令蔬菜还有一碟子兰花豆,
一只白色的小松鼠从李璧月披风的袖口?钻了出来,发出唧唧的叫声。
李璧月用筷子夹了几颗兰花豆放在窗户上喂它,谁知这货一点面?子也?不给,只闻了闻气味,便转身跳回她的肩膀上,将小小的身躯蜷缩起?来,显然对今日的晚餐不甚满意。,尽在晋江文学城
李璧月用手轻轻揪住它的脖子,再?次将它抓到?兰花豆的前面?,将兰花豆剥去外皮,强行塞入进去。小松鼠咬了两下,忽地仰面?到?了下去,四脚朝天躺在窗台上,一动?不动?,直接装死了。
这小松鼠正是玉无瑑驯养的宠物小白。从太原回到?长?安之?后,李璧月就一直将这只松鼠养在身边。这次出远门本来不方便带着它,李璧月本想将它留给裴小柯照管一段时间,谁知离开?长?安后,发现它不知什么时候钻进了她放行礼的包袱之?中?。
这想再?送回去也?不可?能,李璧月只好带着它一起?上路。
这小松鼠既好养,也?难养。
说它好养,是说在野外的时候,不论喂它吃什么也?不挑。馒头吃得,干粮也?吃得,有时候还会?自己去树上摘野果,自给自足。
说它难养,便是眼下这种情况了。每次打尖住店,它都要店里最上好的坚果果仁才肯吃,不然就趴在窗户上装死。
李璧月看着又好气又好笑。
人说宠物肖主,这小松鼠倒还真像它的某个?前主人。,尽在晋江文学城
人穷得叮当响时,也?没有饿死。可?身上有点钱的时候,总是能找到?市集上最好吃的食物。
这货不愿意吃这普通的兰花豆,只能说明这店里还有它更心仪的其他食物。
李璧月深深叹了一口?气,叫来店小二,问道:“店家,你们店内可?有其他的坚果小吃,譬如核桃、桃仁、杏仁板、板栗之?类?”
小二道:“店内确实有一些板栗子,掌柜的说几位是贵客,吩咐将这板栗炖了老母鸡招待几位,眼下还未下锅呢?”
李璧月道:“既是如此,那老母鸡清炖便可?。将板栗单独拿过来,这只松鼠闻到?味了,这普通的兰花豆下不去口?——”
小二啧啧称奇:“还有这事?客人你稍等一下。”店小二说着便往后厨去了。
这时,客栈门口?传来一阵喧嚷之?声,一道粗厚响亮的声音喝道:“掌柜,要三间上房,多备些热水,这几天累死老子,要好好洗个?澡。”
掌柜赔笑道:“客人,实在是对不起?。上房今日都被人订满了,只剩下几间普通的厢房,客人您看……”
那粗嗓子登时动?了怒:“什么,奶奶的,竟然有人敢抢老子的上房?如今这西南道上,有谁不知道老子蛇眼刘三的名号,是谁这么不开?眼,敢跟老子抢东西。你现在让他腾出来,老子既往不咎,否则,嘿嘿……”
门外传来狞笑之?声,笑声带着威胁之?意,阴恻恻的,听着叫人绝不舒服。
李璧月朝窗外看去,只见门口?停着三辆马车。打头一辆马车青毡红帐,后面?两辆马车并?无车厢,而是载着两个?巨大的铁笼子。铁笼子里满载着衣衫褴褛,满身伤痕的奴隶。这些奴隶都是男人,年龄最大的约五十来岁,最小的只有十二三岁,每人脸上神情木然。马车外各有两名拿着长?刀的精壮汉子护卫。
过了一会?,那掌柜一脸苦相到?了李璧月这桌前,求恳道:“两位客官,这人是我们西南绿林黑水寨的寨主,此人武功高强,做的是奴隶贩卖的生意,在西南道上黑白通吃。你们虽然人多,但是毕竟是外地来的,强龙不压地头蛇。不如匀两间上房给他们。今日这顿酒菜就算小店奉送几位,如何?”
承剑府这趟西南之?行,为了路上方便,一行人都是普通服色,并?未表明身份,掌柜的只以为是哪里来的行商。唐绯樱也?毫不生气,语带笑意,说道:“都是出门在外,总有不方便的时候,是该互相帮衬帮衬,和?气生财。”
掌柜连连点头:“正是,正是。几位愿意换房,小店感激不尽。”
唐绯樱道:“谁说我们愿意换房了?”
掌柜擒着眼珠子,不解地道:“那你们……”
唐绯樱笑盈盈道:“强龙不压地头蛇,多半是因为它本身就算不上强龙,自己也?是一条小蛇。若是遇着像我这样娇滴滴的女郎嘛……”
“如何?”
“自然是半步也?不会?让的。”唐绯樱看向李璧月,微笑道:“不然我姐姐的面?子往哪儿搁。”
掌柜心凉了半截。他原先看着唐绯樱面?容带笑,举止和?善。以为是个?好说的,谁知竟碰了个?软钉子。
他觑向唐绯樱对面?的李璧月,心想听唐绯樱的话意。两人之?间应该是李璧月为主,唐绯樱为从,不如去求李璧月,说不定前者会?更好说话一些。
他走了两步,嗫嚅着正要开?口?,李璧月冷冷一瞥向他看来,掌柜的仿若一霎被冰雪击中?,几乎都忘了自己要说什么,就这么卡在当场,浑身颤抖仿若筛糠。
唐绯樱不由得笑了一声,道:“真是麻烦,看起?来好像我们欺负人似的。姐姐,你先坐会?,我去找那个?蛇眼刘三谈谈。”
李璧月点头道:“出手轻些,毕竟是别人的地盘,不要闹出太大的动?静。”
唐绯樱道:“姐姐放心,我晓得,我也?是从小黑的白的都混的。”,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站起?身,朝客栈门口?走去。
不一会?,客栈外就响起?唐绯樱那娇柔如黄莺出谷的声音:“刘寨主,听说你有事找我?”
刘三乍见如此明艳靓丽的女郎,一时看得移不开?眼睛,如坠云雾之?中?,语无伦次道:“……我找过你?有这么回事吗?不过女郎若是有事找我,我是欢迎之?至……欢迎之?至……”
唐绯樱笑道:“正是不才在下区区抢了你的房间嘛,来,我们谈谈……”
她伸手款住刘三的肩膀,托着对方往另外一侧的河道边而去。
不一会?,唐绯樱就悠然自得地回来了,重新坐在李璧月对面?。又过了一会?,刘三才耷拉着脑袋回来,回到?客栈,可?不再?提换房的事,他失魂落魄地找了一张桌子坐下,四处张望,一眼扫到?唐绯樱,又飞快地将头缩了回去。
李璧月奇也?怪哉地看唐绯樱:“你把他怎么着了?”
“没什么,就是掰了掰手腕而已?,他既然输了,自然不好意思再?找我提换房的事。”唐绯樱笑容有些诡异:“不过嘛,他现在看着没事,晚上可?就没那么好过了。”
李璧月知道唐绯樱从小在扶桑流浪长?大,对付这些泼皮蛮横的人自有手段,也?就没有多问,只略微点点头。
唐绯樱忽地又神秘兮兮地道:“想不到?刘三这种无赖的人,竟然也?能娶到?如花似玉的夫人……”
“夫人?”
唐绯樱道:“刚才我在那马车里偷瞧了一眼,里面?可?真是一个?千娇百媚的大美人。”
她又颇为自恋的加了一句:“只比我差了一点点。”
蛇眼刘三不再?纠结上房的事,客栈老板很?快就给他们一行人办好了入住手续。
店小二从后厨拿了一小柳筐板栗子送到?李璧月这桌,李璧月将之?搁在窗台上,小白也?不装死了,飞快地抓起?几只栗子塞入口?中?,将腮帮子塞得鼓鼓地。
小店菜式虽简单,难得味道不错,李璧月多吃了一碗饭。忽地,她看到?小松鼠忽地“嗖”地一下飞了出去,在靠门口?的桌前停留了一瞬,很?快向屋外窜去。
门口?传来一声惊叫声,“蓝蓝,我的蓝蓝,刚才那是什么东西——”
紧接着是杯碟破碎的声音,似乎是有人在慌乱中?打破了什么东西。
李璧月仔细看时,只见那桌上坐了两个?人。一人便是蛇眼刘三,他身旁另有一位女子,那女子雪肤花貌,冰清玉样,想必便是之?前唐绯樱所言马车中?的美人。只是她看起?来娇柔惜弱,全无当家主母的神态气韵,不像是刘三的夫人,更像是随侍的姬妾女奴之?流。
蛇眼刘三呵斥道:“为了一支扁毛畜生,大呼小叫,摔杯破盏,成何体统,老子这次就不该带你这个?麻烦的玩意儿出门,看着晦气——”
那女子哭泣求恳道:“蓝蓝被野猫叼走了……求大爷想个?法子帮奴救救它……”
她一边哭用一张白色帕子抹着眼泪,看起?来好不伤心。
刘三不耐烦道:“不过是个?扁毛畜生,被野猫叼走另寻一只就是。”
“可?是蓝蓝是我哥哥留给的,它陪了我三年。而且,它都会?说好多话了……呜呜呜呜……”
见刘三无动?于衷,那女人低低的抽泣起?来,那声音呜呜咽咽、凄惨悱恻,简直令闻着伤心,听者落泪。
李璧月坐不下去了,她离席走出客栈外,施展轻功上了房顶。看到?小白衔着一只鹦鹉,抛下又重新抓回来,屋顶上飘飞着不少蓝色的鸟羽。
那鹦鹉大叫着:“蓝蓝不是食物!不能吃我!蓝蓝不是食物!不能吃我!”
小白从没见过会?说话的鸟儿,颇为新奇地看着它。
李璧月招了招手,小白飞到?她手上,将鹦鹉放了下来。好在小白的腮帮子里塞了不少板栗,它并?没有要吃鹦鹉的意思,应该只是捉来玩耍,除了掉毛,鹦鹉并?没有受什么伤。
李璧月放了小松鼠自去玩耍,带了鹦鹉回到?客栈内,交还到?女人的手上,道:“抱歉,是我养的宠物调皮,捉了娘子的鹦鹉玩耍,所幸这鸟儿并?没有受伤,这边归还给娘子。为了表示歉意,今日你们这桌就记在我们的账上。”
那女人喜出望外,将鹦鹉接过,千恩万谢地道:“多谢女侠,多谢女侠——”
那鹦鹉亦学舌道:“多谢女侠,多谢女侠——”
它说话的声音、音调与语气,竟与这女子一模一样。
李璧月一时惊奇,问道:“这鹦鹉竟然这么会?说话?”
那女子摩挲着鹦鹉的羽毛,之?前怯弱的神情也?显出几分骄傲来,道:“是哩。只要是它听过的声音,它都能模仿出来。”
客栈内本有不少行商,听了这件奇事,都被吸引了注意,纷纷道:“竟有此事,那娘子你让它学一个?呗——”
也?有人起?哄地道:“想必是这鹦鹉日日和?娘子在一起?,所以学会?了娘子你的声音。若说它什么声音都能学会?,我可?不信。”
“我也?不信……”
……
那女子一时成为众人的中?心点,骑虎难下,也?有些显摆的意思,便对鹦鹉道:“蓝蓝,说一句话。”
可?那鹦鹉不是是不是刚才差点落入鼠口?,受了惊吓,又或者看不上周围这些俗人,一动?不动?,并?不开?口?。
那女人夸下海口?,又催促道:“蓝蓝,你快说呀……”
恰逢此时,店里的小二阿东端了饭菜来,放在桌上,笑道:“吃的都齐了,爷们慢用。”
忽地那鹦鹉开?了口?,学店小二的语气道:“吃的都齐了,爷们慢用。”
李璧月心中?称奇,这鹦鹉连店小二那讨好谄媚的语气都学了十成十。一时之?间,再?没人质疑鹦鹉说话的事,纷纷稀奇地围了上来,逗弄鹦鹉说话,更有客商表示要花两千钱,买下这只鹦鹉。
那蛇眼刘三被搅得心烦意乱,道:“一只扁毛畜生而已?,看得比什么都重,臭娘们,走到?哪里就爱出风头,老子迟早把你和?你那鹦鹉一起?发卖了。”
他一下子掀了桌子,酒肴杯盘洒落一地。他看也?不看,便往楼上厢房而去。
那女子一下子吓蒙了,反应过来时,刘三已?上了楼。女子连忙抽泣着追了上去,娇啼道:“爷,奴儿知错了。只要爷让奴儿留着鹦鹉,奴儿便侍候爷,什么都愿意听爷的……”
……
眼见一场热闹如此收场,周围的人觉得没意思。店小二收拾了残局,人群也?纷纷散去。
饭后,李璧月与唐绯樱便回到?房间休息。
这春来客栈虽是山野小店,倒也?洁净。又因为两人看着非富即贵,店家又特地使?唤小二上来,换了崭新的床褥。
这松鼠并?不安分,它招摇着长?尾巴,突然从客房的枕头底下扒拉出一本书出来,又用鼻子嗅了嗅,屁颠屁颠地塞到?李璧月手里。
李璧月一看书封,上面?写着三个?大字《南华经》。
她翻开?扉页,第一页正是《南华》内篇第一,“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
书页有些破旧,想必是主人曾常常翻阅。扉页上写着一行小字:“我是蓬莱山上客,昆仑瀛海归来闲。倾樽酒,对青山,烟霞风月两悠然。”
李璧月愣住了,这首小诗她曾听玉无瑑吟过,是道者自许之?意。而这书上的笔迹她也?极为熟悉,正是玉无瑑所留下。她心中?生出诡异的浮想,难道玉无瑑也?来过这间客栈?
第121章
鹦鹉
李璧月看向店小二:“小二,
这本《南华经》是哪里来的?”
店小二看了她手中书册,“咿呀”一声,“这本书想必是前几日住在这间房里?的道长落下的,
不知客人能不能将它?还给我。等到那位道长发现自己丢了东西?,
回来小店索要,我们也好还给人家。”
李璧月:“道长?”
店小二道:“是哩。这间上房的上一位客人是一位道长……他是三天前到了我们春来客栈,
住了一晚便匆匆离去。”
李璧月:“你可知他去了哪里??”
店小二道:“我们春来客栈每天人来人往,那会知道每一个客人的去处。怎么,
客人你认识那位道长?”
李璧月摇了摇头,
将书递了过去,
“不认识,
我只是随便问一下。既然是客人丢的东西?,
店家就收起?来吧。”
店小二接了书,
作揖道:“多谢多谢。”店小二收拾妥当之后,
告辞离开。
李璧月推开窗户,
从二楼的窗户向外看去,
可以看到不远之处的官道。她心下嘀咕,那本《南华经》真?的是玉无瑑留下的吗?他竟然在她之前?到了西?南。
她又想起?那晚在东宫太子?李澈所言,在西?南一带,发现了傀儡宗的行?迹。
玉无瑑出现在西?南,
是追踪傀儡宗的消息,还是他也已经成了傀儡宗的一员?
如果在西?南再遇,他们之间是敌是友?
……
她想着这些事,一晚上睡得?不踏实。
万籁俱静,
不知何处响起?一道轻微的窣响,
似乎像是惊鸟的啼叫声。
睡在房梁上的松鼠小白忽地扒拉开窗户,飞了出去。
李璧月睁开了眼睛,
披衣下了床。
平日夜间,小白偶尔也会出去活动一下,李璧月也太管它?。只是今日那差点成为盘中餐的鹦鹉,为了避免小白闯祸,李璧月还是决定出门看一下。
她跃出窗户,只见一轮明月凄冷悬于高天。山旅野店寂无人声,松鼠小白也不见踪影。
忽地,她听到客栈的西?北方向传来一道鸟啼之声,接着好像是窸窸窣窣有人说话的声音。
李璧月靠近一看,那边原是客栈的柴房,堆积起?来的木柴占了大约一半的空间,另外一半的空地上放着两个大大的笼子?,隔着门缝看到笼子?里?装的似乎是人。
李璧月想起?白天蛇眼刘三后面两辆马车装载的似乎就是这两个笼子?。掌柜曾经说起?蛇眼刘三做的是奴隶贩卖的生意,在西?南道上南北通吃,这笼子?里?想必便是他此?行?贩卖的奴隶了,只不知要贩卖往何方。
本朝奴隶买卖并不违法,李璧月也不打算管这事,正要离开时,发现柴房内有道黑影动了一下。原是那客栈的店小二阿东,他拿着柳筐,似乎在分发什么东西?。
不知那些被关在笼子?里?的奴隶是晚上睡死过去了,还是饿了一天饿晕了,一动不动。
店小二发完了东西?,提着柳筐向门口走来,一边走,一边说道:
“倩倩夫人真?是心善,这大晚上还让我给这些奴隶发馒头……”
“想不到蛇眼刘三竟然还能娶到这般倩倩夫人如花似玉的老婆,我呸——”
“倩倩夫人真?是太美了,要是我什么时候能摸一摸她像羊奶一样嫩白的手,该多好啊……”
“听说倩倩夫人原来也是奴隶,是蛇眼刘三买来的。刘三白天说要把?倩倩夫人卖掉,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要是真?的,我就卖了家里?的老房子?,再找掌柜的借一点钱,嘿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