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正在为她?诊脉。诊病的老太医姓康,发须皆白,乃是东宫太子?李澈委任而来。一番望闻问切之后,老太医凝重的神色逐渐舒缓了下来,示意守在床边的燕姨垂下纱账,
让李璧月好好休息。
长孙璟连忙迎了上去?,问道:“太医,
李府主情况如?何??”
康太医道:“以脉象来看,李府主只是战中消耗过大以致脱力,之后又悲伤过度,情志受损以致昏迷不醒。好在李府主身体?并无大碍,等真气慢慢恢复之后,就会自行醒转。但稳妥起见,我还是拟一副药方,为李府主疏气强身。”
听闻李璧月无事,长孙璟松了一口?气,道:“多谢太医。”他唤来夏思槐,道:“思槐,取十片金叶子?来谢康太医。”
康太医早年是太医院的人,医术精湛,但年龄已经大了,早已致仕退休。平日里?甚少出门看诊,只是偶尔奉诏入宫,看一些疑难杂症。今日到承剑府来,还是看了太子?李澈的面子?。不过承剑府也不好让人空手走一趟,这些面上的规矩长孙璟还是省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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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太医连连摆手道:“李府主此?番杀死了劫持太子?殿下的恶僧,实在有大功于国。太子?殿下听闻李府主受伤昏迷,才?特?命下官为李府主看诊。来此?之前,太子?殿下已有厚赐,不需承剑府破费。”
长孙璟道:“不瞒康太医,除了李府主之外,还有一个人需要请太医瞧上一瞧。”
康太医捋了捋花白的胡须:“哦?是什么人?”
长孙璟道:“是一位游方道士。这次,承剑府能诛杀昙迦,此?人也有很大功劳。”
康太医颔首道:“那便去?瞧一瞧吧。”
长孙璟带着他出了拂云楼,拐过后面的一排房子?,到了一处静室。静室的床上,躺着一位青年道士。那道士面容苍白,分明已无呼吸。在床边,守着一位十来岁的童子?,在一旁抹泪抽泣。见康太医进来,连忙让出床前的位置。
康太医只看了一眼?,摇头道:“长孙阁主,就算再好的医术也只能医治活人,此?人分明已无呼吸,又如?何?医得?”
长孙璟道:“此?人虽然已无呼吸,但是心脉并未断绝,也许还有一线生机,老太医一看便知……”
康太医闻言,将手腕搭上玉无瑑脉搏。数息之后,仍是摇头叹息道:“此?人本是道家方士,体?内似乎有一种先天真炁保护心脉。所以虽然呼吸断绝,仍能保他心脉不歇。但是他脏腑受伤沉重,脑内更有淤血。就算活着,也不过是一个活死人而已。长孙阁主,还是早点为他准备后事吧——”
听到康太医的宣判,裴小柯“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师父,你不要死,你不能死啊……”
他“扑通”一声扑道康太医面前跪下,哭道:“大夫,求求你救救我师父。小柯已经没有了父母,若是再失去?师父,小柯就又成了孤儿了,呜呜呜……”
孩子?哀戚的长哭之声撕心裂肺,长孙璟也跟着抹泪,道:“老太医,上天有好生之德。如?此?严重的伤势,他都心脉未绝,想必上天也不忍收去?他的性命。老太医,但凡有法可?救,我承剑府愿不惜一切代价——”
见此?情景,康太医也不由得心生不忍,他叹道:“长孙阁主,下官行医数十年,岂有能救而不救的道理。只是此?事确实在超出下官能力。不过,医学之道永无止境,宫廷之外,亦有医术高明之人。如?果?那个人还在的话,说不定会有一线生机。”
长孙璟:“什么人?”
康太医:“长孙阁主可?曾听说过药王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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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孙静瞳孔一震:“孙危楼?”
***
拂云楼内,燕姨按照康太医开的药方,正在煎药。
她?怕李璧月突然醒了,叫不到人。干脆便将炉火移到卧室之外,一边扇火,一边留意着里?面的动静。
忽地,她?听到里?面传来数声急促、似乎被梦魇住的呼喊声,“云翊,云翊……”
燕姨心中一喜。李璧月过往被梦魇着了,也时常会喊云翊的名字。武宁侯的小世子?伴着她?走过风霜砥砺的童年,本就是她?心中最无法磨灭的存在。
以往李璧月梦魇之后,一般都会很快清醒。燕姨急忙进入房间,查看她?的情况。
李璧月额前冒汗,眉头紧皱,却并未清醒,仍然困于梦中流光的某处缝隙。
……
这是一个清晨,她?正在承剑府的试剑台练剑。
这时,距离她?拜温知意为师、加入承剑府已有整整九年。她?的浩然剑法已完全融会贯通,是承剑府自谢嵩岳以下的第一高手,连几位师叔师伯都不是她?的对手,已被视为下一任府主的人选。
谢嵩岳这些年伤病缠身,也有意隐退,将府主之位传承给她?,可?这件事情卡在一个至关重要的环节,那便是作为承剑府镇府之宝的照夜八荒剑。
据传,照夜八荒剑是承剑府第一代府主秦士徽的佩剑。秦士徽剑法通神,武功之高,在天策府中当属第一。他跟着秦王李世民面南征北战,凭这柄照夜八荒剑诛尽天下宵小,辅佐李世民登上至尊之位。
他死前留下遗训,承剑府每一任府主都必须拔出照夜八荒剑,获得神剑认可?,才?能就任府主之位。
可?是无论李璧月怎么努力,始终拔不出这柄作为承剑府象征的神剑。
她?天性坚韧,也并不气馁。
一方面,让她?继任承剑府主只是谢嵩岳、温知意的希望,她?本人对此?并没有多少想法。在李璧月心中,当年她?加入承剑府只是因为温知意承诺她?承剑府会尽最大的努力,帮她?寻找当年失踪的武宁侯世子?云翊。
另一方面,她?认为拔不出剑只是自己的剑法还有可?精进之处,便每日加倍刻苦练习。
她?将浩然剑诀全部演过一遍,便往洗剑台一旁的凉亭暂时休憩。
这时,楚不则走了进来,道:“李师妹,云翊的事情有消息了。”
楚不则是承剑府獬豸堂的堂主,也奉谢嵩岳之命帮她?寻找云翊的下落。
李璧月站起身,道:“哦?这次是哪里??”
她?声音平淡,并无多少惊喜。
这些年,楚不则每年都有大半的时间在外,也时不时有消息传回。她?习剑之余,跟着师父几乎走过大唐的大江南北,可?每次都是空欢喜一场。次数多了,她?也渐渐麻木了。
有的时候,她?甚至会想,说不定云翊早就死在十年前的那场大火之中,只是她?自己一直不肯死心而已。
楚不则道:“师妹,我这次在洛阳救了一个商人,他听说我打听武宁侯府的事,告诉我一件事。”
李璧月:“什么事?”
“那人说,当初武宁侯云嗣秋有一个弟弟,俗家姓名为云嗣白,出家之后道号紫清真人。”楚不则补充道:“那个商人以前在玄真观做过几年道士,知道不少道门秘辛,此?事最少有九成的可?信度。”
李璧月抬头,震惊地望向?楚不则。
楚不则继续道:“紫清真人,我不说你也认识。九年前的玄真观主,道门领袖,当初进献给武宗的那颗长生丹就是他炼制的。武宗服用之后,一命呜呼。谋杀皇帝是何?等大罪,当晚他就被投入诏狱,畏罪自尽。我猜想,武宁侯府的大案说不定也是因此?被牵连,惨遭灭门。你知道,皇室倾轧,本就是什么都有可?能。”
李璧月嘴唇蠕动了下:“可?是,当年师父告诉我,武宁侯府的案件是一桩江湖仇杀。而且此?事当初是承剑府取证调查的,也已经销案,难道承剑府办案还有错的吗?”
楚不则摇头,道:“师妹,你还是太年轻了。很多时候,承剑府也是不得已的。武宗死后,皇权变更,当今天子?上位之后,不允许承剑府再深入查下去?。谢府主也是没有办法,不得已只好草草结案。”
“你说什么?”李璧月站起身——承剑府于武宁侯府一案上处事不公?,此?事几乎颠覆她?的认知。她?不可?思议地看着楚不则:“可?是武宁侯镇守灵州二十年,抵御北方外族,战功卓著。对待灵州百姓更是爱民如?子?。如?今全家上下数十口?一朝尽数被屠戮,难道朝廷连个应有的交代都没有吗?”
楚不则支支吾吾道:“有什么办法,这里?面水太深……武宗去?世之后,连太子?李屿都不知所踪,继位的天子?是武宗的皇叔。当年谢府主不过是提了一句按礼制应该寻太子?继位,我们承剑府这九年来便一直不得圣人待见,对武宁侯府的事也有心无力。你也知道,没有圣人支持,我们承剑府什么也做不了……”
李璧月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
她?在承剑府已有多年,虽一心习剑,但是对于承剑府的处境也多少有所了解。譬如?谢嵩岳和温知意之所以急着让她?接任府主之位,便是因为谢嵩岳已失圣心。而她?李璧月背景干净,与朝中的任何?势力都没有关系,犹如?一张白纸。
圣人虽登上帝位九年,但因得位不正,朝中仍受掣肘,需要一把利剑,来打破僵局。
承剑府也需要这把利剑,来改变自身备受冷落的处境。
而她?李璧月,便是双方都认可?的选择。,尽在晋江文学城
楚不则见她?不说话,知道她?最终接受了这个结果?,便将话题拉了回来:“我们继续说云翊的事。紫清真人早年在终南山白云观修道,曾有一位师弟。后来紫清真人成为玄真观主之后,与这位师弟便断了往来。告诉我消息的商人说,他前几日在洛源见过那位师弟,他身边跟着一个徒弟,与紫清真人年轻的时候有八九分相似。”
“紫清真人一生修道,未曾娶妻。那个与他相像之人,很有可?能便是他的侄子?,武宁侯世子?云翊。我想,当初紫清真人死于狱中之后,他的师弟或许知道武宁侯府要出事,可?惜他到晚一步,只来得及救走师兄的侄子?,这也合情合理。你不也说,当初大火之后,并没有在火场找到云翊的尸体?吗?”
李璧月心中一动。这九年来人海奔忙,确实只有这条消息听起来贴合实际。
她?问道:“可?知那位道长道号?”
楚不则道:“那名道长平日独来独往,在一个地方从?来不会呆超过一个月,每次见到不同的人便报上不同的称号,有说他道号海琼子?,也有说云外仙、天南翁、白云叟、武夷道人、扶摇子?等等,我猜他为了保护自己的师侄,所用多为化名。好在洛源离长安不远,李师妹若是去?得及时,说不定能找到他。”
……
那时,李璧月的师父温知意恰好有事,并不在承剑府。
李璧月也不好因为自己的私事劳烦本已重病缠身的府主谢嵩岳,便一人一剑,去?了洛源。
她?花了两天的时间,才?最终打探到那位道人与徒弟最终出现的地点是洛源高阳山的山神庙。
可?惜,等她?到那里?的时候,并没有见到人。那时天色已晚,她?吃过干粮,便打算在那山神庙先凑活一晚,等到天亮再继续寻访。
半寐半醒之间,她?听到无数凌乱的脚步声。
紧接着,“哐当”一声,山神庙的大门被人从?外面破开。
她?心中警醒,猫在神像的背后,见到一大队黑衣人站在门外。
为首之人,身材高瘦,似乎是这伙人的老大,他将山神庙环视一遍后,喝道:“怎么回事,不是听说那老道出现在这里?吗?这里?看起来并不像是有人住过的样?子?。”
他后面的黑衣刀客应声道:“那老道向?来乖觉,一有个风吹草动,便跑得比兔子?还快。想必是知道消息,溜掉了。”
黑衣老大道:“上山的路口?都有我们的人把手,他们多半还在山里?,我们追——”
“我说,我们得小心行事。要知道,九年之前,紫清那老道虽然死在狱中,可?是他灵府之内的那一颗先天道种,竟然平白无故消失无踪。上面将玄真观所有人的灵府都找了个遍,也没有找到这颗道种。哼,紫清狡猾,这事多半便是落在他师弟头上。为了这事,连尊主都亲身到了济源,非要从?这老道手中夺得先天道种不可?。你我须得小心行事,以免误了大事……”
“怕什么,富贵险中求。既然连尊主都亲自到此?,你我兄弟二人更该好好表现,抓了那道人前去?领赏。”
“走,我就不相信将这座山翻过来,还找不到那牛鼻子?老道——”
……
那两人说着,带着大队人马,气势汹汹地离开了。
李璧月心中一个激灵。
听这两人话意,这位道人确实是紫清的师弟,很有可?能带走了那位“尊主”一心要找的“先天道种”,因此?被这两人追杀。
而根据楚不则的消息,那道人身边的徒弟很有可?能便是云翊。
一想到云翊可?能会有危险,她?便再也坐不住了,悄悄跟在两人身后。
这一日正是十五,一轮满月将夜空照得纤亮。这一群黑衣人起初沿大路而行,后面不知为何?,竟专捡崎岖小路而行,有时还会向?上攀爬一段路。
李璧月直觉他们应该是走错了路。可?是此?群人既非善类,她?自然也不会专门提醒他们,只是沉默地跟在后面,最后竟然跟着这群人上了一处高崖。
高崖之上,立着一位发须皆白,广袖宽袍的道人。银月之下,他一身衣袍狂舞,如?冯虚御风,遗世而独立。
道人回过头来,望向?一众黑衣人,道:“想不到九年过去?,他竟然还不死心,劳师动众,派这么多人过来。”
高瘦首领叱骂道:“少废话,交出紫清老儿留下的先天道种,我兄弟二人可?饶你不死。”
道人摇摇头:“你们找错人了,先天道种并不在我手中。”
高瘦首领道:“在与不在,你死了自然便知道了。兄弟们,上——”
那道人叹了一口?气,道:“同室不须分楚越,萧墙何?事动干戈。你们尊主如?此?做派有如?何?求得了仙,问得了道。可?悲,可?叹……”
高瘦首领冷哼一声:“老杂毛死到临头,还管别人能不能求仙得道——”
黑衣人一拥而上,可?是那道人连避也不避。他闭上眼?睛,竟是闭目待死。
李璧月吓了一跳,她?先前见这老道人气度丰神,原以为他自有些功夫傍身,谁知他竟毫不反抗,引颈就戮。
刹那之间,她?已来不及细想。手中承剑府的制式长剑已出鞘,剑气一扫,将前面的黑衣人逼退数步,挡在那道人身前。
那高瘦首领眼?见大功告成,不意半路上杀出一只太岁。他望向?李璧月,既惊且怒:“你是什么人?”
李璧月冷声道:“承剑府,李璧月。”
那首领听闻承剑府之名,发出一声狞笑:“原来是承剑府,谢嵩岳那老狗失了圣宠,自顾尚且不暇,还有空管别人门派的事,看来是还没有长到教训,年岁都活到狗身上——”
他话音未落,一道剑气自颈侧扫过。
那高瘦首领一颗头颅滚落地上。
山岭之中,人人震骇。没想到李璧月出剑如?此?之快,甚至没人看清刚才?发生了什么。
李璧月提剑指向?那名黑衣刀客,冷喝道:“带着你们的人,立马消失在我面前。否则,死——”
她?的声音冰冷肃杀,如?北国一缕凛冽的雪风。
那黑衣刀客战战兢兢后退。李璧月既能轻松杀了他的同伴,自然也能轻松杀了他。
可?是,眼?下离那道人不过一步,若是这般回去?,尊主定不会轻饶了他们。
他咬咬牙,大喝道:“兄弟们,一切上,杀了这个女人,赏百金。”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那些黑衣人全部不要命一般地冲了上来。
李碧月夷然无惧:“看来你们是不惜命了,那便与他黄泉作伴去?吧。”
长发出一声清越的剑鸣。她?凌空而起,天际无数剑光落下,璀璨夺目,在如?此?寂夜,宛如?神阳出世,照彻光明。
这是浩然剑诀的最后一剑,万山归雪满江白,是最为纯粹极致的剑意,也是最为凌厉的杀招。
剑光之下,众生如?蝼蚁,一剑尽归尘土。
察觉剑上威势,那黑衣首领目光骇然,几乎是下意识拔刀斩出。
刀剑交接一瞬,无数的气劲爆炸,夜空轰然裂开。李璧月受到前所未有的冲击,她?肺腑受创,吐出一口?鲜血,从?半空中坠落。
她?以剑拄地,目光惊疑。
她?之前一剑轻松杀了那高瘦首领,多少有些轻敌。没想到这黑衣刀客竟然是个隐藏的高手,竟能一刀挡下她?的剑招。
而她?很快就发现自己想错了,那黑衣刀客的身体?抖得像筛糠一样?,一点也不像是力挫强敌的样?子?。
他扭头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声音颤抖地道:“参见尊主。”
他跪下之后,视线再无遮挡,李璧月看到了他身后出现了另外一个人。
那人身着一身紫色华服,头上带着一个雕刻着睚眦的青铜面具,神秘而狰狞。他一身气息沉凝,如?渊似海,深不可?测。
他手里?握着一柄长刀,显然方才?与李璧月对招之人正是他。
其他黑衣人一起跪在地上,呼喝道:“参见尊主。”这些人的声音都充满了恐惧,不知是恐惧方才?刀剑交击之威,还是单纯害怕这个突然出现的紫袍人。
那紫袍人一步一步向?前,最后停在李璧月身前。
李璧月想起身迎敌,可?是那紫袍人的威压如?此?强大,让她?几乎动弹不得。
她?喝问道:“你是谁?”
第042章
碎骨
那紫袍人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而?是用手划上她?的眉骨,轻哂道:“呵,天生剑骨,
百年难得一遇的剑道天才?,
谢嵩岳还真的是找了一个好苗子。难怪我最近听说,他打算卸下承剑府主之位……谢嵩岳十年前斗不过我,
如今靠这么年纪轻轻的小娃儿便想翻身吗?”
他的嗓音尖细,既不像男人,
也?不像女人,
让她想起宫里的太监。
他的手指也很纤细轻盈,
在李璧月面?皮上游走,
让她?浑身泛起鸡皮疙瘩。
他啧啧叹道:“真是不错。才不过二?十岁,
再过一年,
你?就可以超越谢嵩岳,
成?为天下第一剑。等这副剑骨彻底锤炼完成?,
还有可能超越当年的秦士徽,
成?为剑道第一人。可惜啊,可惜,这么好的一块美玉,今日便要毁在我手里了。”
他嗓音温醇,
并不见狠戾,仿佛是走在路上看到美丽的鲜花,想要顺手采摘一朵,而?不是打算杀死某个人。
那人的手指从她?的脖子上划过,
落在后背第一块脊骨之上。他的动作轻柔,
好像很怕弄疼了她?。
李璧月心中升起无尽的恐惧,她?想要挣扎,
却?发现自己几乎完全动不了。
“对,就是这种眼神。恐惧,无助,悲哀,绝望,在你?们承剑府这帮犟驴身上可等闲看不到。十年的时间,他谢嵩岳还是那么的傲气——”那人阴恻恻的声音再次在她?的耳边响起:“不过嘛,我今日就要将他最为看重的这副剑骨给折了……”
这时,她?身后的老道人叹息了一声,道:“你?我之间的争端,何苦牵连到旁人。这小姑娘虽然出身承剑府,但是上一辈的恩怨与她?无关。仙道贵生,你?让她?走吧。”
那紫袍人抬起头,哂笑道:“你?想让我放了她?也?行,我今日是专程为‘先天道种’而?来。只要你?交出‘先天道种’,我当然不愿意多造杀孽。”话虽如此,他的手仍一直按在李璧月的脊柱之上。
李璧月心中绝望。
紫袍人话中之意是让这老道人用“先天道种”来交换她?的性命。可是她?与这老道人素不相?识,对方又怎么可能?为了救她?而?交出这么重要的宝物。
山间一片静默,那老道人沉默不语。
紫袍人啧啧道:“看来师兄也?并没有?多少好生之德嘛。讲什么‘仙道贵生’,不过是慷他人之慨。”他手上稍稍用力,一股极寒的真?气从脊椎灌入李璧月体内,李璧月站立不住,跪倒在地,全身颤抖。只是她?素来要强,绝不肯呼痛,也?绝不可能?出言求饶,只死死咬住牙关,不肯漏出一点声音。
“住手。”老道人神情悲悯:“罢了,师兄临终之前确实将‘先天道种’交给我,让我替他寻找道门传人。但是老道与谢府主相?交多年,他若知晓老道对他承剑府的人见死不救,想必心生怨怼。看来这‘先天道种’是在我身上留不住了。”他看向那紫袍人,说道:“你?放了她?,我将‘先天道种’给你?。”
紫袍人道:“你?先将‘先天道种’交出来。”
老道人道:“你?以为‘先天道种’是什么东西?这是当年道门祖师李玉京斩蛟龙留下的一颗龙睛,用龙睛锤炼而?成?的先天真?火。这火种只可养在灵府,一出体外,便无大用。你?想得到它,就在我面?前坐下,凝心静气,我自会将它导入你?的灵府。”
那紫袍人将信将疑:“你?别骗我——”
老道人气定神闲道:“信不信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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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紫袍人犹豫片刻,终究是想要得到‘先天道种’的愿望占了上风。他终于放开了李璧月,走到了老道人面?前。
他盘膝坐下,实际上每一丝意念,每一寸肌肉都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灵府是修行之人用来储存真?气与内息的地方。武者的真?气、佛家之佛气,道家之真?力皆是如此,没有?任何人敢让他人随意侵入自己的灵府。
紫袍人虽愿意为了“先天道种”冒险一试,但也?全身戒备。
老道人右手捻起道指,他的指尖燃起一道白色的几近透明的火种,向紫袍人眉心灌了进去。
刹那之间,紫袍人眉心处涌起白色光芒,一道又一道极为精纯的真?力从老道人的指尖灌入紫袍人的灵府深处。
一开始,那紫袍人并没有?什么反应。如此精纯的真?力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绝佳的补品,足够让他的修为更上一层楼。但是很快,他就发现不对劲了,他的灵府几乎已经被真?力灌满,再灌下去灵府就有?被撑爆的风险,可是道人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而?且,这灌入的真?力是纯粹的道门真?力,是那道人自己修行所?得,绝非李玉京所?传承下来的“先天道种”。
不,两人如今内息相?连,灵府相?通,他自然也?已察觉到对方体内根本?没有?所?谓的“先天道种”。
紫袍人拼命挣扎,想要挣开老道人的手指。可是不知那对方使了什么诡谲手段,那道指竟压得他无法起身,更无法挣脱,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的真?气源源不断地涌入,就要将他的灵府撑爆。
他怒吼着:“你?疯了,不要命了。我若死了,你?也?要完——”
他并非虚张声势,他的修为本?就不俗,再得到老道人修持多年的真?力。灵府破碎,必会产生极大的爆炸。他固然是九死一生,对方也?必无幸理。这老道人根本?没有?“先天道种”,先前不过虚张声势,其真?实的目的是想他同归于尽而?已。
老道人哈哈一笑,道:“人固有?一死,若以我微薄之命,能?换你?这个‘尊主’的性命,算起来,还是我多赚一些。”他真?力消耗大半,声音虚弱,却?自有?一股凌云的豪迈、潇洒的意气。
紫袍人怒道:“你?——”
他怎肯坐以待毙,顶着那千钧之力站了起来,双手握拳,击向老道人的脏腑。那道人竟不闪不避,只是那紫袍人眉心的白色光芒愈加炽烈,如同正午的骄阳般刺眼。
下一瞬,那轮白日轰然炸开。气流瞬间向周围震荡。山间狂风呼啸,李璧月被这股狂风差点扫下悬崖,她?死死地抓住山间的一颗杉树,方才?勉强稳住身形。
她?震惊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在爆炸掀起的气流中,老道人与那紫袍客在半空纠缠着,一同向深处的悬崖坠下。
山谷之中,回荡着道人的歌声:“浮生五十载,驰如石中火。南柯一觉眠,有?蝴蝶梦我。观众生诸相?,孰可不生灭。自此振衣去,是我梦蝴蝶……”
那歌声慷慨高远又飘渺似幻,回音在山谷中往复震荡。
“南柯一觉眠,有?蝴蝶梦我……”
“自此振衣去,是我梦蝴蝶……”
“是我梦蝴蝶……”
在下坠的过程中,李璧月看到老道人的身躯竟慢慢灰化成?粉末,消失不见。只有?那件白色的道袍裂成?碎片,如同一只只白色的蝴蝶翩飞着向上。
她?见证了一场璀璨的死亡,可在那逝者的浩歌之中,却?并不感到十分悲伤。
一只蝴蝶翩然停在她?指尖,脑海之中传来那老道人最后的心音:“孩子,跟着蝴蝶的轨迹,去见你?要找的人吧……”
李璧月如梦初醒,她?来这高阳山是为了寻找云翊。
这老道人很有?可能?是云翊的师父,他的意思,是这些蝴蝶会带她?找到云翊?
她?还未及细想,那蝴蝶已经被山间清风吹拂飞过一个山头,往下而?去。李璧月连忙追逐着蝴蝶的轨迹,向山下而?去。不一会,便重新回到半山中的那座山神庙,看到两名黑衣人刚从山神庙里走出。
两人都戴着斗笠,帽檐压得极低,看不清形貌,但是李璧月却?顿生警觉。
她?对高手的气息极是敏锐,这两个人的修为实力,都不在那紫袍人之下。光是一人她?就难以对付,何况两个。
今日的高阳山是怎么了,竟然吸引了这么多高手前来?还是说这两个人也?是为了“先天道种”而?来?
她?只想快点见到云翊,不想惹是生非,就当只是随意路过,目不斜视继续下山。
这时,前面?的斗笠人忽然一把抓住那只为她?引路的蝴蝶,他将蝴蝶握在手心,感应了一番之后,冷笑道:“有?意思,高阳山上一场乱斗,该死的不该死的都死了,先天道种也?不见踪影,看来你?我大老远白走了这一趟。”
后来另一人道:“也?不算白走这一趟,这个女娃娃师兄想必认识。”
那师兄微微抬头,看了李璧月一眼:“好一具剑骨?是承剑府的人?”
那师弟啧叹道:“今日虽得不到先天剑种,但若是能?毁了谢嵩岳最心爱的这柄剑,才?不枉来专程来这青阳山一趟。”
那师兄抬起头,看了看天边越来越薄的月色,道:“天快亮了,你?快点动手。在午时之前,我们还需赶回长安,不要浪费太多时间。”
李璧月心头怒火炽烈。
这两人随意谈论?着她?的生死,说得好像杀了她?就如同踩死一只蝼蚁一样?容易。
她?被激出了杀性,手中长剑剑芒迸射,刺向那黑衣人的胸口要害。那黑衣人手上并无兵器,指尖却?轻点在李璧月的剑身上,格开了她?的攻击。同时运掌如飞,与她?缠斗在一起。
两人瞬间已经过了百余招,那黑衣人的内力极其刚猛,每一掌出,都势若钧天,逼迫李璧月以内力来抵挡。李璧月虽有?兵器之利,但始终落于下风,真?气也?飞速消耗。
“唰。”一声震响。李璧月手中长剑飞出,剑刃折断,斜刺进前方不远处的地上。她?后退一步,胸口上下起伏,脸色苍白如纸,呕出一口鲜血。
那黑衣人狞笑道:“女娃,怎么样?,真?气消耗殆尽了吧。我说,舒舒服服地上路多好,非得反抗,就像你?们家那个不肯认命的谢府主一样??可惜你?们承剑府早晚得灭亡,无论?怎么挣扎都逆不了天,改不了命——”
他一步步向李璧月逼近,踩过李璧月已经折断的剑刃,站在她?的面?前。
他掌心隐隐泛起一道白光,他运掌出招,强劲的掌风重重落在李璧月的胸口。
就在这时,在他的身后,那已经折断剑刃却?突然飞起,落在李璧月的手中,从后面?狠狠扎入他的背心。那黑衣人发出一声惨呼——
李璧月眼下也?绝不好受,那黑衣人的掌劲威猛霸道,几乎在一瞬之间她?的全身骨骼就已被粉碎,那是她?从未经历的剧痛,痛到她?几乎已握不了剑。
她?苍白惨淡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狞笑,忍痛将那已经断了的半截剑刃继续扎下去。
剑躯一步步刺破血肉,只要再往前一点点,就能?刺破对方的心脏。
她?知道以眼前两人的实力,今日断无生理。所?以假装真?气用尽,剑身折断,示弱于人,便是为了眼前出其不意的一击。
她?就算死,也?一定要拉一个垫背的。
这时,一只脚飞过来,将她?远远踢开。断剑落在地上,发出叮铃一声。
李璧月浑身瘫软,倒在地上,怒眼圆睁,满是不甘。只差一点点,她?就可以杀了那个黑衣人。可惜,她?忘了,对方是两个人。
她?的思绪因为那彻骨的疼痛变得不分明,在混沌中感觉到两人的靠近。
一人声音饱含怒火:“想不到此女如此狡诈,竟然行此暗算。我要杀了她?——”
另一人看着她?挣扎蠕动的影子,阻止道:“想不到有?人竟能?一身骨头尽碎而?不死,我倒有?一个想法。”
“什么想法?”
“承剑府百足之虫,如今死而?不僵,不过是因为谢嵩岳死撑着一口气罢了。不如留她?一条性命,谢嵩岳会自己将性命送上。反正她?剑骨已碎,就算能?救活,也?不过是废人一个罢了——”
……
脚步声逐渐远去。
李璧月一个人躺在草地之上,意识在痛苦中一丝一丝涣散。
她?其实并不十分明白那两个人的意思,也?不想去明白。身体的疼痛让她?几乎忘记周遭一切,忘了她?是谁,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只是屈从于本?能?与这痛苦对抗着,不让自己昏过去。
她?只记得,她?要来见一个人。她?还没有?见到他,所?以她?不能?死去,不能?昏迷,也?不能?闭上眼睛。
她?想,就算今日是她?活在世上的最后一日,她?也?只想见他一面?。
……
清冷的白月落下,清晨的露水打湿了她?的衣裳。
四周越来越冷,她?的肢体慢慢麻木,视线逐渐模糊,意识也?不太清醒。时间过得太久,她?甚至不太确定自己是不是还活着。
晨曦爬上山涧,似乎是日出了。终于,在那跃动的金色浮彩中,她?恍惚看到了一对翩舞的蓝色蝴蝶。
她?的思绪一瞬间回到了十六年前,在灵州城的那座花园里。武宁侯府的小世子拉着她?的手,对她?说:“今天我们一起遇到了蝴蝶,以后我们就会在它的梦境中出现……”
一时之间,她?分不清眼前是错觉还是梦境,只是喃喃喊出了心底的那个名字:“云翊……”
耳畔传来脚步声,有?人将她?扶了起来,问?:“你?说什么?”
她?没有?力气回答,彻底失去意识,沉入永恒的暗夜之中。
……
再次清醒的时候,她?已经在承剑府了。
她?躺在冰冷的地板上,耳边是师父温知意忍着哭腔的声音:“师兄,求你?救救阿月……”
谢嵩岳的声音由远及近道:“李璧月?这是怎么回事?”
温知意道:“是楚不则探得消息,说是云翊出现在洛源高阳山。阿月前去寻找,却?被人所?伤,剑骨尽碎,幸好山中有?一位年轻道士遇到,他说与师兄曾是旧识,将她?送回承剑府。”
谢嵩岳走了过来,看了她?身体的伤势,惊怒道:“这种掌法,是昙摩寺才?有?的佛门玄功。想不到昙无那老秃驴竟私下以如此狠毒的手法对付一个小辈,真?是欺人太甚——”
温知意惊异道:“师兄,你?说此事是昙摩寺所?为?怎么会?”
谢嵩岳道:“传灯大师东渡,昙叶佛子被雪藏。如今的昙摩寺早已不是当初的清正佛寺了,这十年以来,昙无又有?哪一天不想置承剑府于死地,只是我没想到他们竟然对小辈动手。”
温知意:“嘴上说是修行人,干的都是不积德的事。难道我承剑府就这样?忍气吞声吗?”
谢嵩岳道:“如今昙无深得圣人信宠,我承剑府眼下着还真?对他无可奈何。”他叹息道:“师妹,你?将璧月留在小山殿,我会设法救她?。你?先回去吧。”
温知意得了谢嵩岳的承诺,松了一口气,拜谢之后离开。
之后李璧月就留在了谢嵩岳所?居的小山殿。
她?骨骼瘫痪,犹如一个活死人,谢嵩岳每日早晚以自身最精纯的浩然剑气为她?温养剑骨。
一般人的骨头若是碎成?她?这个样?子,想必是无法断骨再生。可是,在谢嵩岳每日早晚的温养之下,她?的骨骼竟缓缓开始重新弥合。
七天之后,便已能?勉强坐起。
一个月之后,能?勉强下地行走。
只有?一条,她?始终无法重新握剑。
李璧月一天天好转,谢嵩岳却?一日比一日虚弱。原先黑色的头发已经变成?花白,早上侍从为他梳头,随手一篦便是洁白的雪。谢嵩岳也?甚少离开小山殿,以闭关为由谢绝众人的探望。
可李璧月知道,谢嵩岳只是不想承剑府其他人看到他眼下这副样?子。
一直以来,谢嵩岳都是承剑府的支柱,如果他倒下,承剑府就离大厦将倾不远了。
这日清晨,谢嵩岳照旧替她?温养剑骨。
李璧月在他面?前跪下,轻声道:“府主,李璧月身体已经恢复大半,想重新搬回拂云楼。”
谢嵩岳有?些讶异:“怎么,你?不喜欢小山殿吗?”
李璧月道:“我不想谢府主再为我虚耗真?力。我那日重伤之时,我听到伤我的那两人说过一些话,是与谢府主您有?关。”,尽在晋江文学城
谢嵩岳:“什么话?”
李璧月道:“那人说‘承剑府百足之虫,如今死而?不僵,不过是因为谢嵩岳死撑着一口气罢了。不如留她?一条性命,谢嵩岳会自己将性命送上。反正她?剑骨已碎,就算能?救活也?不过是一个废人罢了——’”
当初,她?并不明白那人话中之意。如今却?已猜得数分,对方留着她?不杀,不过是希望承剑府为她?付出更大的代价。
谢嵩岳本?人的性命,才?是对方真?正的目的。
谢嵩岳的表情一瞬沉凝。李璧月以为他会发怒,或是沉默,可是他没有?。
他深邃的眼神朝李璧月望来,淡声道:“哦,那你?呢?你?觉得你?以后会成?为一个废人吗?”
李璧月将身体绷直,声音坚定地回答道:“不会。不管前路如何艰难,李璧月都会在剑道之路上重新走下去。不管千难万难,我都将重新执剑,站在剑道顶峰。碎骨之仇,终有?一天,李璧月会亲手讨回。”
十年的时光过去,她?始终是灵州城那个野性难驯的丫头,她?的骨头始终是硬的,谁若是欺辱了她?,她?必定要亲手报复回去。
谢嵩岳将手放在她?的肩上,轻轻拍了拍:“好,很好。我没有?看错人,你?果然是一柄绝佳的剑材。我这几日本?有?一件事拿不定主意,听了你?这番话,倒是不再犹豫。”
李璧月不明所?以,问?道:“府主所?言何意?”
谢嵩岳没有?回答,而?是将眸光投向远处:“你?不是说想搬回拂云阁吗?我这便让人唤温知意回来接你?回去。”
李璧月就这样?回到了拂云阁。
她?每天清晨起床,便到试剑台练剑。
她?根骨尽废,几乎是一切从头开始,哪怕是最基础的拔剑出剑的动作都需要重新练习。她?的重修之路非常艰难。
她?花了三天时间才?能?流畅地、毫无阻碍地将剑从剑鞘中拔出,又花了七天时间,才?能?每一剑都准确地刺中试剑台的木桩。
从承剑府最优秀的天才?跌落云端,连一个普通人也?不如,一般人恐怕早已无法接受这种落差,进而?颓废丧气,甚至想要放弃。但李璧月不同。越是艰难,她?心中越是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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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中燃着一团火,她?想,总有?一天,她?要亲手为自己报仇。
第043章
嵩岳
三个月之后?,
李璧月终于能以木剑演完一套完整的浩然剑法。
这是每一个承剑府弟子练习一个月就能做到的事,她花了整整三个月。而这三个月的每一天,她都要比旁人多付出数倍的艰辛与汗水。
她的剑骨并未完全修复,
每一次挥剑都需要忍耐着旁人难以承受的剧痛。
有?的时候,
温知意在一旁看着她冷汗淋漓,都不忍心地想要劝她放弃,
李璧月本?人倒是从未动?摇。
这三个月的时间,谢嵩岳并不在承剑阁。他出了一趟门,
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谢嵩岳回来之后?的第二天,
就?将承剑府的所有?人召集到剑堂。
剑堂是承剑府供奉历代祖师之处,
一般只有?旧府主?卸任、新府主?继任之时,
才会召集大家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