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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林致远你也忙,你别老来我们小区,”

    他就站在门口,身子颀长,腰很细。他是林慕德的儿子,可是她好像从来不怕他。碧荷贴着电梯,只是叹气,“你这样我感觉你在监视我。”

    陈子谦还在。

    “我在楼上看见的。”

    电梯上升得很快,他侧头看她说话。电梯门打开了,重新装修过的共用门厅气质非凡,他拦着门让她先出去,“碧荷以前我不懂事,对不起你——”

    “唉你不用说这些——多少年了。”

    “现在你这样,我也很难过。”

    他在这里,碧荷走出电梯站在门厅和他说话,没有开门的意思。男人的悔过对于她没有意义,两个人就在摄像头下,碧荷抬着头看着他俊美的脸,男人提着两袋东西,表情沉稳,“我最近有点时间,也想回国看看。正好你也出了事,我就搬到了这里。”

    他抬了抬下巴,碧荷顺着他示意的方向,看向了另外一侧的豪华大门,“昨天我就已经搬过来了。”

    女人一脸的惊讶震惊惊恐各色表情汇成一盘的表情,甚至还吸了一口气。男人只是提着袋子笑意吟吟,“中午你做什么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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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6.真可怜

    46.

    “我中午不吃饭。”

    敏锐的女人一口堵住了他意欲出口的话,又伸手去抢他手里的米袋。男人手一提,躲开了。她转身伸手去解开了指纹锁,然后又去抢自己的袋子。脑袋就在面前,两个人扯了几秒,她的手指擦过了他的手掌——痒痒的,又是一麻,男人的手顿了一秒,到底还是松手让她拿走了。把袋子拎进了屋,她迈步进了房间,“砰”!门迫不及待的在他面前合上了,发出了一声响。

    这拒绝,赤裸裸的,明目张胆。

    梁碧荷不做饭给他吃了。

    微微焦躁不知道从何而起,男人站在门口伸手去按她的门铃。按了几下里面不为所动,他又伸手去敲门,勉强忍住了踹门的冲动——哪怕知道她不会开,可是也总觉得要制造点噪音骚扰她才好。

    砰砰砰。

    砰砰砰。

    门铃响过门板又在响,碧荷丢下两个袋子捂着耳朵进了卧室。关上了门,那声音似乎还若隐若现。又过了几分钟——那声音终于消失了。

    林致远居然买了隔壁的房子。

    买了隔壁房子的居然就是林致远。

    这个念头在脑里挥之不去,碧荷突然觉得有些惊恐,又觉得很心累。十八年没见,他突然回来,一副好像想要和她再续前缘的样子——他的这些举动,逼得她不得不这么想。陈子谦又突然就那么走了。眼里有些泪,她又想自己在想什么呢?覆水难收。哪怕十八年她和他有过不可告人的亲密关系,他如今到底只是十八年没见的男人。买这套房子的钱对于他可能也不算什么。这些年他在美国做什么?经历了什么?有过什么经历什么故事?功成名就了为什么又要突然起兴回来找她?如果说他要坑她,她也是不信的——可是要是是拍电视的话,他必然是在美国有什么未尽的故事,说不定已婚离异在美国声名狼藉再也找不到老婆之类的。

    她如今只想带大晨晨,没有其他想法了。她甚至有点想搬走的冲动,可是又想到自己是一个人——一个人呐,这个念头,又让她泄气。

    她搬不动家具,也不想再去租房子。她想躲避这个邻居,可是又觉得自己没有了心气。

    外面终于安静了。

    碧荷试探着走出卧室,客厅也终于恢复了宁静。不吃饭是不可能的,拿碗先把厨房剩下的一点点米倒了出来,然后又打开了刚提回来的米袋舀了一碗米。顿了顿,她又把虾子倒在了水盆里,等着晚上再做给晨晨吃。

    中午她就随便吃点就行了。

    冰箱里还有陈子谦带回来的酸肉。吃一点,少一点,就像是他这个人,最终还是要一点点的消失在她生活里。

    砰砰砰!砰砰砰!

    饭做好了,酸肉也蒸好了。一个人坐在桌前夹了一块酸肉慢慢的品着,门口又响起了敲门声。碧荷端着碗一声不吭,充耳不闻。

    “碧荷,碧荷!”外面有男人的声音。

    碧荷又吃了几口米饭,闷闷的。

    “碧荷你过来给我看看,”外面有声音传来,十分诚恳,“你说煮饭是先放水还是先放米?”

    碧荷吸了一口气,刚要回答,又咬了牙忍住了。

    “碧荷我中午没饭吃——”

    “林致远你是不是有病?”实在是忍无可忍,碧荷放下筷子站在门口喊他,“你不是有司机吗?你让你司机去给你买。”

    他怎么可能没饭吃?她虽然不懂富豪可是江湖上有富豪的传说,她看过无名,某黑科技继承人公子出门有四个助理十六个保镖,她也是知道的。虽然林致远一直在国内没什么八卦~大概是他没有人家黑科技公司公子有钱的缘故~可是他肯定也是应该有助理什么的。

    外面有声音回答,“我没司机的。”

    “呵。”碧荷呵了一口气,懒得理他,又要转身离开。

    “碧荷我今天中午真的没饭吃,你过来帮我煮饭——”

    “没空!”别以为她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外面又没声音了。

    碧荷坐回桌前,又咬了一口酸肉。不知道是不是被人气到了,嘴里的食物好像都没有了刚刚别样的风味。

    勉强吃了几口,她起身,蹑手蹑脚的走到门口,趴在猫眼上看。猫眼旁边白糊糊的一片,好像还有人在。

    有病啊这个人。

    真可怜,生活自理能力都没有。

    吸气,咔哒。

    门打开了,一个穿着白衬衫的人影果然就在门口站着。看见她开门,男人转过身来,笑吟吟的。

    “你点外卖吃啊。”她说。

    “我不吃外卖。”他说。

    “你让人送。”

    “没人,我一个人过来的。”

    “有病。”她低声咕哝,握着门把没有吱声。中午她一个人吃饭,没有做多的菜。陈子谦给她的酸肉,她也不想给任何人吃。

    男人还在对面看着她。

    “碧荷你去我那边帮我看看,”他说,“我现在还饿着呢。”

    0047

    47.钓虾

    47.

    门开着,摄像头在头顶闪着红光。

    塑料凳子贴着门槛,男人捧着一碗米饭拿着筷子坐在凳子上,长腿微弯。掌心的碗是白瓷的,勾了一些绿色的纹。屋门大开着,里面还有呯呯嘭嘭炒菜的声音。

    米饭上好像有些酸肉粉,他拿着筷子点了一些尝了尝。有些酸,又有些涩。

    过度加工的食物,他家里其实是不吃的。是真的有些饿了。又吃了一口白米饭,他又对着门里喊,“碧荷你中午蒸酸肉了?”

    “没有!”里面有人回复,似乎还有些怒气冲冲。男人神色不动,又低头刨了一口米饭。这么奇异的在门口吃饭方式他一辈子没遇到过,不过此刻心里不仅没有生气,还觉得很有些意思。此刻门开着,没有被允许进入的他一步跨入也很简单;但是显然他要跨入的,不只是这物理意义的一道门槛,而是其他的什么东西。

    他知道自己必须等待。

    华尔街十八年,审视,预测,布局,等待。好的猎人必须要有足够的耐心去等待一切成型。在打破信息壁垒之后,时间才是他们这群人无法掌握的东西——大浪淘尽,时间才是他们最终的敌人。必须要等待时间的逝去或者某一刻的到来,这需要耐心和高超的判断技巧。

    吃了几口白米饭之后,厨房里有装盘的声音。又过了几秒,一个身影出现在门口。穿着白衣黑裤,眼睛圆圆的。她把又一个塑料凳子放在了他面前,然后又放了一碟西红柿炒蛋在了凳子上面,热气腾腾。

    “碧荷辛苦你了。”

    看了看这盘单独为他炒得菜,他抬起头,笑意吟吟,表达对她辛苦的感谢。

    对面的女人嘴唇抿了抿,听到他的感恩脸上似乎有些动容,又压下去了——还是那个心性单纯听不得别人感谢或者哀求的梁碧荷啊。

    “赶紧吃。”她只是说,有些故意的硬邦邦的意思,又转身离开了。

    “好。”他看着她转身的背影,只是说。

    是真的饿了。他是真的没吃饭,这种事情做不得假。如果自己都骗不过,还想骗过谁呢?男人把西红柿炒蛋拨了一些到碗里,微酸的汤汁混到了米饭里,还有酸肉的气息。他在美国这些年好吃好喝,这个星球上只有想不到没有得不到的食物——男人咽下了嘴里的米,要是家里的厨师敢给他或者老头吃这个,估计十五分钟之后厨师的行李就会出现在大街上。

    不过这是梁碧荷亲手给他做的,带着熟悉的味道,似乎能安抚人心。她高中的时候会做很多饭给他吃。其实他什么都吃过了,现在又突然觉得回家吃她做的更好。

    是不是早就该回来找她了?

    炒蛋里什么还有什么东西。

    咬起来有些微弹,淡淡的鲜味。男人端起盘子又看了看,拨了拨,又尝了一口。

    “还放了虾,”他又笑,想起了今早口袋里提的那袋子虾。这虾切碎了,泡在汁里,是梁碧荷新开发的口味。她其实没走远,如今就在对面的客厅里也坐在凳子上看他,隔着镂空的隔断几何屏风,眼睛圆圆的。

    她已经是单身了——这饭里似乎加了什么奇怪的激素,男人甚至觉得背心都开始发热了起来。

    单身了。

    又恢复以前了。

    还特意给他加了料的菜。

    女人嗯了一声,没有回答。

    “碧荷你去过南美洲没有?”男人坐在门口,一边吃着饭一边和她说话,“那边有好大的龙虾。”

    看了看她露在外面的白胳膊,他咽下了米和虾,“比你的胳膊还大。以后我们一起去钓虾——”

    他是不是该买游艇了?以前是觉得反正有得蹭——好哥们的,就是自己的。

    “林致远你胡说八道什么!”

    这句话又不知道哪里惹到她,女人却一下子站了起来,柳眉倒竖,脸色臊红,又开始骂他,“我和你又没有关系,你吃了饭赶紧走,少来骚扰我,我才不出国!”

    0048

    48.蜜桃

    48.

    被她骂了一顿的男人规规矩矩的在门口吃完饭,然后把碗递给她,然后又接了个电话,那边好像是他爸——然后他挂了电话,说是还有事要回S市。

    “碧荷我待会要回一趟S市,”碧荷拿着碗去厨房,那个人在门口问,“你要不要一起去?”

    “不去。”碧荷打开了水龙头,心里一跳,又酸又涩。他好像还是以前的样子,没什么架子,也很温和健谈。

    可是不是十八年前了啊,如今大家经历太多,真的不一样了。

    “你还缺点啥我给你带过来,”他的声音又传来,“我尽量晚上早点回来。今晚是卓文的寿宴,”他说着话,就像是家常,“这个月他满六十了,今天在君华办。碧荷其实你有时间其实也可以和我一起去——”

    卓文,也是一个企业家,也是做地产的,大名鼎鼎碧荷肯定知道。男人说了几句,声音顿了顿,突然觉得自己刚刚的提议倒是个好想法。不如今天就让梁碧荷顺便见见妈和老头子,是不是下个月就可以办婚礼了?嗯晚上还一起住喻园~他倒不是有什么其他想法,只是晚上可以顺便住一起,毕竟都是成年男女了。他已经十多年没干梁碧荷了,刚刚那白晃晃的手臂在眼前晃,身体确实有些躁动难耐。

    今晚保证能干她十次八次,把这几天的念想都补上。他对她有强烈的性欲,这会儿都还硬着。就是那个小孩有点烦,拖油瓶儿——

    “我不去的。”厨房里有人果然回答,“我待会还要去接孩子。”

    男人面无表情,没有再说话。

    洗碗,收拾。碧荷走出去的时候,他还在门口站着,碧荷看了看他。一身休闲装,不知道什么牌子的,看起来质地良好,又气宇轩昂。

    眉目俊美,看起来又格外的好相处,就好像以前一样。

    “你先去忙吧。”她说,又是一个逐客令。

    “有事给我打电话,”他说,“重东西别自己拿,等我晚上回来,小心闪着腰。”

    是回来,不是过来。

    “那也不用。”他回不回来——这隔壁的房子对于他,其实也未必是“回来”。

    “对了,隔壁房子的密码是,”他突然又说了六个数字,碧荷甚至都没反应过来,“是你的生日。”他看着她,“你有空过去坐坐,帮我看看房子。”

    林致远终于走了,还把房子密码告诉了她。

    碧荷关上门,又看了看角落里他提过来的那箱子水果。她把箱子打开了,里面是几串葡萄,绿绿的,晶莹剔透。拧下来一颗洗了洗尝尝,甜得刚刚好。

    她面无表情。拿出了一串洗了晾好,剩下的都包好放到了冰箱里。隔壁的房子密码是她的生日——这个人做了说了那么多,他的想法现在于她恐怕也已经是司马昭之心,彰显在很多的地方。只是他的热切突如其来,总有一种古怪的味道,让人觉得失真又迷幻。

    陈子谦明明上周还在的。

    她一边拿着剪刀剔虾线一边又想,又觉得心疼了起来。林致远第一次回来见面的时候,陈子谦还专门开车去S市接她。她的日子明明还好着,一眼望得到头。这两个月却又翻天覆地,到底是怎么了。

    手机响了起来。碧荷掏出来看看,是表弟媳妇张静。

    “喂。”她说。这个表弟媳妇和表弟刘顺是大学同学,毕业就结婚,已经两三年了。如今房价很高,两家人掏空六个钱包才勉强在近郊买了个二室上车。不像她和陈子谦——心里又酸了起来。那时候他们买房都早,压力小很多。

    “嫂子。”那边说,“明晚你有空不,明天你和晨晨一起来我们这边吃饭,我买点牛肉和鱼丸,还有晨晨爱吃的虾。明天你带着晨晨过来,我让刘顺下了班就去接你们,吃完再送你们回家。”

    陈子谦的事,总是劳累亲戚朋友很多。

    这大概是刘顺的意思。明明他自己都还是刚刚结婚的年轻人,现在却要开始关心她这个带着孩子的未亡人姐姐。碧荷也不想老待家里了,也许是不想老被人蹭饭——她说一声“好。”

    “林董事长您好您好~稀客稀客,蓬荜生辉。”

    “卓总好,生日快乐。”

    “林太好久不见,小林总?真是虎父无犬子……”

    “卓总好。”

    大厅广阔,父母就在前方挽着手入场,男人落后半步,灯光照耀在休闲衫上,他面色不动,笑意吟吟。扫过了一圈大厅,感觉有几个视线落在身上,他微微一笑。这是卓总的生日宴~老头子的生意伙伴,也是同行。邀请的宾客挺多,都是生意上的人。

    他不回国,可是这群人却经常去彼岸,并不妨碍大家熟识。

    熟练的寒暄,入座。头顶灯光明亮,又有人端着酒杯来敬酒。地产业三十年野蛮生长,大浪淘沙,如今又行业变迁,只留下了廖廖几颗金沙硕果。

    这边父亲和爱陶艺的方总交谈甚欢,母亲今天上了正装,耳垂上的红钻在灯光下微微摆动,也和不知道哪里的客人举杯微笑,男人坐在椅子上,又有人认出来他来——是B行的同行,举着杯过来了。

    这些场合犹如他吃饭喝水,过去的十八年三天一场,男人熟练的和B行同行交流着纽约趣事,心里却突然又闪过了那条白胳膊。

    梁碧荷在这里其实也很好,至少他现在可以摸摸她的白胳膊。她眼睛圆圆的。当然肯定不是十八年前照片的模样了。身体机能上的衰退,细胞染色体端粒越来越短,哪怕天意去年已经成功发射了宇宙航天器,可是灵魂和肉体分离依然是这个星球上进展缓慢的难题。

    然而他也不是十八年的模样了。

    如今十八年后的梁碧荷充满了成熟的性诱惑,看不见的桌布下男人的休闲鞋微微动了动,又和来人轻轻碰杯。

    酒液微晃。

    薄唇轻轻抿了一口酒。

    他咽下酒,感受着酒液滑过了喉咙。他已经能想象到她成熟多汁的身体是多么美好,要是这颗蜜桃在他的身下——母亲已经走开了几步,又有其他的朋友举杯过来——白色的裙子,有人的目光似乎落在他身上。

    母亲笑吟吟的转过头来。

    男人挑了挑眉,也扭过头,眉目含笑。一个十八岁的白裙少女看着他灯光下英俊无匹的脸,眼睛明亮,俏脸一下子粉红。

    他勾起了薄唇。

    “这是林董事长家的公子——”

    “华尔街——”

    “哈佛。”

    “对冲基金。”

    “全球十大投资人——”

    “琳达你其实喊哥哥刚刚好。”

    母亲端着杯,站在一旁笑弯了眼,红钻在耳边闪了闪。

    这耳环,给梁碧荷戴,好像也不错。

    “您好。”

    一向擅长变被动为主动的男人站了起来,端着酒杯走了过去,下巴微抬,嘴角微勾,人模狗样,风度翩翩。视线从少女怀春的脸上掠过,他微笑,“这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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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9.代孕

    49.

    参加一次生日宴,多了一个电话号码。

    在红钻耳环的晃动下男人从善如流的掏出了手机,“互相留个联系方式”“请教下留学的问题”。男人看着眼前如花似玉的美人,笑吟吟的表示自己已经毕业多年,对如今的留学政策签证规定已经毫不了解,留学服务机构倒是可以推荐几个。琳达的母亲——那个叫什么王太太的笑意吟吟,看他的目光里满意已经化成实质流淌了出来。

    “你的微信——”

    “我不用微信。”他垂眸含笑。什么垃圾软件他都不用的,发信息经常都没人回。

    几百人的通讯录名单里倒是多了一个。

    “你申请一个呀,”女孩说着话,十分热情,“这个联系很方便的。”

    “不用。”他笑。

    “年轻人有空也可以一起逛逛,交流交流,”母亲站在一边微笑,耳环晃啊晃啊,又和王太太说话,“年轻人的事,其实我们也不懂——”

    “是啊是啊。”王太太笑。

    酒尽人散。

    库里南缓缓从酒店开出的时候,母亲还坐在前排拨弄着她的包包。父亲喝了几杯酒,闭着眼睛闭目养神,些微的酒气。

    当年父亲停薪留职下海创业,也是经历过一番苦累。这十来年喝酒才越来越少,前二十年父亲也是酒精沙场。如今这几杯的量——

    似乎察觉到什么,父亲在此刻睁开了眼。

    “我和你妈上个月的体检报告出来了,倒是没什么大问题,”父亲声音沉稳,果然没有醉意。

    “那就好。”母亲还在前面整理丝巾,耳环上的红钻晃晃,男人只是笑。

    老头子身体不错,看起来还能再战沙场五十年。他在美国财源广进,其实也不那么急着继承家业。

    父亲呼了一口气,气息绵长。

    “致远今年你也三十六了,”

    车窗外霓虹灯后退,父亲的声音又响起,“我和你妈结婚那年,才刚满二十二。现在你们这代年轻人的事情,我们这一代人是不懂了。你在美国也有你的事业,我和你妈也不了解你的生活。”

    男人翘着二郎腿坐在车上,笑意吟吟,修长的手指轻轻敲了敲扶手,父亲接下来的话他感觉自己早就已经猜到了,“你们现在的年轻人,都是搞什么不婚主义了。不想结婚,要享受单身,”

    母亲已经转过头来,父亲的声音还在响起,“还有些人,想要孩子,都去找什么代孕——”

    男人挑了挑眉。

    “我和你母亲也是开明的人。”沉默了几秒,父亲的话回荡在车厢里,掷地有声,“明年后年我也六十了,亲戚朋友那么多,总是躲不过要办一场。老家那边也要重开宗祠编族谱。我们家里人丁少,要是你自己有想法——”

    “呵。”手指敲了敲扶手,男人心里有些烦躁,却又想起了谁。那个谁还有个拖油瓶,想来是很能生。他只是呵了一声,“爸您老当益壮,在这方面思想还挺开明。”

    父亲母亲的目光都在自己的脸上,儿子抬着头微笑,神色自若,“可是我不一样,我呢,一直就是个传统的人。代孕这种事情,我的思想里,是坚决不接受的。”

    如果不是特定的人生的,那孩子也只是个细胞集合体,拿来有什么用处?

    父亲母亲的目光还在自己脸上,男人的手指又敲了敲,想起了梁碧荷好像也是个传统的女人。

    修订族谱啊。

    “张叔前面路口把我放一下,”

    车厢把黑夜隔绝车外,男人突然想起了四楼的灯光,那里似乎有格外的温暖在吸引着他,已经不想陪父母回家了,他只是说,“我的车开过来了吗?”

    “开过来了,停在明华路,”张叔是家里用了几十年的老人了,为人沉稳,话少性闷,闻言只答,“林总您要的大米水果和海鲜我也放在后备箱的。”

    0050

    50.没到那一步嘛

    50.

    “这是要去哪里玩吗?烧烤?”

    库里南停在路边,男人下车的时候,引来了两个路人的侧目。父亲坐在车里表情严肃一言不发,母亲倒是扭过头来,笑吟吟的问了一句。

    儿子虽然回国了,但是也是三天两头不着家。不过做父母的也都很忙就是了。

    “不烧烤。”男人也是笑吟吟的,没有隐瞒什么的意思,“我去趟J市。”

    “哦,”母亲想起来什么,“上次陈书记还说——”

    “不是陈书记。”男人打断了母亲,只是笑,“一点私事。”

    最近怎么老往J市跑?前段时间不是还又捐钱又举办什么同学会的。母亲停顿了一下。可是也没等来儿子继续说话,于是她说,“对了刚刚那个琳达——”

    “没兴趣。”这次儿子的意见格外的分明,脸上分明还是笑着的,却已经开始挥手往车库走去了,“不适合。”

    哪里不适合?上次去美国,做母亲的还在书架看到了他收集的图册。里面都是穿着比基尼的年轻漂亮的女孩儿,右上角还打这着分。儿子是男人——有这种图册,母亲其实觉得挺正常。

    一直等到他身影消失在建筑里,库里南这才慢慢开始往前滑动,依稀还能看见坐在前排的贵妇回头往后排的男人说着什么。男人点了点头。亿万富豪显然也有心事,儿子太优秀——优秀是十分优秀了,在哪个方面父亲都是满意的。就是喜欢玩儿。前几年还多多少少交了几个女朋友,有貌的,有才的,才貌双全的,或者才貌都没但是儿子就是莫名喜欢的;只是无论是父母知道的还是不知道的,最后都几个月偶尔一年两年都无疾而终。这下好了,最近几年,甚至连个正经女朋友都没有了。

    “财产还是要留给孙子。”车里有人说话,掷地有声,“要说是全捐了——我还是到不了那个境界,还是俗人,没到那一步呐。”

    “致远说要我们拿钱给他搞什么办公室投资基金还是慈善基金,老林你不是已经点头了?”有女人笑。虽然丈夫以前也说“捐献给国家”,可是国家不也还没到那一步嘛。

    “那不一样。”男人的声音说。

    车里安静了几秒

    “还好是自己儿子。”男人又说,“建房子我懂,他说的那些金融我还真不太懂。不过儿子嘛,他要就给他了,不给他给谁?”

    把晨晨接回家的时候,外面还热着。厨房外面的那颗大树上还有知了叫个不停。房子太大,空调只开了客厅和卧室。厨房里开着火,碧荷挑着虾线,觉得身上的汗向水龙头一样关不住。

    米饭也好了,水也开了。把虾下了锅,又炒了一个白菜肉沫,碧荷又把冰箱里剩下的最后几片酸肉蒸上了。香味散发了出来,等碧荷端着简单的饭菜上了桌子,儿子已经听了妈妈的招呼,洗好手在凳子上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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