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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幼儿园是三点半放学,晨晨还报了美术班,要上到四点半。她不吃不喝,可是孩子还得吃饭,在床上躺到三点半,碧荷起了床,突然察觉今天隔壁没有再砰砰砰了。

    是装完了吧。

    去厨房找了一把汉菜,又拿来了篮子,她坐在可以开始折菜,门却突然响了起来。

    砰砰砰。

    砰砰砰。

    有人在敲门。不疾不徐的,也不说话。她抬起头,面无表情的看着门。没人通知她今天要来——眼睛又是一烫,总不会是陈子谦。

    “谁?”

    敲门声一直持续。把菜丢在了茶几上,碧荷站起来,慢慢走到了门口,又发声问。

    “碧荷,”外面有人回答,声音居然还有些熟悉,“是我,林致远。”

    一个完全没有想到的人。

    林致远。他怎么会此时此刻出现在这里?还没回美国吗?

    碧荷站在原地,没有说话。外面已经有声音传来,淡淡的,透着一股成年人的疏离和矜持,“我今天路过这边,来看看你。”

    0040

    40.仓鼠

    40.

    外面没有说话了,只是还在轻轻的敲门。碧荷还是没有回答,觉得就连呼吸似乎都停止了。

    一个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就在这里。他说路过,可是偏又是在此时此刻。成年人很多事情都不需要说的很明白,不管是不是路过,既然到了这里就已经是一种特意。碧荷感觉自己恍然知道了什么,可是那却又是朦朦胧胧没有被挑破的猜想,她不想去知道这个知道。

    她刚刚丧夫。陈子谦的气息还环绕在屋子里陪伴着她。刚刚从乡下回来的几天,有很多人来。她的同事陈子谦的同事,学生家长,老班和太太也来看望过。最近的几天尘埃落定,大家表达完了关心,所有人的生活都回归了平静,留下她和他给的回忆做伴。

    她只是看着关紧的门,一言不发。

    陈子谦不在家,她一个人,不能也不想也不可以接待单个的男人。

    她一直没有说话,也没有开门。

    外面渐渐的也没有敲门声。

    一切安静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然后又是啪嗒了一声,是打火机的声音。他还没走——碧荷摒住了气,又轻轻走回了沙发,低头择起了菜。

    “碧荷你今天不想见我,我把水果放门口。”他说话的声音隔着门缝传来,模模糊糊,都听不了太清楚,“我今天就在这附近——你有事就给我打电话。”

    她没有回答。

    外面好久没有了声音,隔壁好像又有关门声。电梯的声音响过了吗?她听不见。慢慢的菜已经择好了,该去接孩子了。碧荷蹑手蹑脚的走到门口,趴在猫眼上看了看。电梯到门口都空空如也,没有人。

    唉。

    她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为何而叹。犹豫了一下,她打开了门。电梯间没有人,地上放着一箱水果,好像是葡萄。上面的标签是不知道什么文,还是进口的。

    把水果提到了屋子里。碧荷出了屋子关上了门。她又看了看四周。隔壁已经装好了,连门都重新换过了,换成了铜色的大门,看起来格外的高级和阔气。这个新邻居又壕又气派,也没问过她这个邻居,直接把电梯间也重新装修了,刮了墙,贴了砖,看起来很新很漂亮,还安了一个摄像头。

    抬头看看摄像头,摄像头的红灯闪了闪。

    唉。她又叹气。

    自从陈子谦不在了,她突然就喜欢叹气了。每叹一次,就感觉背上更重了几分。

    一百四十方的房子,还没他家后院的偏角大。两间卧室打通成一间,另外两间也打通,和客厅连在一处,这屋子才勉强算是可以落脚。工期很紧,可是在金钱大棒的挥舞下工人充满了干劲,简直还算是保质又保量。

    梁碧荷就在对面,男人进了屋,对着墙,面无表情。她如今离他的直线距离不会超过十米,可惜中间还有这堵墙。他的时间很宝贵,没空和她拉扯太久——只有来个爆破作业,就像是对待以前那些顽固的食古不化的小国家一样。野蛮爆破充满了暴力美学,这才是他擅长和欣赏的,那些弯弯绕绕和虚以委蛇他虽然会做——可是到底又觉得消磨耐心。

    他很忙,耐心可以花在以后和她的相处上。

    摄像头里的过道一片宁静。不过十分钟,隔壁的门打开了。那只警惕的小仓鼠探出了脑袋来左右看了看。先把水果提进去了,然后空着手出来,拉上了门。

    男人喉结滚动。他突然觉得有些想要艹女人。而且好像他已经很久,没有性生活了。

    0041

    41.有饭吃吗

    41.

    晨晨的幼儿园就在小区门口,双语的,有几个黑人外教,每周还要像模像样的上两次英文课,教一些how

    ?

    are

    ?

    you,fihankyou,and

    ?

    you?之类的英文。双语教学的学费自然也不菲,一个月要三四千。作为父母,碧荷和陈子谦以前也力图给他“能力范围内最好的教育”,可是如今家里垮了一半,收入少了一大截——虽然他的单位承诺给大学毕业之前的学费,可是也只是指普惠的部分,并不包括“额外的部分”,比如超出J市平均线的幼儿园学费。幼儿园学费只补贴1800一个月——凭票报销;

    以及以后可能有的“留学费用”。

    她这学期没去学校,学校也一个月只发两千的基本工资。虽然有存款还有二十万的赔偿金,可这些是陈子谦用命换来的,她不敢动,动了就感觉自己像是在喝他的血。坐电梯到了一楼,碧荷脑子里盘旋不去的还是这些生活琐事和经济压力:残忍,现实,她觉得累,又有些痛苦和恐惧,可是是她必须要面对。

    陈子谦不在了,以后这样的,她必须一个人去面对的事情,还有很多很多。他在的时候不觉得他作用很大,可是没有了才知道那么可贵。

    她真的是一个人了,一个带着孩子的遗孀。

    幼儿园到小区门口本来只有几百米的距离。如今碧荷走上几百米她都已经觉得累。电梯直达负一楼,她走到车库,看见自家的大众车旁边一辆保时捷耀武扬威。

    碧荷走过去看了看。

    驾驶门和保时捷只有十公分的距离,她进不去。保时捷的轮胎直直的别过来,快要擦到了自己的车,轮胎花纹深刻,看起来又新又霸道。

    她后退了一步。

    平时旁边车位都没车,所以这辆车只是临时停放。她现在不想和人说话,何况还是“看起来就不好惹的人”,而且车上好像没有留电话——

    其实她也不是非要开车的,她也可以走路去接儿子。

    走路去幼儿园接了儿子出来,儿子早已经忘记了那天思念爸爸的悲伤,蹦蹦跳跳。

    碧荷拉着他的小手,绵绵软软的,温热的。她想起了那天在西洲的医院,她的手指按在了陈子谦的手上,那么的冷,硬,再也没有了温度。这股冷气从他的手掌顺着她的手指直达心脏,把她的心脏都冻结了起来。

    “妈妈我要吃冰粉,”

    小区门口就有几家小摊,红红绿绿的围了很多孩子。晨晨拉着碧荷的手,“妈妈我要吃冰粉!”

    碧荷挤进去花了五块钱给孩子买了一碗。小家伙捧着碗,喝的一脸的糖汁。

    唉。她又没忍住叹气。

    什么都没有了。

    晚上吃炒汉菜,肉丝炒鱼腥草,又熬了一个鲫鱼汤。菜还没炒好,汤却已经有了香味。门口又响起了敲门声。碧荷还没反应过来,客厅里玩着的晨晨已经跑向了门口。

    “谁!”小家伙的声音传来。

    “晨晨别开门——”锅里还在噼噼啪啪,碧荷系着围裙拿着锅铲冲到了客厅。大门的锁却已经发出了啪嗒了一声。门被小家伙拉开了,一个人影出现在门口。

    高高瘦瘦的。

    白衬衫。挺鼻薄唇,气宇轩昂。他站在门口,低头看看孩子,又看了看她。

    一个依然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叔叔你找谁?”小家伙还在抬着头问。

    锅里的菜还在香着,碧荷看了看那箱还放在门厅的水果,又看了看门口的人。

    “这里有晚餐吃吗?”门口的人看见了她,薄唇微勾。

    0042

    42.不要关门

    42.

    碧荷捏着锅铲,没有说话。

    灶上还燃着火,锅里还熬着汤。这个人又来了,刚刚明明走了的。他来找她——陈子谦已经不在了。那天白幔飘飘,她跪在地上,不远处的那双皮鞋。她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去陈子谦的老家,明明是不应该再有交集的人。也许只是对几十年前前女友的怀念;可是他如今出现在这里,碧荷没有觉得感动,反而觉得有些累,又有些疲惫。

    她不想去想其他的。陈子谦人不在了,她要把晨晨养大。陈子谦的气息还在家里,这是一种奇妙的感觉,她自己知道。

    “你稍等我一下。”

    也许他是真的来看望她这个可怜的遗孀。已经见面了,再关上门未免太不礼貌,种花人从来不会拒绝别人来自饭点的拜访。来了客人肯定也不能家常便饭,碧荷不想在家里接待他。她转身要去关火,男人的身影一晃,却已经迈步了进来,碧荷又顿住脚,侧身去看他。

    皮鞋踩在了门厅上,儿子已经弯腰去拿拖鞋。碧荷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我们出去吃。”她看着他换鞋的样子,到底还是说。

    “不是已经煮好了?”那个人抬起头,眉目俊美,嘴角勾笑,“吃点家常便饭就好。不要麻烦。”

    其实也不是很想走动——她觉得很疲惫。

    “不要关门。”她只是说。

    小区外面有一排店铺,清炖鹅掌还不错,以前不想做饭的时候她和陈子谦经常去吃。只是她不想动弹。锅里还在噼噼啪啪,碧荷看了一眼这个身影,儿子遵从母亲的指示,已经跑去把门按到最开——她咽下了嘴边的什么,扭头往厨房走,只是说,“你怎么还在J市?”

    怎么还没走?没地方吃饭吗?怎么可能。

    J市是天盛的发源地,现在都有好多的楼盘。林董事长在这里有良好的政商关系,他这个独子又刚刚捐了一个亿——回了这里,应该就像回到他的家了一样。

    男人似乎没有听到,没有回答。

    陈子谦不在了。

    厨房还在燃着蓝色的火,碧荷拿着锅铲翻着菜色,调小了火,又突然觉得悲从中来。家里来了客人,要是陈子谦还在,就该他接待的。她在厨房做饭,陈子谦和客人坐在沙发上,聊一些有的没的。

    没有了,再也没有了。

    “炒什么?还挺香。”

    身后有人在问。还夹杂着儿子问“叔叔你要玩奥特曼吗”的声音。碧荷扭回头,儿子手里拿着奥特曼,男人站在厨房门口,还在左右打量着她的房子。这是她的家,她挡风遮雨的地方,她从来没有这么驻定。

    她没有回答。

    多了一个成年男人,刚刚做的量就不够了,十八年前的印象里他好像还挺能吃。冰箱里有没有吃完的酸肉,碧荷不准备给他吃这个,只是拿了鸡蛋多蒸了鸡蛋羹,又匆忙忙的把明天早上煮面条的青菜也洗出来炒了。

    炒汉菜,肉丝炒鱼腥草,鲫鱼汤,蒸鸡蛋,炒青菜。米饭也只有两个人的量,锅里烧开了水,碧荷又开始煮面条。两碗米饭端上来,男人已经不在客厅,阳台上有个身影,那人背对着这里,正在低低的说着什么。

    只是来家里探望的客人。

    这段时间来探望的客人很多。

    晨晨已经自觉的坐在了他的椅子上,碧荷勉强挤出笑容,叮嘱儿子“等人到齐才能动筷子哦,晨晨最有礼貌了”,又看了看那边的身影。男人似乎意识到什么,扭头来看看,然后接着电话,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我会在种花待一段时间,”

    他的口语一向很好,用词简洁到碧荷都能听懂的地步,“我有事情需要处理。”

    “好的。”

    “好的。”

    “*%#*^%}&"……”突然一大段,又听不懂了。

    这是一个米国回来的人。流利的口语入耳,碧荷突然意识到。华尔街的,搞什么对冲基金的,群里的同学说他这些年好像挣了很多钱。他爸爸还是天盛的董事长林慕德。他已经坐在椅子上去拿筷子,衬衫笔挺,姿态惬意又优雅,碧荷看着他的姿态,突然又想起了这个。

    只是来探望她的老同学罢了。

    陈子谦怎么不在了呢?

    0043

    43.味道

    43.

    这是一种奇异的味道。

    炒的肉丝有些过火,不够嫩。肉质普通,还有些柴。鱼汤倒是很浓,但是鱼质普通。青菜——青菜就不说了,汤汤水水的,并不脆。

    总之和饭店酒店的大厨作品就根本不是同一个东西。

    但是有一种奇异的味道。味蕾经过辨别,又慢慢勾起了味觉的记忆——这种味道很熟悉。梁碧荷就坐在对面,端着碗,面无表情。是了,二十年前她也做过饭给他吃,还经常做。男人又夹了一口肉丝放在嘴里,满意的察觉到更多的回忆回来了,心跳快乐几分,似乎有什么快乐注入了进来。

    对,就是这种味道。

    是酒店大厨们做不出来的奇异味道。

    愚昧的人总是容易被情绪把控,梁碧荷现在的情绪显然还在负面之中。男人看了看自己碗里的大半碗米饭——又看了看旁边的小孩碗里的大半碗,还有对面女人碗里那薄薄的一层米饭,鼻尖已经闻到了厨房翻滚的沸水气息。

    一切显而易见。

    这个小孩吃的过多了。

    “你今天怎么在这里?”对面有人在问。

    “我有点事。”男人显然也没说具体什么事,只是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说词,“路过这里,就来看看。”

    对面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夹了一筷子肉丝给旁边的小孩。

    “碧荷你这学期没去上课了?”他又问,笑笑的。

    锅已经开了,碧荷看了他一眼,起身去厨房放面条。

    “没去。”有声音从厨房传来,闷闷的。

    林致远知道她没去上课。为什么知道,碧荷在锅里放入面条,已经不想考究了。捐了一个亿的他现在肯定已经是J市教育局的VIP客户,也许他问的教育局,也许是哪里打听的。他出现在这里,碧荷又叹气,她什么都不想去想。

    晨晨已经吃饱了,碧荷的食量也很小,新下的面条都给了今晚的客人。热腾腾的面条递过去,男人伸手接过了。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袖口结白,露出了半块腕表。

    明明没有什么调料的。他吃了几口,看起来胃口还不错。然后又端起面前的肉丝碟子,含笑问她,“我都吃了?”

    这对于他应该也不算是什么好吃的东西吧。晨晨已经离桌了,不能让客人一个人留在桌上,碧荷坐在饭桌前等,又点了点头。她看见他把肉丝都夹到了面条里,留下了碟子里的油——还是和以前一模一样的习惯。

    都是华尔街精英了,怎么还这么接地气?眉目还是那么英俊,就在她面前大口的吃着混合面条。

    “……”

    想说什么。碧荷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今时今日,她不想怀旧。足够她回忆的回忆,已经太多了。

    “我感觉今天热量有些超标,待会还得运动一下。”男人吃着面条,却又和她说话,“碧荷你待会要不要出去走走?”

    碧荷看了他一眼。

    晨晨已经打开了电视,她坐在桌前摇了摇头。

    “我待会还要照顾孩子,”吃完了饭,他也应该走了。碧荷只是说,“今天家里也没什么菜,家常便饭——”

    “很好吃了。”对面的人笑吟吟的。

    “你也忙,”看着已经见底的面条,碧荷只是说,“待会我就不留你了,我家里事多,还得照顾孩子呢。”

    0044

    44.逐客令

    44.

    这是一种逐客令。

    这种逐客令他听到的机会其实不多,毕竟社会地位在这里;上一次听到还是投机大佬跳楼他亲自上门去遗孀家收房子。遗孀哭哭啼啼~身材还很火爆;搞得他多看了两眼。不过显然,她的那种哭泣流于表面,表情做作,略显浮夸。倒是那天,他站在土里土气的农家二层小院,还有些担心这漂灰的泥土弄脏了他两万美刀的意呆利匠人手工订制皮鞋;那个披麻戴孝跪在灵堂旁边的身影,却让他的心脏狠狠的跳了几分。她低着头,埋着身子还礼;他站在她面前,从上到下俯视着她,入目只有白布包裹的身躯,和白尖尖的帽子。

    他死的时候她会不会这样?他看着白尖帽子,突然想。

    他不要她跪,他又想。他舍不得她先死,还是让他先死才好。如今已经过了几天,他的心脏扑通扑通的跳着,好像还记得当时的感觉。那是心好像被插了一刀的感觉。不过一切都是值得的,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在今天回归正途。

    灯光那么明亮。

    女人坐在对面。

    这是双户的对称格局,户型和隔壁一样。这里的装修有些年头了,有些普通又有些土气。面前是饭桌,手里她做的饭,她煮的面条。

    “碧荷你一个人住怕不怕?”他问。

    “林致远你该走了!”不知道他的话惹到她哪里,对面的女人涨红了脸,拉开凳子站了起来。她挪开眼睛看着电视的方向,眼里晶莹好像还有泪,“你也忙,”她看着电视的方向,没有看他,“没事别来了。”

    再次穿上两万美刀的意呆利匠人手工订制皮鞋的时候,他低头看送到门口的她。她个子不高,只到他的胸膛;她低着头,脑袋上已经没有了尖尖的白帽子。这个房子充满了腐朽沉闷的气息,她应该住的更好~

    “碧荷你别生气,我明天再来——”

    “没空就别来了,”她脸上没有笑容,可是还是完成了全套礼节,“你也忙,去忙你的吧。”

    “我就不送了。”她说。

    嘭!

    门在眼前合上,这么没礼貌的待遇他可能还是第一次遇到。男人在门口站了很久,他没有生气,反而突然还觉得有些性欲。客厅有个碍眼的家伙,导致今天的进度他不太满意。

    可是总要梁碧荷心甘情愿才好,他不喜欢强迫。

    密码,确认,门开了。

    八十平的客厅进入眼帘,男人走进了他目前最小的这套房子。梁碧荷就在隔壁,他坐在沙发上,却又突然觉得离得太远。这房子虽然小,可是又突然觉得有些空。

    “尊敬的客户,”

    摸出了手机,里面有人几十分钟前传送了一条新的信件。男人坐在沙发上看着手机里的英文邮件,灯光落在他俊美的脸上,面无表情,“下一趟航班计划于10月的第二周出发,我们已经为大家准备了三十份机上甜点,详情可点击如下链接:”

    “【菜单】”

    男人没有点击,反而丢开了手机。

    他往沙发后面靠了靠——似乎这样更能贴近隔壁一点;他拉下了自己的裤链,在灯光里仰起头,起伏的喉结露了出来。已经勃起的深褐色阴茎龙头怒吐,修长的指节握住了它,上下撸动。

    应该是梁碧荷来握着它的。他眯着眼看着客厅的树枝灯,又想。梁碧荷跪在他面前,舔着他的阴茎——胸膛起伏了起来,手指快速的撸动了起来。

    0045

    45.中午(谢谢大家投的八千珠~)

    45.

    不速之客被赶走之后,房间又一下子空了起来。

    灯光白惨惨的,那箱水果还在门口。碧荷看了看,没有动。桌子上还有没有收拾的盘子和碗,她搬到了厨房。这回是四个碗了——比这几天又多了两个。

    陈子谦不在了,热水冲刷过手指,她突然又想。

    洗完碗,就要开始对付晨晨。五岁的男孩精力旺盛,他要看电视要玩骑大马不肯睡觉,碧荷和他纠缠了半天,终于把他放到床上的时候,已经晚上八九点。洗衣服收拾房间,再次关上卧室门的时候,她感觉腰很痛,心里很堵,泪好像又要涌了出来。虽然陈子谦在的时候,他也不怎么干家务,但是她要是发声安排,他总是要带带孩子的。不像是现在,什么事情都是她一个人,无处可躲。

    就连躺在床上,她的手伸到旁边,有些冰凉,空空如也。

    生活还要继续。

    第二天步行把晨晨送去了幼儿园,小家伙挥着手的身影消失在五颜六色的楼里,碧荷还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一个月四千的学费,一学期两万,一年四万。这学期的学费刚刚才交过。下学期——下学期,是不是就该换幼儿园了?

    她一个人挣钱,月薪刚刚过万,虽然带着孩子生活也能过,但是总还是希望能再存一点款的。以后晨晨的路还长,还要求学结婚都要花钱,还有她以后的养老——不能指望儿子,她不能坐吃山空。

    超市有了新的河虾,要价59.8一斤,碧荷犹豫了下,又挑又选,买了一斤准备晚上给煮给孩子吃。走过水产区,前面围了一堆人,她瞄了一眼,是今天东北大米做活动,二十斤装的,原价100今天只要80。

    家里也快没米了。

    买单出来,满满的一袋米加一个果蔬袋子。从超市到小区门口走过去得有四五百米,她咬着牙,一手一袋提着走到了小区门口,又歇了歇。抬起手看看,手掌上已经勒出了两条红横。

    “买菜啊?”小区保安站在门口打开了门,“走这边。”

    “谢谢谢谢。”碧荷又提起了袋子。再次走了几步,手又疼了起来。勉强咬牙转了弯,避开了保安了视线,她把袋子一丢,坐在了路边的椅子上。

    以后没人扛米了。阳光有些热烈,她抬头看天,眼睛有些热,却已经没有泪。明天送晨晨去学校,她想,一定要记得拖个买菜的小车。

    一个不认识的邻居牵着狗路过了。

    一个不认识的邻居抱着小孩走过了。

    手已经不疼了,碧荷咬牙低头去提袋子,一双运动鞋进入眼帘,站在了她的米袋子旁边,还有米色的裤脚。她抬起头的时候,手上的重量突然一轻,这袋子米已经被人拎了起来。

    眉目如画。

    身高俊朗。鼻尖甚至有一点点清淡的气息。他就像是个神经病一样又一次神出鬼没,居然又一次出现在小区。心脏吓得狠狠一跳,碧荷后退了一步,又赶紧去抢地上自己的蔬菜袋子。

    他已经把蔬菜袋子也拎了起来。

    “怎么不喊我来拿?”他只说,又看了看她,一手一个袋子,转身往楼里走,看起来轻轻松松。

    “林致远你怎么在这里?”不远处有一家人在草地上教婴儿学步,似乎也在往这边看。刚刚丧偶——碧荷不想和人牵扯,也不想表演大戏给任何人看,更不想当任何人的谈资;她只是落后了他几步,跟在后面。

    前面拎着东西的人没有说话。

    “你怎么又来了?”站在电梯门口,他伸手按了电梯,碧荷站在他三步远的地方,她又问了一次。

    白色的衬衫笔挺,面料目测就是很昂贵的样子。还有发型,容貌,气质。他没有穿的西装革履,可是一身家常也掩盖不住那富贵的气质。他出现在这里必然不可能是来收购小区,那必然是来找她的。都成年人了碧荷不想装傻,可是她现在不想要任何的关心。

    她甚至也不想去想他到底想做什么。

    电梯门开了,他扭头看她,甚至还举着提着蔬菜袋子的手挡着门,示意她先进。

    这么举着重的东西,手不疼吗?

    碧荷几步走进了电梯,按了四,然后贴着电梯壁死死的站着。他看了她一眼,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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