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华尔街对冲基金的老板,还有一个隐秘的没有说破的身份,是天盛林慕德的儿子。独子。
林慕德的儿子那么优秀的,她也是最近几天才知道。
男人侧着头,是在看着橱窗里面的物品。美女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一条裙子。
一条嫩绿色的无袖连衣裙。上身微贴身段和腰肢,下面是微微蓬松的裙摆。两层的设计,底层是同色面料,上面还有深绿色的手工绣花;外层是一层淡灰色的薄纱。有些知性,又有些可爱。
68888.
对于某些人是很贵的价格,对于某些人——比如面前这个,不过是一顿饭钱罢了。
“林总,”
巧笑倩兮,美女刚刚走进了几步,正要伸手试探着去触碰男人的手。男人却警觉了什么,一抬手,回过头来看她。他又往旁边靠了一步,嘴角微勾,似笑非笑。
“今天已经太晚了,我还有下一场。”他的脸虽然那么俊美,可是神色却是那么难以亲近。他抬头对着另外一位男人说话,并没有看身边的这个女人,声音温文尔雅,“抱歉。”
这样的眼神和举动,他十五年来已经经受了太多。在女色上她啥都玩过了——只有想不到没有办不到——现在他思维和肉体对女色已经毫无反应,显然需要更大的刺激才能让他和好哥们得到快乐。何况有些人总是想要更多。她们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可是却又付出不了对等的代价。美女又在这里纠缠了几秒无果,Robinson终于带着他带来的人离开了,男人站在台阶上却回过头,再次看向了那条裙子。
转身。进店。踏入。
店里柜员迎了进来,他却兀自不顾,只是伸手去扯这条裙子。
绿色的裙子。
以前。
手指触碰到这薄纱的时候他恍然一惊,好像时空在这一刻重叠。店员的问好声传入耳膜是那么的空灵,男人的脸上突然有一瞬间的迷惑,却又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他好像记得他在某个地方看过类似的裙子,好像还有一张照片,是梁碧荷,她就穿着这个颜色的裙子。
那时候的梁碧荷——
好可爱,眼睛圆圆的。
心突然绞痛了起来,好像就要窒息。
“先生?先生?请问您需要帮助吗?要不要坐下休息一下?”
旁边有人在招呼他,甚至还想伸手来触碰他。
恍然一惊。
有什么不对,可是这却好像很重要。
身材颀长的男人一进入店里就神色古怪,先是迷惑然后却是皱眉痛苦。这身装扮,气质,人见人爱的完美容貌,还有外面的那辆造型古怪的跑车,店员正要去搀扶他,他却只是抿着唇,只是抓住了这条昂贵的裙子。
“bryon。”
他拿着手机给谁打电话,一脸严肃,脸色铁青,手里的裙子已经被他拽出了褶皱,“给我安排最快的飞机飞回纽约——”
“不要航线,来不及安排飞机就安排民航。”这个英挺的男人说着流利的英文,他拽着裙子,手臂甚至发着抖,“我有十分重要的事情,要回去确认。”
0016
16.天生(蓝po1000人气加更)
16.
“妈妈——”
“晨晨你今天乖了没?”
“乖了,我去了果园帮爷爷干活了!”
“他乖得很呢!”是婆婆的声音介入。
“晨晨可真乖!”碧荷夸了孩子,又笑。
一个人在外地的培训生活很有些无聊,也有些闷。也许是家庭生活过的太久了,甚至还有些孤苦无依的味道来。碧荷一个人坐在酒店附近的书店门口,拿了一本书点了一杯奶茶,又拨打了婆婆的视频。儿子的脸出现在镜头里的时候,女人没忍住笑了起来。公公婆婆也出现在了屏幕里,公公也是笑哈哈的模样。都是五十好几的人了,公婆倆也没有跟着当公务员的儿子去市里享福的意思,还在家里种着地打理果园,寒暑假还能帮着带带孩子,过年还给晨晨压岁钱。说起来,这次的培训还有十天——以前的每个暑假,王姐都去国外旅游,而她倒是都会回陈子谦老家住个好几天的。
山好水好,虽然头两年她也不习惯的,可是后来也渐渐习惯了。
S市很大也很繁华,但是碧荷却总觉得自己格格不入。附近的这个楼盘她路过的时候看了,买个七十平都要五百万,令人咋舌。她也知道这里的哪些楼里隐藏着人均八千的私房菜,可是她的钱包——嗯个性,也不允许她去见识一下就是了。
八千块吃一顿饭,她又不是傻。
至于很久很久以前,她有没有想过“其他可能”?
前几天的某一个人从脑里闪过,还有他那个一看就很贵的跑车。碧荷看着屏幕里的儿子,吐了一口气,年少时隐秘的关系和她少女时那些不可告人的幻想,早已经磨平消失在了婚姻家庭孩子里。
她没有别的想法了。
镜头又晃了晃,一个男人的身影出现在了屏幕里,他穿着淡蓝色的衬衫,藏青色的裤子,站在车边,正和邻居说些什么。有一个老太提了一罐子什么过来了——他正在摇手不要,两边还在推拉着。陈子谦也是老家的红人儿了,乡下老人大多分不清公检法,更分不清看守所监狱检察院,这些名词对于他们来说通通都是一个意思:衙门。所以这几年老家一有点什么事情,就会有人来他家拜托公公婆婆打电话问他,他也不耐其烦的。
是个好人。
碧荷看着镜头里先生的模样。刚刚结婚的时候她明明心里还有些隐秘的不甘愿的,好像总觉得自己的爱人也许可以更好一样——她的盖世英雄,会开着跑车踩着七色祥云来娶她,也许还应该有傲人的学历和一个富豪父亲;而不是一个普普通通一本毕业出身乡下父母务农的公务员。可是随着婚后越过越好,她好像又觉得自己天生就该是嫁给这个人了一样。
一个电话call了起来。
陌生号码。
“妈我先挂了啊有电话。”她只是笑,“我待会再给你们打。”
“妈妈妈妈——”正打电话的时候晨晨不说话,一说挂了,孩子偏又喊了起来。碧荷又和孩子说了几句,终于把电话挂断了,那边的陌生号码也断掉了。
然后又响了起来。
“您好。”碧荷拿着电话贴在耳边,又摸了摸奶茶杯子。冰的奶茶,冰的指尖冰凉。
“请问,是梁碧荷女士吗?”那边的声音是个女声,温温柔柔的,“这里是R家的配送服务——”
“哈?”
“请问是梁碧荷女士吗?”那边又问了一次。
“是的。”碧荷拿着奶茶喝了一口。
“这边是R家的配送服务,”那边说,“林先生为您在本店购买了礼物,并要求我们今天配送到您的酒店。我们的工作人员还有十分钟就到楼下了,请问您现在方便签收吗?”
0017
17.梁小姐
17.
站在路边的碧荷觉得自己和环境格格不入。穿的一身黑西装制服的年轻英俊漂亮工作人员,白色的手套,捧着盒子郑重其事的模样。她看了看他们开来的大奔,车身光可鉴人,倒映出她499的淡红色衬衫和黑色短先生。
她的人生里,有可能这么干的林先生,大约可能大概只有那一个吧。
是林致远吧。
我不要。
她想说。
可是没有说。作为一个34岁的成年人,她明白对方这郑重其事的模样也不过只是为了工作。对着工作人员耍小性儿,她做不出来。
“我可以不要吗?”忍了忍,她到底还是问出了口,客客气气。
“梁小姐如果对我们的服务不满意,是可以拒收的。”对方显然对这种情况也有预案,递过来盒子的小帅哥睫毛长长的,身材颀长,声音温柔,“梁小姐是对我们的服务不满意吗?“
不忍给别人添麻烦,碧荷左手奶茶右手提着盒子回到酒店,到底还是把这过度包装的盒子打开来看。盒子精美,包着黑色的内衬。里面是一件绿色的裙子。光滑柔软的面料,扯起来看看,下面是两层薄纱的看就很有气质的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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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价这么贵,林致远不会是原价买的?有钱人的世界她不懂。把裙子又原样叠回去了,她拿起了手机,看了看林致远的号码。在打电话和发短信之间犹豫了一秒,她按向了拨号。可是通话界面刚刚跳出来,她又手忙脚乱的按掉了。
并不想和他说话的。
“这个是送错了?“
也许是送给其他的“梁小姐“也说不定。拍了一张照片发给他的号码,她觉得短信这种“非对面交流”的方式更好:“你找人来拿走吧。”
不想关心他的生活,也不想干涉他的私事。站在窗边,对面就是天盛*润园。房地产火了二十年,最近几年发展渐缓,碧荷看着对面的小区想,她哪怕再脱离社会,也在无数的推送中看到过他父亲的身影和举动。天意的量子芯片为虚拟现实打下了基础——各大APP是这么说的,天盛也已经完成业务布局,分为地产投资生物医学三大板块了。动不动几十上百亿的投资——想远了,和她无关。
她又回头看了看已经被自己重新打包好的盒子。
不知道林致远想干什么。也不想知道他是不是有其他的“梁小姐”。这么昂贵的衣服对她毫无用处。
都过去了。
的确没有安排到航线。民航的头等舱比起自己的飞机来的确格外的狭小了很多,就算座椅可以拉开躺平,对于自带床铺的私人飞机来说,也显得格外的局促。但是作为常年跟着他出差各国的助理,Bryon和几个保镖显然都已经习惯了老板的雷厉风行说走就走的个性。
甚至已经对漂亮的空姐免疫。
“这个是送错了?“
十八年的第一次回国他重新办了一张手机卡,到了美国之后居然没有信号。想到可能有“人”会找他——这个号码他只联系过一个人。找来助理搞鼓了一番之后,他果然收到了一条图片和两条短信。
“你找人来拿走吧。”
车子还在路上疾驰,男人看着手机屏幕,面无表情。车库,停车,进入电梯。这是第五大道的某大楼顶层公寓,他偶尔会带“朋友”回来住。几年前和最后一任女朋友coco分了手,他就一直保持独身——恋爱对他已经毫无意义。
进入了二楼的书房。
Coco。
他微微愣了愣,又皱了眉。今天想起了这个已经遗忘很久的女人。而几年过去,他已经忘了那个女人长什么样,只记得分手的时候自己给过几十万美金。留在记忆里的还有她的那双眼睛——那双眼睛,他顿住了脚,今天才发现,怎么和梁碧荷那么像?
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还有前面的几任。
红痣,声音,屁股。他甚至还能会想起高中时候梁碧荷那肉嘟嘟的模样。后来他也找过这个身材——
好像有一阵电流从头顶发散。
有什么不对。
十几个小时的奔波他却精力一如既往,前面好像有什么在等他。三步化为两步奔上了二楼,他大步上楼推开了书房的门。锁门,打开暗格,虹膜识别。保险箱打开了,里面是一叠又一叠的厚厚的证明文件,还有一些黄金。把全部东西都搬出来胡乱的甩了一地,他终于在保险箱的最底层找到了自己想找的东西。
发黄的一角。
一下子抽了出来。
他站在书桌前,看见了记忆里那张保险柜里尘封已久的照片。阳光从窗外射入,灰尘颗粒在光波里起舞,他站在原地拿着照片一动不动,又渐渐发起抖来。
0018
18.陈局
18.
发了短信的,可是没人回复。
下午又上了半天课,晚上是一起培训的几个老师的聚餐。这是挑了好久的地方,吃的是苏州菜,松鼠鳜鱼,船鸭,炒虾仁。这个地方是在三阳湖的岸边~包间临水,外面还有一艘小船靠在岸边晃啊晃。
一栋二层高的小楼远远的在湖对岸,有屋角若隐若现。
“屋里还有牙膏吗?”
天还没黑,饭还没吃完,陈子谦就打了电话过来,“妈给你带了酸肉,我放冰箱上面还是下面?”
“牙膏在生活阳台的杂物柜里有,你看见没?酸肉你放冰箱上面。”碧荷拿着手机歪着头,又夹了一块鳜鱼。酸酸甜甜,是她爱吃的口味,她上辈子应该是个苏州人吧,女人又问,“你到家啦?”
“到了。”那边说。
“儿子呢?”
“他没回。”那边说,“我今天喊他走他不走,他要等你去接他。”
“哈哈哈!”儿子知道跟着爸爸回来也只有天天去吃单位食堂的份儿,倒是个机灵鬼,碧荷笑了起来。旁边的梅子还在笑,“哟,陈局打电话来查岗了?”
“哎呀。”这个梅子,就爱开玩笑,碧荷推了推她。另外两个新认识的Z市一中的老师已经看了过来,碧荷脸上微微一红,又扯了几句,赶紧挂了。饭桌上又说起了检察院——是J市的检察院。
“不是不是,”不是什么陈局,碧荷只是摇头,“就是做犯罪检察的,经济犯罪。”
哪怕不是陈局,在市里也是很光鲜的工作了。她估计陈子谦这辈子也没有当上陈局的命,不过就算当不上好像也无所谓。悔教夫婿觅封侯——以前她有过很优秀很优秀的爱人,可是也并没有好的结局。如今她自觉自己已经看淡了很多。人的一生,除了工作,还有生活。
她很满意现在的生活。
培训还有十来天。
吃完饭大家又都在湖边散了散步。等到回到酒店的时候,天边已经卷起了一线红彤彤的火烧云。空调打开,冷风缓缓的送了出来,碧荷再次摸出了手机,居然有一个新的朋友来加她的微信。不用猜是谁了,打开一看,名字上赫然就是三个中文字:林致远。
白色的图案,甚至没有头像,像是新申请的号码。
小号?还是他根本就没有用过微信?
这年头没有微信的人好少,简直让人难以置信。
加微信聊显然也比打电话好很多,那不知道他是不是原价买的裙子还放在书桌的脚边,碧荷通过了验证。通讯录的第一个俨然就已经是这个无头像人士,还有系统打的招呼:你好。
呼。
她呼了一口气。
时别十八年,林致远又一次出现在她的通讯录里。他如今的身份已经变成了天盛的太子爷。当年她还小,对社会阶级没有感知,现在才知道读书在一个教室并不等于大家就在一个阶层。他走的时候甚至都还没有智能机,回来的时候天意都已经搞出量子芯片了。这十八年已经发生了太多的事,再多的往事,都尘封在这十八年里。
选择上午的图片,发送。
“是送错人了吗?”她又发了一次。林致远加她肯定也是说裙子的事,这裙子她必不能留,不然怎么和陈子谦交代?碧荷脑子里甚至又闪过了价格,七万块钱去买一条裙子,也算她半年工资了。有钱人真的都这么傻的吗?这裙子那么贵的价值在哪里?
那边没有打字。
不过几秒钟,一个视频电话拨了过来。
0019
19.希望工程
19.
是刚刚加上的林致远。
自从那天古诗突然打了一个电话来,林致远好像和她的联系就热切了起来。说是有孩子要送凤凰山一中来,可是到底到现在也没有给资料过来。碧荷看着电话屏幕想,这么急着拨过来,可能也是有什么事要说。
裙子?孩子?
没有必要视频的。
并不想和他face
?
to
?
face,碧荷熟练的按了“切换成语音”。不知道网络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屏幕上一直顿了好几秒,这才终于显示接通了。
“喂。”她先说了话。
那边停顿了下。
“没有人。”那头有声音传来,果然是林致远。有些低沉,又有些沙哑,带了一些低落,“碧荷你人呢?我看不见你,是不是这个软件——”
这个人这十八年都在干什么?连视频和语音都分不清楚。心里微微的一软,碧荷随即咬了唇硬了心。
“我没接视频。”她打断了他,“就接了语音。”
那边不说话了。
“喂?”电流沙沙的,那边在沉默。等了几秒,碧荷又喂了一声,看了看书桌边的盒子,“林致远?喂?你断了?”
电流沙沙的,不知道今天的网怎么了——似乎有些卡顿。
“碧荷。”过了几秒,那边又有声音传来,是他又喊她名字,带了一些掩盖不住的酒意。
一个十八年没见的前男友,现在喝醉了来找她电话,也不说话。碧荷拿着电话沉默了。往事如烟,如果他是来忏悔——她不想听他的忏悔,也不想成为别人打消负罪感的工具。
也说不上原谅什么的,她只是不想再提这些事了。
“林致远我今天收到一条裙子,是不是你送的?是不是送错了。”
不能就这么沉默到天荒地老。她拿着电话,自己打开了话题,“要是是你送的,你就找人来拿回去吧。”
七万不七万,也不是她该问的。问了就表示有兴趣。
那边没有说话。
“还是你说个地方,我给你送——”话音刚出,又打了一个结,“寄过去。”
那边还没人说话,她拿着电话,只是笑,“我在S市也待不了几天了,裙子也不能带回J市的。你最好待会就发地址给我。”
那边一直没有说话。
“喂?”她又说话,喂了几声,自言自语,“断了?”
“那是给你的。”在她喂了几声之后,那边终于有声音传来,声音还是沙哑,似乎是打起了一些精神,“碧荷那是送给你的裙子。”
“我不能要的。要拿回去我和我老公解释不清楚了。”碧荷笑了起来,只是回答,语气平稳。当了十年老师她收礼——啊呸呸,总有些家长热情难却就对了,水果鲜花口红香水,那是感谢师恩;现在这裙子,又算什么?
如果——她突然又恍然一下,如果早十年——
一阵酸楚涌上心头。错过就是错过,世界上的事情哪里有如果?
没有任何如果了。
如果是陈子谦,她现在肯定还要吩咐他少喝酒不要在外面玩喝酒不要开车,甚至还要问下哪些人一起喝酒在哪里晚上十点她还要查岗的。如今对面静悄悄的沉默,却是不属于她要行使查岗权限的男人。忍下了刚刚心里波动时涌出来的湿意,碧荷只是又叹气,到底没忍住嘴边的叮嘱,“林致远你还是少喝点酒——”
少喝酒发酒疯,比如给已经扔进臭水沟的前女友的送天价裙子之类的。富二代的生活已经和她无关了。可能算是她圣母吧,这句叮嘱算是没忍住的友情赠送;她只是说,“也不要再送我什么了。”
送校领导是可以的。
“这裙子寄哪里,你赶紧把地址发给我。”也不想继续聊太多,她拿着电话只是又说,“你要是不发,我也不要,那就只能帮你捐希望工程了。”
0020
20.拨乱反正
20.
“如果碧荷你想捐,那就捐了吧。”
男人的声音在客厅响起,有些沙哑,又有些平静,“送给你的,你想给谁都可以。”
电话挂断了。
梁碧荷对他很冷漠,不再是十八年前那怯生生的模样。他甚至没有看到她的脸。
高楼就在脚下,瘫倒在了沙发上的男人衬衫凌乱,身姿颀长,酒瓶就在茶几地板沙发上东倒西歪。如今整个房间都是凌乱的酒气。他呆呆的看着天花板,容貌俊美,面无表情,一动不动。
就像是死了机。
老公。
他突然抬起了左手。一个晚上的宿醉让他好像失了忆,又好像是酒精刷新了他的灵魂。左手里捏着什么,他抬起手,原来一直捏着那张照片——被他宿醉压在沙发上一晚上,居然皱了一角。心里一痛,他皱了眉,又伸手使劲的去一点点的扯平。照片上是陈旧老式十八年前流行装修的书房,一个穿着棉布绿裙的女孩坐在书桌上,眼睛圆圆的,肉乎乎的,扭头看着他笑。
他低头,看了很久的照片。昨晚他喝了很多的酒,在酒醉里他好像回忆起了很多事,比如他热烈的爱情。他回忆起了他当年说过要回去和她结婚——让她等他。
是的,他说过。
好像打了一剂强心针,男人一下子坐了起来,后背甚至有了汗。他捂住了砰砰直跳的胸膛,又皱了眉。他想起了昨晚他甚至想通了自己来美国的这些年。他觉得自己不是喜欢Coco——包括之前的前女友们,他只是为了性欲。他好像是“谈了很多恋爱”,分手的原因他甚至全都已经忘记了,可是他和她们没有爱情。
他又低头看了看照片,是梁碧荷。十八年了,她还是能轻易挑动他的情绪。
他说过要和她结婚的。
他给过她这种承诺,就必须要实现。哪怕她现在已经三十四。这个认知让男人念头通达,如醍醐灌顶。他看了看已经微微发抖的右手,对于这个念头,身体显然比思维更先有了反应。
他不是独身主义。
头还有些痛,宿醉让人头痛欲裂。眼角有些痒,男人伸手擦了擦,湿漉漉的,原来眼角还有泪。
这次回国,父亲又在催婚。
几千亿在老头子手上。
是时候结婚了。他不想和别人结婚,但是他觉得梁碧荷可以。
老公。刚刚的一个声音从脑海滑过。
梁碧荷刚刚叫老公。是叫他——他恍然,不是叫他。一阵无名火起,他站了起来,一脚踢开了瓶子,又走到了落地窗边。这是第五大道旁边的高级公寓顶楼,纽约的全景尽收眼底。这十八年来他无数次的站在这里,踌躇满志,细细品味着自己强奸全球金融市场的过程,每次都让他激动难耐。可是最近几年,这种快感也越来越弱。最近几年他都觉得自己的神经疲于兴奋,无论什么都激发不了乐趣。
是梁碧荷。
他又想起来了前几天他在酒店门口看到的女人。她穿着普普通通的衣服,眼睛圆圆的,身上的皮肤还是那么白白嫩嫩的。她坐在茶室的椅子上,手放在桌子上,露出了空空荡荡的手腕。
照片上的十六岁女孩已经和前几天酒店门口的身影重合。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下身。一晚上没脱掉的裤裆鼓鼓的,三十四的梁碧荷依然让他有严重的生理反应。不知道现在睡她是什么感觉。他其实是个长情的人——他站在这里强奸世界,如果旁边应该站着一个女人,那这个女人,应该是梁碧荷。
阳光的光线打在身上,男人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念头通达,又这么觉得自己充满了活跃的力量。
他好像找到了人生的新目标。
“David。”
念头已经通达,说干就干的男人拿起电话拨了一个号码,英文流利,尾音微微上调,“我有事要回种花一段时间——”
那边说了什么。
“对,我昨天已经回来了,有急事。”他说,“今天我马上又要过去。”
“亚洲的工作我会负责,”他说,“欧洲的我要交给你和Sa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