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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呼吸不畅的江羽秋睁开眼,发现自己前胸贴着床内侧的墙,背后也有一堵扎实的肉墙。

    江羽秋不甚清醒地扭过头,在黑暗里辨别了一会儿,发现那是施闻钦。

    “你怎么上来了?”江羽秋推了推人,“下去,挤死了。”

    在江羽秋嘟囔的抱怨声中,施闻钦一言不发地回到自己的地铺上。

    见他还算听话,困倦的江羽秋声音含糊:“床是单人的,睡不下两个人,你凑合在地上睡吧,别再挤上来了。”

    施闻钦将下巴埋进被子里,像是点了一下头。

    实际这只是一个骗江羽秋的假动作,他并没有答应江羽秋不会再爬床。

    床再硬也是给人睡觉的,地板则是用来走路的。

    江羽秋要他睡地板这个要求是无礼的,所以他拒绝答应。

    江羽秋的眼皮重新黏起来,很快又睡着了。

    施闻钦听了一会儿动静,目标明确地再次爬上床。

    施闻钦想,他应该是没有跟人同床的经验,因此不小心挤到江羽秋,才被他无情赶下来。

    这次躺上来,施闻钦很勉强地把手搭在江羽秋腰上,让一直喜欢摸他的江羽秋占了一个大便宜。

    这是上床的代价,是特殊情况下的迫不得已。

    施闻钦这么告诉自己。

    安慰好自己之后,施闻钦心安理得地抱住江羽秋,侧了侧身,尽可能让床的空间容纳两个男性成年人。

    调整完睡姿,施闻钦这才合上眼睛。

    -

    早上,施闻钦趁着江羽秋没醒,回到床下的地铺,制造出自己一晚都睡在这里的假象。

    江羽秋醒来虽然纳闷自己为什么贴着墙睡,但没有怀疑到施闻钦身上。

    施闻钦装睡,见江羽秋下床去了卫生间,立刻明白他什么也没发觉,于是更肆无忌惮地制定自己晚上的睡床计划。

    今天江羽秋还是上晚班,一点半到奶茶店就行。

    洗漱完,江羽秋懒得出去买早餐,切了一点葱花炝锅,煮了少半封挂面,还煎俩个鸡蛋。

    面熟后,江羽秋给自己盛了一大碗,施闻钦挑食,怕他浪费食物,只给他盛了小半碗。

    没想到的是,施闻钦很给面子,快速吃完了碗里的面,还问江羽秋有没有。

    江羽秋愣了愣,“锅里还有点。”

    真的是一点,施闻钦端着空碗进去,挂着脸出来,望向江羽秋的目光透着指责。

    指责江羽秋小气,挂面都不给他吃饱。

    江羽秋感到冤枉,“我还以为你会挑食,所以没煮太多。”

    施闻钦鼻腔发出一声轻音,然后低头吃碗里的面。

    见他似乎吃得很香,江羽秋不禁对自己平平无奇的厨艺产生一种错误的认知。

    “我煮的是不是很香?”声音带了些骄傲。

    施闻钦咽下最后一口挂面,擦过嘴后,才评价:“很,一般。”

    他特意加重“很”字的读音,江羽秋撇了撇嘴,“很一般你还吃这么多?”

    因为施闻钦饿了、因为做饭过程很干净,还因为这碗面没有奇怪的味道。

    江羽秋煮挂面的时候,施闻钦在一旁监督过,江羽秋的手是干净的,锅跟案板也是干净的。

    虽然在煎鸡蛋的时候,江羽秋是在锅边打的鸡蛋,这有点不卫生,但尚且能忍。

    江羽秋只加了盐,没有其他乱七八糟的佐料。

    味道一般,可是干净健康。

    施闻钦失去了记忆,不知道自己的身份背景,可他隐约觉得秦兵马俑也就那么一回事,自己家也不是不能造出来。

    所以他要珍惜身体,保证健康,他活着就是对人类,对社会的贡献。

    施闻钦又优雅地擦了一遍嘴,毫不带玩笑地说,“我的、命,很贵重。”

    他再一次把“很”字咬得很重,想让江羽秋知道他话里的份量,以后少让他吃那些重油重盐的外卖。

    这下轮到江羽秋皱眉:“你在说什么屁话,谁的命不重要?”

    以施闻钦现在的口条,无法跟江羽秋解释重要与贵重的区别,只能选择闭嘴。

    “吃完了就去把碗刷了。”

    江羽秋对天龙人施闻钦如是命令。

    施闻钦动了一下嘴,看出江羽秋的坚持,只好委屈地带伤洗碗。

    厨房简陋得过分,洗碗台对身高一米八八的施闻钦来说太低,他憋屈地弯着腰,把泡沫洗得到处都是。

    手忙脚乱地洗干净碗,出来就见江羽秋换床单。

    江羽秋换上干净的床单,对施闻钦说,“把你衣服拿出来,一块给你洗洗。”

    施闻钦迫不及待去拿自己的衣服,现在他穿了一套江羽秋的旧睡衣。

    衣服不仅小,布料还不舒服,施闻钦怀疑衣服上有螨虫,不然身上怎么感觉有点痒?

    出租屋有一台旧洗衣机,是房东留下来的。

    床单跟施闻钦的衣服都是浅色系,江羽秋一块放了进去。

    施闻钦的衣服不能水洗,等江羽秋捞出来时,大衣的版型变了不说,那件质感很好的银灰色毛衫大幅度缩水。

    江羽秋:……

    施闻钦就够矫情了,没想到他穿的衣服也这样。

    江羽秋用力抻了抻毛衫的下摆,这才搭到衣架上。

    -

    晚上江羽秋下班回来,晾衣架的毛衫干了,比之前明显缩了一个号。

    施闻钦对此毫无所知,像个豌豆少爷似的躺在床上,身下铺着江羽秋的被子。

    江羽秋溜达过去,用一种寻常的口吻告知:“你衣服缩水了。”

    施闻钦没太大反应,手臂闲散地搭在床头,低头看着手里温度计的说明书,随意道:“那就再买两件。”

    透着一股财大气粗。

    江羽秋足足沉默七八秒,半晌才叹了一声。

    这两天正在降温,就算施闻钦的衣服没洗坏,也该给他买厚衣服。

    江羽秋认命地掏出手机,在某夕夕上下单了两件衣服。

    衣服第二天下午就到了,拆开包装袋子,刺鼻的气味立刻顶了上来。

    施闻钦说什么也不肯试穿,脖子快要抻出两米长,以表抗议。

    他虽然整天吃不饱,但身体底子好,江羽秋摁不住他,也扒不了他的衣服,只好以情动人。

    “味道可能是有点难闻,这洗一洗就好了,一会儿我多给你洗两遍,你先试试。”

    就算这些衣服致癌物超标,但以施闻钦强壮的体格,没个三五十年,癌症是攻克不了他的。

    施闻钦脸上万分排斥与嫌弃:“拿走。”

    “你试试。”

    “拿走!”

    江羽秋拿施闻钦没办法,不过还是忍不住威胁了一句。

    “我把衣服退了,你要是再想我给你买绝不可能,天气再冷也不可能!”

    施闻钦捂着鼻子,像是防止自己吸入致癌物,头颅却高昂,“冻死……也不穿。”

    江羽秋气极:“行,你有骨气。”

    他拎着衣服塞进透明包装袋里,转身进了洗手间。

    等江羽秋从里面出来,施闻钦站在床板,抓搓着自己的手臂跟后背。

    江羽秋以为他矫情作怪,没有理他。

    施闻钦看了两眼江羽秋,围着屋子绕了两圈,最后磨蹭到江羽秋面前,把手臂往他面前伸了伸。

    江羽秋原本是不想搭理的,余光从施闻钦挽起来的胳膊掠了一眼。

    觉得不对劲,视线又挪回来。

    施闻钦线条紧实的上臂漫着一片红,手臂内侧也是一片片红,像是起了什么疹子。

    江羽秋神经一跳,“这是什么?”

    施闻钦立刻说,“刚才……过敏了。”

    “这里,也有。”他撩起衣服让江羽秋看他的后背,但又不想让江羽秋多看,快速盖上。

    施闻钦的意思是,他吸了某夕夕上买的毒衣服,才过敏长了这么多疹子。

    江羽秋一脸听到天方夜谭的模样:“这怎么可能!”

    衣服连碰都没有碰,闻了闻味儿就过敏了?

    你是什么纸片嫩豆腐王子,这么脆皮!

    施闻钦坚持是江羽秋新买的衣服让自己过的敏,绝口不提自己昨天就开始发痒,只是没起疹子。

    江羽秋只好带着施闻钦去诊所瞧病。

    施闻钦非常惜命,坚持要去大医院,做正规的检查。

    江羽秋压着火:“这么晚了,你这点小病就别去麻烦急诊医生,现在的私人诊所都很正规。”

    施闻钦看了一眼玻璃门内,诊所内灯光明亮,地板一尘不染,偶尔飘出几缕淡淡的药味。

    认可了这里的卫生情况,施闻钦矜持地迈腿走了进去。

    江羽秋深吸一口气,这才跟在他身后。

    -

    医生看过施闻钦的疹子,确定就是过敏导致的。

    “现在的衣服化学染料太多,他可能是对某个成分过敏,以后买衣服的时候选那种浅色,全棉,质量好一点的。”

    施闻钦闻言立刻问,需不需要喝点什么中药,排一下身体的毒素。

    医生一愣,似乎没见过这么爱惜自己的年轻人。

    医生:“不用,以后穿衣服注意一点,你还年轻,身体很快就会代谢出去。”

    施闻钦这才放心。

    江羽秋看了一眼施闻钦,实在忍不住,问了医生一句,“他有胃病吗?”

    医生对施闻钦说,“把舌头伸出来我看看。”

    施闻钦很配合,张开口让医生看他的舌头。

    医生又给施闻钦把了把脉,夸赞道:“他的胃很健康,身体底子非常不错。”

    施闻钦得意地看了一眼江羽秋。

    江羽秋翻白眼,胃很健康是什么好事吗?

    正经的霸总有几个是胃好的!而且像施闻钦这么惜命的霸总,江羽秋阅文无数,在他印象里一个也没有!

    医生有说:“这两天食欲是不是不好?脉有点虚,多吃点肉蛋奶。”

    施闻钦向江羽秋投过去一个幽怨的目光,抱怨江羽秋没把自己养护好。

    收回目光,施闻钦跟医生告状:“他,不让我,吃饱。”

    江羽秋直接怼回去:“你不说是你自己挑食!”

    施闻钦翻昨天中午的旧账,说江羽秋挂面煮的少,给他煎的鸡蛋还缺了一角。

    江羽秋:“那块煎糊了,我怕你挑剔,所以用铲子切进了垃圾桶。”

    施闻钦:“你的,没糊。”

    江羽秋:“你管我的有没有糊!”

    施闻钦当然是管不着,但他今天就是有理,“我,没吃饱,脉都……虚了。”

    “脉虚怪你自己挑食。”

    “你不给……我吃饱。”

    江羽秋刚要开口,忽然发现诊所里的人都在笑着听他俩吵架,话全都卡在喉咙。

    施闻钦继续翻旧账:“早上,你也……”

    胳膊突然一疼,施闻钦皱眉,“你掐我,干什么?”

    江羽秋:……

    这下医生也绷不住了,其他人笑得更厉害。

    第8章

    第

    8

    章

    真当他是黄世仁?

    从诊所回去的路上,江羽秋无数次生出再次将人扔了的冲动。

    施闻钦对此毫不知情,且没有一点自觉。

    回到家,关上房门的那一刻,江羽秋才彻底熄灭那个念头。

    投在施闻钦身上的沉没成本太多,现在放弃要比前几天更为心痛。

    江羽秋调整好心态,对施闻钦说,“把你衣服脱了。”

    施闻钦立刻拢紧衣领,透着几分谨慎,“为什么?”

    江羽秋拧开药膏,冷漠道:“上药!”

    医生给施闻钦开了一支药膏,每天抹两次。

    施闻钦不情不愿,但又没有其他办法,慢吞吞把衣服脱了,躺到床上让江羽秋给他抹药。

    江羽秋把白色药膏涂手上,在施闻钦过敏的地方,用力一推。

    施闻钦脖子不自觉缩了一下,似乎不习惯这种碰触。

    这种不舒服持续的时间并不久,随着江羽秋微凉的掌心抚过过敏的肌肤,那种热辣麻痒顿时缓解了很多。

    施闻钦的眼睛不自觉眯起来。

    江羽秋干活利落,三下五除二给这位“脆皮少爷”抹好药:“行了,回你的地铺睡觉去。”

    施闻钦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什么话也没说,沉默着回到自己的睡铺。

    今晚他难得没有爬床,因为后背涂了药,限制了他的睡姿。

    施闻钦憋憋屈屈打了一夜的地铺。

    第二天吃过早饭,江羽秋准备带着施闻钦去实体店买衣服。

    昨晚他虽然撂下狠话,说不会再帮施闻钦买衣服,但那个时他不知道施闻钦过敏。

    不然怎么办,还真能看着施闻钦穿着过敏又致癌的毒衣服?

    江羽秋选了一家平价店,挥挥手让施闻钦自己去挑,他站在一旁玩手机。

    施闻钦在店里转了一圈,看每件衣服都皱眉,最后选了一件勉为其难能入眼的,指给江羽秋看。

    江羽秋收起手机,走过去看了一眼吊牌。

    这家店是奶茶店同事推荐给他的,说这里的衣服平价,质量也不错,是难得的良心店。

    江羽秋看着吊牌上699这个数字,实在无法把它跟平价挂钩。

    他问店员:“这个打折吗?”

    女店员微笑着说,“有折扣的,一件9折,两件8.5折。”

    江羽秋默默了半晌,“你家不是平价店吗?”

    女店员温和解释:“是的,我们家的衣服有99、199、299三个价位,但现在店面要升级,做中高档的衣服。您选的这件是羊毛衫,所以价格高一些。”

    江羽秋放下衣服,“谢谢,我们不要这么贵的,看看199的就好。”

    女店员带施闻钦去挑199的衣服。

    施闻钦碰了一下布料,告诉江羽秋这个不舒服,会过敏。

    江羽秋二话没说,带他去下一个店。

    施闻钦总能挑到店里最贵的那件衣服,一连逛了三四家都是如此,且一家比一家价格贵。

    江羽秋怀疑带施闻钦去十元店,他能精准挑到进价最高的货品,是个逛十元店的好帮手。

    不过这也间接证明,施闻钦天生就有钱,家里没几个亿,养不出这一身少爷病。

    江羽秋闭眼劝自己,施闻钦越有钱,以后对自己的回报越高。

    安慰好自己,江羽秋懒得再逛,折回第一家店,给施闻钦这个吞金兽买了那件衣服。

    -

    买完衣服,回来的途中施闻钦又饿了,江羽秋给他买了一块烤红薯,俩桃李面包作为晚饭。

    到家后,江羽秋拿出记账本,把今天的花销如实记账。

    一开始很实事求是,衣服699一件就记699,写到烤红薯时,江羽秋忍不住摸了一下施闻钦搭在一旁的大衣。

    衣料轻薄柔软,保暖性也很好。

    江羽秋把六块钱一块的红薯,一不小心就记成了160.

    大衣袖口镶嵌着两枚宝石蓝袖扣,闷骚又奢华。

    江羽秋的眼睛被袖扣迷了一下,又是一个不小心,把四块钱俩袋的桃李面包记成400.

    退一万步讲,人家桃李面包怎么就不能是面包界的爱马仕?

    两百块一个面包贵吗?

    觉得贵的人,找找自己的原因,这么多年有没有好好工作……

    愉快地做完今日账目,江羽秋若无其事将记账本推给施闻钦。

    他淡然道:“签字吧。”

    施闻钦看了一眼江羽秋,似乎觉得江羽秋今天有点怪,但也没有多想,在记账本上唰唰签上“自己”的姓——沈。

    江羽秋松了一口气,忽然皱眉:“唉,我又忘记买印泥了!算了,还是用碳素笔吧。”

    从医院回来后,江羽秋每天都会记账,然后让施闻钦签字画押。

    这样等施闻钦恢复记忆了,就算他赖账不还,江羽秋也可以拿着账本去告他。

    江羽秋催促施闻钦把手伸过来,施闻钦很不情愿地递了过去。

    江羽秋抓过施闻钦的手,用碳素笔将他拇指的指肚涂黑。

    施闻钦浑身上下透着养尊处优,骨节分明的手指找不出半个茧子,就连指纹都要比别人清晰很多。

    在江羽秋的监督下,施闻钦将涂黑的拇指摁在记账本上,留下一道黑色的指纹。

    江羽秋满意地吹了吹那页纸。

    施闻钦嫌弃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指,去卫生间洗了好几分钟才出来。

    -

    午饭还是煮的挂面,江羽秋也就只会煮面条。

    看着面前的清汤挂面,施闻钦很不满:“医生让……我吃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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