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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伊缪尔对着镜子打量自己。

    镜中人无疑是好看的,伊缪尔有一张整个伊尔利亚闻名的面孔,他的母亲是王国最漂亮的奴隶猫女,父亲老公爵年轻时也是俊朗多情的花花公子,这两个结合,生下的孩子长得绝不会难看。

    他的黑发继承自父亲,浓稠如墨,而瞳色和大部分五官继承于母亲,伊缪尔母亲就面容稠艳,扇子似的眼帘常年微垂,眉目慵懒缱绻,反应在伊缪尔脸上,便是略带阴郁的秀美。

    这样一张脸,若是放在白郁前世的酒吧宴会中,绝对是斩男斩女的大杀器。

    可伊缪尔扣住镜子边缘,无声地咬住了下唇。

    时间太仓促,白郁还等在门口,他来不及收拾,也来不及洗漱,只能放任头发披散下来,垂在胸前。

    伊缪尔不确定白郁会不会喜欢。

    他们之前见过那么多次,可白郁从没有表示过喜欢,医生一直神色淡淡,将公爵当空气。

    白郁喜欢小猫,毋庸置疑,而他虽然在地下室里被点破身份,得到了医生的亲亲抱抱,可那同样是给小猫的,不是给伊缪尔。

    伊缪尔看着镜子,有点丧气。

    刚刚经历过异变期,他脸色比之前更难看,即使想要补救,也迟了。

    伊缪尔其实不喜欢别人夸他长相,那些觊觎的眼神会让他想起母亲,想起哥哥,想起奴隶的身份和以色侍人的标签,所以他的桌子什么都不放,连管润唇膏都没有。

    可他舔了舔下唇那些干燥起皮的痕迹,有点后悔了。

    门口,白郁轻轻敲了敲房门:“伊缪尔?”

    小猫进去的时间太久了,久到白郁不得不怀疑,他是不是被衣带绊死了。

    听上去很离谱,但以小猫的个子,是完全可能的。

    门内传来了慌乱的声音:“就来!”

    当了三天小猫没说过人话,伊缪尔的声音有点哑,他近乎仓促地整理好自己,而后踱步到门口,拘谨地打开了房门。

    于是,医生的视线便落在了他身上。

    伊缪尔没有抬头,却能感觉到白郁的打量,那视线将他钉在原地,带来烧灼般的刺痛。

    他抿住下唇,无声攥紧手指,又暗暗自嘲起来。

    原来有一天,他也会像那些被主人挑选的奴隶那样,忐忑,不安,只为了看他的那个人能够喜欢。

    而他的一切反应,都被白郁尽收眼底。

    医生哑然失笑。

    原来漂亮如伊缪尔,也有忐忑自卑不自信的时候。

    而白郁当然不可能欺负他的小猫,于是,伊缪尔听见了医生略带惊艳的感叹:

    “伊缪尔,很漂亮。”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可以开始谈恋爱了○| ̄|_

    ◇

    第84章

    邀请

    很,

    很漂亮?

    伊缪尔抿住唇角,努力将微笑压下去,维持住公爵优雅淡定的仪态。

    大公一生听到过无数次对容貌的赞美,

    可这一次,绝对是最开心的一次。

    伊缪尔抬眼,白郁就靠着栏杆站在面前,

    唇角挂着清浅的笑意。

    伊缪尔想牵医生的手了。

    他不仅仅想牵手,

    他还想抱住医生,

    想亲医生的脸颊,

    唇角,

    最后像小猫那样在胸前蹭一蹭,窝在医生怀里睡觉。

    可现在他是公爵了,

    就只有故作平静地走到医生身边,咳嗽清了清嗓:“白,白先生,

    我想和你谈谈黑袍会的事情。”

    他其实捏不准现在该叫白郁什么,

    便客客气气维持原样。

    白郁似笑非笑,

    颔首:“好,

    你想知道什么?”

    他们在公爵卧房的书桌两端坐下来,伊缪尔垂眸注视着桌角的装饰,

    手指死死按着桌角:“我想知道,你如何看待黑袍会,

    现在是否属于黑袍会,又为什么不愿意出城,中途折返。”

    卧底的事情没说清楚,

    这依然是横亘在两人中间的一根刺。

    白郁顿了顿,

    坦然:“我与黑袍会没有任何关系。”

    与黑袍会有关的是原主,

    白郁只是个做任务的人罢了。

    他微微叹气:“听上去有点离奇,但如果你愿意相信,可以当作我失忆了。我或许曾经效忠黑袍会,但失忆后,我与他们毫无瓜葛。”

    白郁有系统,但这事他没法和伊缪尔解释,而原主是黑袍会的走狗,白郁穿来后一没有记忆,二没有剧情,两眼一抓瞎,全靠摸索,说他是失忆了,也没有丝毫问题。

    说罢,白郁便停住话头,等伊缪尔的反应。

    凭心而论,这个理由夸张而离谱,任何一个上位者都不会相信,但伊缪尔皱起眉头思索,片刻后,坦然接受了:“原来如此。”

    医生要害他,轮不到现在。

    “至于我为什么要回来……”白郁停顿片刻,回答下一个问题,他略略思索“嗯——”

    公爵身体微微前倾,白郁甚至能在他头上幻视出竖起的小猫耳朵。

    白郁:“板车的稻草太硌了,腰疼,还是公爵府的床睡的舒服。”

    伊缪尔:“!”

    居然是因为这个!

    他咬住后槽牙,想挠医生了。

    所以白金小猫根本没有那么重要吗?!

    白郁只摇头,但笑不语。

    ——当然是因为放心不下他的小猫,可白郁毕竟是个东方人,带着东方人独有的含蓄,他看着伊缪尔开始炸毛,公爵不存在的尾巴似乎都竖起来了,便岔开话题:“黑袍会的首领我见过,应该是你的叔叔,但我想,你应该也知道了吧。”

    这事儿算是顶层贵族间公开的秘密,伊缪尔一清二楚,只是没有证据。

    说到正事情,伊缪尔端正姿态,颔首道:“知道,可惜他为人狡猾,没抓着什么把柄。”

    白郁沉思片刻:“虽然我‘失忆’了,但我隐隐觉着,我手上或许有黑袍会在意的东西。”

    他看向伊缪尔:“之前大公府失火,听说有个刺客专门来刺杀我?”

    伊缪尔:“是,不过没撬出什么东西,那刺客是圈养的死士,身手极好,十几个亲卫围攻才堪堪追捕成功,可惜的是被黑袍会洗脑控制了,不能为我所用,嘴还硬的很,各种手段都上遍了,只交代了些无足轻重的东西,后来刑讯官没看住,在狱里自尽了。”

    白郁:“所以府中有其他地牢?”

    话题转的太快,伊缪尔一愣:“什么?”

    白郁微微抬眉:“我住的那小楼不是地牢吗?你既然在牢中审讯了他,为什么我没听见惨叫?”

    何止没听见惨叫,连只鸟叫都没有。

    “……”

    还能因为什么,当然是因为大公舍不得,于是指鹿为马,非说小楼是地牢。白郁对此心知肚明,他就是看着伊缪尔窘迫的样子可爱,想逗逗小猫。

    小猫果然不经逗,伊缪尔愣愣看着他,耳朵忽然就红了,他眼神躲闪:“……其实公爵府有……嗯,两座地牢。”

    白郁哦了一声:“原来有两座地牢。”

    语调奇异,说不清是信了还是没信。

    “是,是的。”伊缪尔绞着衣摆,生硬道,“为什么忽然提那个刺客。”

    白郁道:“我只是略感古怪……你也说了,那刺客身手极好,还非常忠心,这样的刺客万里挑一,培养起来花费巨大,即使对黑袍会来说,也是珍贵的人力,以我在黑袍会的地位,动用这种水平的杀手杀我,并不划算。”

    白郁、夫人以及锤头鲨都属于黑袍会的小中层,有点地位,也知道点消息,但也仅限于此了,而那刺客显然是杀手中的翘楚,是什么让黑袍会动用这样一个人,也要刺杀白郁?

    白郁:“那刺客直奔我来,有没有去找夫人?”

    伊缪尔;“没有,他路过的地牢,却没有看夫人,直奔你来。”

    这就更古怪了。

    他和夫人地位相仿,可在黑袍眼中,却视夫人如无物,而夫人甚至还是伊尔利亚某矿产的名义上控制人,比白郁这个一穷二白的医生不知道好了多少。

    可是比起夫人,白郁到底有什么特殊的?

    白郁心想,原主应该知道些他不知道的事情,还是黑袍会的死穴。

    可到底是什么呢?

    他和伊缪尔面对面沉思片刻,却全无头绪,没思量出东西,眼见天色即将放亮,白郁困意上涌,他微微欠身:“那我们后面再商量,我先行休息了。”

    伊缪尔:“……嗯。”

    他眼睁睁地看着白郁出了房门,进了隔壁男仆居所。

    那个房间的陈设一切如常,和医生离开时一模一样。

    伊缪尔用手指挠了挠被褥,生出几分懊恼的情绪。

    他想医生留下来,和他一起睡觉。

    但小猫和人毕竟是不同的,医生可以肆无忌惮的搂着小猫,以现在伊缪尔的关系,却没法肆无忌惮的搂着大公,他思虑片刻,还是去了隔壁。

    不一会儿,隔壁的灯也熄了。

    深夜的公爵府寂静安宁,落针可闻,伊缪尔贴着墙壁,能听见医生清浅的呼吸。

    规律的呼吸像是最好的白噪音,伊缪尔垂着眸子,不一会儿,也困倦了起来。

    半梦半醒中,他想:“该给医生安排个什么身份呢?”

    男仆身份是不能用了,得挑个新的才行。

    *

    第二天清晨,公爵府迎回了他的主人,府中重新热闹起来。

    而与此同时,关于公爵的流言蜚语一刻不停,卧底男仆的故事已经落幕,现在侍女们喜欢讨论的,是个崭新的人物。

    ——传说那位媚上惑主的男仆白郁死后三天,伊缪尔大公从母亲主宅归来,带回了新的宠臣。

    新宠臣和白郁一样,身量很高,腰封下腰身劲窄,西裤包裹着的腿笔直修长,背影和那死去的男仆足足有九分相似,伊缪尔大公爱极了他,他刚一到公爵府,就获封了男爵爵位。

    只有一点,公爵赏赐了一枚面具,要那人日夜佩戴,不得摘下。

    于是府中留言遍地,说公爵对那男仆旧情未了,找了个替身,只是替身容貌丑陋,不像白郁,才不得不遮挡起来。

    更有侍者观察,这新晋位的男爵从不说话,也不发出声音,连咿咿呵呵的感叹词也没有,于是有流言,说他因为声音也不像白郁,公爵不愿意让他说话,就被公爵毒哑了去。

    事情越传越离谱,传到白郁耳朵里,已经更迭了不知道多少个版本。

    在故事版本中,白金小猫俨然成了玩弄人心,十恶不赦的大恶人。

    白郁:“……”

    他带着个银制面具,为了和医生的形象拉开差距,面具刻意制作的凶神恶煞,可不少女仆路过他时,居然面露怜悯。

    ——哦,看啊,这就是那个被公爵玩弄身心的可怜人。

    白郁:“……”

    这些天,他自然而然地接过了管家的部分工作,开始负责大公的饮食,小猫在他手里乖巧的不行,让吃叶子吃叶子,让睡觉睡觉,连平常嫌弃的黄瓜也能啃两口,白郁掐着点,估计养上两年,能将伊缪尔身体的亏空养回来。

    小猫嘛,还是蓬松一点好看。

    他在公爵府安定下来,和伊缪尔商量过后,就把虎皮和玳瑁也接了过来,公爵咬着牙同意了,将两只小猫丢给老管家,说什么不让白郁照顾。

    他们照常生活,起居,可两个人终究和养小猫有所差别,大公和他的男仆维持着微妙的距离,在吃饭的时候,伊缪尔不自觉往白郁身边蹭,蹭着蹭着,膝盖碰住膝盖,手肘碰着手肘。

    白郁不喜欢和旁人肢体接触,可小猫例外,他纵容着伊缪尔凑到他跟前,挤占他的用餐空间,时不时在桌下安抚地捏捏小猫爪子,但更多的,就没有了。

    毕竟,医生也是第一次养能变成人的小猫。

    侍者女官们将一切看在眼里,于是,夸张的传言愈演愈烈,到最后,已经变成了公爵在饭桌上肆意狎昵新晋男仆,男仆碍于身份,不敢还手。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这消息甚至传到了公爵府之外,在贵族圈中沸沸扬扬。

    最为伊缪尔大公的新宠,公国新晋的男爵,白郁收到了很多贵族的宴会邀请,他对此并无兴趣,匆匆看过请帖,便放进抽屉中。

    可这天,居然递进来一份不一样的。

    这封请帖纸张格外厚实,盖着朱红火漆印,火漆印上涂了层金粉,白郁随手翻开,除去无意义的客套话,落款居然是——里斯。

    伊缪尔大公的亲叔叔,黑袍会上见过的老者。

    指名道姓,邀请白郁见上一面。

    作者有话要说:

    年底了事情比较多orz

    ◇

    第85章

    毒发

    66:“宿主你要去吗?”

    白郁:“当然要去。”

    他的字典里没有不战而逃这几个字。

    但是白郁折好信笺,

    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抬手捏住眉心,微微叹了口气。

    66:“宿主?”

    白郁:“我是想,

    小猫肯定不愿意我去,要说服他,有点困难。”

    这几天伊缪尔黏他黏得很,

    像是巨龙抓住了唯一的珍宝,

    只想抱在牢牢守护,

    几乎到了不愿意白郁离开视线的地步。

    果不其然,

    当天晚上他和小猫提到此事,

    遭到了公爵的激烈反对。

    伊缪尔这些天在他面前一直装的沉静优雅,教养良好,

    无比在意自己的容貌和仪态,可听见这个,他猛然放下刀叉,

    眉头死锁,

    露出了两分小猫张牙舞爪的样子。

    大公意识到失态,

    旋即埋头夹菜,

    语调很闷:“你不许去。”

    白郁叹气:“我要去。”

    这是个很正常的宴会邀请,而且里斯地位很高,

    现在不去,代表这白郁心虚,

    会失去先机。

    伊缪尔提高音量:“你不许去!”

    里斯的手段有多狠,伊缪尔领教过,至今他的肚子上还有刀疤,

    大公已经差点失去白郁一次,

    他不想经历第二次。

    小猫控制不住的用爪子刨了刨桌板,

    肉眼可见的焦灼,白郁看在眼里,一瞬间,他简直幻视了前世那些有分离焦虑,铲屎官出门后,在监控底下转来转去的小猫。

    白郁不由莞尔:“别太担心,只是去看看,宴会上里斯不敢对我做什么。”

    伊缪尔不说话,死死捏住餐具,两人无声僵持,可怜的叉子嘎嘣一声,受力变形。

    白郁于是捉住大公的手腕,像握住小猫的爪子那样,将餐具拯救了出来。

    他将刀叉放在一边,试图讲道理:“里斯并不能确定我是谁,这才发帖试探,如果直接拒绝,他会知道我身份有鬼,不利于后续工作的展开,而且宴会是公开的宴会,不仅有我,还有其他贵族,我有男爵爵位,他不敢当场对我动手,会落人口实。”

    按住手腕,捏捏肉垫,是对小猫常用的安抚方式,之前白郁这样坐,伊缪尔都会迅速安静下来,可这回,他抿着唇,居然抽出了手腕。

    大公不理白郁了。

    小猫开始一个人生闷气,他漂亮的眉眼压下来,眼帘半垂着,便显得格外浓艳阴沉,弄得侍者们心惊胆战,连上菜的动作都轻了不少。

    但白郁看在眼里,只觉得伊缪尔像一只生气的小猫。

    那种背对着你,只给你留下一个圆滚滚的后脑勺,你上手扒了他的爪子,他就生气的甩开,可偏偏脑袋上的耳朵还竖着,微微朝向你的方向,像是在等你道歉。

    于是白郁忍不住上手,揉了揉公爵的脑袋。

    伊缪尔发丝偏柔软蓬松,摸上去像小猫一样毛茸茸。

    老管家倒吸一口凉气,大公冷着脸推开,一幅你要是去,就别和我说话的模样。

    白郁叹气:“我必须去。”

    医生个性冷淡,在原则问题上很能拎得起,对他来说,参加宴会是一件利大于害的事情,无论对公爵还是他自己都有好处,冒一点点风险是值得的,于是,虽然把自家的小猫气成了这个样子,但白郁还是拿着请柬,出席了宴会。

    他依旧带着那张丑陋的白银面具,坐在宴会的最边缘,冷眼看着旁人推杯换盏,既不享用糕点,也不开口说话,只靠写字交流。

    里斯在人群中自如走动,一直到宴会快散场,才有侍者邀请他去二楼小聚。

    他们在一张大理石桌两边落座。

    在外人面前,里斯是个风度翩翩的老绅士,有个标志性的鹰钩鼻,白郁不露声色,在他对面坐下,就见里斯上下打量他:“阁下为何戴着面具?”

    白郁不说话,只在纸上写:“容貌丑陋,恐吓着你。”

    符合他哑巴的人设。

    侍者呈上纸条,里斯看完,将纸条递给个学者模样的老者,老者接过,当着白郁的面,展开纸条,仔仔细细的看过去,还同时摊开了另一份笔记。

    是原主的笔记。

    里斯:“这位是专门研究痕迹学的学者。”

    在伊尔利亚已经有痕迹学这门学科,笔迹鉴定是刑侦的常用手段,白郁可以不露脸不说话,但里斯从字,依旧可以判断出他是不是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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