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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杜苍山想着,站了起来,道:“也好。”

    两人出了书房,走向洛院。

    ※※※

    此时河南与湖南的交界,一处小村客栈中,正来了一人。

    在这官道之上,讨生活,客栈小二的一双眼睛,早已练得精明无比。

    眼见一名年约二十,一身纤尘不染、白绸长衫的少年公子走了过来,顿时眼前一亮!

    店小二眼神快速在那做工精秀的绸衣上,男子俊美的脸庞上一扫。换上一脸讨好的笑容,热情地迎上前来,说道:“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吃饭!”南宫天幕拿眼向店内一瞧,贩夫走卒,行夫歇脚皆聚于一常,粗言喝骂,杯来盏去,令得整个客栈大堂,直如菜市一般,闹哄哄的……

    那店小二何等聪明,眼见南宫天幕眉稍略皱,忙自肩上取下干净的布巾,想要去拂南宫天幕身上灰尘,看看那雪白的绸缎,却又不敢,只得点头哈腰地道:“这位公子,小店二楼全是雅间,眼下尚有空位,公子若是嫌弃大堂太吵,可去雅间就坐!”

    “不必!”南宫天幕眼尖,早看见这些人看似寻常,却有数十人一面吃着酒菜,一面谈笑,一面时不时地碰碰身旁或是长条形的包裹,或是鼓囊囊的腰间、腋下。

    这些人显然个个身藏利刃,三、五成群着,声音虽然大,却是时不时偶尔低声密语。

    南宫天幕径自走进了大堂,堂中热闹喧哗之声一凝,数十道目光落到南宫天幕身上,旋又转了开去,杂音四起。

    南宫天幕来到窗边一张空桌,坐了下来,点了饭菜,也不看堂中众人,只转眼望向窗外的官道影致,一副悠然自得的神情。

    “问天神刀?!”喧闹之中,一旁的桌上,正坐了三名大汉,背向着南宫天幕的一名大汉低声惊呼。

    南宫天幕虽看似欣赏风景,实却留心细听堂中低语。听到这句,不由一怔,问天宝刀现世了?

    “闭嘴!”中间的大汉低喝一句,视线在南宫天幕身上一瞟,见他依然望着窗外,神色平静,并未注意自己这桌。

    “公子,饭菜来啦!”小二送上饭菜,摆上桌面,便要来给南宫天幕倒酒。

    南宫天幕取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便就摆手,让那小二下去。

    小二脸上一喜,这银子足有五两重,南宫天幕所点酒菜不过二两银子,这多出来的,看南宫天幕的衣作打扮,显然是不会再要他找回,自是欢欢喜喜地收了银两,转身离去。

    打发走了小二,南宫天幕方一面吃喝,一面再度偷听。

    “大哥,你说这消息是不是真的?”另一汉子脸上露出惊喜顾虑之色来。

    那中间的汉子正自低声说道:“这消息不会有错!苍穹山庄为了这问天宝刀,全庄出动,将南阳城中久远镖局上下百口,屠戳汰尽!还当大哥我骗你们不成?”

    身为武林中人,谁不想拥有一把吹毛断毫的神兵利器?但这苍穹山庄享誉武林百来年,可也不是什么善桩软柔可欺之处!

    中间那被唤作么哥的汉子嘿嘿一笑,道:“若是我等得到这宝刀,再弄到刀法,出人头地,可就再不是梦想!”

    背对南宫天幕那人叹了口气,道:“便真是问天神刀,以我兄弟三人的功夫,又如何能在苍穹山庄讨得好去?”

    另两人闻言,不由一叹。

    中间的么哥想了想,说道:“只管先去,看看机会,我告诉你们,我已得到消息,据说江湖上有名有姓的,都已往这南阳来了。我们只需等待他们打斗起来,只要苍穹山庄自顾不暇,我们再悄悄潜入,只要能将那宝刀偷出,学了刀法,还用怕他苍穹山庄作什?昔日那狂刀杜问天不就是仗着问天宝刀横行江湖么……”

    南宫天幕听到此处,心中一动,两百年前的狂刀杜问天?宝刀问天?!若是能将这问天宝刀与问天刀法弄到手,却也不错!绝技武功,神兵利器谁不想要?谁会嫌多?苍穹山庄?哼!南宫天幕轻蔑地笑了笑。

    不过,那酷似如风的女子好像也是那苍穹山庄的人……

    南宫天幕略一沉吟,微微一笑若是设计得当,宝刀美人或可兼而得之……

    ※※※

    杜苍山发现,这陈东竟然不走正门,却是拐上了一条小道,将自己引到了洛院的后门外,不远处!

    “陈东,你搞什么鬼?”杜苍山皱眉问道。在自己家中,不走正门,走后门,感觉有些奇怪。

    谁知,陈东转过身来,却不出声,只做了一个禁声和止步的动作。

    杜苍山心中掠过一丝不详的预感!难道文安又惹了什么祸事?不敢告诉自己?!

    眼见陈东走到后门,与两名把守后门的洛院庄丁打了招呼。

    突然,陈东眼望着杜苍山站立之处,低声惊呼,道:“庄主,您怎么来了?”

    杜苍山一愣,尚不及反映,便见两名庄丁神色惊慌地望了过来。陈东在两人身后,手起掌落,一掌一个,劈在两人后颈。那两名庄丁脸上还保持着惊慌的神色,眼睛一翻,无声地倒下地来。

    陈东纵身跃回杜苍山身边,道:“庄主,请勿出声,跟属下来。”

    杜苍山眼角一挑,陈东这一下子,可算得上的手脚利落!倒是没看出来,这人功夫不错!或许让他跟着文安,委曲了他这身手!

    杜苍山没有出声,便自跟着陈东,走进洛院。只是心中的疑惑,却越来越大!若说陈东来请,又不肯说出理由,杜苍山原本还没什么想法,但此时眼见两名守门的庄丁,见着自己,竟是一脸惊慌不知文安又在想惹什么事非!

    不多时,陈东已引着杜苍山七拐八拐,避开了洛院零零星星的庄丁、下仆,来到了主屋的后墙窗外。

    杜苍山此时心中疑虑更甚!大白天的,这洛院竟然看不到几个人影?!

    眼见陈东示意自己靠过去偷听,不由皱了皱眉。

    杜苍山自不是屑于在自家院中做这偷听之事,只是一路走来,心中的疑虑越来越盛,也顾不上许多,只看了陈东一眼,便轻轻走了过去,侧头贴上了窗沿……

    粗重的喘息之声,节律地□撞击之音,瞬间冲入耳中,杜苍山年已四十出头,自然明白这是什么……

    杜苍山脸色一沉,正要回头喝斥陈东文安毕竟已是成年男子,便是在自己的房中,有了个把女人,能有什么大惊小怪?

    谁知,话未出口,却听房中传出一声呻吟……

    “啊啊啊……文雷……嗯……快……快啊……”充满了□的呻吟之声,虽然有些黯哑,杜苍山依然听得出这是杜文安的声音!

    可是文安叫的是什么?杜苍山只觉脑中一片轰鸣,什么也想不起来……

    “哥哥……舒服吗?嗯?这里呢?还是喜欢我这样?”调笑的语调,带着淫糜的撞击,如同一声霹雳,炸在了杜苍山的耳中竟然……是文雷???

    杜苍山极度震惊之下,无暇细想,一掌击碎了窗机,纵身跳入屋内。

    墙后的陈东,露出了诡秘的一笑,看了一眼已无暇顾忌自己的杜苍山,转身悄悄离去……

    光亮透过窗台,照亮了门窗紧闭的房间,也照亮了床上惊骇万分,止了动作的两条□交缠的人影……

    “畜牲!你们……还不给我起来!”杜苍山目眭欲裂,气得浑身发抖,一双手掌,在身体两侧,握起又松开,松开又握起……

    惊得呆住了的两人,终是被这一声暴喝吓醒了过来,手忙脚乱地分了开来,胡乱披起了衣物,“扑通、扑通……”两声,两人已跪在了杜苍山的脚前!

    杜苍山看着脚前两人,苍白的脸色,颤抖的身体,心头突地一痛,欲要说些什么,却张口喷出一口血来……

    “父亲!”

    “爹爹!”

    地上的杜文安与杜文雷惊恐万状,抬头望着杜苍山,眼见他身子一晃,想要起来扶住,却又被杜苍山凌厉的一眼,给瞪着跪了回去。

    “你们……天哪……我杜家造了什么孽?你们可是骨肉相连的亲兄弟啊!”杜苍山已不知道自己此时的心情了,是悲愤?是痛苦?是无奈?还是……

    杜苍山脚下不稳,后退了几步,靠在墙上,闭了闭眼。

    杜文安、杜文雷低着头,心中惶恐不安,却又不敢出声。

    半晌,杜苍山方平息下胸中汹涌的血气,睁开眼来,失望而心痛地看了一眼杜文雷,颤声说道:“谁来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你们……有多久了?”

    杜文雷抬头,脸色苍白,看着杜苍山,正要开口,却被杜文安急急打断。

    “爹爹,这不关文雷的事!一切是我……是我勾引了文雷,我、我给他下了药……”杜文安虽然惊恐,脸上却是神色绝然,看也不看身旁的杜文雷,急声说道。

    “畜牲!”杜苍山抬起一脚,踹在杜文安胸口,将他踢得趴在了地上,厉声喝道:“你平日不学无术,只会玩女人娈童,我也不来管你!今日你竟玩到了你血亲弟弟的头上?!”

    杜文雷脸色木然地低下了头,终是不出一言,也不敢看着趴在身旁痛得直咳嗽的杜文安。

    杜文安艰难地抬头,看了一眼杜文雷,又望向杜苍山,惨然一笑,说道:“不错!我在爹爹的眼中,就是一个畜牲!一个废物!从小到大,爹爹你可曾看过孩儿一眼?可曾赞过孩儿一声?你们只能看到文雷的好,文雷的强!可是孩儿呢?孩儿不服,孩儿就是要让他也与孩儿一般……”

    “畜牲啊……”杜苍山气得脸色铁青,额上青筋暴起,又是一脚踹了过去,将杜文安踢得飞了起来,撞在床沿之上,吐出一口血来,软软的落下地面,昏了过去……

    杜文雷身子一动,却又忍在原地。

    杜苍山粗重地喘息着,愤怒的眼神移向杜文雷,喝道:“文雷!你一向知书识礼!你来告诉父亲,他说的可是真的?”

    杜文雷身子一僵,缓缓地,缓缓地磕下头去,道:“父亲,事实如此!孩儿事先并不知情!”

    “果真如此?”杜苍山□的眼睛,紧盯着杜文雷的脸。

    “是。”杜文雷一脸悲痛,也不知他是装的,还是……

    杜苍山闭了闭眼,与其说他真的相信儿子,不如说他宁愿相愿这一番比真相好了不少的慌言!

    先前听到的,与如今看到的,杜苍山心中有如明镜!可是能怎么办?手心手背皆是肉,总不能杀了自己这两个唯一的血脉……

    “既然如此,我也不会怪你!这样的事情……”杜苍山有些乏力地道,一瞬间,似乎苍老了许多。

    正在此时,院中传来一名庄丁焦急的呼喊之声:“庄主!庄主?庄主可在?”

    杜苍山虽然心中悲愤,却也听出那庄丁焦急的语气中,惶然之色,也顾不得还跪在地上的杜文雷,与那趴在地上的杜文安了,急步走出房来,或许也是急切地想要逃离这房中的一切……

    杜苍山怒声喝道:“何事?!”

    那庄丁眼见到杜苍山,神色一松,擦了擦满头大汗,奔上前来,道:“庄主,不好了!南阳城效出现数百名壮汉,看样子不像是要进城,倒似冲着我们苍穹山庄而来!万总管已带了五百名庄丁在前庄防备,吩咐属下速寻庄主!”

    什么?!杜苍山脑中一响……不由得又想起了那仇九临死前的话来难不成,问天宝刀的事,竟然还是传了出去?

    “庄主?庄主?”庄丁眼见杜苍山没有反映,连声呼唤,急道:“庄主,您快拿个主意吧!那些人来势汹汹,手持利刃,属下寻了庄主半晌,方知庄主跟着大公子身边的陈东来了洛院……这一会儿,只怕他们已到了庄门外!”

    杜苍山回过神来,立时便向庄门奔去……

    直到院中的脚步声远去,一直僵直的跪在地上的杜文雷,方缓缓地转过头来,看着身后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杜文安,眼中流出一滴清泪……

    杜文雷没有出声,只是缓缓地站了起来,缓缓地走了过去,缓缓地俯下身来,缓缓地抱住了杜文安……

    绝剑弄风

    90

    “哥哥……”压抑的低泣埋在全无知觉的杜文安颈间,杜文雷再也忍不住拼命抱紧了杜文安……

    ※※※

    似乎又回到了那天真懵懂的年纪,两个小小的男孩子,一起读书,一起习武,一起玩耍,一起惹事……

    那时哥哥虽然贪玩,但论武功依然不在自己之下,直到那一天……

    严厉的父亲,严厉的母亲,还有一直督促着两人练武习文的总管万千山,杜文雷、杜文安只感觉每一天,身上都沉淀淀的,被这沉重的压力,压得喘不过气来。

    悄悄地躲过了总管万爷爷的监视,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决定离开这个

    “没有丝毫快乐的家”!

    离开了疼爱自己的父母,离开了温暖的家。才知道,外面的世界原来并不美丽,骄宠惯了的两个小少爷,很快,就被人骗光了身上的财物,并被人捉住了,准备卖掉。

    两个小小的孩子,为了逃跑,不知挨了多少的打骂,终于,有一次,他们成功的逃了出来……

    可惜,却被发现了,十几个精壮的大汉追在身后,两个又冷又饿的孩子逃在前面。

    突然,杜文雷脚下一滑,绊倒在地。

    跑在前面的杜文安,这时明明可以逃掉,却还是回转身来,努力地扶起弟弟。

    带着一个人,杜文安的脚步更加的吃力,终于被那十几个大汉给堵住了……

    劈头盖脸的暴打中,杜文安扑在了自己的弟弟身上……

    杜文雷并没有挨到多少拳脚,大部分,都被身上的哥哥给挡住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身上的杜文安越来越沉,当身上的哥哥没有了动静,当杜文雷以为自己两兄弟会被打死的时候。

    一直不停寻找着儿子的母亲赶来了,争斗中,武功不弱的母亲,为了自己两个被捉为人质的儿子,就在两人的眼前,硬生生的挨了好多刀……

    最后,父亲终于赶到,杀死了所有的大汉,却也只救回了杜文雷一个……

    哥哥杜文安活了下来,可是他的身体受到了太过沉重的伤害,武功永远地停留在了那一年,即便是他再怎么努力,也不能再有一丝进步。

    随着两人慢慢长大,那一日落下的后遗症逐渐显现,独自承担了大部分拳脚的杜文安,随着他身体的长大,越来越显得天真而幼稚,仿佛他的智力已与身体分了开来,永远的停留在了那一年……

    直到杜文雷从昏迷中醒来,才知道母亲已经死了……

    而哥哥杜文安,将一切的过错都揽在自己的身上,被父亲罚跪在词堂中,悔过十日……

    悲伤愤恨的父亲,或许真的相信了哥哥的说词,也或许是因为哥哥失去了继承苍穹山庄的能力。从此,在温言细语关心着自己的同时,哥哥得到的,却永远只有责骂与冷落……

    而懦弱的自己,害怕失去父亲的宠爱,害怕沦落到像哥哥一般,始终,也不敢告诉父亲,害死了母亲的离家出走其实,是自己提出来的……

    而哥哥,只不过是太过担心自己一个人,才会陪着自己……

    于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哥哥在深夜无人之时,偷偷哭泣;一天一天,沉默下去;看着那么聪明精明的哥哥,慢慢地变得阴沉而蠢笨,在无尽的责骂之中,哥哥放弃了永远也无法进步的武功,整日沉溺于带着庄丁,打架斗殴,赌博嫖妓……

    不知道什么时候,这样刻意地关注与内疚地想法渐渐的变质。

    当发现哥哥居然夜不归宿,流连青楼烟花之地时,杜文雷在愤怒中发现,那一直以来,爱着自己、疼着自己、宠着自己,只属于自己的哥哥,开始变得离自己越来越远……

    杜文雷在暴怒与妒忌中找到了青楼中的杜文安,赶走了那低俗恶心的女人,几近□的夺走了杜文安的身体……

    直到那时,杜文雷才知道,一直保护着自己,一直默默的承担了所有的过失,一直被人嘲笑看不起的哥哥,在自己的心里,早已不再仅仅是有血缘关系的兄长……

    ※※※

    “我……是个懦夫……我没用……我竟然不敢面对父亲的指责……哥哥……哥哥……”低低的自怨声中夹杂着悲泣,令得杜文雷的声音也颤抖了起来。

    “不!你不是懦夫!你是我最宝贵的弟弟,也是我最心爱的爱人,更是我最骄傲的亲人……”不知什么时候悠悠醒转过来的杜文安一面说着,一面咳嗽,和着血沫的痛苦呛咳。

    杜文雷惊喜地抬起头来,看着睁开了眼睛的杜文安,道:“哥哥,你没事吧……我、我马上找大夫来……”

    说着,杜文雷便将杜文安放入床中,便要转身。却被杜文安一把拉住!

    “我终也是、也是爹爹的亲生儿子,他再怎么生气……也不会真要了、要了我的性命!文雷,你不要着急,快去庄门!不可再让爹爹失望……”杜文安艰难地说道。

    杜文雷闻言,神色复杂地看着床上的杜文安,咬了咬牙!道:“好!”

    其实哥哥远比父亲想像中,要聪明许多!虽然不知道那柄锋利的祭刀便是宝刀问天这一向是只有庄主才可得知的秘密!整个苍穹山庄,除了父亲与服侍了两代庄主的总管万千山,便也只有被指定为下任庄主的自己,才知道。

    而哥哥,却从上一次失刀、夺刀之中,隐隐明白了这问天宝刀对于苍穹山庄的重要性!虽然他从未问过自己,哥哥在这种事上,一向不会多问!虽然他不知道问天宝刀之名传了出去,只怕便是苍穹山庄的生死存亡……

    杜文安脸上露出了一抹笑意,松开了拉着杜文雷衣裳的手,两眼一闭,再度昏迷了过去。

    杜文雷眼眶一红,俯下身来,轻轻吻了吻杜文安的额头、嘴唇,转身走出了房门,厉声喝道:“来人!都死光了吗?”

    几名侍女与庄丁跄踉着奔了过来,看着杜文雷暴怒的神色,也不敢说话,皆低下了头。

    杜文雷嗜血般的眼神,在众人身上一扫,说道:“立即去请庄中大夫,先来给大公子看病!还有,最好是在我回来之前,你们查清楚是谁向庄主告的密!否则……哼!”

    杜文雷看着噤若寒蝉的一众人等,紧了紧手中的钢刀,大步走了出去。

    ※※※

    南宫天幕走出客栈,状似悠闲,缓步而行,走了一段,官道之上,路人逐渐希少。

    南宫天幕左右一看,四下无人,身形一闪,掠入一旁树林,正待发出暗号,召唤影卫。却见身旁人影一闪,一人自树梢落下地来,跪在地上,不是夜八,还能有谁?

    “何事?”南宫天幕神色一凝,尚未招唤,影卫夜八自行现身,显然有事要禀。

    果然,夜八低声说道:“回公子,方才收到飞鸽传讯,梅姑娘昨日突然收拾人手,离开了外谷。”

    南宫天幕皱了皱眉,道:“可有按我的吩咐,仔细搜查那梅越心停留外谷之处?”

    “影殿殿主亲自带人搜查,梅姑娘停留之处,有一地泥土新翻,挖掘开来,发现腐烂的尸体一具,经确认,身上的衣物与配剑,属计无言无疑,但却并无发现柳如风的尸体!”夜八低头答道。

    南宫天幕一怔,计无言的尸体?那么与他连在一起,掉落山崖的柳如风呢?联想到梅越心迟来了一个月之久,又在外谷停留半年,最后竟还传讯绝谷,言说走失了下属一名,而遍布人手,把守外谷各处搜索难道,如风没死?!虽说南宫天幕也知道,柳如风身受重伤,又穿胸一剑,掉落山崖,断无生还之理!但若是遇上了医术毒技冠绝天下的断魂谷谷主之女,或许能救也不一定……

    “回谷!”绕是南宫天幕心机深沉,此时也不由得手足发颤,脸露激动之色!

    早该想到!早该想到!绝谷四处,哪来的奇药异草,能让断魂谷谷主之女停留半年之久?!但如风的伤势……

    南宫天幕狠狠一甩头,将那不祥的想法甩出脑海,不管如何,只要还有一丝希望,总也好过那无奈的绝望吧?!

    南宫天幕只觉胸口激烈的跳动,沉寂了半年的心,似又活了过来一般,只恨身无双翅,不能立时飞回绝谷!

    “还有一事,信鸽传讯,江湖流言,问天宝刀重现江湖,便在苍穹山庄!”夜八依然声音平板,静静地道。

    南宫天幕冷笑一声,说道:“宝刀现世,只怕武林中风浪再起,一时半会,难有结果!也无须作急,且看看情况,若是真实,再出手,也不迟!回信谷中,令人跟踪梅越心!务必打探实在断魂谷人所去何方,所有何人!即日起程,赶回绝谷!我要亲自去查看一番!”

    问天宝也?南宫天幕此时哪里还有心情去理,只恨不能一步跨回绝谷……

    “是。”夜八应了,身形一闪,隐去了踪影……

    ※※※

    远远地,呼喝声,兵器声,传进了杜苍山的耳中。

    杜苍山心中一紧,不由自主地加快的脚步。

    夕阳下,苍穹山庄庄门外。

    数百人混战在一起,满眼的刀剑光影之中,总管万千山静静地站在庄门前。

    地上横七竖八躺着数十具尸体,鲜血断刃随处可见。

    “万叔?!”杜苍山皱着眉,来到了总管万千山的身边,抬眼望向正自撕杀的人群前方,一处小土坡上,一条赤膊大汉,正冷冷地看着自己。

    总管万千山见他到来,微微欠了欠身,道:“庄主,是淮河九龙水寨的寨主浪里游龙仇白宇……”

    总管万千山正说着,那大汉已大声说道:“来的可是苍穹山庄庄主南阳一刀杜苍山?”

    杜苍山深吸口气,抱拳一礼,提气扬声,应道:“正是杜某!阁下可是淮河九龙寨寨主浪里游龙仇白宇,仇大侠?”

    浪里游龙仇白宇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嘲讽的笑来,抱拳回礼,道:“不敢担大侠之称,仇白宇一介水盗,尚有自知之明!杜庄主,按说,你苍穹山庄与我九龙寨无冤无仇,仇某本也不想来贵庄找事!仇某远亲,久远镖局仇九死于贵庄之手,也便罢了,只怪他自己学艺不精。我等江湖中人,刀口舔血,技不如人,死了也是正常。只是苍穹山庄比武输给九弟的东西,便已是我仇家所有,还请贵庄交还问天宝刀!”

    杜苍山一听,心中已自明白,这仇白宇哪里是要为仇九报仇?强压怒气,喝道:“仇寨主,好没的理由!小儿无状,偷了祭祀祖先的祭刀,前去玩耍,却被仇九强抢夺去,敝庄自然是得要回来!仇寨主要为仇九报复,敝庄接着便是,何来的理由,要我苍穹山庄的东西?真当苍穹山庄好欺褥不成?!”

    浪里游龙仇白宇冷笑,道:“如此,便是没有谈了?!兄弟们,加把劲!人家杜庄主都出来看了,不给些面子,传了出去,还道我们九龙寨不懂礼数!”

    “是!”场中众多大汉齐声哄笑,手中兵器果然凶狠了许多,却是原先并未出全力!

    杜苍山眼见百多名庄丁就要支持不住,正待纵身扑上,却被总管万千山一把拉住!

    总管万千山恭声说道:“庄主,九龙寨一向在南京一带,如今却跑到我南阳来讨生活了,请庄主下令,击退九龙寨!”

    总管万千山话语方落,庄院大门两旁的院墙之上,腾然站出数百苍穹山庄庄主,齐声喝道:“请庄主下令!”

    浪里游龙仇白宇一怔,心中暗恨,急挥手喝令下属人众先退回来。

    杜苍山左右一瞧,大声笑道:“仇寨主,远来是客,怎不让苍穹山庄尽些地主之仪?!上,一个都别放跑了!”

    “是!一个都不能放跑!”数百庄主齐声应合着,纵下地来,向着正自后退的九龙寨众人,围杀了过去……

    ※※※

    苍穹山庄,庄门之外,数百人混在一起,正杀得热闹。

    一条人影,自山庄侧面,树林之中掠出。小心翼翼,避开了庄丁守卫,悄悄地摸入山庄深处词堂方向。

    那黑衣人在树上静观半晌,突地扑下,手中银光一闪,两名守卫词堂的庄丁悄无声息地倒下地来。

    黑衣人嘿嘿一笑,一脚踏入了无人的词堂,直奔堂中祭祀的牌位之前,一把黑色带鞘的长刀而去……

    突然,房顶一声轻响,黑衣人抬头一看,一张乌黑金光的大网从天而降!

    黑衣人识得厉害,这是人发与金线交织编就,若被罩住,刀火难开!

    黑衣人就地一滚,间或之中,滚出网外,正待一跃而起,眼角刀光一闪。

    黑衣人贴地急缩,险险闪过钢刀,一个鲤鱼打挺,翻起身来,掌间银光闪动,一把三寸长的短剑架开了四、五把钢刀。

    “阁下何人?来闯我苍穹山庄,还请报上姓名!”一声清叱响起。

    黑衣人转身一看,杜文雷站在身前,数十名庄丁围在四周!

    “桀桀桀……”黑衣人怪懈声,声音古怪难听,道:“宝刀问天,留在你等手中,实是浪费!苍刀公子杜文雷,看你的武功,也并未悟出问天刀法。眼下江湖中已传遍这问天宝刀之事,想来贵庄也难以一庄之力,力抗整个武林,何不作个人情,送了于我?贵庄从此再无烦恼,在下也必承此情!如此,大家皆大欢喜,岂不就好?”

    绝剑弄风

    91

    杜文雷脸色一沉,正待说话。

    却听一声清脆的冷喝,道:“好个贼子!蒙面闯入别人家中,意欲抢夺他人之物,还有脸来说话?杀!”

    堂外冲入一人,人未至,鞭已到!

    鞭影已带起劲风,疾扑黑衣人正是杜如凤到了!

    杜文雷眼神一闪,眼见堂中众人已围攻而上,却不再出手,只自站于一旁,守住了堂门出口。

    ※※※

    “如风,吃药了!”一身素衣的梅越心手端着一碗汤药走了进来。

    “多谢梅姑娘。”柳如风自窗前回转身来,伸手接过,一饮而尽,却发现梅越心一双俏目,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

    柳如风垂了眼,将药碗放到桌上,轻声问道:“梅姑娘,在下身体已无大碍,不知我们何时进谷?”

    梅越心温柔的脸上,冷色一闪,复又轻笑,道:“为何这么急着回去?你的身体尚没痊愈,若此时上山,只怕会落下病根。”

    柳如风默然无语,只觉体内药力渐渐散开,身体逐渐发起热来……

    柔软的丝绸轻轻触上额头。柳如风一惊,抬眼看去,却是梅越心满面心疼不忍之色,站在身旁,素手执着香巾,轻轻拭去自己额上的汗珠……

    过近的距离,令得梅越心举手抬足之间,那幽幽的女儿体香扑鼻而来,柳如风微微一窒,忍不住闪身退了几步……

    浓郁的梅花香味,却令柳如风完全没有正常男人理所应当的沉醉,反而觉得这过于浓郁的香味,让自己难以忍受,万不如谷主南宫天幕身上,干净清爽的味道。

    眼见梅越心拿着香巾的素手,僵在半空,一脸惊诧。柳如风方反应过来,这般举动,却让一个女子尴尬万分,何况眼前之人,还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与……主人的未来之妻!

    柳如风忙躬身施礼,道:“对不起,梅姑娘,请勿介意!”

    有心想说男女授受不清,却又觉得这话太硬,只得含糊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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