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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然而,他落到了淡淡香气的怀抱里。

    阿妮接住了他。

    就像掉进那个工厂时一样,他被重新架住,被她的怀抱支撑住无力攀援的茎叶。凌霄靠在她肩上猛地闭眼,预备承受那些塌陷的物品砸中的痛感。

    可是没有。他回过头,覆盖着生物装甲的手臂挡在身后,卡在沉重兽笼与他的脊背之间,隔出安全区。

    追着他的流被压在了不知道哪一片杂物下面。凌霄回过神,脑子里还是空的。阿妮捧起他的脸:“凌霄哥哥......”

    这四个字像是拨动了什么开关。

    凌霄蓦然看向她,在阿妮说什么后续之前,他突然连预兆都没有,眼泪颗颗分明地,断了线似的往下掉。

    哭哭哭.......哭了?!阿妮呆了一下:“你.....你,我、我......等一下,真哭了?”

    凌霄别过头,吸气,擦拭眼泪。

    阿妮有点手忙脚乱,一边搂着他的腰,一边支撑住砸下来的笼子连同里面的怪物,一时不知道该抽走哪个。她歪过头盯着对方看,凌霄就这么一下下擦着眼泪,喉结滚动,一言不发。

    “我开玩笑的呀。”阿妮凑过去贴着他,“我看着你呢。”

    她不会让凌霄死掉的。

    凌霄恢复了平淡的表情,只是看她,可眼泪掉得更凶了。阿妮抵住他的额头,说:“为什么不过来?你逃得离我越来越远。”

    他的唇轻颤了一下,问:“你会保护我?”

    阿妮点头。

    凌霄垂下眼帘,晶莹的泪珠从他淡紫色的眼眸明晃晃坠落。他说:“你又不是一棵树。”

    哐当。阿妮后撒了一步,把撑住的笼子扔下去。她腾出手按住凌霄的背,压住他掩藏哽咽的唇,浅浅地亲了一下。

    含糊压抑的泣音从他的咽喉,传达进她的舌尖。阿妮感觉到他又缠上来,她稍微分开,道:“为什么一定要是一棵树才行?”

    “......因为,”他望着她答,“不会动。”

    “啊?”阿妮愣了愣。

    “不会跑掉。”凌霄说,“不会说话,不会嫌我无趣,不会抛弃我。”

    最后,他说:“也不会像你一样.....突然决定开始欺负我。”

    阿妮咽了下唾沫,想说什么,琢磨了半天,只干巴巴地说:“对不起。”

    她的反应让凌霄也愣住了。他忽然被什么呛到,低头咳嗽起来,阿妮顺了顺他的背,咳声弱了,他不知不觉间缠得更紧,受伤的藤蔓流淌着清苦微涩的汁水,那条断藤以后还会生长出来,可凌霄把它凑过去,眼角微红地看着她。

    阿妮摸了摸藤蔓,说:“我有办法治好的。’

    “你亲亲它。”他说。

    阿妮没反应过来,捧着断藤的那只手都因为这古怪的气氛微微发烫。

    凌霄说:“这样我就原谅你了。”

    他已经不哭了,只是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她的神情。说出这句话时,他的耳根热似火烧,可是凌霄看起来却那么平淡、冷静,就像是在说“今天天气很好”一样。

    阿妮刚抬起藤蔓断裂的伤口,她倒是不介意亲一下,只是双唇才靠近,突然感到不对:“诶,可是一棵树也没法亲你吧?”

    E:

    "......"

    阿妮说:“你的需求,不会动满足不了哦。”

    狡猾的藤浑身都热起来,他受不了被她这样盯着,于是封住她的唇,把质疑的声音切割成一段亲吻。

    弹幕看到这儿被震得一愣一愣的。

    “有人在意一下鲛人的死活吗......”ip海蓝星。

    “都、都在想什么,为什么沉默了这么多人。”

    “凌霄选手以前根本不是这样的吧......我记得他是典型藤族特征,只爱自己,孤僻离群,跟谁都合不来,还讨厌身体接触,参加任务跟打卡上班似的。”

    “......你们说得跟我看到的是一回事儿吗......”

    “感觉一遇到妮妮宝贝全变了啊,天呐,阿妮也太老实了,说结束再约会就真的等结束,我现在就要看到你们下海!”

    “呜呜呜我也是,那个视频被我反复品鉴好多次了,就不能再发点付费用户该看的东西吗?就算让我在旁边扛摄像头我也愿意啊"

    就在此刻,导播的视角忽然推近,猝不及防地让直播间看到阿妮被凌霄亲得亮晶晶的唇,细节、声音、交错的呼吸,还有她拿动的眼睫与唇上浅浅的印痕。她捧住断藤,舔了一下上面微苦的草木汁液。

    靠着她的凌霄身形颤抖,软在她怀里。

    46、表演者(13)

    阿妮想要好好“安慰”他。

    凌霄却将断藤迅速从她手中抽走,方才的要求一并算不得数。

    “你不是说”她真心发问,他却又故技重施,轻而仓促地堵住她唇瓣,蜻蜓点水般阻止她的话。

    阿妮被亲得停了停,醒悟:“你不想回答的时候用这种办法回绝问题啊?这正经吗?不是,这对吗?”

    凌霄微微扬唇,弧度轻微到像是错觉,他平平静静地回答,好像刚才掉眼泪、提要求的不是他:“不对吗?唇友谊的同伴之情。

    他想用阿妮的轻吻止痛。只是估错了她的魅力,对方怜惜那截被斩去的草木之身时,凌霄像是被抽去了骨头,除了缠绕着她,依附她,竟然全无抵抗的意志。

    这不对。凌霄马上收回那个请求。

    真是过分啊,

    凌霄哥哥。阿妮不说话,用眼睛去瞪。凌霄别开目光假装无事发生,化成藤蔓逃出她的怀抱,一条条翠藤爬过她的掌心。

    阿妮没有去抓,回过头,见到凌霄攀爬到高处,顺便关上了快要被顶开的驯兽笼笼锁。他坐在仓库的高点,重新聚回人形,环视了一周。

    “变成这样没关系吗?”凌霄指了指一片狼藉的地面,提起,“那个鲛人要不要管一下。”

    “不会砸死人的。他又不是你。”虽然这么说,阿妮还是走过去找流的踪迹。

    她伸手拉起金属笼,杂物密布的眼前忽然冒起一道电弧。阿妮愣了一下,随后双手并用扒开地上的箱子和道具堆,见到血肉多眼怪的笼子已经空了,彩色道具中露出一道凌乱的浅蓝。

    不会又被吃了吧?!

    阿妮加快速度,在最下面见到完整的流。她摸了一遍,不错,没缺胳膊少腿儿的,只是晕过去了,额角一道瘀血,正好磕在一台金属设备上。

    阿妮看向溅着血痕的设备。

    金属器械迸溅着电弧,外形无比熟悉。阿妮沉默了一秒,猛地睁大眼

    工厂里那个提取思维的违禁品!

    她立马检查了一下有没有坏掉。流会不会变成智障无人在意,反正他的智力水平本来也只是略通人性,但这个设备不能坏,哪怕不方便使用,但它很值钱啊!

    这可是她珍贵的固定资产。

    设备没坏,只是不知道砸中了哪个按钮,一直在运转中。阿妮把它关掉,顺便卸了能源块,这台器械彻底暗下去。

    她清理出一片空地,往高处看了一眼,凌霄已经不在那儿了,她的视线一路追寻下去,在仓库角落看到藤族翠绿的背影,他用成熟的藤蔓卷住杂物,默默地把它们码得整整齐齐。

    阿妮身体里的触手在胡乱扭动,很想跟他交流一下多线操作的心得。

    但观众现在能接受得了她是个触手怪的现实吗?阿妮考虑一会儿,还是暂时放弃了。上一个狩猎场有监控死角,这次换了天使,她觉得天使一定会大特播,把她每一条触手上流淌蜜汁的细孔都放大特写......拟态兽也是会不好意思的!

    阿妮按捺住扭动的触手,把被砸晕的小多拎起来。小多似乎没回过神,呆呆地看着她,它身上的一百只眼睛有一半都无精打采的。

    “砸哪儿了?”阿妮伸手摸它,揉了揉它湿润的表皮,语调变柔和,“今天有变乖噢,都没趁机偷偷吃掉别的东西。”

    小多看着她,一动不动。

    阿妮把它塞回笼子里。她一做这个动作,对方突兀地激烈反抗起来,用力缠住笼子想要往外扭动,发出人类无法辨识的那种尖啸和嘶吼。

    没用。阿妮对付这些怪物们很有心得,哪怕是一向乖顺的多眼怪,她也做好随时强制驯服的心理预期,一边说着温柔的话一边手腕用力,强行用劲儿把小多摁了回去,啪地一声关上笼子。

    她面无表情地给笼子上锁,锁芯咔哒轻响。阿妮转头收拾别的东西,忽然一脚踩到什么滑溜溜的是鱼尾。

    鲛人醒了。

    湿润的银蓝色鱼尾长长地落在地上,干燥地面被鳞片沾上一道湿痕。流刚醒过来,他撑着手臂从地上坐起来,面色茫然地发着呆。

    “你这是干什么。”两人视线交织,阿妮的声音中断。

    四目相对,鲛人的表情突然变得高兴。这样莫名其妙的高兴很眼熟,阿妮凝视着他,下一秒,对方豁然扑了过来。

    双腿的时候都有一米八几的鲛人,此刻变成鱼尾就更显高。他这尾巴还特有劲儿,猛撞过来一下,阿妮被他扑得后退了一步,湿润的潮气升腾而起,他满眼冒着爱心,勾住阿妮的脖颈,毫不犹豫地舔舐她的脸。

    好像出事了。

    阿妮抓住他的长发,把鲛人拉开。他的浅色长发被抓疼了,哀怨地看着她,张了张嘴,不会说话似的哼唧几声。

    “他,”藤蔓爬过来,凌霄出现在她身侧,“他一直都有这个症状吗?”

    阿妮看了凌霄一眼,跟对方的紫色眼眸相对:“你有没有感觉,现在连人性都不通了。

    凌霄笑了起来。他托着下巴,品鉴片刻:“比拿着武器要砍死我的样子友好多了,我不反对他有童心。”藤蔓绕到另一边,他的手按住阿妮的左肩,用纸巾把她脸上被舔的痕迹擦掉,续了句,“但反对我要缠上去的地方湿哒哒的。”

    微湿的纸巾擦去痕迹,凌霄吹了吹她面颊上湿润的皮肤,吹干,用唇印上去,轻轻盖了个章,在她耳畔道:“怎么办?”

    “你这个怎么办,是问得哪方面?”阿妮掐着流的身体,跟对方那双冰蓝色的眼睛对视。

    “他脑子坏了。明天的表演要怎么办?”凌霄语气平淡,一本正经,“他们的脑子是被设备彻底换了,还是只有一部分纠缠到了一起。是会随着时间自动恢复,还是已经完全交融密不可分?如果杀了其中一个,另一个会不会跟着死掉?"

    他说得正是阿妮在想的事情,她点点头,突然道:“你这不是听懂了不少么?”

    凌霄的手臂压在她肩上,咬她的耳垂:“只听懂了这一点点,剩下的你再教教我,说不定我能听得更明白一些。”

    一般植物的清气扩散开来,阿妮的左耳整个酥了一下,她瞥向凌霄,凑过去亲他,凌霄却向后躲,低语:“说正事呢。”

    这家伙。

    阿妮心想你说得什么正事,自己撩拨完又装上贞洁烈男了。她嘀咕:“你看起来可不是在担心,好像有在偷偷得意。”

    凌霄不承认,唇角上升了几个像素点,眼睛里却明晃晃在笑。

    阿妮稍微松了手,鲛人又扑上来,双臂绕住她的肩膀。这次没舔,脸颊黏着她磨蹭。

    这个磨蹭的动作跟记忆里小多的撒娇相同。阿妮钳住他的下颌,鲛人不躲避地看着她,将下巴放在她的掌心。

    不会说话,所以用学哥那把好嗓子哼唧,音节一个个黏在一起。阿妮把手伸进他嘴里,掰开牙齿,尖利的牙抵着她的指腹,而对方露出茫然的神情,忽然幸福地舔起她的手。

    “完了......”阿妮推开他,走到笼子里,她扫了笼子一眼,一边调试设备一边道,“想办法换回来,别着急,我先试试。”

    这是跟流说的。

    不管哪个,总之是先跟能听懂那个说的。

    阿妮把能源块嵌回去,反手用掌根咔哒一声推入。打开,随后抓起鲛人的衣领,倒是不怎么反抗,只是她一泄劲儿就站不稳,就算鱼尾在缺水情况下本能地变为双腿,但对方不会走路。

    没办法,阿妮搂着他带过来,单手压住对方的肩,把耳机形状的提取器拿出来戴到他头上,顺便擦了一下鲛人额头上的血。

    鲛人眼巴巴地看着她。

    “这样操作可以吗?”凌霄蹲在笼子前观察这个怪物,他抬手在怪物眼前晃了晃,对方不理他。

    “他连路都不会走,总不能指望这玩意儿明天上台吧。”另一边塞进蠕动的血肉怪物里。

    阿妮调了一下设备细节,启动。

    电流滋地一声连通,某种能量在空气中涌动。阿妮仔细观察屏幕上显示的数值和波长。

    两分钟后,机器停止,失败。

    她不信邪地又重新调试了一遍。

    第二次维持了四分钟,依旧失败。

    第三次五分钟,还是失败。

    就这么尝试了一小时,坐在旁边一直十分乖巧地鲛人忽然抗拒地试图摘下设备,磕磕绊绊地说:“不......不要。”

    阿妮愣住了,盯着他的脸。

    “流”更加认真,他坐姿端正,发音不准:“......不要。不要,进到我,进我脑子里。”

    阿妮喃喃道:“你还是个语言天才什么进到你脑子里?”

    数据一直在变。

    她推测这个过程中肯定有思维在不断提取,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流躯体里的意识不断增强,而小多身体里的那道意识流不断减弱,似乎顺着仪器全部聚拢在了鲛人的身体里。

    鲛人毕竟是一个成熟完整的高等种族,跟多眼怪这种异常融合出来的怪物不一样。

    “......别的。”他的语言功能变清晰了很多,“别的进.....”

    阿妮再度按下了启动。

    这一次,提取过程足足有十分钟。阿妮沉默地观测完全程,依旧失败,可是小多的怪物身躯已经进入深度沉眠,失去反应,生命体征微弱到近乎脑死亡的地步。

    仪器停止后,阿妮走过去摘下鲛人头上的仪器,他抱住了脑袋急促地呼吸,在阿妮靠近后下意识地揽着她的胳膊,黏?又可怜地磨蹭,断断续续地说“不要用他,不要用别人......”随后,对方捂住了刺痛的头,倒进她怀里。

    她听到怀里的鲛人胆怯发抖的声音:“......阿妮。”

    “流?”阿妮也不确定。

    对方闭上嘴沉默了几秒。声音流露出极其真实的恐惧害怕,他回到了躯体之内,但还多了点什么,流无法预测自己的脑子里到底多了什么直到他忽然又用脸去蹭她戴着驯兽师手套的指节。

    阿妮歪着头看他,眯起眼:“小多?”

    “主......咳、咳咳。”流咬到了自己的舌头。

    “哇、哦。”阿妮无情绪的赞叹,但往往是这样没有情绪波动的声音才证明她真的很惊讶。粉红瞳孔逼近,盯着鲛人冰蓝色如水晶的眸,“都在你脑子里?"

    流猛地推开她。

    阿妮抱着胳膊,鲜红手套极为紧密地贴合她的肌肤,手背上凸起的一点骨骼勾勒出一道清晰线条。她的指尖搭在胳膊上,有一下一下地敲着手臂,很有兴趣:“那你现在到底是谁。”

    他的视线被阿妮的手指动作吸引了。

    被驯服的“动物”会强烈注意驯兽师的动作指示。她是多眼怪的驯养员,比任何人都能捕捉到它的细节。那双蓝眸忍不住跟随她的手指轻微颤动,但说出来的话却是:“当然是我。它只是一个只会简单思考的畸形合成体,最多只是杂质,等下、等

    等......你不要靠近我!”

    阿妮只是走过去,他就应激地回头要离开。流身后骤然响起金属鞭子解开落地的喀嚓声,他一下子迈不出脚步。

    17.

    他是马戏团的舞者,却控制不了自己的肢体。流从未如此崩溃过,巨大的恐惧凶狠地将他的意志啃下来一块儿,他简直想跪在地上求求自己这双腿,别愣着了,快动啊,离她远点不就好了!

    今晚到底为什么要来?

    为什么要咽不下这一口气?

    又为什么要追着那个不要脸的藤族动手?!为什么,为什么!你是疯了吗?她在学校把你打败过一次当众羞辱还不够吗?早就应该离她远远的,到底有什么咽不下去的,有什么不甘心的,现在好了吧!

    无论他心中怎么崩溃怎么祈祷,脚步还是牢牢定在原地。身后走近的声音像是一步步踩在他心脏上,阿妮的身形出现在肩侧。

    她握着鞭子,收拢折叠的金属鞭挑过他的下巴。阿妮审视地从头扫视到尾,叫了声“小多?”

    流的脑海里一阵混乱。

    不要再叫这个名字,不要再叫了!有什么东西汹涌地冲了出来,他的唇动了动,无声地说了两个字。

    多眼怪不太会用人类的喉咙,它的意志占据上风时,会变得言语笨拙,颠三倒四。流摁住额头,剧烈呼吸,像一个旁观者注视着自己的身体被夺舍一样,听到自己的声音叫她:“......主人。”

    但叫出来之后,它的思绪又被摁回去。流猝然回神,连该做什么表情都不知道。

    “怎么办呢?”阿妮走过他身边,靠在门口的墙壁上,手里的长鞭溜出掌心,轻轻摇晃,“它的身体完全不能动了,流。可它又是明天表演的几个动物之一,要不然......你帮它上岗,我不用你跳火圈走单杠,被我牵着爬遍舞台就行了,这可是最受

    宠爱的动物演员才能享受到的待遇。

    “......”流咬住后槽牙。

    他非常确定自己想骂她,可脑子里的另一股思维听到这句话时居然欢欣鼓舞,高兴不已,连带着他也生出一股诡异的期待和喜悦.....真是疯了,到底是什么鬼仪器放在仓库里,这分明是相当危险的研究!

    阿妮从他的眼神里看出恨火滔天,她笑了起来:“算了,你别在舞者的工作上掉链子就够了。”

    流偏过目光不看她手上的驯兽鞭。

    另一人声音响起,是那株吸血藤。这个罪魁祸首淡淡地说:“现在你不用记恨那个哥哥了,我觉得阿妮小姐短时间忘不掉你的,小多。”

    应对别人没那么多限制,这条死腿一下又会动了。流磨了磨牙根,伸手去摸光剑的剑柄:“你算什么东西?就算我死了你都上不了台,跟她完不成任务,你有什么资格”

    他声音渐渐提高,凌霄预测到他会生气,这个年轻鲛人特别在意胜负输赢,在意比较,他慢吞吞地躲到阿妮身后,抵着她的肩膀贴了一下,露出一双淡紫色的眼睛:“阿妮小姐,你看他。”

    “你要不要脸?!”流瞪着他,“要不是因为你,还有这什么破机器,我根本就不会,不会......”

    他说不下去了,可是凌霄躲在阿妮身后,他现在绝对不想靠近她,一旦接近学妹,“小多”的意识就空前活跃,他丢不起这个人。

    “别吵架。”阿妮及时开口,她跟流道,“回去休息,你明天要是在舞台上摔倒,我真会让你来当动物演员哦?”

    流咽了下口水。

    他只一瞬的恍惚,很快反应过来。但他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要是磕头管用,他现在就会给“小多”磕一个,让它别闹了。

    一阵吊诡的沉默后,流说:“你让开。”

    阿妮看了看身旁的大门,莫名其妙:“我又没挡着。”

    “你让开。”他坚持,“离我远一点,求求你了,离我远点,真的,不要再过来了,我再也不烦你不打扰你,你跟这条死绿茶藤蔓双宿双飞百年好合你别过来!”

    阿妮:“......我都没动。”

    凌霄轻声反击:“谁是绿茶?你才是暴力狂,追着我砍。”

    她尝试着靠近一步,流的表情肉眼可见地变得非常紧张。阿妮大概猜到自己的距离对他有影响,她想了想,往旁边挪开。

    离开门口大概一半,流才僵硬地走过去,离开仓库,身影越走越快,好像后面有鬼在追。

    阿妮望着他迅速消失的背影,喷了一声,忽然道:“你说现在观众弹幕在发什么?”

    “想看骄傲的鲛人战士像狗一样在地上爬。”

    阿妮看他,凌霄别开视线,假装无事发生:“你让我猜的。

    第二天的演出完美完成,阿妮的排名上升至第二十九名。

    接下来还有四次常规演出,在M359星年中那个月的末尾,会举办一年一度的狂欢之夜这就是所有演员争夺的年度盛典,也是达成目标三的最重要环节。

    表演十分完美,但热度登顶的却全是阿妮的各种切片视频。

    这些视频里截图出来的阿妮高清图片被设置为实验室的虚拟壁纸,几种屏幕上经常有壁纸轮换,全都是她。

    麟从实验室回到住处。

    他解开研究员的制服,摘掉代表军方派遣的袖扣和胸章,最后取下实验员的铭牌,掌心抵在洗手台上,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好一会儿。

    龙化程度加深,他变得跟以前不一样了。

    过腰的深蓝长发变得更长,几乎到了大腿。他工作时将头发束成高马尾,只有几缕滑落出来。珊瑚耳骨通体泛粉,弧度愈发纤长优美,而耳后的那道细微裂隙,在逐渐合拢。

    那是鲛人用来水下呼吸的器官,平时只有扒开才能看到一层薄膜覆盖着。上次麟伸手摸的时候,察觉这个缝隙几乎长合了。而他不需要鳃,能够在水下用肺呼吸。

    他其实在变强,只是变强同时,又变得更加虚弱。

    麟看了镜子几眼,干渴的喉咙犹如火烧,他捂住嘴闷闷地咳嗽几声。一个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

    墨绾把润喉水递给他。

    麟看了他一眼,接过。对方又递过来精细包装好的药,包装上写着这顿药的服用日期。

    “谢谢。”他低声道谢,往客厅走去,边走边喝药。

    墨绾像鬼一样在身后跟着,不说话。

    麟喝完药,刚想打开记录器看一眼实验数据,就见到包装纸反面写着“吃饭。”

    一抬头,那只蜘蛛站在用餐区,把胡萝卜汁放在四菜一汤边,抬头,漆黑的眼瞳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准确来说,是在盯着他肚子里的卵。

    麟感到一丝毛骨悚然。两人前几天不小心看了阿妮的直播,吵得不可开交,墨绾当天晚上不见踪影,次日,研究所就收到了联合警署的通知,说在追捕一个手段极其残忍的连环杀人犯,请各位研究员不要随意外出。

    连环杀人犯,手段极其残忍,但洗了手,冷着脸盛饭。

    阿妮跟他结婚,可能也有那么点儿,道理。

    不,这些事他也做过,只是没做得那么好。而且就算他做得再好,比这个杀人犯还更好,阿妮也会毫不留情地说分手。

    两人坐下吃饭。

    这种见了面恨不得弄死对方的关系,因为这颗急需照顾的卵子达成了表面和谐。至少他们俩真能一起吃饭,墨绾还会榨胡萝卜汁,每次都特别用力,把胡萝卜碎尸万段。

    麟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恨胡萝卜。

    吃到一半,墨绾忽然问:“那个是你弟弟?”

    麟知道他一定会看直播,应了声:“嗯。”

    “我能杀了他吗?”

    “可以。”麟毫无波动地吃东西。

    墨绾看了他一眼。麟坚持得很辛苦,他经常性露出那种有点儿丧,下一秒准备寻死的表情,但又会半死不活地扑腾一下,只有在女儿的事情上才专注认真,露出“很想得到什么”的眼神。

    “那株藤蔓......”

    两人用餐的声音都停了。

    “可以杀。”麟抬头,“我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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