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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你用药控制了我的心肺,谢谢你没想过要我的命。可你母亲给我用了曼陀罗和番木鳖日日侵蚀,你心知肚明,最后,依然默许了。”

    沈玉玦眸子晃了晃,却没有否认。

    阮清冰冷道:“你只在乎自己能不能得到想要的。你根本不在乎我还能活多久,我活得好不好。至于我痛不痛,会有多痛,更加不在所问!”

    她逼视他的眼睛:

    “这就是你的喜欢!你不过是个被你爹娘剥夺了一切的孩子!发了疯一般想要一样自己喜欢的玩具,却求而不得!”

    “你天生病弱,本就不被爹娘看好!奈何你爹吃了你强健的兄长练功,偏偏留下你,却逼迫你承担你本不该,不能,也不想承担的一切!”

    “沈明楼,你真正想要的不是我!你想要的是自由自在!可你躲到海上那么多年,却依然活在沈家的阴影中,活在沈长风的凝视之下,活在家主继承人的诅咒之中,你从来就没有过自由!!!”

    “不是!”沈玉玦一声咆哮。

    大雨,滂沱而下。

    淹没了两个字的声音。

    远处,一声巨响。

    潜龙号撞上了兰花坞。

    炮火和大雨中,厮杀声喊成一片。

    狂风席卷,掀起数丈高的浪。

    暴雨中,小船如一只秋风中的树叶,上下颠簸,几次差点被掀翻。

    沈玉玦抢过她的船桨,“不是,你说的不对!我是喜欢你的!跟我走!我带你走!”

    阮清全身湿透,随身带来的蜂子,也被风雨吹得无影无踪。

    她身上的毒,要发作了,却端然死死抓住船舷坐着,漠然看着他疯了一样地划船,想在狂风暴雨中找到逃走的方向,却根本无能为力。

    “明楼,这风暴,就是沈家加诸在你身上的枷锁,你根本抗争不过,挣脱不掉。任凭你如何努力,都永远在沈家这个姓氏的笼罩之下。”

    “不是,不是,不是!!!”

    沈玉玦拼命地划船,可抓着船桨的手开始剧烈颤抖。

    “不是,不是,不是,不是……”

    他终于撑不住,身子蜷缩着,紧紧抱着百鸟朝凰,僵硬倒在阮清脚前。

    而阮清也再撑不住,番木鳖之毒发作,一头倒了下去,栽在他身边。

    两个人,面对面,滂沱暴雨之下,各自承受着各自的痛苦。

    一叶孤舟,在巨浪中,仿佛随时都会被撕碎。

    阮清艰难伸出手,抓住不住抽搐的沈玉玦,用尽全部力气,将他死死抱住。

    而她自己,裙底藏着的一双脚,已经被牢牢用锁链绑在船上。

    解铃还须系铃人。

    那系铃人,不是沈夫人,不是沈玉玦。

    是她自己!

    她与沈玉玦之间的恩怨,是因她而起。

    当初一声“救我”,到底毁了多少人。

    今天,她要彻底解了这个结。

    若是不能,那便同归于尽!

    一个巨浪掀来,淹没了整只小船。

    而后,小船又仿佛承载了阮清顽强的求生意志一般,又重新浮上了水面。

    第202章

    拜你所赐

    沈玉玦半截身子挂在船舷外,几乎快要失去意识,只能任由风浪撕扯。

    阮清双脚被铁链拴住,死死抱着沈玉玦,强撑着剧毒发作的痛苦,艰难地拉过他的衣带,缠在手腕上,不叫他被风浪拽走。

    狂风巨浪之下,她如疯魔一般,瞪着血红的眼睛,强迫自己时刻保持清醒。

    几个浪头过去。

    小船几乎已经快要支离破碎。

    终于,沈玉玦佝偻僵硬的手,艰难动了一下,之后,猛地牢牢抓住阮清的肩膀,死死看着她。

    他强迫自己飞快从抽搐中缓醒过来,人挂在船边,她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为什么……要救我?”狂风暴雨之下,他用尽所有力气大吼。

    阮清见他终于没事了,抱着他的手,终于瘫软地垂了下去。

    她已经没有力气了。

    到底为什么?

    风浪太大了,即便说了,他也听不见。

    沈玉玦趁着海浪的间歇,爬上小船。

    船上已经浸了一半海水。

    阮清脚上被栓了铁链的地方,已经沁出许多血,又泡在海水中。

    他想帮她解开。

    “不要……”

    她无力地拉住他。

    “你抱住我,这样,哪怕只剩下最后一块木板,我们两个也都不会死了……”

    沈玉玦的心,仿佛被一只手攥得紧紧地,已经沁出血来了。

    这个女人,真的是随时抱着死志在战斗。

    可她从始至终的愿望,都是要活下去。

    “阮清……”

    他俯身跪坐下去,将她抱进怀里,两人蜷缩着匍匐在船上,他用身体帮她挡住风雨和海浪……

    不知煎熬了多久。

    仿佛一场噩梦。

    又仿佛过来一辈子那么长。

    狂暴的大海,终于恢复了宁静。

    夕阳西沉,兰花坞和潜龙号早已不知去向。

    两人从半昏迷的状态中慢慢清醒过来,才茫然发觉,已是劫后余生。

    阮清坐起身,重新坐回小船的另一头,与他保持距离。

    她摸了摸喉间,忽然想起来些什么。

    “你刚才喂我吃了什么?”

    沈玉玦坐在另一端,望着夕阳,“解药。”

    阮清眸子一怔。

    她不信。

    沈玉玦:“番木鳖本就是产自南洋海岛,南洋自是必有解药。我前阵子离开吴兴,便传书给手下的所有商船,命他们去寻,幸好,一个南洋商人刚好收藏了一颗解药,便高价买下了。”

    阮清依然用不信任的眼神瞧着他。

    他看看她,惨淡一笑,“我一直将它随身带着,本来,是想等到打下上京城,将你抢到手,再送给你的。谁知,你自己来了……”

    说完,又重新看着渐渐沉入海中的夕阳。

    “谢谢。”阮清平静地轻声道。

    沈玉玦:“你又成功了。这次不是美人计,是苦肉计。”

    他明知她早就想要他的命了。

    这次搏命救他,也不过是笃定,可以从他这儿找到解药。

    可是……,他还是心甘情愿将解药给她了。

    愿赌服输。

    呵。

    阮清戒备着,却不动声色,转头回望身后一片茫茫大海。

    什么都没有。

    他们不知被风浪带出了多远,根本望不见半点潜龙号的踪迹。

    “你不用怕。”沈玉玦忽然道。

    他不说还好,说了,反而把阮清吓得一激灵。

    她有些惊悚看着他,像个胆小的姑娘。

    仿佛刚才在狂风暴雨中,搏命救他的,是旁人。

    沈玉玦低头,看向船下的深海,“天要黑了,你得吃点东西活命,不然,海上夜里寒冷,熬不了多久。”

    他起身,跳了下去。

    阮清:……

    她下意识地抓紧了船舷。

    在这样的汪洋上,一无所有。

    周遭死一样的寂静。

    孤身一人,比跟死敌同乘一船更可怕。

    过了好一会儿。

    哗地一声水响。

    船的另一头,沈玉玦冒出头来。

    手里举着一只大鱼。

    他在水里冲她笑。

    这么看,倒挺好看的,像个海中冒出来的鲛人。

    阮清盯着鱼,喉间动了一下。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是她想的那样……

    结果,真的是她想的那样。

    沈玉玦从靴筒里拔出一把小刀,麻利将鱼宰了,之后,片下鱼肉,给她递了过来。

    “我……,能不能不吃……?”

    阮清看着船舱里鲜血淋淋的鱼,虽然已经被开膛破肚,但是嘴巴还在一开一合,身子还在时不时弹动一下。

    特别是沈玉玦每割下一片肉,那鱼都挣扎地抽动一下。

    她嘴角也跟着抽。

    “你要吃,我们什么都没有,既没有水,也没有干粮。你不吃不喝,活不到见谢迟的那天。”他认真道。

    见谢迟?

    阮清眸子轻轻一晃,“你终于想通了?”

    她小心翼翼接过那片鱼肉。

    “并没有。”沈玉玦继续割肉。

    阮清送到嘴边的肉,就没敢吃。

    他低着头,继续道:“但是,你说的没错。我并不是真的喜欢你。”

    “哦……”,阮清稍微放心,将鱼肉送进嘴里,小心翼翼地吃了。

    还行,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恶心。

    甚至……,还有点好吃。

    她道:“原来,我说的话,你都听进去了?”

    “是啊。”他抬眼,“所以,我现在彻底自由了。这个,还要拜你所赐。”

    谢谢你弄死了我爹,杀了我娘,毁了我那个所谓的家。

    阮清:……

    两人都不再说话,各自想着心事。

    又过了好久,沈玉玦将小船稍微收拾了一下,用海水将船上的血冲洗干净,又撕了袍子,堵了几处漏水的小孔,接着,又帮阮清处理了被铁链勒得血肉模糊的脚踝。

    他低着头,熟练又小心地帮她将伤口包扎好。

    “跟我说说,真的喜欢一个人,是怎么样的?”

    阮清茫然想了想,才道:“我……不知道。”

    沈玉玦的手,停了一下,“其实,你最爱的人,也是你自己。”

    他抬头,望着她笑,“在恒山上,你说的没错,我们两个,归根结底,是同一类人。”

    阮清有些不知该回答什么。

    生怕哪句话又说错了,他又发疯。

    沈玉玦帮她处置好伤口,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

    “谢迟,只不过是你最好的选择罢了。”

    阮清低头,并不反驳。

    入夜,海上虽然静谧,但是冷得寒透骨髓。

    两个人的衣裳还没来得及干透,就又被夜晚的雾气给打湿了。

    阮清冷得不住打颤,缩成一团。

    沈玉玦也不多言,将她拉过来。

    两个人抱在一起,互相取暖,闭着眼,静待太阳重新升起。

    第203章

    海上三日,可抵一世

    黑夜漫长。

    偶尔有巨大的鱼跃上海面,在月下划出一道水浪,之后,重新跌入海中。

    沈玉玦的声音悠悠响起:

    “我小时候,很喜欢母亲养的一只小猫。可是母亲说它不听话,总是去抓她的鹦鹉,便将她脖子上拴了链子,锁在门前。”

    阮清闭着眼,不语,静静听着。

    “我看那小猫可怜,就偷偷解了链子,将它放了。为此,母亲罚我一天一夜不准吃饭,跪在祠堂思过。”

    “我并不知自己错在哪里,思来想去,终于明白了,对旁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但是,我记得,那时候,我真的很喜欢那只小猫……”

    阮清依然不语。

    沈玉玦自顾自说着,说着。

    静了一会儿,又道:

    “刚才,忽然想起这件事,我好像终于明白了。”

    阮清睁开眼,想问:你明白了什么?

    可是,她不想接他的话茬。

    有些事,点到为止即可。

    莫要让刚刚熄了的火苗,再重新燃起来。

    ……

    三日后,平静的海上,响起谢迟的大嗓门:

    “阿阮!!!”

    阮清被太阳曝晒得难受,正用沈玉玦的外袍浸了水,蒙在头顶。

    听见远远的喊声,她没有立刻抬起头来,而是疑惑地看了沈玉玦一眼。

    幻听。

    沈玉玦朝她身后的方向看去,“分别的时候到了。”

    阮清不回头。

    幻觉。

    全是幻觉。

    她这三天,已经不知道看见多少艘船了。

    每一次,沈玉玦都告诉她,那是幻觉。

    但是,就在她想蒙着头,重新躺下的时候。

    身后海上,又是一声扯着嗓子的大喊:“阮清!!!”

    “谢迟。谢迟?”

    阮清猛地站起来,摇着手里的衣裳,朝着远处跳着脚喊:“皇上!救命!!!”

    沈玉玦稳稳坐在船头,没动。

    唇角一抹淡淡的笑。

    她死里逃生,见了他第一声,喊的是“皇上”。

    谢迟,果然只不过是她最好的选择。

    大船靠近,谢迟亲自将阮清接了上去。

    “阿阮,你怎么样?啊?阿阮!”

    他看着她的脸被晒成那副模样,脚上又全是伤,一身衣裳,已经干了湿,湿了干,早就不成样子,心疼死了。

    “是不是他干的?他都干什么了?他是不是欺负你了?朕现在就命人把他扎成筛子,扔进海里喂鱼虾!”

    谢迟暴跳如雷。

    沈玉玦只是坐在下面的小船上,眯着眼看着他们。

    “皇上,好了。”阮清将暴躁的谢迟拉住,“沈玉玦给我解药了,这三日,也是多亏有他,臣妾才能活下来,放他一条生路吧。”

    谢迟看看阮清,再看看沈玉玦。

    “朕烦他!不准他上船!”

    但是,他还是听她的话了。

    大船在前,用绳索拖着沈玉玦破烂的小船,缓缓回航。

    到了近海,沈玉玦被一人一船丢在海上,谢迟带着阮清换了官船,离开。

    沈玉玦一个人悠闲坐着,望着远方船上渐渐看不清的龙旗,突然一只手扎入水中,随手抓了条路过的鱼。

    他笑着,递向这三日里阮清一直坐着的地方,向着已经不存在的人道:

    “小猫咪,吃鱼。”

    这三天,他在海上,终于想明白了一件事。

    他曾经是真的很喜欢母亲养的那只小猫,看着她被铁链拴着,整日喵喵叫,实在于心不忍,才会放它自由。

    喜欢一个人,不是将她禁锢在掌心,而是放她自由。

    阮清给他自由,他也还她自由。

    海上三日,可抵一世。

    ……

    一年后,秋猎大朝会,万国来朝。

    这一年,谢迟进一步打压世家门阀势力,摒弃门第之见,重用贤能,将政权、军权、财政大权,全部收在掌心。

    任崔镇为相,推行一系列新政,逐步将各大世家手中掌控的盐田、铁矿、漕运、海运等等全部收归朝廷。

    崔氏女梦因,入宫行刺,罪不可赦。

    但念及兄长从龙有功,特赦免死罪,罚剃度修行,永世不得出。

    恢复朱砂身份,袭爵武靖王,掌熙朝水师。

    又在潜龙号和兰花坞两艘巨型战舰后,开始筹备打造自己的商船舰队,假以时日,远涉重洋,弘扬国威。

    阮清东海一战,护国有功,虽已贵为皇后,亦加封“镇国”二字,准予随帝临朝,参议国政,朝野上下,无一人持异议。

    全世界,最闲的就是梁雁止。

    她依然在写彤史,只是比先帝时还要闲,甚至每天都不需要知道皇帝去了哪个宫,哪个殿,只需要闭着眼写:

    “某年某月某日,帝后同寝。”

    就完事儿。

    连时辰都不需要记。

    反正都是从天黑闹腾到上朝。

    她每天用一盏茶的时间做事,其他时间全部用来看话本子和到处溜达。

    “南启那边有消息了吗?”珠帘后,阮清还在忙。

    一抬头,见梁雁止来了。

    她来她这儿,想来不需要通传。

    “今天怎么有空来看我?”

    梁雁止挪了两步,靠近她,“我听说,你们俩昨晚,没折腾啊?”

    阮清将手里的奏报放下,“皇上最近忙,终日接见各国使臣,常常半夜喝得大醉才归。”

    “这喝醉了,不是应该更激烈……?”梁雁止将两根大拇指往一块儿凑了凑。

    阮清抿着唇,笑了笑,“你管我倒是事无巨细,自己到底想好没?什么时候嫁?你出嫁,我定是要好好送上一份贺礼的。”

    “我干嘛嫁他?我现在过得挺好的。”梁雁止嘀咕着,忽然反应过来,“哎?你别岔开话题啊,影响我办正经事了。你们俩这几天到底有没有内个内个,多长时间?我记下来。”

    阮清:……

    她撇撇嘴,“这宫里是没你不行。不过,你要闲上好一阵子了,趁这个功夫,赶紧出宫去,与他完婚吧。”

    梁雁止听不明白,“为什么啊?为什么不用我记了?你找到更好的彤史女官了?你不要我了?”

    “胡说!”阮清点了一下她鼻尖,“我昨天找刘太医来看过了。”

    “啊?你病了?病了还在操心这么多事?”梁雁止抬手要试她的额头。

    “好了,不是病了。”

    阮清拉住她的手,轻轻放在小腹上。

    梁雁止的眼睛,立刻都瞪圆了。

    “真的?皇上知不知道?”

    “他昨天忙,晚上又喝醉了,还没工夫说呢。”

    “我的……天啊……!”梁雁止觉得,幸福死了!

    第204章

    认命了

    然而,阮清却并没什么即将初为人母的喜悦。

    这个孩子,必须要来,如若不来,她后位不保。

    “雁止,这件事,暂且不要宣扬,崔相那边,也最好不要提及。待到大朝会结束后,再说吧。”

    “我知道了。”梁雁止还是禁不住满脸的喜悦挂在脸上。

    这时,外面余少川求见。

    “请他进来。”阮清闲聊的功夫,又处理了几份奏报。

    余少川进来,见梁雁止在,只站在一旁,没说话。

    梁雁止便知,他们有正经事要谈,自己在这儿不方便了。

    “那你先忙,明天我再来看你。”

    “嗯,好。”

    余少川目送梁雁止出去,不乐意地嘀咕一句:“没大没小,没上没下,什么你你我我的。”

    阮清坐在珠帘后,笑他居然还在帮她抱打不平。

    “大国师啊,可是南启有消息来了?”

    “回娘娘,菊儿已经基本取得白棣棠的信任了。”

    余少川呈了只飞鸽传书的纸卷,翠巧儿接过,给递了进去。

    阮清展开纸卷,眉峰轻轻一扬,“这孩子,实在不容易。”

    余少川:“能以白棣棠作为猎物,她乐在其中。”

    “可到底是女儿家……”

    阮清深知身为女子的不容易,自然也明白,想要取信于一个男人的代价。

    可是,她也没有什么能帮菊儿的。

    将来,人能活着回来,便该是万幸。

    可那一副身心,还有大把的青春年华,恐怕也都将付诸流水。

    阮清闷闷的,没有再说什么。

    余少川抄着手,在外面陪着。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道:“最近为了迎接大朝会,整个上京城都是张灯结彩的,热闹非凡,娘娘不出去看看吗?”

    他还是忍不住,心疼她了。

    “不必了。后宫,无故不得擅自离宫。”阮清淡淡的应付了。

    “可是,老六又不会怪罪于你。他现在忙得飞起来。”

    “宫中有成千上万双眼睛在看着。”阮清抬眸,“我这花厅,允许近臣自由出入,已是破例,不能再为难皇上。”

    余少川的唇,绷成一条直线,“是。”

    这一年,他眼看着阮清将自己越藏越深。

    不要说当年那个野猫精灵般的少女,就是从前那个锋芒毕露的阮清,也已经消失不见了。

    她无论是坐在这花厅里,还是随帝临朝,都永远坐在珠帘后,安稳地如一尊神像。

    一言一行,恪尽本分,不叫任何人挑出任何错处。

    拥有多大的权力,就要背负多大的枷锁。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拥有一切,却依然要昼夜忧思。

    她从来都没有真正快乐过。

    而他也什么都做不了。

    只能站在外面,多陪她一会儿。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说了几句。

    都是阮清问什么,余少川便答什么。

    又过了一会儿,檀扇来了。

    “皇后娘娘,太后娘娘请您过去一趟。”

    “你去回话,本宫稍后就去。”

    阮清在珠帘后搁笔,站起身。

    翠巧儿掀了帘子,余少川在外面颔首站着,不可直视。

    但是,余光里,全是她。

    阮清经过他面前,“对了,听说勋国公给国师大人寻了门好亲事?”

    余少川咬了咬牙根子,“娘娘也知道了?还未议定,娘娘以为如何?”

    阮清笑笑,“本宫不懂江湖上的事,但听说她家势力遍布大江南北,人又生得好看,是江湖第一美人,且早已倾慕了你许多年,总该给人家一个答复。”

    余少川想说,他根本没见过那个女子,也不稀罕什么江湖第一美人,更不在意她家的什么势力。

    但是,既然阮清说了,要给一个答复,那他就答应便是。

    于是,只简洁道:“是,臣遵命。”

    ……

    阮清去了栖梧宫。

    一进门,就见沈娇左右下首,各坐了两个花枝招展的美貌女子。

    看服饰装扮,该是来参加大朝会的异国公主贵女。

    “儿臣给母后请安。”

    阮清入内,于沈娇的罗汉床另一边,与她平坐,却并不问下面坐着的这四个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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