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有人活跃气氛，引导我们坐下以后主动提起来：「梦娟，这是你孩子吗？真漂亮啊，都这么大了。」

    「是啊，然然，叫叔叔阿姨。」

    我乖巧地跟各位打招呼：「叔叔阿姨们好。」

    「时光不饶人啊，梦娟当初是我们之中结婚最早的了吧，现在孩子都那么大了，今年读几年级啊？」

    妈妈很满意这位同学的上道，接过话头：「在我们市第一小学上五年级，本来今天要去上辅导班的，但她最近几次考试，每次都考到第一名，为了奖励她，就把她带过来一起吃饭了。」

    有人捧哏：「孩子这么厉害，有梦娟当年的风范啊。」

    「哪里哪里。」妈妈笑着挥手，「这孩子比我有志气多了，我当年都只考了

    630

    多分的，她说她以后高考争取考

    700

    分。」

    说着说着，妈妈又把话头转到刚才那位阿姨身上，「婉倩现在怎么样了，我听别人说你结婚结得晚，现在孩子也应该快上小学了吧。」

    那位婉倩阿姨矜持地点点头：「嗯，是上小学二年级了。」

    妈妈突然来劲：「小学二年级，学习成绩怎么样呢？我女儿几乎从小学一年级开始，每次考试都在前三名，如果你有什么教育上不懂的问题，也可以问问我。」

    「考试嘛，我儿子上的是国际学校，他们学校不太注重书面上的考试，平时都是户外活动多一些，比如骑马、高尔夫球之类的活动。

    「不过，我儿子喜欢弹钢琴，现在已经给他请了好几个老师了，试着以后走专业路线。」

    有人接茬：「真了不起，我听说你家孩子现在已经拿下好几个少儿钢琴比赛的冠军了，啧啧，我家孩子就不行了，我就打算让他初中就去国外上学。」

    「国外的压力小，特别轻松，等高中读完，我有几个朋友到时候写封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聊了起来，把妈妈落在旁边。

    饭过一圈，那位婉倩阿姨给大家放起了自己孩子钢琴比赛的视频，优雅的燕尾服穿在一个小孩的身上，他从容不迫地走向比自己还高的钢琴，十指在黑白色琴键上翩翩起舞，最后一曲弹罢，舞台下传来了雷鸣般的掌声。

    「不得了不得了，你家孩子以后是要当下一个世界级钢琴大师啊。」

    叔叔阿姨们吹捧着这个阿姨和她的孩子，妈妈木着一张脸。

    那位婉倩阿姨见状，矛头转向妈妈：「梦娟，你女儿五年级，有没有在学什么课外才艺啊？现在的孩子啊，卷得很，我们家附近一圈都是才刚上小学就送去学乐器和舞蹈了。」

    妈妈故作风轻云淡的样子：「学什么才艺啊，然然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读好书，然后考个好大学，考了好大学以后才能找好工作。这孩子，从小就要强拔尖，还懂事，平时学习上从来不要我这个做父母的操心，她自己就会主动学习了。」

    「然然她们老师还天天夸然然呢，说她以后指定有出息。」

    那位阿姨回道：「这不行啊，现在的孩子或多或少都有自己的兴趣爱好的，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等以后孩子大了，别人家的孩子随随便便都能拿出一些才艺来，自己的孩子却什么都没有，那多尴尬啊。」

    「像我和我先生就是在一次钢琴音乐会上认识的，没想到现在孩子也继承了我们的爱好。」

    妈妈更不高兴了：「还是学习更重要，学了那些歪七扭八的就怕她心思就不在学习上了，整天想着男的算什么本事，走正道才要紧。」妈妈说着，伸手拧了我一下。

    她还想说点什么，那位阿姨已经转移了话题：「梦娟现在是在某某局上班吧。」

    这次换妈妈矜持地点了点头。

    「你们局长还和我老公是发小好朋友呢，听说你们下个季度有一次提干，到时候如果有问题的话，你可以来找我，我帮你把把关。」

    妈妈矜持的笑意僵在脸上，她似乎被打败了，一整个晚上再也没见她高兴过。

    晚上回家的时候，她走路时用力地扯着我走，特别不高兴地回头用怨恨的眼神盯着我：「你也听了她们的鬼话想去学什么钢琴？」

    我不明白她无端说这话的意义是什么，只傻傻地摇摇头。

    她用力掐着我：「好端端的书不读，正经人不当，要去做那些下贱的事情，整天想着嫁人勾引男人不成！」

    我不知道回家的路上妈妈做了一番怎样的思想建设，但是到家以后妈妈告诉我，她也要给我报一个钢琴课外班。

    我讪讪地将手背在身后，迟疑地说：「妈妈，我现在已经有五个课外班了，再学钢琴的话，我觉得时间不够用了。」

    她盯着我看了半晌，不知怎么回事突然发了很大的火，一把掀翻了旁边柜子上的所有东西，「还不是因为你这个废物不争气不长本事！害你妈我丢了那么大的人！」

    爸爸在沙发上坐着，见状很生气，骂她是不是疯了，一节补习课就要花费不少钱，现在干吗又要学那种烧钱的爱好。

    他们又大吵了一架，爸爸摔门而去。

    妈妈气极，拿起鞋架上的细细的竹棍又朝着我挥了过来：「我让你不学，我让你不学，不学你当废物吗！我花那么多钱那么多精力培养你，你这次考试数学的那一分是怎么扣的！不长记性吗！你有没有把妈妈的辛苦放在眼里！」

    我穿着公主裙躲也不好躲，四处乱窜，那带木刺的棍子一棍又一棍地打在身上，于是公主裙被打破了一层又一层。

    4

    第二天，妈妈把划破的公主裙折起来装在袋子里，要我拿去退。

    我快十岁了，也知道丢人害臊，不肯去：「这裙子都破了，人家肯定不给退。」

    「你又没去你怎么知道人家不给你退，万一人家看你是个小孩就给你退了呢。」

    我踟蹰着不肯走，任由我妈一路拖着我将我推到了商店门口，她把袋子挂在我手上，从背后推了我一把，快去。

    「你心里到底还有没有你妈了，我让你去退个衣服你磨磨蹭蹭的，怎么，现在嫌丢人了，嫌丢人你昨晚躲什么，老老实实让我打了还会划破衣服吗！」

    我耳朵臊红一片，拎着袋子，仿佛拖着千斤重的脚步走进了商店。导购走过来热情地接待我，问我是不是要看衣服。

    我一只手背在身后，一只手将袋子递给导购：「不是……我……退……退衣服。」

    我不安地站在柜台前，死死地低着头，任由她们将衣服从袋子里取出来，来回翻看，然后发出诧异的声音：「你这衣服都破成这样了，怎么还能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