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季风没有逗留太久。毕业之后的事情，谁又能说得清楚呢。
季风知道自己很在意温暖，所以始终保持着理智。
少年时的一时冲动，或许只会给自己带来无尽的后悔。
四年时间，足以改变太多事了。
“师傅，天一苑。”
温暖站在路边，目送着出租车离开，目光逐渐低垂。
从小累积的自卑，或许已经在这段时间的改变中逐渐消磨。
可面对季风的时候，那种自卑的情绪还是会重归附体。
是季风，将她从黑暗中拉出来的。
她最脆弱的一面，也只有季风见过。
“魔都大学……”
温暖口中呢喃，目光逐渐坚定起来。
【第39章
与自己和解】
城中村的小屋里。
“妈，我回来了。”
温暖打开灯，又是熟悉的母女对视，每天都是如此。
作为温暖最亲近的人，王亚琴最能清晰感受到她的变化。
女儿表情依然冷漠，但目光已经不再迷茫。
好像……突然就不一样了。
王亚琴稍稍欠了欠身子，略显疑惑：
“小暖，今天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看着自己的妈妈，温暖目光也有些复杂，她稍稍叹了口气，坐到了床边：
“嗯，今天发了兼职的工资。”
钱是英雄胆，钱是脊梁骨。
这两句话是很多男人的箴言，但其实对于女人来说也并无二意。
温暖这一个月的薪水超过6万，即使没有保险，也不够稳定，但钱本身足够多弥补了一切。
有了钱就有了底气，这件事情对于女生来说也是一样。
“兼职的工资？这都要高考了，你还做什么兼职？
你知道高考对你来说有多重要吗？”
提到高考，温暖目光有些莫名，她点点头：
“我知道，妈，高考，是我命运的抉择。”
王亚琴并没有听出温暖的话外音，这样评价高考在她看来也没什么问题。
“伱知道还去兼职？温暖，你要是高考失利，这辈子可都完了。”
温暖定定的看着母亲，没去争辩，只是默默啃声：
“妈，我们家需要钱，你手术也需要钱。”
“你一个小孩子懂什么？妈的事情不用你操心。”
生硬，争吵，冷战，几年的时间，温暖发现自己和妈妈之间已经很难进行有效沟通了。
每一次的对话，不是吵架，就是各说各的。
今天也没什么区别。
“妈，你是我妈，我怎么可能不管你？心脏瓣膜手术需要很多钱，我需要赚钱。”
“这是你需要考虑的事情吗？再说了，你兼职一个月才能赚多少钱？”
“5万多。”
听到温暖说出的数字时，王亚琴明显愣了一下。
“你说……多少？”
“我这个月赚了5万多，我查过了，你手术差不多要20万。
我很快就能凑齐你的手术费，到时候我们去找金陵的专家……”
啪！
在温暖说到一半的时候，王亚琴的巴掌已经甩在她脸上。
温暖呆呆的坐在床边，白皙的脸蛋很快红肿，这一巴掌属实不轻。
“……”温暖沉默了下来。
没在这个时候反驳母亲，也没去解释，她习惯了。
在珍珠市，王亚琴实在想不到什么样的工作能赚5万多。
在上着学的情况下，兼职一次性领到这么多薪水，能是什么好事？
看着日渐靓丽，明艳动人的女儿，哪怕这次的摸底考试温暖依然是断层第一。
王亚琴还是不由自主会往不好的方面去想，言辞也变得恶毒：
“你上哪弄的这么多钱？你说，你是不是去坐台了？还是被人包了？
是不是季风？还是什么别的老男人？
温暖我告诉你，我们家可以穷，但穷的要有骨气。
你要是跟你爸一样做了不要脸的事情，那你以后就别认我这个妈。”
和爸爸一样，不要脸的事情？
爸爸当年是做了什么来着？
帮厂里订购油漆，然后被妈妈举报？
她依稀记得，爸爸订油漆的时候，是他们家生活最好的时候。
面对母亲的质问，看着她越发激烈的态度。
温暖眼里的光逐渐熄灭，语气也变得异常的平静：
“别激动，妈，你心脏不好，我不想吵，至于工作的类型……
我只能告诉你是互联网，具体的工作内容三言两语很难和你讲清楚。
你应该翻过我的抽屉和书包，里面有我做的报表和数据单。
虽然你可能看不懂，但应该明白我没在说谎。
妈，我知道你很害怕，别担心，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这一次王亚琴有些诧异，她诧异的已经不再是钱和事。
而是女儿脸上的淡然。
以前的女儿如果知道自己翻了她的书包和抽屉，结果必然是争吵和歇斯底里。
可这次温暖主动说出她翻找抽屉和书包事情，眼神和表情却是那么的平静。
不知道是不是刚才那一巴掌的缘故。
此时温暖平静的眼神，让她这个妈妈有些害怕。
“小暖，我跟你讲……”
温暖轻轻的摆手，阻止了母亲即将打出习惯性的感情牌。
“妈，我也是最近才明白一个道理，其实你说的很多话，是错的。
想要拥有属于自己的未来，仅仅一张文凭和好分数，远远不够。
在校园外的现实世界里，魄力，勇气，毅力，大胆，气势，精明，坚强，选择。
这些东西更为重要，因为我不是象牙塔里的孩子。
如今我已经有了分数，也即将拥有文凭。
所以，我想要触碰一下现实的世界……”
王亚琴眼睛睁大，不太理解温暖的意思。
她心里的不安越发强烈，那种女儿彻底脱离掌控的感觉，犹如心间虫灾噬咬：
“我是你妈，你这小孩怎么这么不懂事？”
“是，你是我妈，我也一直爱你，但是妈，时代早就变了。
随着时代的变革，你的一些观念也已经不适用于这个时代。
你讲的很多事情都没有道理，甚至是错误。
至于懂事。
妈，我正是因为懂事了，才会心平气和的跟你说这些。”
温暖很平静的坐在王亚琴身旁，看着王亚琴已经再次举起的巴掌，并没有闪躲的意思。
而王亚琴的手也没有落下来，她的表情有些抽泣：
“你怎么能不听妈妈的话？”
“我长大了。”
温暖脸上平静，和自己妈妈的摊牌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困难。
说是心灰意冷有些过了。
这种坦白，更像是对自己十八年来的总结，是与母亲的和解。
母女之情，养育之恩。
这羁绊永远无法割舍，哪怕这羁绊上有着许多荆棘，温暖也必须握住它。
她想起了之前季风对她说的话。
“当你有能力支撑起这个家之后，你的父母才会跟你心平气和，甚至小心翼翼的说话。
这个条例，几乎适用于99%的家庭。”
如今温暖已经有了支撑起这个家庭的能力。
以她现在对流量变现的了解，就算离开季风也不会饿死。
面对曾经那些不可接受的事情，也已经彻底淡然。
“妈，等高考结束之后，我会在市里租一栋两居室。
那里离医院近一些，通勤也方便一些。
不过要等高考结束，我才有时间处理搬家的事情。”
“小暖，你怎么自作主张……”
温暖微笑着打断了王亚琴：
“妈，我希望自己的改变可以给家人带来更好的生活，听我的吧。”
看着面露微笑的温暖，王亚琴张张嘴。
女儿一直都很懂事，但今天，她好像真的变了。
“妈知道了。”
【第40章
高考后的聚会】
之后一个月时间的沉淀，让温暖以往身上的自卑退去了许多，多了几分自信。
对人的态度，也从冷漠变成了冷冽。
这一点，季风工作室的成员们最有感触。
那种冷冽无情的感觉太明显，做事严谨，一丝不苟，原则问题根本没的商量。
或许只有站在季风身边时才会稍微改变。
从冷漠的温暖总监，变成温柔的温暖总监。
而对于学校的普通学生来说，温暖越发的生人勿进。
要说这种改变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大概就是上个月的15号，温暖领到自己第一笔薪水起。
……
时光在不经意间溜走，高考也来临的很快。
有的人对这一天期待已久，有的人对这一天畏如梦魇。
对很多人来说，这是过往十二年的总结，同样，这也是一条新旅程的起点。
季风家里。
“小风，加油！”
“儿子，别有太大压力。”
门口，董开慧和季广寻纷纷为孩子打气，这样的一幕也同时发生在全国无数个家庭当中。
对于千万学子来说，未来这两天，将会是他们人生中最重要的转折点。
“放心吧，慧姐，老季，你们的儿子现在可牛逼了，翻车不了一点。”
比起满脸紧张的父母，季风倒是一脸淡然。
废话，几世为人，真不至于被一个高考吓住。
对于他来说，大学只是一个平台，方便吸取人才，方便做事，方便汇聚人脉。
即使没考上魔都大学，他也有把握起来。
当然，去上大学也有消遣和满足之前遗憾的原因。
城市的另一边，温暖拎着袋子，也在和王亚琴进行着考试前的告别。
以她的敏感程度，当然知道自己和母亲之间的地位，已经发生悄然转变。
哪有什么和平共处，即使是家庭中，也会有强势的一方和弱势的一方。
她永远都不会去凶她的妈妈，因为妈妈从小把她养大。
只是过去的一些伤痕，还需要时间去愈合。
“妈，我走了。”温暖笑了笑。
“那，小暖，加油。”
……
同学们的考场被分布在不同的学校，所以在高考的时候也谈不上什么同行。
第一天上午考语文，下午数学。
第二天上午综合，下午英语。
一上午的考试异常顺利，答题卡上就没什么概念模糊的题目。
在高考之前，温暖还给他突击抱佛脚了几天。
现在想来，还是挺有用的。
在考完语文之后，季风拿出手机，班级群的信息已经逐渐热闹起来。
【卧槽，完了完了，你们说的答案，怎么跟我写的一个都对不上？】
【你们作文写的怎么样？】
【班长出来了没？李笼，人呢？】
【：季风同学考的怎么样？】
【：嗦话！】
季风居然看到有人，而且不止一个，心说这个时候装死潜水也没什么意思。
反正高考结束就各奔东西，于是便按上了键盘：
【还行。】
和班级里的同学们聊了一会，季风扫了一眼通讯列表，点开置顶的头像。
【中午记得吃饭。】
【好。】
温暖性格太孤僻，很难让她主动和别人聊天，和别人一起吃饭什么的几乎不可能。
季风觉得，自己要是没提醒温暖的话，这丫头十有八九就不吃了。
现在倒不是她没钱，是嫌麻烦。
想到温暖的样子，季风嘴角忍不住的扬起。
猪憨一样的笑容被饭馆老板打断：
“小伙子伱不吃饭不要堵住这里，妨碍我做生意啊！”
“咳，不好意思，给我来个猪手饭。”
两天的时间过的很快。
班级群也比以往更为热闹，大家纷纷讨论着自己考试的情况，分享一些心事。
也有些人会谈及对未来大学的向往，志愿等等。
季风没有参与这些话题，尽可能让自己看起来像是个小透明。
只是到了第二天下午，考完英语拿取各自手机的时候。
私聊的讯息直接进来。
【季风，你准备报什么大学？】
看到是顾雪婷的信息，季风搓了搓头，刚考完试，就算是他心里也有些波澜。
这时候他也不想去说什么重话。
【考什么大学就不说了，人生有梦，各自精彩，以后各自安好吧。】
【我们以后都没有可能了么？】
【没有。】
手机前的顾雪婷心情低落，她感觉自己的高考发挥并不算好。
虽然不至于考砸了，但也没发挥出平时的水平。
所以想和季风聊聊天，毕竟高考都结束了。
却没想季风会直接给出这样决绝的回答。
握住这部季风曾经给她买的苹果4手机，眼泪如同线珠一般落在屏幕上。
……
班级群里依然活跃，高考结束，所有的压力宣泄一空。
十几年的苦读终于迎来了终结。
未来的世界，摆烂或是继续努力，已经是不同的道路。
班长李笼在班级群里发出了邀请：
【高考结束，我提议明天先去仙客居吃一顿，然后下午一起去君豪KTV唱歌，消费AA。】
【不感兴趣的同学潜水就行，感兴趣的扣1，我来统计人数。】
【1】
【1】
【1】
【11111】
一个班50多人，李笼刚一开口便有20多人附和。
季风有些纠结，他也没想好是不是应该过去，和三年的同学做个告别。
无论前世今生，他和这些同学的关系都谈不上多好。
窦丁他们不是同一个班，现在季风比较好的，好像也就温暖一个。
温暖……季风沉吟间，后面的一些学生开始大声嚷嚷起来。
“同学们，明天的聚会一定要去，不要让自己的高中生涯留下遗憾。”
季风听着懵懵的，鬼使神差的就按上了1。
【1】
在季风扣1之后，已经有些沉寂的班级群里，立刻蹦出来两条信息。
【1】
【1】
第一条是温暖的，第二条是顾雪婷的。
看到她们两的信息，班群里立刻就有人跳了出来。
【看吧，我就说只要季风一去，温暖肯定去。】
【确实，夫唱妇随了属于是。】
【有一说一，确实。】
顾雪婷在看到一众人调侃季风和温暖，心头莫名火气，明明她也跟着发了，为什么都没有人提及她？
指尖在屏幕上飞舞，想说的话还没打完。
顾雪婷就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从不主动说话的温暖开口了。
【是，季风去我就去。】
【第41章
追风的少年】
原先热闹的气氛瞬间凝固。
很多人其实都在想着以温暖那种性格，会不会羞怯的否认，或者冷漠不理。
却没想自闭少女根本不按套路出牌。
她居然……打直球？
【牛B！】
【卧槽，打直球是吧。】
【好好好，这样杀狗？】
【收收味，这是班级学们的调侃还在继续，作为当事人的季风当然也看到了这一幕。
温暖的直白，让季风本人也愣了一下。
他马上意识到这种时候不能不吱声。
【老子学习的时候，除了温暖有人搭把手？别酸，这是哥们和温暖互相扶持，你们懂个卵子。】
季风的话成功转移了火力。
【好好好，风哥开始护妻了。】
【OK，群魔退散。】
季风又在班级里和众人聊了一会，确定话题不再围绕温暖，才退出了群聊。
……
回到家，董开慧和季广寻立刻迎了上来。
“哎呦！我的大才子终于回来了，快快，跟妈说说，考的怎么样？”
“还行，感觉上应该还不错。”季风挠挠头。
“不错就好，考完了就好好放松一下，呐，这里有5000块钱，拿去好好放松一下。”
看着董开慧递过来的5000块钱，季风有点哭笑不得。
5000块钱对于现在的他来说，确实没什么意义了，不过季风没有拒绝，而是笑眯眯的拿在手里，搂了一下老妈。
妈妈对孩子的爱很简单，就是无条件的对他好。
不要拒绝妈妈的好意，因为被人需要的感觉，真的很好。
“爱你，老妈！”
“臭小子，就会油嘴滑舌。”
胖乎乎的董开慧也是满脸幸福，脸上的肉都堆在一起了，可惜笑容没持续太久就被人打破。
“小风啊，就算高考结束，也不要志得意满，未来的路还很长，你爸我啊……董开慧伱要干啥？”
“小风你先进屋，我先杀个乱叫的狗。”
董开慧捋起袖子就要拿捏老季，老季连忙出声制止:
“我就是让儿子不要膨胀，你怎么还动起手来了。”
眼见自己老爹要被老妈虐，季风连忙阻止：
“妈你别急，我爸开玩笑的。”
“一天到晚就老干部那套，外面耍耍就算了，回家了还来，哼。”
季风捏了把汗，老季家庭地位堪忧啊！
“爸，啥事。”
季广寻摆摆手：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想问问你对魔都大学有没有把握？”
“感觉应该没什么问题。”
“真有把握？”
“八成吧。”
季风也没把话说太满，其实他感觉有个九成五的，只是感觉那样说出来太装了。
而且他又没什么学神系统，这次考试还是有一定翻车几率。
这才只说了八成。
“八成真可以了，哪怕是考不上魔都大学，其他985也没什么问题。
儿子，不错。”
被父亲夸奖的那一刻，季风也是由衷的笑了起来。
男生能够得到父亲的认可，本就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
季风兴致上来，干脆主动拿出烟，给老季递了一根。
季广寻接过烟，二郎腿一翘，就等着季风给他点上。
季风也没闲着，拿出火机给老爸点烟，顺便贱兮兮的问道：
“怎么说？晚上喝一杯？”
“切，小兔崽子，我还能怕你？”
当晚，季风把季广寻收藏的茅台五粮液各开了一瓶。
喝不完没事，他就想把酒开了，让自己老爹心疼一下。
不过今天的季广寻看上去并不心疼。
和自己儿子的高考比起来，那些藏酒屁都不是。
爷俩谈天说地，胡吃猛吹，折腾到了9点多才结束。
得亏是在家里，吃饱喝足季风就去洗澡了。
躺在床上，季风这才拿出手机。
信息有不少，顾雪婷，李笼，窦丁的信息都有。
可惜这些都不是季风想看到的。
季风一个都没回，带着些许醉意，缓缓进入了梦乡。
……
不知道是不是长期学习累积的压力和疲惫，季风这一觉睡了好久。
第二天已经过了11点，他才迷迷糊糊的醒来。
“卧槽，都11点了。”
高三同学聚会是中午12点开始的。
正常来说，11点半人就聚的差不多，开始点菜上菜。
这都11点了，季风连裤子都没穿，已经很迟了。
拿出手机，直接忽略掉其他的信息，点开置顶的头像。
【你在哪？】
温暖想了想才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