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景
18px
字体 夜晚 (「夜晚模式」)

第17章

    江听夏:“下个月月初。”

    江听夏盘算着时间,江听荷的日子是在月中,那么她最迟七号也得出发了,去了还要准备一些东西再上门,还得给老师傅留出做衣服的时间。

    江听夏又说,“你这边能请几天假?你得跟我一起去。”

    厉菖蒲:“探亲假还在,十二天。”

    江听夏想了想说,“够了。”

    她还在规划去了文海怎么分配时间,没想到耳边突然传来厉菖蒲平静无波的声音,炸得她脑袋都在发懵,“离婚报告交上去,审批要一个礼拜。”

    “我们去文海市之前就能批下来。”

    第79章

    要离婚?不批

    江听夏手上的铅笔一顿,在将近画完的设计图纸上戳了一个大黑点。

    她有些呆滞,还是问道,“离婚报告?”

    厉菖蒲还在切那堆破菜,都不抬头正视她,语气平静的像平时问她,晚饭要吃什么。

    他解释道,“军婚要拿着离婚报告才能在文海市盖章,盖章之后离婚手续才算正式生效。”

    “到时候,你的户口和粮食关系能用离婚证明再转回去。”

    江听夏握起拳头,语气僵硬,意思绝不是话里说的那样,称赞厉菖蒲,“你考虑的很周全。”

    她问,“你的离婚报告早就写好了?”

    厉菖蒲:“嗯,明天就能交。”

    江听夏气得胸膛一鼓一鼓的,被活生生气出了几声冷笑。

    她手里握着铅笔,在设计好的西服上胡乱涂了两笔,纸上瞬间乌黑一团,毁了这件独一无二的衣服。

    这么多天白辛苦了。

    江听夏死死抓着笔,装作不在意说道,“那最好不过了。”

    案板那边依旧传来哒哒哒的切菜声,江听夏听得气血翻涌,半晌,又补了一句,“当然要离婚了,我也是这么想的。”

    没得到回应,江听夏觉得脸上臊红一片,尴尬万分,第一反应就是找回面子,说道,“我们一直做假夫妻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你明天就把离婚报告交上去,我们离婚。”

    “越快越好。”

    江听夏越说脑子越乱,只迫不及待在厉菖蒲这里找回面子,她状似轻松,长呼一口气,“对。”

    “其实我一直想跟你说离婚的事情,现在解决了,心里总算轻松多了。”

    刺啦一声,厉菖蒲把鸡块倒进热油里,他忘了控水,水进了热油里,油星儿四处乱溅,他躲也不躲,拿着铲子翻炒起来,手背和小臂上都是迸溅的油点子。

    江听夏明显话多起来,还扯着嗓子,非要比过厉菖蒲炒菜的声音,她捂着心口,笑道,“跟卸下一块大石头一样。”

    她忘了自己身上还有伤,说到激动处突然站了起来,脚上立刻传来一阵刺骨的疼痛,她这次没喊疼,还非要硬生生把脚踩在地上,像折磨自己那样。

    吃晚饭的时候,江听夏看着一桌子食物一点胃口都没有,感觉有什么东西堵在喉咙里,她一口也吃不下。

    可她还是拿起了筷子,狠狠扒着碗里的白米饭,还一定要一口肉一口菜一口饭,荤素搭配,足足吃了一大碗,吃得干干净净,还不忘夸赞厉菖蒲,“你今天做的菜味道不错。”

    “好吃。”

    厉菖蒲沉默着吃饭,只觉得不是她说的那样,鸡肉炒焦了,一股苦味。

    饭后,江听夏看着厉菖蒲从抽屉里拿出离婚报告,内心说不出的愤怒,这东西不知道放在那里多久了。

    在厉菖蒲把笔递给她的时候,江听夏想也没想,潇洒飘逸地签上了自己的大名。

    厉菖蒲又把离婚报告放进了抽屉里,打算明天一早就交上去,关抽屉的时候看见今天刚发的工资,除去给老家的十块,这个月给他大姐的钱在原来的基础上又加了二十块。

    刚发的工资瞬间少了一半。

    厉菖蒲沉默着把离婚报告放进去,遮住了放钱的布包。

    昏暗的灯光下,江听夏的背影在简陋的屋子摆设中,一瘸一拐出了门,拉开老旧木门的手有些用力,木门发出嘎吱一声响动,厉菖蒲看她这样,突然就想起在火车站看见她的时候,她那副神采奕奕,活灵活现,如同披着一层光的模样,真觉得亏欠了她。

    没有梧桐树,不落金凤凰。

    给不了她更好的生活,何必留下她。

    ……

    “你要离婚?”

    厉菖蒲站得比松柏还直,“对。”

    何志海看着桌子上的离婚报告,再看看一身正气的厉菖蒲,以前上战场,他和老兵窝在坑道里,都抱着拼命的心态上战场,嘴上没有个把门的,说的话绝对保真,大家天南海北的胡吹牛,聊起女人,这小子那会儿十七八岁,跟锯了嘴的葫芦一样,还不好意思,被老兵笑话了,就不服气地说,以后要娶的媳妇,就是老婆孩子热炕头,他回家有口热乎饭吃就成。

    他这个人小小年纪,莫名的古板,连婚姻观念都是最传统的那种,这样的人他结婚,那是一辈子的事,绝没有离婚这个概念。

    于是狐疑的问道,“你俩谁的主意?”

    厉菖蒲无比坚定,“我提的。”

    何志海这下怒了,好啊,好日子才过了几年,他就学坏了。

    这种事情他看过不少,说离婚就离婚,抛下原配孩子不管,全然没有对婚姻的忠诚和敬畏,离婚结婚当成儿戏,这是多么糟糕的风气。

    何志海骂道,“你和小夏结婚才多长时间,就要离婚,你还是不是个男人了,你有没有点责任心?”

    何志海把离婚报告扔在厉菖蒲身上,“不批。”

    厉菖蒲把离婚报告捡起来,又重新放回书桌上,“那我交组织部。”

    组织部也可以审批离婚报告。

    离婚的事情瞒不过何志海,既然如此,厉菖蒲想着还不如直接交到他这里来,总好过他在别人嘴里听说这件事,再加上,这离婚报告江听夏要得急,直接找老领导,手续办得快。

    何志海气不打一处来,可看厉菖蒲那副坚定的模样也为难了,这小子十来岁就跟着他,他还能不知道,这就是个倔驴。

    何志海只好憋着一肚子气问道,“原因?”

    厉菖蒲说着早就准备好的理由,“过不到一块。”

    冠冕堂皇的理由,一听就是糊弄人的。

    何志海坐在餐桌前,跟南芳提起这件事,“我前两天在诊所还碰见他俩,感情挺好的,没几天,闹离婚了,这不是胡闹吗。”

    南芳:“是不是小两口吵架闹脾气?”

    何志海:“我看有可能。”

    “年强人,太冲动,想一出是一出,这离婚报告就在我这儿压着,不给他们批,过两天就又好了。”

    南芳有些担忧,劝道,“这也不是个解决办法。”

    “要不这样,你明天把他俩叫来,咱们一起吃顿饭,看看俩人是出什么事情了,把这疙瘩解开,以后才能一起过日子。”

    何志海想了想同意了。

    第80章

    她不是你理想的妻子

    自那天厉菖蒲猝不及防提出离婚的事情后,江听夏该吃吃该喝喝该睡睡,誓不能叫厉菖蒲看出她有一丝不对劲。

    切,不就是离婚吗,这破地方她早待够了,出了门就是坑坑洼洼的土路,一眼望去不是草就是树,连消费的地方都没有,以为她赖着不走呢,终于能离婚了,她不知道多高兴。

    何志海叫他们去家里吃个晚饭,厉菖蒲锁了院门,就要去扶江听夏。

    江听夏不动声色偏了偏胳膊,躲过了他的手,“我能自己走。”

    江听夏走了两步,示意自己的腿都好了,又云淡风轻道,“况且,都要离婚了,还是保持距离的好。”

    听了这话,厉菖蒲的脸白了一瞬,隔了一段距离,默默跟上走在前面的江听夏。

    南芳带着个红格子围裙给他们开门,热情道,“来了,快进屋。”

    江听夏,厉菖蒲一前一后进了屋子,两人都很平静,打招呼时还带着淡淡的笑,就像闲暇时来他家串门的两口子。

    南芳看他们两人不像那些闹着过不下去的夫妻,一个个乌眼鸡一样,觉得这事还是有的劝。

    于是跟何志海使了个眼色。

    何志海:“菖蒲,你来,给我看看收音机,怎么没音儿了。”

    厉菖蒲于是进了里屋,修收音机去了。

    江听夏则跟着南芳进了厨房,帮忙摆盘。

    何志海家的屋子条件好些,修了单独的厨房,案板上摆着丰富的菜肴。

    南芳炒了两个热菜,知道江听夏做不了这些,于是也没指望她,只让她把拌好的凉菜装盘,再切几个咸鸭蛋。

    四五个菜,有荤有素,也不少了,南芳又拿了四个碗,拿出一个红色的暖壶。

    边忙活边说,“这是顾研究员家属今天早上刚送过来的,自己磨的,可香了。”

    江听夏一看那个熟悉的暖壶,就猜到是章昕冉送的。

    南芳又说,“小夏,你喝甜豆浆吗?给你这碗放些糖。”

    江听夏回道,“行。”

    南芳在其中两碗里各放了两勺白砂糖,另外两碗里则捏了一把咸盐葱花,再倒了一些酱油,从暖壶里倒了四碗热腾腾的豆浆。

    “这两碗甜的咱俩喝,两碗咸的给老何和菖蒲。”

    江听夏看着加了酱油变色后,还有了絮状的豆浆,皱起了眉头。

    南芳看她这样,笑着说,“这是咸豆浆。”

    “老何和菖蒲爱喝这个,他俩喝不惯甜的。”

    江听夏注意力也不在那碗发黑的酱油豆浆上了,问道,“不吃甜的。”

    南芳:“对,说来也是缘分,他俩口味还挺像,饭里绝对不能放糖,我做饭想放点提鲜都不行。”

    “一吃着甜口的菜,那眉头皱的呀。”

    江听夏吃饭就不一样了,偏爱酸甜口,连炒个西红柿鸡蛋都要放一勺糖进去。

    这些日子只要她围在锅灶前,菜里就必须按她的吩咐,加糖。

    她猛然惊觉,自己太想当然了,原来她以为的根本不是她以为的,她以为厉菖蒲和她口味一样,吃汤圆,吃红糖水团子,吃糖醋小排,以为他也和她一样喜欢甜口的菜,可他根本不是这样。

    那为什么不说呢。

    非要看她自作多情,在他面前出丑吗?

    南芳看江听夏发呆,喊了她两声,“小夏?”

    江听夏回过神来。

    “我把这个肉丝炒了,你去里屋叫他们两个开饭。”

    “好。”

    江听夏走出厨房,朝里屋走去。

    在门口就听见了何志海中气十足,洪亮有力的声音,“好话说不听?非让我骂你?”

    随即就是何志海教训人的声音,“我知道小夏不是你理想的妻子。”

    “可你就不能包容包容她吗?”

    “她是有一些问题,任性娇气,撒泼胡闹,一点家务事不会做,你是很辛苦,所以难免对她有意见,但你可以重新改造她,慢慢改掉她的坏毛病,教她怎么做好一个军人的妻子,怎么能张嘴就是要离婚?”

    江听夏听到这儿,只觉得脑袋被重重敲了一棒子,有些晕头转向,原来她是被讨厌的那个,是累赘,是需要忍受的。

    江听夏嘭的一声,推开了房门,房间里的两个男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响动吓了一跳,随即看见江听夏无比坚定,对着何志海说道,“离婚是我提的。”

    “离婚报告批下来,我会立刻离开这儿。”

    她全程没有看厉菖蒲一眼,说完就转身出了房门。

    屋里的两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堂屋里传来南芳焦急的声音,“小夏,你去哪儿?不吃饭了?”

    没人回答,只有一阵凌乱的脚步声,还有两声开门关门声。

    厉菖蒲赶紧追了出去。

    江听夏伤没好多久,深一脚浅一脚地埋头走着,厉菖蒲从身后追上来,想拉住她,被江听夏用力挣脱了,她警惕地看着厉菖蒲,一双眼睛满是愤怒。

    她一字一句,咬牙切齿,“这段日子照顾我,迁就我,辛苦你了。”

    是了,家属院里的闲言闲语从没断过,都说厉菖蒲娶了自己亏大了,处处忍让,过得憋屈又窝囊。

    她以为是外人不知道情况。

    因为她从没逼他做什么,都是他自愿的。

    谁知道原来搞不清楚情况的是她。

    厉菖蒲就是那么能忍的一个人,吃那么难吃的炛子肉眼睛都不眨一下,吃相都够唬人了,不爱吃甜口的食物,也能没事人一样放进嘴里,同理,讨厌她也可以照顾她,对她好,事事为她着想。

    其实,那些付出和关心,全都是假的,这一切的一切是什么?做戏?还是他天生就这么一副虚伪面孔?

    他现在追上来干什么?装作一副担心的样子又要干什么?

    江听夏吼道,“走开,你离我远点。”

    厉菖蒲看着突然情绪激动的江听夏,十分不解,“你怎么了?”

    就算听见了何志海那些话,以江听夏的性格,会这样吗?大院里一帮长舌妇早把这些话传遍了,她听了也不甚在意,要不就是说得难听的,她忍不住了,谁骂她,她骂谁,从来没见她把自己气成这样,眼眶都红了。

    江听夏:“其实,你根本就不喜欢葱烧大排,也不喜欢糖醋排骨,是不是?”

    厉菖蒲一头雾水,“你在说什么?”

    江听夏拼命把眼泪憋住,她才不要在他面前流眼泪,她提高音量,又问他,“是不是?”

    看见厉菖蒲点点头,江听夏骂道,“不喜欢也不说,还装作喜欢的样子。”

    “惺惺作态,你真虚伪。”

    厉菖蒲:“只是两道菜,说不说那些,有什么重要?”

    江听夏后退了一步,跟他拉开距离,“当然重要。”

    厉菖蒲看着江听夏这样,大脑里闪过一丝奇怪的想法,为了两口菜她不至于这样,可她这副委屈巴巴的模样,难道是因为,离婚的事情。

    “江……”

    江听夏不愿他再说什么令人难堪的话,立刻打断他,说道,“我们两个就不合适,一开始就不该结婚,你看,连吃饭都吃不到一起去。”

    她的情绪慢慢平静下来,说道,“离婚的事情不能再拖了。”

    “我要买最近的一趟车,马上离开这儿。”

    第81章

    离开

    何志海可以因为离婚的事情批评厉菖蒲,却不能对江听夏怎么样,毕竟关系隔着一层,还是要客客气气的。

    那天江听夏在他家说了那番话,态度坚决地要离婚,他和南芳就预感不妙,说和两人的事情恐怕不成了。

    就这样,何志海也没有放弃,又把两人叫到他的办公室,认认真真要说这个事情。

    谈了一通,关于为什么要闹到离婚这一步,两人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就是一根筋,要离婚。

    真把何志海气够呛。

    江听夏依旧跟那天在他家一样坚持,“是,我要离婚。”

    何志海:“你想清楚了,不是冲动?”

    江听夏:“想清楚了。”

    何志海看江听夏这样,隐隐有了怒气,却不好发作,最后沉下声音道,“好,你俩的离婚报告,我批了。”

    这话一出,厉菖蒲看了一眼江听夏,看她一脸平静,似乎是等待这个结果多时了。

    江听夏面色一僵,却不想露出什么情绪,只直愣愣地看着何志海。

    何志海又对江听夏说,“这桩婚事,是当初和你爷爷定下的,现在你们要离婚,我管不了,我这心里难受,愧对了江老爷子的嘱托。”

    老人家当初把孩子交到他手里,言辞恳切,一片孺慕之情,他答应了,却没有做到,想到已经过世的江老爷子,心里有几分愧疚。

    何志海说,“我能做的就是,至少要把你安安全全送回江家。”

    “让菖蒲送你,去你娘家,上门赔罪。”

    厉菖蒲点头同意了,他也觉得理应如此。

    江听夏却反对,厉菖蒲去江家,他们离婚的事情就藏不住了,不知道江听荷知道了会有多么得意。

    她信里的奚落那么明显,就是要看她过得不好,她怎么会白白送上去任她嘲笑。

    到时候不知她那张嘴里会说出多么刻薄难听的话。

    还不如她一个人回去,先把离婚的事情遮掩住,等拿到那笔钱,就一走了之,天大地大,她再也不回江家去了。

    江听夏立刻拒绝,“他不用去。”

    “我自己回去就行。”

    何志海绝不是商量的语气,说道,“他必须去。”

    “得给你们家一个交代。”

    江听夏心想,江家只把这件婚事当作累赘,巴不得趁早脱了关系,就他们还记得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

    可何志海态度坚决,大有如果不让厉菖蒲送她回去,那么她也不用回去了的架势,江听夏只好答应。

    脑子却开始疯狂运转,想着到时候该怎么糊弄厉菖蒲,好把离婚这事捂住。

    听她答应,何志海这边也松了口,流程走起来顺利得多,不过三四天,离婚报告就批了下来。

    厉菖蒲买了两张车票,还是包厢的卧铺车票。

    现在的卧铺不好买,当时她从文海市坐火车来这里,就硬生生坐了三天硬座。

    没办法,赶上出行高峰,卧铺就是加钱也买不到。

    没想到厉菖蒲竟然能买来。

    两人收拾着第二天要离开的行李。

    江听夏白嫩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慵懒地在给猫猫梳毛,她那双浅色的眼睛只看着乖巧的猫儿,看也不看厉菖蒲,却是对他说道,“大狗就跟着我走吧。”

    这几日江听夏话很少,突然跟他说话,厉菖蒲心脏猛然一跳,看过去,江听夏垂着眼眸,乌黑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看不清表情。

    厉菖蒲忍不住向前挪动了下脚步,希望她能再说些什么。

    这时他脑子里蹦出四个字,受宠若惊。

    受宠若惊!

    这个词语竟然诡异地用在了他和江听夏之间。

    察觉到自己下意识的情绪,厉菖蒲面色羞赧,压下一丝尴尬。

    江听夏声音依旧冷冷的,“你经常不在家,都是我照顾它的。”

    她语气生硬,看着不像跟他商量,似乎只要厉菖蒲拒绝,她就能再找出一百个理由把猫带走。

    厉菖蒲不会为这些事跟她抢,况且当初把这猫儿捡回来,一半的原因就是为了给她捉耗子,让她安心的。

    厉菖蒲:“你把它带走吧。”

    知道他同意了,江听夏松了一口气,转身去收拾自己的东西了。

    她依旧沉默,再没说别的话。

    她拿出自己的手提皮箱,当初她就是提着这个箱子来的,现在也这么离开。

    江听夏只拿上了钱和几件衣服,剩余的就收好,放在侧屋自己的嫁妆箱子里,跟厉菖蒲说,“这些东西还得先在你家寄存一段时间。”

    她说,“我尽快给你地址。”

    “不会麻烦你太久。”

    江听夏想的是等她安顿下来,再接收这些东西。

    以前江听夏好鼓弄这些,把她嫁妆箱子里的东西都拿出来,按她的品味布置装点这个小屋,连桌子上都要铺一张粉粉嫩嫩的小花布,随着江听夏的东西被收走,屋子里又变回原本简陋没几件家具的模样,离婚的实感这才一下子击中厉菖蒲。

    衣柜里她的裙子没有了,桌子上她喝水的五彩琉璃杯也没有了,以前,鞋架上她一排排小皮鞋挤得满满登登,现在,那里只剩两双男士解放胶鞋,孤零零,空荡荡。

    连她平日里盖的天蓝色小被,她都收了起来,干干净净,什么都没留下,这屋子里就只剩他的东西了。

    一时间厉菖蒲有些慌乱不适,江听夏一手抱着大狗,一手提着箱子出了门,回头说道,“走吧。”

    也不等厉菖蒲回答,转身走了,只留给他一个背影。

    厉菖蒲嗓子里发出暗哑的语调,叫住拎着行李箱要出门的江听夏。

    江听夏回过头看他,厉菖蒲走上前把她手里的手提箱接了过去。

    两人并排走着,江听夏有些没有精神,挂着个熊猫眼,看着很是困倦。

    她这几天都没有休息好,因为厉菖蒲打呼鼾声如雷,她听着这烦人的声音,一夜都心烦意乱,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恨不得拿个枕头捂住他的嘴。

    她以前怎么没有发现。

    还有,他这个人吃饭会发出很大的声音,呼噜呼噜的,餐桌礼仪都不懂,还吃得又多又快,又不挑,炒得烂了,焦了,黑了,齁了,咸了,辣了,腥了,什么都往嘴里塞,没听过食不厌精,脍不厌细么。

    江听夏面色平静,心里却将身边走着的人,从头到脚数落了一遍。

    总之他这个人就是哪哪都讨厌。

    哪哪都看着烦。

    厉菖蒲开口说话了,“以后,我会按月给你汇生活费。”

    江听夏翻了个白眼,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多有钱呢。

    他那点三瓜两枣的,江听夏还看不上,说,“不用。”

    厉菖蒲还坚持。

    他这个人倔起来,让江听夏跟他说话难以保持心平气和,带着恼怒说道,“管好你自己就行,别跟个散财童子一样。”

    江听夏怎么不知道,放在抽屉里的钱包,就那么一点钱,他的工资不低,却搞成了这副寒酸样。

    听说他会给老家汇钱,这事她管不着,所以从来没提过,只是她从心里是不认可的,看顾别人要在自己能力范围之内,像他那样,补贴别人补贴到自己一点积蓄也没有的傻子,少见。

    现在连离婚的前妻也能分他的钱,他要是多离几次,保不齐饭都吃不上了,再碰上个不像她这么善良的,心黑的,冲着骗他而来的女人,他不是要连铺盖卷都叫人骗走了。

    “就你那点微薄的薪水,养活你自己就好。”

    听江听夏这么说,厉菖蒲不说话了。

    两人沉默着走到汽车跟前,江听夏毫不犹豫要上车。

    厉菖蒲给她打开车门,江听夏直接坐进后车厢,稳稳坐定,没有挪动的意思。

    眼看没有他的位置,厉菖蒲关上车门,坐到副驾驶上。

    汽车轰隆隆开走了,卷起一阵尘土飞扬。

    第82章

    假寐

    江听夏厉菖蒲两人找到了自己的车厢,里面还坐着另外两个男人。

    似乎是认识,两人一起坐在下铺的座位上,正在交谈,两个人,一个白面窄脸尖耳朵,像个耗子,一个黑脸阔面短脖子,像个黑猫。

    江听夏先推门而进,两人看见她眼里先是惊艳,随后眼睛都看直了。

    长得像耗子的男人从上到下打量着江听夏,还不忘给长得像黑猫的男人使了个眼色。

    男人的默契,黑猫男还不知道他什么德行。

    两人眼神暧昧,混浊,嘴上不敢说,心里龌龊地想了起来。

    心里想想,谁管得着。

    他们暗想,嚯,这姑娘真是漂亮,看那嫩得能掐出水的小脸蛋,再看那妖妖娆娆的身段,好家伙,走起路来,这小腰扭得,摸上一把还不得升天。

    两人嘴里发出不怀好意的笑声。

    两人的眼神黏黏糊糊的,极其让人不适,江听夏感受到了,皱眉横了他们一眼。

    两人不说收敛,却更是激动,这姑娘不止是脸和身段上好绝佳,身上还有股子劲儿,这可是难得。

    看她走路都高昂头颈,修长的脖子让她高傲得像一只白天鹅。

    更别说看他们的那一眼,仿佛他们是垃圾一样。

    这更让人心痒痒,仿佛她天生就高高在上,就算拿一双脚在他们面皮上踩来踩去,也不让人生气。

    怎么会不高兴呢,这是她给的奖赏,简直让人心花怒放,甚至还要捧着她的玉足陶醉,叹两句享受舒服。

    耗子男和黑猫男想起她看自己那一眼,真叫人骨头都酥了,真想叫她再瞪自己两眼,再拿那张红唇恼羞成怒骂上两句臭流氓,最好再上手,在脸上来两个巴掌,想想都通身舒畅。

    两人不张嘴调戏,更不动手动脚,就这么用这种混浊不清的表情笑容和眼神,打量着江听夏。

    直到厉菖蒲也紧随其后,两人看见穿军装的高大男子,通身的杀伐气场,像是染过血的寒刀,令人不寒而栗。

    一双锐利的眼眸就这么扫了他们一眼,两人赶紧收回了视线,不敢再看。

    困了的江听夏干脆直接躺下,把大狗放在自己床边,自己则闭上眼睛假寐。

    轰隆隆的车厢上她肯定睡不着,但是她不想和厉菖蒲面面相觑,干脆假装睡觉了。

    没成想一闭上眼睛,还真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感觉到列车员来查过几次车票,江听夏没睁眼,只听见厉菖蒲和列车员小声交谈的声音。

    列车员走了,包厢里没了说话声,江听夏又要再一次睡过去的时候,感觉到厉菖蒲把一件外套披在了她身上。

    江听夏哪里肯接受他的好意,假装无意识地翻了个身,将外套掀落。

    厉菖蒲看她这样,还以为是碰巧。

    又把外套捡起来,再披上去。

    可接下来,江听夏一连三次都这样。

    厉菖蒲不得不怀疑江听夏是故意的。

    他疑惑地再一次把外套捡起来,江听夏也准备好了再掀掉一次的准备,这时却听见对面两个男人嘿嘿笑了两声。

    江听夏睡在铺位上,虽然是背对着众人,可难逃对面陌生男人的偷窥,她白嫩的脖颈露出来,横躺着显出腰身曲线,两人时不时偷摸看一眼。

    厉菖蒲察觉到了,这才要给她披一件外套。

    可她不愿意,就在弄掉厉菖蒲外套的过程中,衣服松动,露出半截白生生的手臂和优美的肩颈线条。

    对面两男人于是嘿嘿笑了两声。

    江听夏顿感头皮发麻,清醒了过来。

    她的背后虽然没长眼睛,但却明显感觉到了被人盯着看的不自在感,尤其是两人刚刚的笑声,让她寒毛倒立。

    她没再弄掉衣服,任由厉菖蒲宽大的外套裹住她大半个身体。

    被这么一吓,江听夏也睡不着了,她也没动,依旧侧躺着,就这么瞪着眼睛,感受着视线像针扎一样的后背。

    突然,身下的垫子一沉,厉菖蒲坐在了她身边,挡住了她。

    江听夏不想承认,有他在,她安心了不少。

    她的内心也随着垫子的下沉而一点点坠落深渊。

    她心里有些难受,却不想哭,只讨厌他。

    真恨不得狠狠咬他一口,咬出血来也不松口。

    都是他的错,他不该做这些不该做的事情,让人自作多情。

    厉菖蒲坐在江听夏身旁,眼神狠戾地正视对面。

    那两个男人立刻做贼心虚,慌乱地打量着车厢,一个眼神落在地面上,盯着自己的鞋子看,另一个则仰头看向天花板,认真的像是天花板上有字。

    看他们这样,厉菖蒲握紧了双拳,恨对面两人怂包。

    他们好歹瞪回来,他会立刻拎着他们的衣领,狠狠收拾他们一顿。

    无聊的旅途中,江听夏根本不和他交谈。

    车厢紧闭,像一只关得严严实实的小盒子,让人呼吸困难,他的心也随之更加憋闷。

    揍他们一顿,也好出出他心里的恶气。

    第83章

    任性

    江听夏和厉菖蒲的火车要坐几天几夜,可出来得急,连行李都是草草打包,当即就出门了,更别说准备什么吃食。

    两人都是饥肠辘辘,不过火车上有卖饭的,两人也都情绪低落,没兴致准备这些,干脆打算直接在车上买。

    快到饭点,车厢的大喇叭响起广播,“旅客同志们,就要开饭了,有需要的请大家准备好零钱,跟列车员买饭票。”

    火车上的饭票和平时用的票不一样。

    平时用的票是粮食统购统销,所有吃商品粮的人口都有粮食定量,但是不吃商品粮的农民是没有粮票的,他们也要出门,所以火车上的饭食不收粮票,只需要掏钱买就行。

    列车的餐车长会一节车厢一节车厢的预售饭票,等算好要吃饭的人数,给厨师报上去,他就会做多少份饭。

    接着服务员再根据饭票给大家发饭。

    不过比起外面的吃食,火车上的饭更贵一些就是了。

    一份铝饭盒里以多半盒米饭做底,上面浇一层蔬菜为主,加少量肥肉片的菜,有饭有菜,就是一份盖浇饭。

    量大管饱,只要给钱,你想吃多少吃多少,在这个年代,算一桩美事。

    厉菖蒲报了两份。

    服务员把铝饭盒垒起来,像一堵砖墙一样,放进推车,挨个车厢发饭。

    查过介绍信和车票饭票以后,服务员递给了他两个饭盒。

    江听夏是真的肚子饿了,可旅途颠簸让她头昏脑胀,看着饭盒毫无胃口。

    随便点了两筷子,送进嘴里的却没几口。

    厉菖蒲看她这样,就知道她不爱吃这个,问道,“吃不下。”

    江听夏看着老大一碗饭,有些力不从心,心不在焉回了句,“嗯。”

    厉菖蒲看着江听夏白了的一张脸,说,“我带你去餐车吃。”

    一般人是不会进餐车的,不是光有钱就行,餐车的座上宾以政府要员,技术专家,各界名流为主,进去可以点菜,瑶柱海参,飞禽走兽,水果点心应有尽有。

    餐车里会铺上白色桌布,摆上蜡烛鲜花,和弥漫着烟味汗臭,吵闹哭啼的车厢相比是另一个世界。
← 键盘左<< 上一页给书点赞目录+ 标记书签下一页 >> 键盘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