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远处遥遥见到一个长发身影,宁维远张嘴就道,“宁青黛!你就是这么做人子女的?竟把父亲晾在大冬日的外头!你的礼数都被狗吃了不成?”宁知榆蜷缩蹲在角落,闻声怏怏看了远处走来的人一眼,却没制止父亲骂她二姐。
虽然她对二姐仍残存着本能的恐惧,但几日吃的苦头让她郁闷又火大。
她一个从小娇生惯养的千金,竟然要学那野人做派,吃野菜、钻草丛,睡山洞!
再多回想一刻,她就崩溃。
二姐早给他们派亲兵不就成了!
不就是从前有些小过节吗?二姐竟然真能狠下心放任他们自生自灭。她们可是亲姐妹!
那边几人走近,宁维远依旧在输出,“宁青黛,当初你在家中就是最不懂事的一个,没你大姐聪明,又没你三妹乖巧。如今嫁了人,竟还……”
“宁维远。”
男声语调轻慢,却一下扼住了宁维远咽喉。
离得近,宁维远才发现青黛身后的军装男人容貌上乘,气质不俗,怕不是一般人。
宁维远,“你是……”
军装男人眉宇间浸染笑意,“谁给你的胆子冒犯少帅夫人?”
寒冬腊月里,宁维远登时逼出冷汗,“我……这位小兄弟,我是你们少夫人的亲爹……”
身后宁知榆骤然起身,喊道,“少帅!您终于来了!”
宁维远枯黄的脸色发灰,不可置信地看向青黛。
多年经商,他察言观色向来是一把好手。如果军装男人真是少帅沉之川,听男人语气,明显在全然维护青黛,对他这位名义上的岳父已是厌恶!
青黛这回“懂事”地替他解惑,含笑中带着几分乖巧,她点头。
先前听说沉之川恢复了神智,带兵打仗去了,原来是真的!
“亲爹又怎样?”沉之川距他一步之遥,站定。
他居高临下地俯视自已名义上的岳父,语气并不傲慢,仿佛只在客观陈述事实,“宁维远,你好像太把自已当回事了。”
他笑意盈盈,“唔。你猜,我敢不敢一枪崩了你呢?”
宁维远瞪大双眼,僵在原地。
杨宏则是原地热泪盈眶。
对了!对了!
这才是他熟悉的少帅模样!
沉之川和宁维远说话间,青黛站在沉之川侧后方,静静注视着他。
对不值当的人,青黛向来懒得多花心思。这一趟过来瞧见宁家两位惨兮兮的样子,她顿时失去了报复宁家人的兴趣。
哪怕她不插手,以宁家人的心性,迟早会自寻死路。
往泥坑里踩一脚的事,太没意思了。
反倒是沉之川,有趣得多。
青黛原以为是做天真傻子时影响了沉之川的脾性,他才会一直对自已数次忍耐、退让,低声下气。
现在看来,他恢复了全部记忆后,从前少帅的狠戾和绝情一分也不少。
偏偏只对她例外。
军阀少帅他搞强制爱19
军营外冷风刺骨,宁维远牙关发颤,僵着陪笑,“少、少帅,您误会了。我不是有意要冒犯青……少夫人的。”
“都怪我!我与小女几日几夜没吃上口热乎东西了,这才……没控制住臭脾气。”他揉搓冻硬的衣袖,嘶嘶呼气,“少帅,毕竟我年纪也大了……”
青黛噗嗤一下笑出声。
几人视线落到她身上,有愤怒,有不满,也有隐晦的心疼。
青黛淡笑着,黑色瞳孔似乎放大一瞬,如死水扩开涟漪,她眼神陡然转变,讥讽道,“看我做什么?继续说啊。”
宁维远尴尬,“青黛,是爹做的不对……”
“继续说。”青黛长发染上寒霜,眉眼间神态不起波澜。
“青黛……”宁维远目光飘忽,已说不出什么话。
他本就不是真心知错,哪里还能憋出什么好话。他作为一个父亲,教训自已不懂事的女儿还有错了?
青黛恍然大悟般,“编不下去了?”
“二姐!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我们爹爹呢?爹爹不是在向你道歉吗?”
宁知榆站到宁父身边,看了眼沉之川,“二姐,你从小就嫌我们不够关心你,可你分明也不想要我们的真心啊。”
宁维远即刻接道,“青黛,你是不是……还在因为当年的事情记恨我们?”
“可那真的只是意外。我与你娘一日都不敢放弃,整整找了你两年呀!为此,你娘忧思过重,还大病了几场……”
青黛扬眉,“还有这件旧事呢?”
宁维远急急点头,青黛却凉凉道,“生了大病啊。”
“那女人做了多少亏心事?”
“该不会午夜梦回,全是我做鬼从深山里爬回来找她吧?”
宁维远一哽。
“二姐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宁知榆眉毛拧成一团,听懂了青黛的意思,“你对爹不敬在先,如今还要污蔑我娘!你……你忤逆不孝!”
“少帅,您看看二姐便是如此对我们这些血肉至亲的!她是如何做少帅夫人的?简直…简直坏了您的名声!”
沉之川的注意力原是全集中在青黛身上,被这一喊,眼中明亮与柔情散去,乌黑瞳孔异常深邃,“没听见我说的?”
“谁给你们的胆子说我夫人半句不是?”
“不对。”沉之川唇边弧线冰冷,“敢说半个字就杀了你们。”
宁知榆呆呆张嘴,“您可是雁城少帅,竟然为她不顾世俗的风言风语了吗!”
沉之川置若罔闻,他转身,慢条斯理地帮青黛整理披风。
青黛抬眼,“她说的……”
他低头在青黛额前印下一个吻,打断青黛,“乖乖的,我替夫人出气。”
披风上柔软短小的绒毛随风招摇,像无数个热吻落到她脸颊,蹭得青黛不太自在。
她却没躲,反而往暖和的热源里缩。
“您身为雁城少帅,当真要如此是非不分?任由您夫人顶个不敬尊长的名声吗?雁城人会怎么看您!”
沉之川终于腾出眼神,冷嗤,“胡言乱语。”
宁知榆振振有词,一下被简简单单四个字给堵了回去。
她憋红脸,强顶上不足的底气道,“我有说错吗!”
“你没错。”沉之川面露遗憾,“你只是太蠢了。”
“拿雁城少帅这个身份来威胁我?”
沉之川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刀,银光翻飞,锋利刀尖抵上宁维远的胸口,他说,“是因为我沉之川,雁城才会是雁城。”
无比狂妄,却不惹人厌。
他手中使了点力,银刃瞬间见血,只是划了道小口子,宁维远吓得跌坐在地,连滚带爬地后退。
宁知榆脸色煞白,一边摇头一边退。
沉之川含笑,随手扔了短刀。
那刀尖在半空转了几圈,堪堪穿过宁维远厚重的棉裤,落在他大腿内侧。
宁维远眼睛一翻,要晕。
“杨宏。”沉之川目不斜视,“我的话还没说完。如果有人不想听,就提水泼醒。”
杨宏啧啧,“是。”
宁维远卡着一口气,颤巍巍地瞪大双眼,努力清醒。
沉之川满意,故作自然地偷看青黛表情。
一对上视线,沉之川马上移开,恢复那副阴狠变态的昏君嘴脸。
宁家两位,一位要晕不晕,一位心神大乱。
沉之川弯腰,亲自拔回短刀。刀尖再度从宁维远头顶闪过,“其次,你们说我是非不分,我不认。”
他脸部线条舒展,睨着地上一滩烂泥,“我分得清楚。”
“宁青黛她做得很好。”
“没对伤害过自已的人心软,不惯着你们这群狼心狗肺的东西。”
乌黑亮色在迷离的光影里跳跃,沉之川说,“就算她不是少帅夫人,她也没做错任何事。”
军阀少帅他搞强制爱20
宁家两人面色如土,战战兢兢地看沉之川手中的利器,说不出话。
只有害怕,除此之外没有其他情绪。
沉之川微眯眼,“……”
“无趣透顶。”沉之川把短刀按回刀鞘,咔哒一声推上手枪保险杠,“和你们说这些真是浪费时间。”
“!”宁维远抖得不成样子,不管不顾爬到青黛面前,他伸出沾上黑泥的手,想去抓青黛裙摆,“青黛啊,你不能看着亲爹死啊!爹知错了,知错了……”
掌心骤然被黑洞洞的枪口顶住,宁维远老泪纵横,看向插进两人间的沉之川。
沉之川笑得令人目眩,“别弄脏我夫人的裙子。”
宁维远咽下口水,对面的二女儿仍旧一副冷漠无情的样子,他瞪大眼睛,干枯的五官上盘旋着阴险和算计。
“少、少帅。少夫人这些年确实在宁家受了委屈,但这全是我一人过错。我…我死有余辜!”宁维远捶着心口,痛心道,“可我的小女儿才刚成年,她什么都不懂。”
“抛开姐姐和姐夫的身份,她只是您雁城一位普通子民,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她在外头冻死吗?”
宁知榆愣愣,“爹?”
宁父朝她使了个眼色,“快,来跟少帅他们磕个头。”
脸颊冻红的女孩上前,双腿一弯,还未完全跪下去,一旁青黛道,“没脑子的东西。”
沉之川随之轻声笑。
宁知榆腿一软,尴尬又滑稽地扑倒一边,“我不是蠢货!”
长发女人没有表情,自上而下地看她,眼黑和眼白清泠泠又分明,“你没听懂宁维远让你做什么,就眼巴巴地照做?”
“我做、做了什么?我跪谢少帅愿意照顾我,不对吗?”宁知榆没反应过来。
沉之川用枪口抵在自已下巴边轻晃,嘲讽地扬唇笑。
一个危险的动作愣是被他做的散漫又嚣张,蛊惑意味十足。
沉之川道,“你爹是让你……勾引我啊。”
宁知榆心脏狂跳,埋怨父亲自作主张,却并不抵触。
她抬起脸,圆溜溜的眼睛转动,“少帅确是人中龙凤,但我……我没有那个意思……”
“……”沉之川半个字没听,转身去问青黛,“夫人,你怎么看待三妻四妾?”
宁知榆和宁维远对视一眼。
这是……有希望?
两人皆紧张地暗瞪青黛。
青黛笑,“何止三妻四妾,像少帅这般的人中龙凤,娶个二三十房也是无人敢置喙的。”
宁家两人一喜。
杨宏:“……”天爷嘞!
沉之川的笑一点点敛去,近距离看,他的瞳孔在细微颤动,沉默了会儿,他半眯眼,“你就会欺负我。”
青黛还要说,他一把将人捂住,附耳低声,“好了,不可以说了。”
男人刻意压低的嗓音悠悠,“若你执意说,那二十房美妾的份……我就从你身上讨。”
青黛瞥开视线,选择无视少帅耍流氓。
宁家两人寒风中凌乱。
这是什么展开?
不是在商量纳妾的事吗?那两人怎么又亲亲密密地贴到一处去了!
宁知榆,“少帅……”
“啧。”沉之川明显烦透了,懒得陪他们虚情假意地做戏,他道,“想嫁女儿?你女儿不是有婚事吗?”
“正好,我手下有一队人马今日无事,必定把宁三姑娘安然无恙送到她未婚夫的府上。”
“我不要!我不去!”宁知榆大喊。
她才不喜欢那个老洋鬼子!
“这个……”宁维远为难。
战乱期间,谁胜谁负未见分晓。那方势力胜了还好说,最多是委屈知榆过去做个续弦。
若败了呢?那可就是大事!轻则卷铺盖滚回自已国家,重则牵连他们整个宁家。
宁维远思索片刻,道,“少帅,您看我和小女已赶了好几日的路,我一把老骨头,实在是吃不消。要不等过段时间……”
“不是你们。”沉之川一个手势,身边下属一左一右架起宁知榆的胳膊,“是她。”
“一个人。”
“爹!爹!”宁知榆撕心裂肺,见没用,转向青黛道,“二姐,二姐,从前是我错了。我不懂事,我不该在宁家孤立你,怂恿下人欺负你,我再也不敢了!求求你放过我!”
“你想分开我们?不可啊!”宁维远慌忙去拉宁知榆,“少帅!少夫人!乱世里,没了女儿照拂,我、我怎么办呢?”
“不愧是你宁维远。在这个关头,想的还是自已。”
沉之川戏谑,“您放心,我这个二女婿会、照、顾、您。”
他留意着青黛的反应,看她始终平淡,放下心来。
“杨宏。”
“在。”
“人从哪里找来的,就从哪里扔回去。”
杨宏瞅了眼两腿一蹬,几乎要归西的老骨头,“这老头可是从寒冬腊月的昭山深处爬出来的。寒冬呢,深山呢。”
“有问题?”沉之川将青黛的手拢在自已掌心,“扔远点。”
两人都被雷厉风行地处理了,沉之川不太放心,三番五次去看青黛脸色。
半日下来,青黛忍无可忍,“看我做什么?”
“我对你父亲和妹妹如此狠心,你会偷偷生我的气吗?”
“………”根本不懂他为什么会有这种担心,青黛无言。
沉之川眼睛一眨,“会吗?”
“……不会。”
“好。”沉之川满足地直起身,“那接下来,我要去杀我亲爹。”
军阀少帅他搞强制爱21
青黛反应平淡,杨宏大惊失色,“少帅您说什么?您要杀谁?”
“您亲爹沉总司令?你找到他的踪迹了?不对,您要杀他?!”
“有问题?”沉之川瞥他。
“这是没问题的样子吗?!那可是雁城总司令!抚养了您二十几年的亲爹!”杨宏大口深呼吸,试图平静,然而失败。
“总司令失踪前,您不是一直很尊敬他么?您遭受意外痴傻前,也在全力寻找他啊。怎么突然说要……”荒谬感冲击杨宏的大脑,他吞口水,“……少帅,您在开玩笑,是不是?”
听到某几个字眼,沉之川漆黑的视线落到杨宏脸上,“听起来像玩笑话?”
杨宏噤声。
就是完全不像玩笑话,所以他才这么害怕!
沉之川把弄腰间手枪,“夫人,你真的会理解我吗?”
“你可以对你爹狠心,是因为宁维远从未对你尽责。可……我爹自我出生以来,就倾注所有心血,全力栽培我这位未来继承人。”
“连我的枪法,都是他教的。”
沉之川单手卸下弹匣,一枚一枚地数,“如此,我却要杀他。”
他将子弹用力握在掌心,自言自语,“……我要杀我的亲爹。不后悔。”
青黛看他良久,“你已经有答案了。”
沉之川怔然,“你……”
青黛伸出一根手指,点在沉之川胸前,那处曾经难愈的枪伤,“少帅走到今天的位置,还会对谁不设防?好端端出城寻人,又是谁有本事把少帅算计到重伤痴傻?”
沉之川垂眼。
杨宏,“哈哈!少帅和少夫人在说什么?我怎么有点听不懂?”
“六姨太?她什么时候变那么聪明了?难不成……是她那两个儿子在装傻充愣,其实他们心机深沉!”
他骂了一声,“我就知道那三人不是善茬。回去之后……”
沉之川只说三个字,“吵死了。”
“………”杨宏脸色突变,五官拧成一团,抗拒道,“……不是吧……不可能吧……那可是总司令……您的亲生父亲……”
沉之川牵过青黛的手,大步离开,“整军备战。”
“三日后,你可以亲自去问他本人,为什么要这么做。”
杨宏又慌又懵,留在原地努力理解自家少帅的字面意思。
沉之川走得很快,青黛没吭声,直到走出军队营帐,他才慢慢停下脚步,并没有转身,先是向青黛道歉,“抓疼你了,对不起。”
青黛一动,他继续道,“但我现在不想放手。”
两句话听起来直白,又似隐晦藏了层更深的意思。
比起现在,他更像在为强硬地留下青黛而道歉。
青黛肆无忌惮地盯着他的背影,明明宽阔又坚实,却总是成为容易被欺负的那个。
她问,“沉总司令功绩颇丰,深受雁城人爱戴。别说杨宏,任何一个雁城人都不会相信他要背叛雁城。他到底所求为何?”
沉之川道,“他不是叛,他是……反。”
他语气平淡如常,最后一个字音抛下雷霆万钧的重击。
“军阀势力几方割据,多之又多。他叛出雁城,至多只是在各方势力间盘旋、斗争、吞并,无穷尽也。可若他反……”沉之川抓着她的指尖松开了点缝隙,无力般,“他可以得到更多。”
青黛明白过来,“沉总司令是要帮外国人对付我们。”
“……是。”
“可笑一年前,我真以为得到他的消息,欢欢喜喜跑去赴一场亲爹设下的死局。”
“他的野心很大。”沉之川没转身,话语间溢出低笑声,“所以三日之后那场仗,他不会留情。毕竟一年前他就不曾留情。”
“哪怕……我是他的儿子,我身后是他驻守了半生的家。”
从前被痴傻外壳掩去的真相浮出水面,她才发觉为什么恢复神智的沉之川要不顾一切抓紧她。
他惶惶无定,他在渴求。
原来他们一样,只有彼此。
长久以来的陌生感逐渐消散。
雾霭退去,她终于看见了沉之川。
完整的沉之川。
青黛用另一只手覆上他手背,“新婚第二天,你对我说过一句话。”
“你沉之川做事从不后悔。”
“现在呢?”
沉之川叹气,二话不说把人往自已怀里塞。
他一手扶住青黛后脑,紧紧搂她,“从不后悔。”
青黛顿了半晌,正欲双手抱上沉之川的腰。
男人突然道,“夫人,与你说一件事,不要生气。”
青黛手上动作停住,仰头看他,“……你说。”
沉之川温柔地扬唇,只是那笑怎么看怎么不对味,“今晚,夫人会随我的亲兵回城。”
“什……”
“我明白。你喜欢的是从前那个傻子。”沉之川说,“可我回不去了。”
“我所有本事,是沉业霖教的。”他眼底的亮光在烧,“我会竭尽全力去赢。但我……”
“未必能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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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之川!”青黛咬紧后齿,从人怀里挣开,“你说什么?”
“到这种关头,你装什么大义凛然!”她夺过沉之川腰间的枪,猛然压向他胸口,“从前敢强迫我留在你身边,现在怎么不敢拉着我一起去死!”
军装男人被逼得后退半步,他专注而珍惜地看青黛,纯黑瞳孔里静水流深,“因为你会疼。”
沉之川将枪口往上一带,恰好压在他曾经的伤口,“我试过一次。不好受。”
青黛垂落的长发细微发颤,木着表情。
沉之川视线一转,留意到青黛情绪起伏,他笑着叹气,上前拢过青黛后脑,“夫人放心,在雁城的一切我已准备妥当。就算没有我,你今后亦可顺遂无忧。”
他往青黛的口袋里塞了一张银票。
“若你怨我,不想与我有任何瓜葛,更不想留在雁城,也请带走这个。那是……属于你的。”
一百两银票?
是宁家卖掉她这个女儿的一百两,也是沉家买了她做新娘的一百两。
柔软、纯净的银白雪花飘落,青黛的长发染上雪色,她一眨眼,肢体变得僵硬。
“嗯——”男人道,“傻子准备的。”
“他本想向六姨太还上那一百两,夫人姐姐就只是夫人姐姐了。”
从前数次向青黛强调傻子和少帅是同一个人的沉之川,如今刻意把两者区分开,“不是我给的,你收下罢。”
“叮——任务达成进度88%”
“别跟我废话。”青黛把银票揉成一团,“除了你,难不成没有其他势力愿意相助?全国六城青年将领怎么就打不过一个暮年的总司令了?你就怎么就一副巴巴去送死的模样了?”
她冷笑,“这么没用的话,我干脆在这一枪崩了你算了。省得你们去丢人现眼。”
沉之川扬眉笑,捂心口,“夫人的鼓励,可真好听。”
他神情逐渐无奈,“你以为国外只有一支势力吗?他们企图分裂六城,我等守将必定寸步不退。我会对上沉业霖,是权衡利弊之后的决定。”
“没办法。”沉之川顺势握上青黛的手,“谁让叛军中沉业霖最难对付,而六城之中,我最强呢。”
青黛冷漠地睨他。
“好吧,看来这个玩笑话不好笑。”沉之川思索片刻,展开青黛掌心,摊平那张一百两银票,“那我换个说给你听。”
沉之川单指叩击太阳穴,“若我没死成,有幸重伤成了半残废,说不定你心心念念的傻子就可以回来了。”
青黛:“………”
她高高抬脚,然后用力地踩沉之川脚尖。
“唔。”沉之川眼瞳微张,“看来还是不好笑。”
青黛埋头碾压沉之川的脚,势必有当场就把他重伤成半残的倾向。
沉之川闷声,语调哑了几度,“……夫人对我的爱可真是毫无保留。”
可不是,没收着半点力。
为了避免成为历史上第一个大战前就把自已玩废的一城将领,沉之川蹲下身,抱起青黛的大腿,将人半举至空中。
他仰头看青黛,笑容冲开阴郁天色和纷扬的雪花,“待我打了胜仗,我重新娶你一回吧。”
骤然失去平衡,青黛下意识扶紧沉之川的头,待平稳了,立马腾出一只手去掐他脖子,“不行,我还是弄死你算了。”
沉之川笑,抱着人走回营帐,“走啰。新娘子先回雁城,等我来娶你。”
收拾完行装,天色已晚。
青黛发了几次火,沉之川始终耐心又好脾气,亲手把青黛的东西整理完。
青黛道,“收拾得这么麻利,是不是早就想赶我走了?”
沉之川偷亲一口,“夫人,天地可鉴,我多想把你绑在我身边。”
青黛被“押送”上专门改装过的车,沉之川站在一边,含笑目送她。
青黛道:“笑得这么开心,是不是迫不及待不想看到我了?”
沉之川:“……”
在车子启动前,沉之川快步走到青黛面前,往她手中塞了一颗刻着“川”字的子弹。
他说,“我想了许久,夫人留下了傻子的东西,那总要留一样我沉之川的吧。”
青黛摩挲子弹上的字迹,沉之川将手掌放在胸前,“它去过离我心脏最近的地方。”
“如果我不在你身边,它就是我跳动的心脏。”
青黛轻声,“你可真无赖。”
沉之川一身整装待发的军装,即将奔赴生死未卜的战场,他难掩笑意,“追老婆,怎么能说是无赖?”
车子启动了,慢慢驶离营帐。
“夫人姐姐。”沉之川低喃,“我们会再见的。”
城外战火纷飞,雁城内却是难得的安宁。
青黛挽起长发,依旧一身素净打扮,看着眼前的兰华斋。
一位年轻的军官递上一张纸,“少夫人,这是兰华斋的店契。少帅说,往后夫人想吃什么,叫他们做就是了。”
“玫瑰白糖糕呢?现在还有吗?”
“这个……貌似卖得不太好。后来没有再卖。”
青黛应了一声,“我可以学么?”
“少夫人是说……?”
“我来做。”
军阀少帅他搞强制爱23
半年后。
“哎哎,听说没有?前日六城中有位杜司令和他两个儿子一齐殉国了!喔唷,场面惨烈得很!”
“隔壁狄城那位?”
“是啊!”
“狄城失守了?”说话的瘦小摊贩慌忙收拾摊位,“那还等什么?快逃命啊!下一个就轮到我们雁城了!”
另一位摊贩揣着袖子,坐小板凳上,“没呢!没呢!”
“怎么回事?”
“听说有别城的长官赶来守住了狄城。你且放下心罢!”
瘦摊贩唉声叹气,“哪里放得下心哦。打了半年,六城死伤无数,还没结束!你说,我们是不是打不赢了?”
“胡说!你好好站在这里同我讲话,就是替我们顶在前头的英雄的大胜利!你想想沉少帅,他那么有本事的人,不会输。”
说到少帅,瘦摊贩长舒一口气,“半年了,几月前雁城危急时,少帅身边几位副官都接连回过雁城,唯独少帅本人不见踪影。他是真的还活着么?”
另一个摊贩差点从凳子上翻下去,他左右看,“大逆不道的话你也敢说!”
“可是……”
“他夫人还没收到死讯。”
浅蓝长裙的姑娘出声,她倚靠兰华斋门边,用一根绒花竹簪绾发,一簇散落的长发垂至左胸前,脖子上挂了条红绳,神情淡漠,却并不刺人,“大概是活着的。”
两位摊贩尴尬,“少、少夫人。”
“别怕。”青黛安慰他们,“沉之川没死。”
真以为她掌握了什么绝密情报的摊贩满眼希望地抬头。
青黛凉凉,“因为他一死,我们都得死。”
毕竟雁城是沉之川一手护下来的最后净土。
虽然是实话,但两摊贩:“……”
俗话说,好的不灵坏的灵。
深夜,一队兵马悄无声息包围了沉府。
这半年里,青黛睡眠一直很浅,她听到动静,刚披衣起身,一个年轻男人在外急呼,“少夫人!少夫人!快醒醒!”
是平常负责照看她的小志。
青黛转身回床榻,将那把小巧的女土手枪塞进腰间,若无其事地走近,“什么事?”
男声越来越大,“沉总司令带兵围了沉府,六姨太他们都被抓到了前厅!少夫人快……呃!”
半透明的纸窗外,小志的身体缓缓栽倒,他吃力仰头,喉咙里冒出血沫,“快……跑……”
青黛见状立刻后退几步,大门果然被暴力砸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