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他还没有那么喜欢她。到此为止,对两个人都好。
“所以,你愿意让我跟着了?”
贺惟松开手,“回屋去拿个遮阳帽,换双布鞋。”
“马上!”
青黛转身跑,贺静淑从门后钻出来,递过一个装得满满当当的布袋,“小黛,都在这。”
接过一看,瓶装水、小糕点、糖果和遮阳帽等等一应俱全。
“好耶!谢谢贺姨!贺姨你太棒了!”
缝着粉色小花的布袋一看就是主人用心做的,平常贺母自已都舍不得拿出来用。
贺惟明白贺静淑有撮合两人的想法,暗中朝她摇了摇头。
他说,“妈,不合适的。别这样做。”
贺静淑紧张地抹平鬓边白发,想起自家与青黛是云泥之别,脸上的笑渐渐淡掉。
她看青黛兴奋地举着布袋翻来翻去,低下头,小声,“她开心就好了。”
贺母这样说,贺惟也就不再劝。他垂眼,盯着院子里坑坑洼洼的沙石地,捏紧掌心。
等到他认为自已足够平静,贺惟抬眼,所有情绪藏进眼底深渊,“走吧。”
青黛兴致高涨,顶着大帽檐的遮阳草帽跟在人身后。
没过几天,向阳村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一个城里来的外头姑娘天天跟着贺家那个儿子跑。
贺家小子去哪,城里姑娘就去哪。只可惜,两人是郎无情妾有意,那城里姑娘一头热而已。
贺惟明明早就澄清过两人关系,向阳村村民偏偏不信,他们只信自已嚼舌根嚼来的“真相”。
刘芳坐家门口,唾沫横飞,“还说什么借住贺家而已?我今早在田里瞧见,贺家小子背着那姑娘呢!”
“哎呦哎呦!都背着了?”
“是啊!那姑娘娇娇嫩嫩的,好像是裙子弄脏了,在田里朝贺家小子发脾气。贺家小子没办法,就背着她回家了!”
刘芳拍拍左脸颊,“我看那姑娘脸都丢尽了!人家不喜欢她,还一个劲跟着人家跑。”
“贺家小子早该烦她了。”
“啧啧。”刘芳压低声音,“一个富家千金跟着乡下人跑,以后传出去怎么嫁人哦!”
“刘姨。”眉毛细挑的女人拎着一捧鲜花,出声,“你儿子在外调戏姑娘受的伤好了吗?”
刘芳吓了一跳,想起儿子刘胜成那天从田里一瘸一拐地回家,小腿上划了一个大口子,裤子都被血浸湿了。
也不知道哪里传出来的谣言,说她儿子是在外面调戏别家姑娘受的伤。那位姑娘是一位惹不得的人物,听说城里还有权势呢!
刘胜成今年四十岁,还没娶妻。这个消息一出,瞬间就传遍了向阳村。他的处境更加难看,前几天和隔壁村瘸腿姑娘的婚事也告吹。
刘芳家拿不出几千块的彩礼钱,她可是亲自磨了几个月,送掉无数好东西,再三保证自家儿子是个疼老婆的好男人,才让女方家松了口。
她问儿子实情,儿子却支支吾吾,基本上默认了这件事。
刘芳仍觉得,她盼了那么多年的儿子婚事是被多嘴的人毁掉的。
她眉头吊起,一脸凶相,“你乱说什么?我儿子是田里干活割伤的。”
李时芸一身粉色连衣裙,摸摸篓子里的花,“刘姨,这话也就说给你自已听。别家姑娘明白你儿子是怎么伤的就好。”
“省的识人不清,羊入虎口。”
“你什么意思!”刘芳站起,“你为什么要平白无故污蔑我们!”
李时芸冷笑,小眼睛透出迫人的气势,“那你为什么要污蔑惟哥他们?”
“你不是看不起城里千金追着乡下人跑,你是恨城里千金怎么没有追着你家儿子。”
她扭头走,“可惜!青黛没瞎!”
“你!死丫头片子给我回来!”
背后刘芳破口大骂,李时芸冷哼,比她更大声,“惟哥才没有不喜欢青黛!”
跑了几步,李时芸停下,露出笑脸,“青黛!”
青黛蹲在木桶前,卷起袖子和她打招呼,“快来!今天的花色肯定好看。”
“哎!”
跟在贺惟身后跑的这几天,青黛已和李时芸处成了好朋友。
李家分到的田就在贺家隔壁,几人难免天天碰面。刚开始李时芸看不惯青黛,主观认为大小姐难伺候,还经常指挥她喜欢的惟哥。
渐渐的,她被这位直爽的大小姐收服。
大小姐会好多连惟哥都不知道的新奇玩意儿哎!
比如今天自制印花的小裙子,昨天研磨又苦又香醇的咖啡豆,前天打造各种小配饰……
顺带一提,多半是青黛指挥,贺惟动手。
可她还是觉得青黛好厉害哦。
李时芸仍会为贺惟的拒绝而黯然神伤,但这份喜欢在她现在的世界,只占了很小很小的一部分。
她蹲下来,陪青黛一起揉搓花汁,“惟哥呢?这几天你们不是形影不离吗?”
“哪有那么夸张。”青黛专心手中动作,“你想说什么?直说呗。”
“哦。”李时芸停下,“村里人又在说你俩坏话。”
青黛乐了,“他们真恨贺惟呐。谁靠近他,就要被骂。哈哈哈哈哈哈……”
“你还笑得出来?”李时芸又问,“今早你发脾气让惟哥背你回家了?”
“今早?哦——贺惟不让我下田,我今天偏偏趁他不注意一脚踩了进去。湿软的土,触感不错。”
“……然后?”
“然后他就板着一张脸,告诉我裙子脏了,硬是给我扛回家去。”
“这个烦人的东西,我还没玩够。”
“……”李时芸彻底无语,“好了。我不想听你们秀恩爱。”
“秀恩爱?你疯了?”青黛嫌弃脸。
李时芸看破不说破,“某人可是被骂一个千金追着穷小子跑。他们说的比我说的难听,你真的不嫁人了?“
青黛曲指,指尖五彩的水珠弹出,“不嫁怎么了?反正有些人是不会对我的名声负责的。”
诱人饭菜香气飘近,竹篓在地上发出一声响,男声无奈,叹气。
“又在胡说。”
种田文男主他是个脸盲10
“我胡说?你就是不想对我负责。”
青黛见到来人,眼疾手快拿起一旁的无袖背心往木桶里塞。
贺惟头疼,“不能说这种话。”
“少管我。”
青黛又一句话把人堵了回去。
贺惟摆开碗筷,目光停在一团五彩斑斓上,视线飘过,绝口不提这是自已被她祸害的最后一件背心。
“惟哥。”李时芸气鼓鼓,“村里人越说越过分!我一个外人听着都要气死了。”
贺惟半蹲在一边收拾残局,捻起地上一朵散落的小黄花。
“他们说什么?”青黛问。
“有的说你死皮赖脸追求惟哥,有的说惟哥早就烦透了你,还有的说……说……”
贺惟略有所感,眼底冷意凛然,“不用说了。”
“说啊。”青黛咬一口鸡腿,“我听听。”
李时芸小声,“说……你俩早就……早就私下有一腿了。他们就等着看你一个城里大小姐什么时候被惟哥始乱终弃……”
贺惟起身,深色的瞳孔里席卷着一场沉沉风暴,“一群疯子。”
李时芸猛咽口水,吓得挪远了位置。
从她认识贺惟起,就没见过贺惟动怒。不,甚至可以说没见过他有明显的情绪起伏。
记忆中贺惟唯一一次失控,还是在他十岁的那年。
村里一个三十好几的光棍对贺静淑起了心,一直被她拒绝,就到处散播贺静淑的谣言,骂贺惟是野种,说贺静淑是破鞋。
明明已经不是第一次感受到恶意和排挤。可那一次,一向坚强的贺静淑捂起他的耳朵,坐在床榻上抱着他哭。
贺静淑断断续续,“小惟……妈真的不知道了……是我做错了吗?”
“乖孩子……因为妈,你受够了不少苦。如果……如果,我随便找个丈夫,你是不是不会吃那么多苦?”
“起码……你能有个完整的家……”
大颗眼泪砸在小贺惟的头顶,像悬崖边摇摇欲坠的枯木,稍微一动就簌簌坠下碎屑。
女人无尽的痛苦仿佛通过这滴泪,传达到了小贺惟内心深处。
他脑中嗡嗡一片,心里的声音越来越清晰。
“妈妈,我不要完整的家。”
“我要你幸福。”
小贺惟仰头,“妈妈,我会长大。你再等等,我会让你过上好日子的。”
大雨过后,枯木旁不知何时冒出一颗小芽,迅猛生长的藤蔓死死拽牢了枯木,长成别样风景。
也是那天晚上,十岁的贺惟提了一把斧头,找上光棍的门。
常年砍柴的小孩竟比整日浑浑噩噩的大男人力气还大。小贺惟发狠似的砸烂光棍家的门和床,刀锋落在光棍脸边时,贺惟神色阴沉,“再敢找我妈的麻烦,我会砍死你。”
光棍浑身颤抖,对上一个小孩,嘴硬,“臭杂种!你真的敢杀我?”
混血小贺惟在十来岁就长成了一副优越至极的相貌,他眉头都没动,从腰后掏出一把小镰刀径直插进光棍的右臂。
他说,“你试试,我敢不敢。”
光棍痛得直翻白眼,求饶,“我不敢了!真的不敢了!”
小贺惟起身,“砸坏的东西,你的医药费,我会赚钱赔你。”
“但你嘴巴再不干净,你不仅什么拿不到,我还会砍死你。”
光棍吓晕过去。
贺静淑知道这件事后,也晕了好几回。她怕光棍报警,更加卖力的挣钱,用最快速度给人赔了钱,才封住光棍的口。
她红着眼,担惊受怕地搂贺惟,“你没事就好。以后千万不可以这样。”
“妈妈不怕被骂,你不能有事。”
“妈妈,我以后会乖的。”小贺惟轻轻把手放在她头顶,看三十不到的女人长出的鬓边白发,“那些钱,我会还你。”
“我做的事,我要自已承担。”
从那以后,贺惟就不在乎这些声音了。
更确切点说,他不在意的是自已。
李时芸真怕当年的事情重演,她再三观察周围有没有利器,小心道,“惟哥,别……”
啪得一声,青黛拍上贺惟的肩,“你这么凶做什么?”
“是我!是我追着你跑!他们这么说我,我还没生气呢,你先不高兴了?”
左肩衣袖上赫然多了个明晃晃的五彩巴掌印,贺惟眼皮一动,努力缓和语调,“我没有凶。”
落后村子里谣言吃人的本事,贺惟领教得彻底。
青黛没理由要跟着他受这场无妄之灾。
贺惟提起竹篓,“梁小姐。田里的活儿差不多了,明天开始我要去镇里找活干。”
“你就在向阳村。妈会陪着你。”
“你想甩开我?”青黛湿漉漉的手抓他衣角,“这次村民骂得是我,不是你!你躲什么?”
贺惟不说话,垂眼看她。
见他沉默,青黛一脚踹翻了木桶,不明白她自已都不在意的东西,为什么贺惟要那么耿耿于怀。
她怒道,“真当我是个死皮赖脸的?我再问你一次,你让不让我跟着你?”
贺惟看了眼李时芸,后者马上站到远处去。
“有这么难回答,还要把人支走?”
贺惟道,“你为什么一定要跟着我?”
他轻声,“你喜欢我吗?”
“怎么可能!”青黛立刻反驳。
潮湿而压抑的心情跟随天气的热浪扑过来,贺惟罕见地露出笑意,勾起嘴角,“这样很好。”
眼眸中跟往常一样沉静如湖泊的水波,颤抖,泛苦,“他们有一句话说得对,我不值得。”
“从镇上回来我给你带好玩意儿。”
他一笑,“友情价,打个七折。”
“友情……”青黛默念,被刺痛般,“你算什么东西?我承认你是我的朋友了吗?”
“我不会跟着你了。”
青黛转身就走,贺惟一动不动看了许久,才慢慢蹲下身,扶正踢倒的木桶。
李时芸走过来,叹气,“惟哥,你不喜欢青黛吗?”
“我不能喜欢。”贺惟用袖子擦去木桶上沾的泥,平淡道。
“叮——任务达成进度70%”
“那你现在又在做什么?说不喜欢,还要捡起人家丢下的东西。”
贺惟不解释,低头拿起木桶,裹在一起的彩色布团缩在角落,“这是我唯一一件背心了。”
不想丢掉。
他唯一一份的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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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蒙蒙亮,贺惟已经收好行装,准备出发去镇里。
他停在右边卧门前,盯着木门,安安静静地站了片刻。
房内呼吸声均匀,里头的两人还在熟睡。
贺惟轻手轻脚放下一个包裹,就加快脚步出门去了。
他没有坐三十块一趟的牛车,等天光大亮,贺惟刚好走到西岭镇。
一块巨大的石头竖在镇外,上头写了三个红色的大字“西岭镇”。
有个头发剪得很短的男人蹲在石头边,一看到他马上迎上来,“嘿!惟哥!”
“阿鸣,好久不见。”
吴鸣穿着灰扑扑的工服,上下看了他一眼,“你怎么好几天没来镇里了,生意扔着不做了?”
“前几天家里有点事。”贺惟抹开额头的汗水,语气平稳道,“生意当然要做。”
吴鸣注意到他的汗,朝贺惟身后看,惊奇道,“不是,你没搭车?你们村离这那么远,你不会是走过来的吧?”
贺惟接过他手上的工服,往镇里走,“嗯。”
“天呐。你这得走四五个小时了吧?”吴鸣头疼,“咱们这生意要是做成了,你好说歹说也是个小老板。你省那三十块钱干什么?”
“不是为了省钱。”贺惟说完这一句话就不肯再说,闷头向前。
“得!你吹吧,我还不了解你?”
贺惟额前的头发湿淋淋,被一把压到脑后,露出略带攻击性的深邃五官。
与这张脸不同,他的眼神却是平和的。
这次确实不是为了省那三十块钱。
他只是需要冷静。
就跟小时候突然决定拼命赚钱一样,他几乎不需要多加思考就能得出肯定的结论。
从夜色茫茫走到阳光初升,他选择接受心底的声音。
贺惟确实喜欢梁青黛。
但现在的他,也确实不够格说这一句话。
“阿鸣,有一件事需要你帮我做。”
“啥事?”吴鸣看他表情,“不会又跟上次一样,去给你们村里人使绊子吧?上次那位叫刘什么的,现在估计够呛。”
“谁又惹你了?”他嚯了声,“你从前不这么小心眼啊。”
贺惟的眼神送过去,吴鸣闭嘴,右手握拳捶胸,表示圆满完成任务的决心。
青黛昨日和贺惟闹得不愉快,也说过不再跟着他,干脆一觉睡到大中午。
起床时,贺静淑捧过一个布包裹着的方块硬物,小心翼翼看她脸色,“小黛,这好像是小惟留给你的。”
见贺母谨慎的动作,青黛深吸气,露出一个笑,“贺姨,你别担心。我没有生气呀。”
“他不让我跟着,我就好好在家陪你嘛~~”
贺静淑这才舒了一口气,高兴道,“好好!外头热了饭,饿了要出来吃。”
等贺母出去,青黛猛然收起笑意,恶狠狠地把包裹丢到一边,“才怪!我不会原谅那个胆小鬼!”
包裹在床角磕出一声闷响,青黛盘腿兀自气了一会儿,眼睛瞟到那个方块上。
她念念叨叨,“想求和好就送个东西?太没诚意了。我可不是那么好哄的。”
“我是谁?梁家的千金大小姐。除了我爸和那瞎眼的未婚夫,谁还敢不顺我的心?”
“想想那个人也送不出什么好东西。敢给我送什么破烂,我就……”青黛一手把包裹捞回来,边拆边说,“我就不还钱了。”
黄色碎布上静静地躺着一台崭新智能机。
“我稀罕一部手机?”她哼笑。
是一种青黛说不上名字的杂牌手机,但各项功能一应俱全。她划开屏幕,信息草稿箱里留下了一个号码和几句话。
“这是我朋友的号码,如果有急事,可以打这个电话。”
“这部手机你先凑合着用。就算生我的气,请不要丢掉。我花了很多钱。”
打了大段的空格,一个足以瞧见主人心绪混乱的顿号后面接了一句“、等你回梁家,再把它还我。”
青黛看到最后一句话,不知名的火气占据上风,等她反应过来,那个号码已摁了出去。
她一指在屏幕上乱点,没能挂掉,对面偏硬朗的男声响起,“喂?”
青黛头皮一麻,对面突然放大音量,“卧槽!这不是惟哥留的号码吗?家里出事了吗?你等等!不要挂!”
紧接着,手机听筒似乎被拿远,男声大喊,“惟哥!你你你有电话!”
青黛快速,“我打错了。挂了。”
“哎哎哎!”
“嘟嘟嘟———”
青黛深吸气,坐在床上看着黑掉的屏幕发愣。
都不许她跟着,还这么操心她的事做什么?
不过一分钟,对面的电话重新打进来。
青黛捏紧拳头。
不对,凭什么她要害怕面对贺惟,分明是贺惟做的不对。
按下接听键,对面呼吸沉沉,已然是换了一个人。
“……梁小姐?”听筒里的男声有点哑,他吐出一口气,“是有什么事吗?”
青黛没说话,对面站在一旁的男人的声音不太清晰,也一道传过听筒,“惟哥你急什么,从来没见你跑这么快过。”
一阵脚步声后,那边安静许多,贺惟开口,“你……没事吧?”
青黛依旧沉默着,贺惟就没开口,转头脱了工服,捂着听筒,“阿鸣,这边的事你先负责,我要回去一趟。”
“啊?出什么事了?贺阿姨怎么了?”
贺惟摇头,对手机说,“梁小姐,我马上回来。”
“等等。”青黛出声,“得了吧。我可不想付你的误工费。”
贺惟停下,按住眉心,心绪渐缓,“你没事吗?”
“我能有什么事?挂了。”
青黛挂掉电话,心情莫名其妙好了许多。
她觉得,大概是贺惟的礼物送到了她的心坎上。
青黛心满意足地吃了中饭,撸起袖子准备大干一场,她转身进了贺惟卧房,准备再顺走一条裤子去染花色。
她原本目不斜视往衣柜走,奈何旁边床头挂着一件颜色夸张的背心实在显目。
大片色彩交杂,晕成一团一团混乱的圈。
青黛轻嗅一口,果然是她拿花汁染色的那一件。
“这件染的太丑了,简直败坏我心灵手巧的名声。”
她有点脸热,扯过背心往怀里塞。
“不行,我要再弄一件成功的。不能让那个讨厌鬼看不起我的手艺。”
青黛正往外走,李时雨慌慌忙忙地跑进来,“惟哥?惟哥!”
“你吓到我了。”青黛不悦,“他不在。”
李时雨见到是她,哭着一张脸,“不好了,时芸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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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回事?”
“我……我……”瘦长的男人慌得六神无主,身前双手不停颤抖。
“不许抖。”青黛没耐心开解他,语气冷酷,“你最后一次见到她是在哪里?”
李时雨狠狠捶了自已一拳,竭力冷静,“是在早上。她说要进山去找药材卖钱,结果中午就没回来吃饭。我去后山找了一遍没找到人。”
“后山太大,我一个人根本找不过来。所以想着找惟哥帮忙。”
李时雨腿软,踉跄跌到一边,“他怎么这时候不在呢!这种时候他跑哪去了……”
“我听说……后山越晚越危险。小芸一个人可怎么办!”
“村里有其他人愿意上山去找吗?”青黛拨号码,“我们两个人肯定不够。”
“村里青壮年少,而且他们不愿意平白无故帮忙进后山找人。他们不想赔上自已的命。”说到这,李时雨更加绝望,“怎么办啊?惟哥怎么可以不在家呢!”
青黛持续冷酷,“他有自已的事做。找不到你妹又不是他的错。”
铃声响了几秒,对面接起,“喂?”
是贺惟的声音。
青黛心下稍定,开口底气足了些,“小芸可能在后山失踪了。现在我和李时雨要进后山找人。”
“如果晚点没消息,就麻烦你多找点人来帮我们。”
贺惟一顿,“我马上回去。你……”
他沉吟片刻,“你如果一定要进山,不要走得太远。在山林外圈,尽力而为。”
青黛迈出院子,对贺惟说,“我是脾气不好,但不是蠢货。我有分寸。”
对面只余下浅浅的呼吸声,青黛要挂掉时,贺惟开口,“梁小姐,希望你能平安等我回来。”
“……用你说。”青黛指尖停在挂断键上方,转开视线。
贺惟慢慢,“毕竟梁小姐还欠我二十九块六毛。”
青黛:“……”
“还不了钱,我会纠缠你一辈子的。”
看上去的玩笑话,贺惟的语气倒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反而暗含压迫感,告诫她不许乱来。
一瞬间的悸动跟过电般在青黛心里流窜,她道,“知道了,穷鬼。”
挂了电话,她站在原地出神。
一辈子。
听起来比贺惟口中她迟早要回梁家的话顺耳得多。
青黛握紧手机,“进山找人。”
一路上两人走的急,李时雨看青黛的背影,猛喘两口气,“谢……谢谢你。”
青黛换了一双贺母亲手纳的布鞋,健步如飞,回头看他一眼,没说话。
李时雨咬牙,一鼓作气跑到青黛面前,帮她挡掉周围横生的枝叶,眼眶湿润,“我刚才太慌了。妹妹是我唯一的亲人,所以我会那么失态。”
“从小到大,只有惟哥愿意帮我们一把。自已有饭吃,就会给我们留一口。所以一出事我就想到惟哥,他不在,我真觉得天塌了。”
“我绝对没有要怪惟哥的意思,他一直是我这辈子最感激的人。”
青黛表情略缓。
“我没想到你一个姑娘竟然敢直接进山。多谢你。待会儿,你就在外圈找,不要走得……”
“人还没找到,你道什么谢?”青黛抓着树枝往上走,“让李时芸自已跟我说。”
为了提高找人的效率,青黛提议两人分头走,李时雨起初坚决不同意,后来耐不住天色渐晚却没找到妹妹的心焦,两人分开寻找。
青黛一人走在山路上,手机里的短信几乎每隔十分钟发来一条。
“我借了一辆车,大概一小时后到。多注意手机的电量,快没电的时候,赶紧出山。”
“不要走陡坡。昨天下过雨,会摔跤。”
“过了晚上六点,不要往山里走。如果害怕,就待在原地等我。”
“还有半小时。我马上到。不要逞强。”
……
青黛简单了回了一个“1”,耳边突然传来微弱的呻吟。
她四处张望,在一个斜坡的坑底发现了仰面躺倒的李时芸。
青黛试图喊她,“小芸?小芸!你还好吗?”
“……青黛……我还好。就是摔伤了腿,爬不上来了。我……有点冷。”
冷?
大夏天的傍晚闷热得很,怎么会冷?
除非李时芸已经意识不清了。
青黛左右看了一眼,拿出手机,“我找到小芸了,大概是村口进山往东面走一小时的地方。速来。”
通知到位,她一狠心,抓着杂乱的树枝一小步一小步往下滑。
手心搁得很疼,裸露在外的皮肤也被抽了好几道红痕,但她没松手,反而抓得更紧。
李时芸不能有事。
在省城里,愿意夸赞、恭维梁大小姐的人很多。可只有李时芸,会在她把衣服染成一团乱的时候,眼神发亮地看她,说她真的好厉害。
就是。
她梁青黛才不是只有一张脸的废物。
滑到最底,青黛猛然扑倒在地。她撑起身子,连忙跑到李时芸旁边,“小芸,别害怕。惟哥他们马上就来救你了。”
青黛抽出系在裙边的扎染背心,把李时芸脸擦干净,见她不停喊冷,直接把背心围在她的脖颈前。
大致检查了一遍,李时芸其他地方倒没什么问题,只是右脚还在流血。
她试图扯下裙角,没撕动。目光一转,解下胸前丝巾一圈一圈绑住李时芸伤口。
李时芸嘴唇发白,喃喃,“好冷……好冷。”
“别怕别怕。我我给你想办法。”
饶是梁青黛,这时候也开始有点慌。她伸长脖子看,见她们所在斜坡坑底的数十米之外,有棵枝繁叶茂的大树,下面积了一堆干燥的枯叶。
用枯叶盖住李时芸,大概能起一点作用吧?
青黛往那边跑,捧回一大把铺到李时芸身上。李时芸缩了缩脖子,貌似有点用。
她立马折返,第二趟还没摸到枯叶,就被脚下凸起的枝干绊倒在地。
“嘶………”
她低头,想再起身,却使不上力,反倒深深陷入枯叶里。
青黛费劲扒开,痛得冷汗直冒,眼前花了一片。
不行……
她绝对不想做他们那群人口中的废物。
突然,李时芸那边一阵响动,一个高大的身影迅速滑下斜坡。
还没站直,那人两步走到仰面躺着的李时芸面前,“时芸?是你吗?还好吗?”
“时芸?”
躺着的人缩在零零散散的枯叶下,没动。
下来的人正是大汗淋漓的贺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