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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7章

    后者正沉静的凝视他,两只眼如同填着两个黑洞的漩涡。

    “希望温总能记住自已今天说的话。”秦悟微微笑起来,“把您那个能干的儿子随时掌握在手里,你要他活他就活,你要他死他就死——只有这样,我才能放心大胆的跟你签合同。”

    秦悟终于从沙发边站起来,走向床边:“我知道温总是个好爸爸,但温少爷一旦得知温莲和你的关系,他还能不能做个好儿子就不一定了——所以,看在我们共同的利益上,温总一定要收一收你的慈父心肠。”

    男人站定在床边,抬手拍了拍温荣的肩膀。

    看似不重的力道却让温荣不得不坐了下来。

    秦悟于是俯身又在他肩上拍了拍:“毕竟温总唯一能胜过温少爷的,也就只有这副心狠手辣的枭雄心性了。”

    男人睨着温荣大受震动的神情,嘴角一丝笑一闪而逝。

    他终于转身走了。

    下楼后从温璨的客卧门前经过,视线掠过那扇紧闭的门,秦悟似笑非笑地弯起嘴角。

    “有这么个爹,可真算你中了大奖——我就等着给你收尸了。”

    然而就此时,他却并不知道,一门之隔的客房里,温璨正死死捏着一部相机,抬起猩红的眼同样看向门的方向。

    窗外夜色漆黑,天亮后拍卖会便将要开始。

    而在这最后的夜里,没有人知道这场对彼此都满怀恶意的隔门对视。

    连他们自已都不知道。

    随后很快,天就亮了。

    第608章

    两位贵客

    豪车来往的巨大铁门前,停下了一辆出租车。

    戴着口罩帽子挎着包的乘客下车后,径直跟着一袭华丽的礼服裙往内走去,然后不出预料地被神色古怪的佣人拦下来。

    “请出示您的请柬,客人。”

    客人掏出手机,把电子请柬上的二维码展示出来。

    嘀的一声扫码后后,佣人脸色微微一变:“请问贵客,需要我让先生出来陪您吗?”

    “不。”

    客人言简意赅,语气在本就寒冷的深冬里更如冰雪般冻人。

    “好的,那我吩咐两名女佣来……”

    “也不用。”

    客人看也没看他一眼,抬脚便走进了这座纵横交错庞大无比的庄园。

    佣人只能止步,目送她远去消失后,才接着接待下一名客人。

    下一名客人坐在卡宴上,穿着定制西装探出头来,好奇地一边展示电子请柬一边问他:“那是你们今天请来的点心师?怎么从正门走?”

    “不不不,那是我们先生的贵客。”

    “贵客就穿成那样?”

    “因为是先生的贵客,所以先生说她可以为所欲为。”

    “秦悟什么时候还有这样放在心上的女人了?她头脸都包着,你们怎么知道她就是那个贵客?”

    “她的请柬和二维码都独一无二。”

    “嚯!秦悟这小子……”

    ……

    卡宴载着主人的吐槽缓缓驶入了庄园。

    还没来得及赶上那位“贵客”,后视镜里又一辆宾利停了下来。

    车窗缓缓降下,露出来的是一张色彩大胆线条夸张的面具。

    面具的主人穿着蓝色礼裙,连头都没有侧过来,只伸出了自已的手机。

    前方卡宴的主人却从看到那张面具时便瞪大了眼睛,发出了一声惊呼:“群星!”

    耳朵很灵的面具主人因此抬头朝前方远去的车子投来轻描淡写的一眼,便又转回了头。

    佣人用机器扫过她出示的电子请柬,在嘀的一声后同样深深弯腰:“不死妖小姐,我们先生已经等待您多时了。”

    这句不高不低的通知顿时让客人们缓缓驶近的豪华车队热闹起来。

    “不死妖?真的是不死妖?”

    “让我看看!”

    “让我拍一张!我要上热搜!”

    “到底是谁说的不死妖低调的?”

    ……

    任由他人吵吵嚷嚷,加长林肯有条不紊地驶入了庄园。

    卡宴车主特意放缓了速度,总算等来了和她并驾齐驱。

    从还没升上去的车窗可以看见女人披肩的黑色长发,看起来是刚染过不久,可即便把头发染黑,这个人也依旧毫无低调的意思,反而从头到脚都彰显着无与伦比的存在感。

    她坐在车里的姿态并不优雅端庄,相反,一看就价值不菲的礼裙也没能阻拦她没骨头般靠着座位的颓废姿势。

    察觉到旁人的窥探,面具下投来一束百无聊赖的冰冷视线。

    卡宴车主坐在后座上悻悻一笑,立刻拿出自已早就准备好的东西:“不死妖大大,我是你的粉丝,能劳烦给您我签个名吗?”

    “……”

    画册被接过去,

    不死妖刷刷几下就画好了名字,把书和笔都丢了回去。

    正巧车边道旁经过一个形单影只的人影,她下意识看了过去。

    “噢噢,那是秦悟……就是这座庄园主人的贵客,不知道是谁,特权还挺大呢,就这么毫不打扮还藏头露尾的来了……”

    宾利从那道单薄的身影旁驶过。

    不死妖淡淡凝视着那副口罩,随后与路人突然抬起的目光相对——仅仅一瞬的交错,她收回了视线,继续凝视前方的庄园。

    而在宾利擦肩而过的道路旁,少女垂下眼,将目光都收拢在帽檐下,随后她拐了个弯,自由自在地闯入了另一条小路。

    ·

    第一个特别的提示音刚一响起来,秦悟嘴角就弯了起来。

    他噙着惬意的笑起身,一边把手机静音一边起身道:“有贵客到了,我得亲自去招待一下,阿筝,之后的拍卖会和舞会都由你来照顾温少爷,千万别让他觉得自已被冷落了。”

    秦筝点头,看向对面的温璨。

    温璨今天穿了一身黑色正装,整个人看起来比平常更加阴郁低沉,闻言连头都没有抬一下,看起来对秦悟口中的贵客、以及不久后的拍卖会都兴致缺缺。

    秦悟视线在他身上一扫,握着手机一边拨电话一边转身大步往外走去了。

    直至秦悟完全消失在门外,秦筝才收回视线看看向温璨,压低声音道:“凌晨的时候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

    “秦悟去找过你爸说话啊!看似是提出条件要霍家加入秦温两家的合作,但我伯母说,他是冲着你去的!”

    “……”

    “你到底有什么打算啊?秦温两家的合作已经板上钉钉,温家据说你只剩个法人的位置还留着,而且拍卖会以后就要被你爸拿走了——等到你什么都不剩的时候,就算你拿着你爸出轨的证据,恐怕也没办法动摇他的任何决定了!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

    “我告诉你我伯母可至今都没有打消要我嫁给你的想法!你……”

    “那不是正好?”

    这声音来得突然,却宁静,如冻结的冰川下唯一一泓流动的水,听得秦筝愣了愣,才大惊失色地反应过来:“你说什么?你现在又想娶我了?我可不愿意嫁……”

    “你说他是冲着我来的——那不是正好?”

    男人略带笑的声音让秦筝发现两人说的根本就不是同一回事。

    待她再定睛看去,只觉得温璨今天就像是做了噩梦醒来,又或者是至今都还沉浸在噩梦里一般,根本看不见也听不见别人的存在。

    他两眼冷淡地望着秦悟离去的方向,不含一点戾气的说:“正好,我觉得他也挺该死的。”

    “最好不要太晚,就和温荣一起好了。”

    最后的喃喃更像是自言自语。

    秦筝愣愣的看着他,心想,什么一起?是一起完蛋?还是一起死?

    应该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死吧?

    温璨这样的人……不会吧?

    ·

    “她在哪里?”

    “先生,她往花房的方向去了——她说不用任何人陪,尤其是您。”

    “……”

    秦悟刚拐过一条小道的脚步一下就停住了。

    他微微叹了口气,看了一眼花房的方向:“好吧……反正都来了,我也不能强求更多。”

    话音刚落,手机又滴滴的响了起来。

    秦悟眼神一动,只是这次表情要平淡得多:“不死妖到了?”

    “是的。”

    “那就去见见吧。”

    他挂了这通电话,又侧头对身后的人吩咐:“现在开始全庄园戒严,所有客人只许进不许出,有想走的哪怕只是个打扫的佣人,也要带到我的面前看过才准离开,后岛,树林,围墙一类地方,监控全部打开,让保安全天候盯着。”

    他一面吩咐,一边把手机揣进兜里大步往前,准备去见不死妖:

    “如果今天舞会结束我找不到我想找的人,你们就等着被我扔进海里喂鲨鱼吧。”

    第609章

    旧人

    秦家很大。

    除了几栋供人起居的主宅外,还有很多不同的功能区。

    比如今天的拍卖会举行场地以及舞会场地,就在一处迎客专用的园林区。

    丛丛竹林围住偌大空间,身着西式礼服的客人们穿过一条长长的石板路,便会抵达真正接客的院子。

    而走过这条路时,许多第一次来秦家的人都忍不住表示感觉自已好像穿越了,但也有和秦家来往较多的客人,早有预料般换上了汉服或唐装。

    “没关系,秦悟要的就是这种感觉。”

    一个显然和秦悟很熟的女客穿着一身旗袍,身上却披着斗篷,手里还拿着一把扇子,捂着唇笑嘻嘻的:“他审美怪异,热爱混搭,越是古怪违和他就越是喜欢——这里很多年前本来是规规矩矩的半露天活动礼堂,被他生生推倒重建的。”

    “是吗?那你这身打扮岂不正好契合他的审美?”

    “我可不是为了契合他的审美,我是契合这片园林的审美——难得秦家开放一次,我当然要好好玩玩。”

    “燕三,你不是从小就跟秦悟谢白他们一起玩,怎么说得很少来似的?”

    被叫做燕三的女人正要回答,眼前突然走过了一道显眼至极的纤长身影。

    那是一个身着蓝色礼裙,却穿着黑色马丁长靴,还戴着诡异面具的女人。

    那一团夸张怪异却莫名美丽的色彩从眼前飘过时,燕三立刻就忘了自已本来要说什么了,愣了好一会儿才忘情地张口疾呼着追了上去:“美人儿等等我!能不能把你的面具卖给我啊?或者你要把面具送去拍卖吗?我出二十万!”

    “……”

    美人儿听到面具二字才意识到在喊自已,停住脚步,转头来看了一眼。

    原本正要追赶上前的燕小姐突然完整看到那张面具的正脸,惊得倒抽一口冷气,人也停在了原地。

    随后她听到面具下传来两个冷冰冰的字:“不卖。”

    面具美人儿走远了。

    燕小姐却还停在原地发愣。

    有别的客人走上前来,忍不住笑话她:“你又发什么疯?能来这里的还能差你那二十万?你出一百万还差不多。”

    “一百万也不是不行。”

    女人把扇子收起来,若有所思地抬头看向那道即将消失的背影,片刻后突然又是一笑,“不过这人倒是比我还要吸睛——我本来以为我肯定是最符合今天活动主题的主角呢。”

    红色头纱半遮住她的眼睛,也遮住了那眼睛里浓浓的兴奋:“我有预感,今天可有好大一场戏能看了!”

    折扇重重拍在她手心,随后又被女人优雅展开,摇着摇着款款地走了进去。

    这副怪异违和偏偏又莫名符合她气质的样子叫后面的客人都忍不住摇摇头。

    “燕家那些珠宝店都垮得差不多了,怎么还有资格来秦家参加拍卖会?她能拍得起啥?”

    有人窃窃私语。

    “你不知道吗?今天主持拍卖会的朱蔷薇啊。”

    “蔷薇拍卖行?”

    “是啊,她不是和燕三关系好嘛,就走后门拿到请柬咯。”

    “啧啧,燕家也不是不行了,几年前还跟秦家要好来着……”

    ·

    客人们由于距离拍卖会开始还有一段时间,因此大多数贵客抵达后都会去客房里休息片刻,或者在园林的各个角落自由交流互动。

    而等到秦悟不紧不慢地过来后,便得到了不死妖在客房睡觉的消息。

    他想了想,还是决定提前去见一面。

    房门被敲响后许久,才传来了客人的声音。

    “谁?”

    简短的发音,冷淡的语气。

    落入耳中如水滴坠在冰湖。

    不知为何,秦悟突然顿了一下——他想,他是不是在哪里听过这道声音?

    ·

    在与园林完全相反的方向。

    和佣人来往、贵客如云的繁华景象完全不同。

    这里寂静、空旷,荒芜。

    冬季也依旧茂密的树林挡住了几乎全部的天,泥土湿润,杂草丛生。

    沿着根本就没有路的路往深处一直走,豁然开朗处,矗立着一栋高大透亮、却支离破碎的玻璃花房。

    尖顶冒出林梢,满是裂纹的玻璃反射着暗淡的天光。

    来人一直走到了这座花房破旧的玻璃门前,她在这里站了很久,才终于抬起脚走了进去。

    第610章

    所谓时光

    铁门耸立。

    镂空的雕花早就在日复一日的风吹雨淋中变得锈迹斑斑。

    苍白的指尖拂过锈迹,指腹沾上尘埃般的红色,随后在指骨上所缠绕的绷带上留下轻烟一样的痕迹——是她不经意地推开门走进去了。

    就如同帽檐下那双眼睛一样,目光如烟云飘过,混合着草根的泥土在她白色的板鞋下发出轻微的响声。

    风自花房的另一个出口穿堂而来,卷着未清理的腐朽枯叶,让空气的味道从这一刹那开始变得混乱斑驳。

    ·

    201x.夏

    活到十四岁,我从未喜欢过任何季节,但我也从未讨厌过任何季节。

    可在南港的这个夏天,是我这辈子最讨厌的夏天。

    ·

    一只早已腐朽残缺的夏蝉在她鞋边经过。

    ·

    201x.秋

    如果想要得到也算是一种思念的话。

    那我还真是迫切的思念着孤儿院那颗苹果树。

    秋天的第一颗苹果会自已掉进我的嘴里。

    我在这里折磨所有人给我找到无数种好吃的苹果然后判断所有苹果都不如花盒的苹果好吃。

    可其实花盒的那棵苹果树根本结不出合格的苹果,要在那棵树上找到又甜又水分充足的苹果简直就和刮彩票中大奖的概率差不多。

    但不知道为什么,和那时候又酸又涩的苹果比起来,南港的苹果完全难吃到无法下咽。

    好吧。

    或许我思念的不是苹果,我只是在思念苹果树下花盒的秋天。

    ·

    板鞋暂且在两棵光秃秃的小树边停住了。

    少女转过头,漆黑的眼珠里映出树干的模样,又低头看向脚下的泥土。

    她似乎在思索什么,又仿佛只是神游天外。

    片刻的安静后,她用鞋尖左右扒了扒脚下的泥,几秒后又停下,好像觉得自已这个举动很滑稽似的,口罩下的嘴唇毫无笑意的勾了勾。

    可即便不这样做——即便看不到早已腐烂或发芽的苹果核,她也认得出这是两棵苹果树。

    是当年的少女吃过许多个苹果后随手埋进去的。

    她并没有想过果核会发芽,能长出苹果树。

    但种子这种东西就是如此,只要接触了土壤,就总有生长的机会。

    虽然因为环境不够好又无人照看,这两棵树显然十分不健康,和花盒那棵枝繁叶茂的大苹果树差远了。

    她抬起手,在枯枝上手欠地拨了一下。

    干枯的枝条因此弹动出轻远的破风声。

    而少女已经垂手往前方看去。

    这座花房很大,内部此时看来却和以前有所改变,或者说有一半的改变——如果说左边一半像是沉浸在久远时光里被尘封的遗迹,那么右边就是正在动工翻泥的新的花园。

    那一半的泥地显然刚被挖掘过,还划了不同的区域,显然是准备重修的,而这一半还依旧维持着原样,大约只是因为时间太短来不及动工。

    天光自高高的穹顶上泼下来,风声在巨大的空间里越发显得空旷遥远,直扑少女仰起的面庞。

    她在这凛冽的风里下意识看向了花房的一角。

    那里有一座小木屋,依靠着花房的玻璃幕墙,看起来小巧精致,但落在这样的环境里总难免像个玩具。

    木屋门上挂着生锈的锁,多面的窗户都落满了灰。

    她走过去,轻轻一拉,便在四散的尘埃中拉开了窗户。

    ·

    201x.冬

    我从未感受过如此寒冷的冬天。

    但凡下一场雪我都会高兴一点。

    可我为什么这么说?

    我以前难道从未见过雪?

    ·

    四散的尘埃粉尘如同时光的碎屑,在七年后的这个冬季,她穿过那扇漏风的窗户再次看见了那名少女的脸。

    平静的趴在窗上期待着雪,却不知道自已已经站在了遗忘之前。

    只差一步,就将坠入真正的深渊,并且再也无法回头。

    第611章

    朱贺

    “先生准备把这里推倒重建。”

    风送来了轻微的脚步声,伴随着低沉温和的讲述,就停驻在身后杂草被踏平的入口处。

    贵客站在木屋前侧过头,余光里,入口处一个挺拔修长的人影正西装革履,逆光中只能看见鼻梁上反光的镜片。

    他的视线并没有落在贵客身上,而是在整个花房里蜻蜓点水:“他说这里地方大,位置好,坐落在整个秦家的中间,你就算想在这里建跑马场都没问题。”

    那人抬起脚步,从光里走过来,步履沉稳,气质优雅从容,一如他不高不低平缓好听的音色:“花房如果你喜欢的话,他会重新修缮,前两天他甚至还亲自动手了——你能想象吗?他那种人,挽着袖子,举着锄头,在那边毫无章法地挖来挖去,还琢磨着要画个设计图……”

    随着一声叹息,他停在了贵客身后一米远的位置,目光也终于落在了贵客的背影上。

    “叶十一,七年了,你终于回来了。”

    “……”

    少女转过头,帽檐下的目光在他身上掠过,又淡淡收回:“我应该说过我不需要佣人陪我。”

    “我知道,所以我不是来监视你的,我只是想来见一见故人,和你说几句话。”

    “那就更没有必要了。”

    “可你还是回来了,不是吗?”

    “我来南港称不上‘回’字,何况我很快就要走了。”

    “你真的以为你能走得掉?”

    “十四岁都能走掉,二十一却不能吗?”

    贵客侧头瞥他一眼,口罩下的嘴角显然勾起了一个笑,那笑意蔓上她眉梢眼角,显出一种迷人的轻蔑。

    “我还没逛完呢。”

    她扭回头去,迈步往前走,“别跟着我——秦悟应该说过,一切都要听我的吧?”

    “虽然七年没见,但你对他还是有百分百的了解。”

    “天赋而已,越是变态,我就越是本能地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拍卖会很快就要开始了,先生说你一定要到场。”

    看着她漫不经心的走远,男人也没有要继续纠缠的意思,真的准备转身离开。

    可就在走回到花房入口时,他突然听见少女的声音:“你现在也叫他先生了呢。”

    男人脚步一顿。

    转头看去,少女也停下了脚步,侧头投来一段似笑非笑的眼神::“我还以为你会是一辈子叫他少爷的那种人——你们不是那种关系吗?变态骄纵的主人,和唯一被信任的狗一样的忠仆——怎么?这次他去玉洲怎么没带上你呢?不会失宠了吧?”

    “……我在读书。”男人平静的说,“刚拿到博土学位,才回南港不久。”

    “哦?”

    “当初如果你留在南港,你拥有的只会比我更多——财富、权利、地位,还有无数普通人求也求不来的机会,只可惜你放弃了。”男人道,“等这个冬天结束,我会负责秦氏航业的部分海外业务。”

    “哈,那还真是飞黄腾达了,恭喜。”

    少女举起两只绷带缠绕的手,夸张又敷衍地鼓掌,顺势又往前走去:“只可惜我做不来被拴着链子还要摇尾讨好的狗,我只会做人。”

    “做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想去哪里就能去哪里的人。”

    “朱贺,我当年果然没看错,你和你姐真是一点都不像。”

    她一把推开花房的另一道门,风呼啦一下涌进来。

    少女踏门而出,停在后面的人僵硬地抬头望去,却只迎来满怀的风。

    ·

    朱红的房门被打开一条缝。

    秦悟抬头看去,门缝间露出半张诡谲夸张的面具,面具后的眼睛沉在背光的阴影里,只感觉到她正警觉而冰冷的凝视着他。

    他露出个客套的笑:“不死妖小姐?”

    “……”女人打量他片刻,“你怎么知道是我?你在二维码上做了手脚?”

    反应很机敏。

    秦悟一边在心里这么想,一边淡淡笑起来,指了指她脸上的面具:“群星的面具——谁还能把漫画的东西还原到这种地步?我好歹也是想得到您作品版权的人,也算是您的粉丝了,这点东西还是知道的。”

    “就是你把拍卖会举办地点改到南港来的?”

    “只是想请您来南港做客,顺便向您展示一下我们的诚意。”

    女人极轻的笑了一声:“诚意?让我奔波这么远还算是诚意?我看你倒应该给我跪下磕个头以示歉意还差不多。”

    “……”男人脸上的笑静悄悄的淡去了,惊人的森冷覆上来,但他却还浅浅地勾着唇角,就像个毫无人性的画皮。

    面具下的眼睛微微一动,突然盯住了远处某个角落。

    秦悟觉察到她的视线,转头看去,一架轮椅正被人推着静静驶过来。

    第612章

    指引

    走廊很长。

    复古的地毯一直铺到尽头的落地窗。

    银色轮椅在背后的天光浸染下反射着冷冷的光,一如轮椅的主人,整个人离得老远却已经散发出天然的“勿扰”之意。

    那张毫无笑意,直视前方的脸上分明写着“惹我者死”的字眼,秦悟却像没看到似的,方才还森冷的一张死人脸顷刻间便扬起了笑。

    “温少爷。”

    对上男人平移过来的冷冷的视线,秦悟毫无所觉般抬了下手,“拍卖会还有一会儿,你不留在房间里休息,出来乱跑被人撞到了怎么办?”

    “……”

    温璨看起来毫无要理会他挑衅的意思,看死人的目光又平平地收回来,轮椅无声在地毯上碾过,就要从这扇门前过去了。

    秦悟好整以暇,闲闲散散道:“哦对了温少爷,你要不要来认识一位新朋友?”

    “这位,可是让全网都沸沸扬扬了好长一段时间的知名漫画家,不死妖小姐。”

    轮椅停住了。

    温璨竟当真转了头,视线越过秦悟,略略偏头才看到了掩着房门只露出半张面具的女人。

    秦悟见状一笑,还让开了位置号让他看得更清楚:“我听温先生说,你的母亲在去世之前曾是不死妖小姐的粉丝,怎么样?好不容易见到了这位神秘的漫画家,你要不要找她要个签名,好回去烧给温夫人?”

    见温璨无动于衷,秦悟便挑眉道:“好吧,如果你不愿意的话,你爸好像还挺有想法的。”

    温璨凉幽幽地盯了他一眼,侧头扫了眼身后的秘书,轮椅于是又前行起来。

    秦悟瞧着他逐渐远去的背影,也不管身后的不死妖就要关上房门赏他闭门羹了,他只对着温璨的背影突然出声:“温少爷,这次拍卖会,叶小姐没来吗?”

    “……”

    轮椅再次停住了——与此同时,即将关紧的门也陡然停在原地,一双锐利的眼从面具下陡射而来。

    走廊上,温璨转头看向他,终于说了第一句话:“你想说什么?”

    “我不想说什么,我只是觉得,这么热闹的场合,再加上还有涂晚他们等人都要来,那作为他们好朋友的叶小姐如果缺席了,那岂不是很可惜?”

    说着他突然又“啊”了一声,恍然大悟似的道:“不好意思,我一时忘了,你和叶小姐早就分手了,是我问错了人。”

    嘴上说着抱歉,秦悟却毫不掩饰地对他露出了肆意挑衅的笑。

    看他的表情,估计温璨现在就发疯架着轮椅冲过来撞死他才是他最想看到的结果。

    但温璨没有发疯。

    温璨只是静静看着他,用那种看一坨腐肉看一坨垃圾的眼神:“就算我和她分手了,你不会觉得你就有机会吧?”

    “不会吧?”他弯起唇角,静静的笑,“就你这样连脸都不敢露的阴沟老鼠,也敢肖想我的前女友?你就不怕被她一刀割了脖子吗?”

    “……”秦悟脸上的笑一层层褪色。

    温璨却已经扬长而去:“不好意思,和我前女友在一起太久,传染了她说话太直的毛病,希望秦少爷不要介意。”

    “……”

    轮椅远去了。

    秦悟面无表情地转头,和门缝里那只眼睛相对。

    男人凉入骨髓的声音循着缝隙钻进去:“倒是没看出来,不死妖小姐也爱看八卦?”

    门板微微一抖,房门被啪的一声关紧了。

    秦悟收回视线,拿起手机拨了个电话:“她在哪里?”

    听到回答后,他微微笑起来,又看向前方那架轮椅消失的地方。

    “明明对她一无所知……”

    他喃喃的说:“但没关系,天真的蠢人总会得到原谅的。”

    “而我会得到叶空。”

    他迈步离去。

    门板后,戴着面具的不死妖拿出手机熟练的拨出没有备注的号码。

    ·

    她穿过了那座破碎荒废的花房,走进了更加空旷的花园。

    在这座院子靠围墙的角落,树荫下藏着一间小景观房一般的洗手间。

    经年已过,木板都被虫蛀烂了,风一吹便发出吱嘎吱嘎的响声,木头腐烂的气息弥散在空气里。

    贵客站在半开的破门前,脑海里浮现出故障电影般破碎的景象。

    她其实不知道这里面是不是还有那个水箱,也完全不知道那个水箱里到底是不是真的藏着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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