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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两个人就这么看看自己手里的,又看看望着对方手里的糖,同时……沉默了。

    寇松:“……………”

    江逢秋:“……………”

    *

    “你哪儿来的?”

    不同于刚才自己说起这事时都有些羞愧脸红,那会子的寇松明显有一些着急:

    “你今天出去就是弄这个?你怎么不跟我说一下,万一,万一你被发现了怎么啊?!你万一…”

    江逢秋不说话,只默默用视线扫了一眼寇松手里的东西,又看看寇松,明显就是在说你不是是也一样?

    寇松瞬间理亏了,他干咳了两声,解释了他那人是知根知底的熟人,他起码信得过,不然他也不敢…

    这种事偷摸买卖了也就算了,万一遇到那种不仁义不厚道的人家,转头一个检举揭发,这就不是那么好收场的事情了。

    江逢秋实在是也没想到他们两个人的脑回路会这样相似,他一时有些纠结要不要把白天的事儿告诉寇松。

    上辈子的生存经验提醒着江逢秋要藏拙,不能暴露自己的所有底牌,对所有人都要有隐瞒…

    这些道理都是江逢秋因为天真单纯被一次次被坑,因为轻信他人一次次被骗后得到的切身经验。

    但……寇松还是不一样的吧?

    *

    江逢秋咬了咬牙,犹豫再三,纠结了又纠结,最后还是把白天的事儿和寇松一一说了。

    他着重说了对方的价格比市场价低,说明他的渠道非常有可能是工厂,而不是私人。

    寇松应该是在私人那买的,这种一般都是个人有多余的糖票,然后他们不需要那么多,把多余的卖掉。

    这种的特点就是一般他们本身的量很小,价格几乎和市场价差不多,有时候还要贵一点…

    工厂就不一样了,虽然不知道他通过什么样的法子搞出来的,也不知道具体的利润,但如果能合作…

    寇松听到江逢秋说到合作这里,呼吸都微微急促了,他警觉的看了看周围,觉得还是不太安全,又主动拉着江逢秋进了里屋的卧室…

    寇松:“你接下合作往下说。”

    江逢秋:“我看他身上穿得衣服有点大,猜测不是他本人的,就问了他。然后他也承认了,说是他爸的…”

    寇松:“爸?他城里来的?”

    寇松也从这个称呼里立刻知道了对方的来历。毕竟他们村里镇上的谁会喊爸,不都是喊爹吗?

    江逢秋:“猜测他爸有可能是在厂里工作,然后他爸之前也做这个…然后还有他家可能出了什么事…”

    寇松挑了挑眉:

    “这你都知道?他自己说的?”

    “他怎么可能自己说这个?”江逢秋白了寇松一眼,“我当然是自己发现的…”

    江逢秋:“首先我第一眼看他,就觉得身上那件衣服看起来不便宜,裤子也不便宜,但眼镜腿有点歪都没换…为什么没换?”

    寇松:“……………”

    江逢秋:“他口音听上去不是本地的,能跑这么远来,是觉得这边没检查那么严?是为了避嫌吗?可他又不像是经常干这个的人,他那样子一看就对这边不了解,神色还那么慌张,实在太生疏,看起来以前应该没做过这个…”

    寇松:“…………”

    江逢秋:“所以我才把他叫到面馆去。而在他付钱请我吃面时,我还瞥见了他的钱包,用的是皮革钱包,上面有一张全家福,我没细看,不过里面也没多少钱了…”

    寇松:“……………”

    江逢秋:“以他那个能力,人生地不熟的,能不能卖不卖出去都两说,所以他一定会和我合作的……而有了他的渠道,我们以正常价卖都能赚不少……”

    *

    后面的话不需要再说,寇松也知道了。他就像是第一天才认识江逢秋那样,把他从头到尾,仔仔细细的打量了江逢秋一眼。

    那样的眼神给江逢秋看的心头发毛,他心里居然有种说不出来的心虚,既生怕他发现了什么,又觉得自己本来就是自己,又不是哪个孤魂野鬼冒充的,为什么要心虚?

    江逢秋:“你看我做什么?”

    寇松在上上下下把江逢秋打量过后,叹了口气:“你还是小秋吗?”

    江逢秋心头一跳:“什么意思?”

    寇松这会不再叹气了,只是摸了摸他的脑袋:“没什么,就是你突然变得这么聪明,我还有点不习惯…”

    “……不是,你的意思是我以前脑子很笨吗?”

    江逢秋作势要过去掐他,实际上根本没用力,而寇松也非常配合的叫了几声,又连声讨饶。

    在两人闹了一阵之后,之前还紧张的氛围也瞬间变得荡然无存。

    那会子,两人躺在床上顺气,躺了一会儿,寇松突然问:“对了,他说来找你,你把咱家的地址给他了吗?”

    寇松当时说的是“咱家”,江逢秋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当然没有给他,我给的隔壁村的,到时咱们去那里等他…”

    寇松一愣:“…………”

    看寇松的表情,江逢秋又有点忐忑:“……你不会觉得我这样很坏吧?”

    *

    其实江逢秋上辈子从那个黑厂出来以后,又被骗过好多次,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

    他现在相信寇松,所以才几乎是把自己的底给交了他,而寇松…

    “怎么可能?”寇松立刻否认了江逢秋莫名其妙的猜测,他手臂一拦直接把江逢秋拦进了臂弯,“我怎么会觉得你坏,我刚才还想夸你聪明呢!而且……”

    江逢秋被他突然的断句搞得有些好奇:“而且什么?”

    寇松一本正经的补充后面的话:“而且我也不是什么好人。”

    江逢秋一愣,随机笑出了声,他泪花子都笑出来了:“你你…你怎么不是好人?你不是好人你会收留我,还对我那么好?”

    寇松摇头,继续认真的说:“我收留你是因为你长得白白净净的,我看着就稀罕,是因为我有私心才对你好…”

    江逢秋:“…………”

    寇松:“……而且我如果是好人,我就不会对你说那些话。”

    *

    “搞这种……不是什么好事的。”寇松几乎是愧疚的看着江逢秋,“要是以后被人知道了,你要被人戳一辈子脊梁骨,抬都抬不起头的…”

    江逢秋:“…………”

    寇松:“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好,我甚至很自私。我有时候都觉得自己是个畜生,不然怎么会对你有那种心思,你那时候才十六岁吧…”

    江逢秋想了想:“不是,已经十七岁了,按虚岁算的话,都十八岁了。”

    民间计算小孩年龄一共有两种算法,一种是虚岁,一种是实岁。

    虚岁是按从孩子还在母亲腹中怀孕那一天就开始算,生下来就算一岁了,一般跟着农历走。

    而实岁则是在小孩出生以后才算年龄,一般按公历,出生等于零岁。

    江逢秋不知道寇松还会纠结这个,别说上林村了,就是放眼整个民胜镇里,都普遍早婚早育,十六岁结婚都不算什么,比比皆是……

    第62章

    好逸恶劳知青攻重生以后7

    那天晚上他们说了许多许多话,江逢秋也和寇松讲了一些他的想法,例如明天在哪见,然后到时候又该怎么做?

    他明早得先去大队上,大概晌午才能回来吧?然后这期间寇松就去他们约定的地方提前踩踩点…

    等着他回来以后,江逢秋先和那个人见面,等谈妥了,寇松再出来。

    包括合作顺利的话,他到时候又该怎么偷偷摸摸把那些东西一点点卖出去,怎么才能不被发现,他都想了很多很多别出心裁的法子。

    当然,其中大部分法子压根不是江逢秋自己想的,只是他上辈子在别人那里听说的学的其他人的法子…

    别的地方可比民胜这边管得严多了,连他们那边都能用这种法子避开检查,这边肯定也能行的!

    不过每个地方条例还是会因为当地居民而产生稍微不同的分支,而这时候寇松的作用就出现了。

    他毕竟是这边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对江逢秋的法子提出了一些修改和补充…

    *

    不知不觉,

    两人又越说越紧张起来了。

    这也是正常的,毕竟这种事在当时的确是被明令禁止的,他们完全属于顶风作案,心里会有些不安也很正常,尤其是江逢秋心里想得也会更多。

    但是那天寇松揉了揉他的脑袋,表示很理解对他的想法:

    “没有谁不想过好日子,没有谁愿意一辈子吃苦,想过得越来越好这并不是一种错,而且…就算你今天不弄这个,我也有心思想自己弄的。”

    江逢秋:“啊??”

    寇松:“我今天在镇上听说了,听一个外地来的说他们那已经有内部消息,说今年下半年就快恢复高考了,到时你要去大城市读大学吧?”

    江逢秋:“……………”

    寇松顿了顿,“我也没出去过,不知道外面的大城市到底是什么样子,但我想,人家那肯定比咱们这大很多,花钱的地方也肯定更多吧?我得多攒一点钱,到时能买一辆凤凰牌的自行车送你就好了…”

    江逢秋的眼眶已经有些酸涩了。

    这时候的自行车可不便宜,结婚时最有派头的彩礼不过也“三转一响”,而这“三转”的其中一转就是自行车。

    *

    “为什么给我买自行车?我又不是大姑娘,我要什么自行车?”

    江逢秋眼里是湿润的,说着说着自己都笑出了声。

    “其实,我还想着赚点钱给你买件称头的衣服哩。你身上衣服来来回回就那么几件,尤其是那件背心都破成那样了,你还穿…”

    后面的话江逢秋还没说出口就已经被寇松牢牢抱住了,他也没有犹豫,很快紧紧回抱了回去。

    他把整个脸都埋在寇松的胸口,真暖和啊,怎么会这么暖和,耳边是另外一个人砰砰砰的心跳声…

    不知不觉,

    江逢秋的眼睛又湿润起来。

    真奇怪啊,明明他上辈子就是在黑窑厂的时候,都没掉过眼泪,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容易伤感?

    明明只是听到寇松絮叨着他以后上大学的生活,明明只是被寇松抱了一下,被轻柔了摸了摸头,被说了一句:“好了好了,好了好了…”

    眼睛怎么就忍不住了呢。

    *

    “等你上大学了,你以后会见到更多更多的人,到时候啊……”

    说到这里……寇松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瞳孔骤然紧缩,连呼吸都忘了,眼里只有扯着他的衣领正在亲他的……江逢秋。

    寇松:“!!!!!!!!!”

    不同于之前寇松都只是偷偷摸摸的吻他的脸颊,江逢秋那会子亲的是唇。

    小秋的唇色比村里大部分人都要好看,没有什么干巴巴的皮,非常柔软,吻上来的感觉就好像……

    寇松一时也不知怎么形容那种触觉,要过去很久以后,等到他第一次吃到果冻时,才会知道怎么形容。

    如一片羽毛轻轻扫过,留下一阵触电般的奇异触觉,那是一种寇松过往完全没有经历体会过的,很奇怪,又无法抗拒。

    江逢秋和他离得很近,所以寇松能够很清楚看到他颤抖的睫毛、白皙的皮肤…

    他哪怕在经历前面了个把月的农活后黑了一点,但不过只是在家捂了两天而已,现在居然又白了回来!!

    *

    在最初的惊愕过后,寇松并没有只像个木头一样杵着,他也尝试托着江逢秋的脑袋,开始试探性的回吻。

    江逢秋呢,他那时候的感觉更难以形容,原本只是想着亲一下就退出,就像上辈子寇松偷亲自己那样,结果……

    结果两个人都是第一次亲嘴,又没什么经验,仅仅只是唇瓣磨蹭了一会儿,两人的耳朵都红得滴血!

    *

    那天那晚,两个人不仅有了共同的秘密,不仅成了不可说的同谋,还第一次…亲嘴了。

    说起来,当时两人搂着亲的时候还不觉得有什么,江逢秋是大脑发热一时上头,寇松也差不多是,两人笨拙了啃了一会儿,又紧紧相拥而眠…

    一直等到第二天早上起来时,等到江逢秋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突然才想起昨晚两人才说过的话…直到那会子他才明显感觉自己面上的温度在逐渐上升。

    昨夜在两人啃过以后,两人还另外说了一会子话,无外乎寇松说了些两个人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又说了刚开始相处时的事儿,说他那时如何如何…

    江逢秋也跟着久违的陷入回忆。

    可能人在黑暗中就真的很容易放下心防吧,他们当时抱着抱着,没一会儿彼此默契的对视了几秒,几乎同时朝着对方靠近,不知不觉…又亲了起来。

    夜里两人在互相抱着睡觉的时候,彼此都能清晰感受到有两颗心脏在砰砰直跳,不知不觉中,他们的心率竟然还同步了。

    *

    第二天,一切顺利。

    江逢秋先去了大队上,一个有心教一个有心学,再加上活儿本来就不多,很快就学会了。

    无外乎就是在固定的时间,去底下几个小队看一看各自的情况。看他们自己分配的任务有没有完成,根据完成度来计工分。

    江逢秋的字很好看,工工整整,一目了然,这一点让大队长很满意,他带着江逢秋去转了转各个生产小队的位置…

    在这个过程中,他更加了解了上林村的地形地貌,一边认真听着队长讲话,一边暗自记路…

    *

    “那行,今天先就这样了。”队长说了一些注意事项,还说没事的时候也可以在办公室里休息。

    队长:“小江同志啊,你休息的时候也可以把课本拿来,在这边复习的…”

    江逢秋:“嗯嗯,好,我知道了,谢谢陈队长…”

    *

    因为事情比想象中要少,所以那天从大队回去的时间也比江逢秋预计的要早一些。

    他回去的时候,寇松晌午饭都还没做好,他那会子正在洗锅呢,突然被江逢秋从背后抱住,他无奈的笑:“我在洗锅呢,你这样抱着,我要怎么洗呀!快松开,一会儿抱啊。”

    江逢秋没放开:“今天中午还是吃洋芋饭吗?”

    寇松嗯了一声:“估计还要一会儿,你要是饿的话,你去柜子里拿点饼干吃…”

    他说的柜子里的饼干应该就是前一天赶集的时候,在集市上买回来的那一包桃酥。

    那个也不便宜,在这个偏僻又物资匮乏的小村子,好些孩子过年才能吃上一小块呢。

    江逢秋噔噔噔去柜子里找到了那包桃酥饼,从里面抽出了一张,小心点捏着去了厨房。

    他自己咬了一口,又递到寇松嘴边要他吃,在给他吃的时候,一边还要拿手接着掉下来的渣渣。

    寇松咬了一小口就不肯再吃了:“好了好了,可以了,你自己留着自己吃吧,我这边要做饭,好不好?”

    他像哄小孩子一样,先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又才捏捏他的脸:“快去玩吧,去玩吧…要是不想玩,你复习一下也行,反正等饭好了再叫你…”

    江逢秋:“哦”

    *

    江逢秋去复习了,再他刚写完一张往年试卷的第一页时,外面的寇松已经把饭菜做好了。

    两人一起吃了饭,又在约定的时间去了之前约好的地方,那里有一块很大的苞谷地,寇松在地里,只江逢秋先一个人去谈的。

    仅仅一天不见,那个眼镜看起来比昨天还要惨兮兮的,眼镜这下不止眼镜腿歪了,就是连镜片都有了两道细小的碎痕。

    “你这是……咋了?”江逢秋看着他空荡荡的衣服,犹疑的问,“你这是被没收了还是卖完了?”

    卖完了不太可能,如果他真的靠自己卖完也就不会来见他了。没收了也不太可能,如果人赃并获,他又是外地人,不会只没收这么简单。

    “没有没有…”那人焦急的用普通话说着他昨天一天都发生了什么。

    原来昨天在和江逢秋分开以后,他还是不死心,想自己去街上试试,结果被街上的管理员发现了,直接要搜他的身,还好他装肚子痛,跑了。

    江逢秋:“然后呢,没了?”

    那个外地眼镜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然后我害怕再次没抓到,就把东西先藏了起来…”

    江逢秋:“那你眼镜怎么坏了?”

    说起这个那人似乎更不好意思啊,支支吾吾说是跑的时候摔到了。

    江逢秋:“……………”

    *

    那天他和对方完完整整的聊了好一会儿,知道了对方叫葛程,今年的确不大,刚刚二十岁,的确是外地的,华中那边过来的,还挺远…

    当然,除了个人信息,也终于知道的葛程那些东西的来路的确是从一个食品厂里流出来的…

    他爸以前是里面的小干部,手底下掌管着大大小小好几个部门,人情往来什么的,总会有人以各种方式给他各种塞东西,因此家里的各种零嘴就没断过…

    后来厂里出了一场火灾,他爹为了救人,没从里面出来。虽然厂里给发了一面锦旗,也给赔了不少钱,但是家里的顶梁柱却是回不来了。

    他妈天天在家以泪洗面,于是葛程就觉得自己现在也不小了,应该当起这个顶梁柱,顶起这个家。

    而他以前也看到他爹做过这种,他感觉很简单,自己一定也行,所以…

    江逢秋沉默了一会儿,决定不对他人的家庭和个人行为作出评判,问了另外一个问题:“那你怎么会想到来西南这边?”

    *

    江逢秋的老家其实是华东那边的,也算是和华中挨着地方,但位置上比华中离西南的距离还要远一些。

    但葛程大抵以为江逢秋是本地的,一副想说又不好意思说的样子。

    江逢秋却直接替他说了出来:“因为西南这边是最穷的?”

    西南是几个区里最穷的,发展也比别的地方慢。大部分人一直都有一个误区,觉得越是穷的地方,物价应该越低,实际上…恰恰相反。

    落后地区如果与发达地区获得商品种类完全一样,那么在价格上,必定会比发达地区物价高一些。

    原因也很简单,由于落后地区生产不足,交通不便,这种成本一定会加到商品上,物价自然偏高。

    不说服装,就光就零食来说,外面就有不少五花八门的种类,各种饼干,爆米花,但是西南这边却始终只有那么几样…

    对于那边的食品厂来说,有些东西是不需要的淘汰品,是不能卖的次品,是员工可以偷偷拿的,但拿到这边就是争抢的走俏货。

    *

    “嗯,大概就是这样…然后我爸虽然走了,但我还有好多亲戚在厂里工作,好几个叔叔和婶婶,拿点出来不算什么…我就想卖点,但…”

    葛程抓了抓头发,把他原本乱糟糟的头发抓得更乱了:“啊!这比我想象中要难卖多了…”

    江逢秋若有所思的想了想,接着又转身朝着后面的苞谷林里喊了一声:“寇大哥,你出来吧…”

    葛程被这声吓到了,警惕的盯着发出声音的位置。而江逢秋见状,还温声安抚了几句:

    “没事,这事儿就咱们两个人肯定不行的,当然也得找个信得过的人一起帮忙啊…”

    寇松过来了,大抵是他长得不怎么和善,葛程看起来似乎有点怕他,往主动江逢秋的方向偏了偏。

    *

    “嗯……你就接着刚才的说,你大概那边能拿多少量,然后具体都有哪些?又怎么运过来?”

    “运过来倒是简单,每个月我叔都会出一趟车,我可以搭他的顺风车,但因为他也要运东西,也拿不了多少,至于有什么?”

    葛程轻蔑一笑,回答得很骄傲得很:“东西的话,除了食品厂里的面,油,糖,我大婶在纺织厂能顺点错版布…我二婶在供销社,那边好多东西,你们这儿都没有吧?”

    江逢秋点了点头:“的确。”

    葛程又继续说:“这次我第一次过来,不知道这边什么好卖,就随便拿了点,想着先试试水…我看这边都没人穿皮鞋,要不下次拿点过来新样式的过来?”

    寇松摇摇头:“卖倒是能卖,但是得有销路才行,那个听着都很贵,这边的百姓很少有人能买得起,就算买了,也没有什么场合能穿…得去县里里,估计才好卖点,但我对那边不太熟…”

    葛程瘪着嘴:“那怎么办?”

    江逢秋揉了揉眉心:“这样,咱们先把你这次拿来的这些脱手,看看哪些好走,然后再商量……”

    葛程一脸茫然:“走?”

    江逢秋在心里叹了口气,葛程说他爸以前私底下搞过投机倒把,但没教过他,看来应该是真的,不然他怎么会连这都不知道?

    “走,就是卖的意思。”江逢秋耐心解释,“好走就是好卖的意思,不好走就是不好卖。以后记住,在外面的时候不能说买和卖,得说暗话……”

    江逢秋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我家以前有人做这方面,我知道点…我刚才和你说的那些怎么走,你记得吗?”

    江逢秋起初听葛程说什么父亲出事了,家里塌了什么的,很容易就联想到了自己,还对他多了几分同情呢,后面越听越不是…

    起码他的那些亲戚们还会帮衬他们孤儿寡母的,并不会落井下石趁火打劫。连这次给他运东西都没收什么钱,东西也是白给的,等于是葛程不管卖多卖少都是他纯赚。

    起码他的运气还算好,第一次就遇到了自己。不像他,当初可是不知道被坑了多少次……

    所以…他们还是不一样的。

    葛程:“我叔还不知道我想弄这个,我说的是我这边有朋友,然后给他们带的,没说我要投机倒把…他说这个太危险了,不让我弄…”

    江逢秋这时候叹气都懒得叹了,他看了一眼寇松,从他的眼里看到了明晃晃的嫌弃。

    不过,也不是没有好处的。

    他看起来脑子不太好使,城府不怎么深,这样他和寇松之前准备的那些各种试探就可以不用了,也不用浪费那么多时间,对大家都好。

    鉴于还是江逢秋最先和清了葛程接触的,最后还是他清了清嗓子,说到了最关键的要点:“我们来谈一下分工,和利润的分配吧。”

    *

    三个人那天在那片苞谷林的谈话在当时的三人看来只是一次隐秘的,再寻常不过的谈话而已。

    而过去好多年以后,在其他人外人眼里却不是这样,那一次的会面奠定了三人以后雏形以及基础,谁能想到某个名声赫赫的大佬以前会是这个样子呢?

    总之等年事已高的葛程再度回想起自己这会子的,依旧还是忍不住的感慨说,直自己那时候运气真是好啊…

    当然,那都是很久的事情了。

    未来会如何,江逢秋暂且还不知道,他只是知道那天他心情很好。

    在那天谈完事情回家的路上,两人经过一片片梯田,江逢秋在前面轻哼着一首轻快的小调,寇松跟在他身后。

    江逢秋:“寇大哥。”

    寇松:“嗯?”

    江逢秋:“我以前有没有跟你说过,以前小的时候吧,有个算命的给我算过命这事,我跟你说过吗?”

    寇松:“没有。”

    江逢秋:“行,那我现在和你说说吧。记得那会儿还是过年呢,那个算命的看了我的手相还有面相,说我以后有个贵人在西南方。当时好多亲戚都笑,说那地方穷得很,我当时也不相信,结果…后来我真来了这里,还遇到了你,我现在突然有点信这个了。”

    虽然才仅仅只是谈成了初步合作,但江逢秋能够感觉到,这次他一定能赚到钱。到时他边赚钱边备考,等明年参加高考时,就应该已经攒下一大笔钱了,到时候就带着寇松……

    江逢秋光想着这些,脚步都愈发轻快起来,他实在太太太高兴了。不过在高兴的同时,过去失败的经历又提醒着他不能太得意忘形…

    所以,寇松一定是他的贵人吧?

    江逢秋如此斩钉截铁的想着,说出来的语气自然也是笃定的,结果话音刚落,却听到身后传来一声轻笑。

    江逢秋:“你笑什么?”

    寇松:“他估计也不知道你真会来这边吧?我又哪里是什么贵人,你才是我的贵人啊…你看,你到我身边来了,咱们现在不就……”

    后面的话,可不能在外面说了。寇松含含糊糊的压着嗓子:“总之…就算真有这个一个贵人,也应该是你…”

    *

    两人那会子边往家的方向走着,边说着,因为谈的事情比较特殊,说到后面他们几乎挨着一起走的。

    就刚才的分成问题,葛程那边又是出东西又是出运输,他自己还说他能负责卖,而江逢秋和寇松几乎属于空手套白狼,其实葛程的分成应该是最高的才对…

    但……谁让江逢秋心黑呢?

    他第一次见面就言语中对他故意吓唬葛程,再加上之前差点有被抓的经历在前,还有对这边人生地不熟的恐慌,最后让葛程以为他不靠他们就卖不出去一样…

    当然,也有葛程没经验的关系。

    他的东西有他家里剩的,有厂里的亲戚偷拿的,运输是他叔送的,太顺利了,所以他对那些东西没有丝毫认知,反而怎么安全的卖出去才是他最头疼的问题。

    而江逢秋表现得那么镇定老练,为他们两个人分配工作,制定特殊的暗号,看起来就很可靠,所以关于最后的分成,他是真打心底里觉得非常高兴…

    本该拿最大头的葛程就在那样的氛围下,硬生生弄成了只多一分。葛程四,江逢秋和寇松各分三分。

    *

    “你不要觉得我心黑,他如果真遇到别的什么人,分的只会比这更离谱…”快到家的时候江逢秋又解释了一句。

    他为什么会知道,因为他就遇到过。

    “而且他那样的,一看没有经验,迟早被抓,我起码还答应好好带他,好好教他的,他应该……”

    江逢秋说到后面,越说越小声,他想解释自己刚才在分成问题上,在面对利益的那一瞬的贪心,但似乎越描越黑了。

    “算了,我本来也就不是什么好人…”江逢秋懒得解释了,他本来也就不良善,假如他真的那么善良,上辈子也不会把寇松的全部积蓄一声不吭的…

    “我没有觉得你心黑。”

    一旁之前沉默不语的寇松这才开口,小声道,“如果是我的话,我只会给他三甚至二,因为那时候他很被动,并且看起来并不怎么在意那些东西,对他来说只是残品次品,他认为没是什么用的,那就按照他的认知来呗,而且…”

    *

    两人说到这里时已经到家了,不过在看到他们院门开着以后,寇松的声音戛然而止,连带着脸色陡然的沉了下去。

    他们走的时候,门的锁扣明明是拉上的。在乡下地方,门拉上就代表屋里没人,是不可以随意闯进去的。

    结果现在大开着,说明……

    江逢秋也看了一眼,心里本来就已经有了猜测,更别说还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自从他之前在田里干农活晕倒那一次以后,江逢秋好久没有看到过寇松身边那群亲戚了,是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太对…

    今天看到大开的门,心里居然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江逢秋抽空撇了一眼一旁寇松的脸色,非常差劲。

    他率先走进大开的大门,江逢秋落后一步,但也还是看到的寇松某个亲戚的孩子在满院子追他们养的鸡。

    寇松几步上山把乱窜的鸡捉住,又重新放进栅栏,就这么一直死死盯着那个小孩:“谁让你来的?我让你来我家了吗。”

    被盯住的小孩还流着长长的青鼻涕,被一个比自己高大很多的大人凶了,下愣了,鼻涕都忘了吸回去,滴落在了脏兮兮的罩衣上,然后…哇的一下哭出了声。

    嘶——

    那声音刺耳得江逢秋都皱起了眉,而那样尖锐的嚎哭声当然把屋内的大人引了出来,那是一个面相看起来很是和善的大婶子…

    *

    当然,只要她一开口,语气和神色就会完全暴露所谓面相和善都是假的,仅仅只是看起来和善,实际并不怎么好相与。

    那是寇松的二嫂子,这可是个厉害人物,江逢秋哪怕不记得她的名字,却依旧还记得她的声音和她叉腰骂人的样子。

    寇松在家里排第四,顶上有一个大姐,有两个哥哥,大姐已经出嫁了,就嫁在隔壁村,二哥和三哥也已经成家了。

    两个哥哥当中,二哥成天在村子里游手好闲,偷鸡摸狗,又精又滑,平时很少碰到。

    家里只有三哥读了点书,虽不多,但好歹也念到了小学三年级,大抵觉得这样就已经很了不起了,于是成了窝里横,对外好说话,对家人皇帝附身,唯一胜在很会讨父母关心,有什么都紧着他。

    至于两个嫂嫂中,江逢秋对二嫂的影响是最深刻的,毕竟也算常客了,每次来家里都想顺点这个顺点那个,问就是你难道不管你亲爹娘了吗?

    江逢秋对三嫂没什么特别的印象,唯一一次的印象是在农忙时在地头里遇到她,可能是被她丈夫打了,眼睛青紫,露出来的手臂也是…江逢秋当时想问几句,对方却惊恐的跑开了。

    的确是有好多年没有看到这一幕闹剧了,江逢秋还饶有趣味抄着手看寇松的二嫂开始她的胡搅蛮缠。

    寇松的两位亲爹娘是住在二哥家里的,所以二嫂或者二哥每次来拿什么都不说是自己要,都说给寇爹寇娘拿的…

    但……江逢秋的目光在寇二嫂手中的袋子上多停留了几秒,真的有点眼熟啊,似乎是他今天早上出门时还没吃完的半袋小麻花?

    对方很明显也知道了,先是心虚了一下,很快又立刻理直气壮的插着腰嚷嚷起来:“好哇!!你自己都吃起这么好的零嘴了,都不知道给你爹娘拿一点…”

    江逢秋:“…………”

    到底是给两位老人还是给你小儿子啊,你儿子唇边还有饼干炸呢。

    其实…就按价格的话,前两天赶集的时候,寇松还给他买了好些别的零嘴,各种口味的水果硬糖,甜咸小麻花,其中罐装的桃酥饼是最贵的…

    不过她应该找不到,因为这些稍微好点的东西,平时都被放在带着单独大锁的红木箱子,至于她手上那个小袋子是他白天拿出去又忘记拿回去的…

    一点小麻花也不算什么,江逢秋不怎么爱吃辣,给她也不算什么…

    不过寇松特别特别生气,直接黑着脸上前把那袋子零嘴从她手上夺了回来:“你干什么?这不是给你买的!而且,我不是说过不让你们过来吗?这个月的粮我已经给你们送过去了……”

    “什么你来你去的?你怎么跟长辈说话呢,没大没小…”二嫂顾左而言他,“你才拿过来多少点,根本不够吃!”

    *

    当然不够吃,二嫂一共生了三个,加上她和那个游手好闲的丈夫,再加上两个老人,这就是七张嘴巴吃饭了。

    倘若他们一家都勤勤恳恳一点,再加上寇松每月给的两口人的粮食,其实是能够过下去的。但寇松二哥在村子里懒汉的程度和以前的江逢秋是不相上下啊。

    现在江逢秋是突然改性了,可他二哥可没有改,连之前农忙时都是慢悠悠的…一个大男人隔天出一个半工,要笑死人。

    二嫂当然也知道,但是话肯定不能这么说啊,她又开始嚷嚷着寇松之前拿的那些根本不够,说寇松爹娘早就吃完了,难道他这个当儿子都要看着他们挨饿吗?养他这么大一点简直没得祥…

    寇松牙关咬得更紧了。

    别说他了,就是江逢秋都听不下去了。虽然他并不是这边的人,但是也还是时不时听到过一些关于寇松以前的事情。

    好像是因为他小时候没有两个哥哥嘴甜会哄人,所以不怎么讨父母高兴,还曾经因为太穷,想过把他卖了来着…

    寇松很小的时候就天天给家里干活,挑水,背柴,打猪草。没分家前挣的所有工分都是给家里的,他一分没有,分家后,现在的房子也基本是他自己修的…

    分家根本没分到什么东西不说,那时孝道很重,尤其农村,非常压人,所以寇松哪怕分家了也不能不管父母。

    寇松每月另外给父母十五斤粗粮,搭配上一些红薯土豆之类的杂粮,就两个老人,这些明明是够的,但还是被说养得没祥。

    在当地话里,“养得没祥”是没出息的意思,也有养你没什么用的话头,江逢秋看着寇松气得话都说不出来,走过去安抚的轻轻扯了扯他的袖子。

    以前就是这样,寇松的二哥也知道寇松从来不会对女人动手,所以每次就让他妻子出面,他在后面当个缩头乌龟,每次都等他妻子拿了东西才慢吞吞的出现…

    这次也是一样,寇松的二哥估摸着他妻子应该已经拿到手了,这才慢悠悠的从门口出现,想和以往一样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

    但这次不一样了,寇松在他们一家离开时注意到了二嫂小儿子手里捏着几颗亮晶晶的糖果。

    那是他给江逢秋买的,连他自己都舍不得吃一颗,现在已经被剥开了,就算拿回来,也不能吃了。

    想到这,寇松的脸色更差了,连他二哥当时说什么都没听清楚,直接揍了上去,两个兄弟打了起来,一旁的二嫂又开始嚷嚷起来,那个小鼻涕虫又开始哭…

    而江逢秋…别说拉架了,他甚至还偷偷给寇松塞了一根棍子:“来,用这个。”

    第63章

    好逸恶劳知青攻重生以后8

    当然,就算江逢秋给他递棍子,其实寇松自己手下也有轻重,不会打出一个好歹。更何况,寇松的二哥是个精明油滑的,怎么也不可能站着让打啊?

    估计是看这次寇松是真生气了,他二哥这回都没像之前那样打打感情牌,连忙拉着妻子儿子跑了。

    别说,那样子还有点好笑。

    “好了,就那几颗水果糖,柜子里不是还有一把吗?”这话由江逢秋说出来,他自己都觉得好笑,居然是他来和寇松说这个,“不是,你怎么那么生气啊?”

    “你说过你挺喜欢那个味道的…”寇松烦躁的抿了抿唇,“下次要给门加一把大锁了,还有院墙也要多修高一点。”

    江逢秋嗯了一声,又另起了一个话头:“你刚才那样,估计过几天,你本家那边…”

    *

    就刚才寇松那番举动,后面可能会发生哪些事,别说寇松了,就是江逢秋这个外人凭借以前的记忆都能猜到大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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