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我替东家举荐一个人,六斤。”月牙儿有些出乎意料:“我倒是知道她最近在你的铺子里做事,她做的很好吗?”
“还不错呢。”鲁大妞解释道:“那一回东家要做的喜糖盒子,纸坊那边迟迟不肯交货。六斤这丫头便另寻了一处纸坊,这才解决了事。”
还有这事?月牙儿倒还真不晓得,原本总是看着六斤做事手脚很麻利,但不很爱说话,没想到也是个很伶俐的人。既然如此,便索性让她试一试。
解决完金陵的事,另一个迫在眉睫的问题,在于京城的店铺卖什么?
说实在的,倘若月牙儿在京城也开一家小吃店,想要从金陵调师傅过去,着实是一件难事。这时候安土重迁的观念很强烈,说动人远行本就耗费功夫。而杏花馆也变不出更多厨子来,若调了一个去京城,那这边一定会少一个。若是在京城招厨子,那更加麻烦,月牙儿曾吃过亏,如今总有一种宁缺毋滥的心态。做事的伙计好寻,可合心意的厨子却难找。
在京城的第一家店,务必要求稳,就是不出众也没什么,但万万不可把自己的口碑搞坏了。
反复思考后,月牙儿决定在京城的第一家店,主要还是卖糖为主。她自己有一个糖坊,随时可以扩大经营,能够保障货源。而且糖这种东西,不似其他点心小吃,是能够存放很久且口感不会因为时间有太大变化的。
为了这一次远行,月牙儿特地又租了一条船,船行的老板同她已经很熟了,因为自从月牙儿的杏花船宴出名之后,来他家订画舫的人多了不少,因此对待月牙儿也是格外的客气,给的租金也是最优惠的价。
月牙儿便命糖坊赶制了一批糖出来,
因为时间紧迫,这一连串的事情,让月牙儿忙得焦头烂额。她都记不清了,自己到底有没有和吴勉说一声她也要上京去。直到瞧见吴勉发愁的模样,月牙儿觉得可爱,于是便存心逗一逗他。
果然,在渡口边吴勉见了她,欣喜不慎于言表。
“你会陪我一起上京去?”
“刚好顺路而已,你不要太自作多情。”月牙儿笑着执起他的手:“趁现在还没有开船,你同我一起去拜见郑公罢。”
月牙儿要远行,自然也要同靠山打招呼。
郑次愈手底下记录舆情的人,日日都在杏花馆产业的店里吃茶,其中一个干事听月牙儿说了她预备上京之后,笑了:“这么巧,我们郑公年底正好也要往回京城去述职。”
月牙儿眼前一亮,当即做了几样时令小点,送到郑次愈府上,想要蹭一蹭他的船队。
毕竟运河虽大也宽,可来往船只那么多,难免会在一些繁忙的水域遇到拥堵的情况。这时最优先的,一定是官府的船,无论是漕粮或者是官员船只。其他普通的民船遇上了,只有在一旁等候的份。
要是有幸,能够跟在郑次愈回京的船队后头,那相当于是赶上了一辆“特快车”。说不定没到十一月,就能够抵达京城。
谢天谢地,郑次愈同意了。
既然是跟着人家船队后头走,那么理当去拜访一下,见不见是一回事,去不去又是另一回事。
月牙儿和吴勉呈上名帖后,等了一会儿,才有人出来通传,允他们上船请安。
郑次愈的船,是官船,船舱极为阔气,里面的装饰皆是京样,同江南的船只有所不同。
夫妻二人在一间小厅等了一会儿,等前一位说话的人离开,才有人请他们往里间去。
郑次愈穿着蟒袍,端坐书案后,样子有些疲倦。
月牙儿向他深深道了个万福,吴勉也行了礼。
郑次愈打量了一番吴勉,向月牙儿颔首道:“你寻的夫婿不错,考了今科的解元。”
“侥幸而已。”
“才干这事,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
郑次愈举起茶盏喝了一口,说:“也快到开船的时候了,你们下去歇着吧。”
回到自家船上不久,舷窗外的景致缓缓移动,启航了。
月牙儿立刻将鬓上朱钗头面取下来,将头发散开,向吴勉抱怨道:“这些头饰好看是好看,未免太重了些。”
她一面说,一面用桃木簪子松松绾了个宝鬓,问:“好看吗?”
吴勉正研墨,抬头看她:“好看。”
月牙儿笑说:“我看,我戴什么你都说好看。”
“本来就是啊。”
一路上,小夫妻两个有说有笑。虽然大多时候是月牙儿说,吴勉听,但很悠闲,倒像补过了一个蜜月似的。
时日好像也格外过得快些。等船抵直沽,前边郑次愈的船自然是停了下来,瞧着应该有许多人来拜访的模样。月牙儿便趁机拉着吴勉下船,去码头边寻好吃的。
直沽就是天津卫,一提起这个地名,月牙儿的第一反应就是煎饼果子、麻花、狗不理包子和茶汤。她便按着这个去寻。
此地乃是一个极为繁华的码头,不少商船都选择在此停靠,因此码头边竟然有好几条热闹的街市,有好些东西卖。就连卖煎饼果子的摊贩,也有好几家。月牙儿看了看,果断选了顾客最多的那一家摊位。
摆摊的是一对夫妇,妇人收钱,丈夫摊饼。只见女人从木桶里舀了一勺面糊倒在铁铛上,男人就用小竹刮子将面糊摊圆,右手摊饼,左手拿一个鸡蛋,磕出小缝后迅速摊在薄饼上,香气便飘散在江风里。而后又加了油条在其中,折叠起来,抹酱撒葱花,便可以吃了。
月牙儿为了留肚子吃其他点心,特地叫店家把煎饼果子切成两半,一半给吴勉,一半自己吃。
“怎么样?”月牙儿见吴勉尝了一口,迫不及待的问。
吴勉点点头:“味道不错。”
“还有许多好吃的呢,我带你去寻去。”
结果找了一大圈,只买到了一袋子麻花。月牙儿这才意识到,是了,这时候还没有狗不理包子。
回到船上,月牙儿拿了一根麻花吃。
她才咬一口,眉头就皱起来。
吴勉见了,也拿起一根麻花咬了一口:“不好吃吗?我觉得还行……”
月牙儿放下麻花,说:“这样就还行了?好吧。”
果然,没有比较就没有概念。后世的天津麻花,口感远比现在的来得好。
沮丧了一秒,月牙儿又兴奋起来,这么一来,对于京城新店主的打产品,她心里也有数了。
船上常见食材皆有,船行时光本也没事,月牙儿便整日泡在了厨房里。
等到船抵通州的时候,月牙儿的麻花也研制出了眉目。
鲁伯自从接了月牙儿的信,算了算她抵达的时间,便提前几日,天天在码头边等。
此番终于等着了,忙迎上前来问候:“东家安好?姑爷安好?”
“一切都好。”月牙儿道:“有劳你久候。”
“没有没有,请换车马罢。如今辰光还早,看天黑前应该能到宅子里。”
鲁大妞跟在后头,喊了一声“爹”。
鲁伯看向她,口里埋怨道:“一定是缠着东家让你来了。”
但他的神情,分明是喜悦的。
众人收拾好随身行囊,改换车马,船上的货物以及其他东西便请专门运货的人运过去。
说是车马,实际上拉车的骡子。
月牙儿见了发笑,回头看了看其他人家的车,发现拉车的多是骡子,偶尔有几匹营养不良的马:“看来马车还挺难弄到的。”
“那是,”鲁伯回道:“马这东西,本就金贵,寻常人家也不用它拉车。”
骡车辘辘,摇摇晃晃的。月牙儿昨个儿在厨房忙了一夜,此时伏在吴勉膝上,不知怎的竟然睡着了。
直到吴勉摇醒她:“月牙儿,要过城门了。”
月牙儿迷迷糊糊起来,掀起帘子一瞧,瞧见了护城河。
京城到了。
第73章
小麻花
深秋的京城,
风景与江南大为不同。
已近黄昏,天色有些灰沉沉的,偶尔能够听见驯鸽的声音,
自半空里低低飞过,不知落在谁家去。
掀开车帘的时候,
风一吹进来,很凉,
就感觉到秋意深浓。
过了城门再往里瞧,
只见家家户户、大街小巷都十分规整,横平竖直的,
像棋盘一样,很容易分清东南西北。在这里人们认路,手背在后头的老大爷只会说往南走或往北走,指明一个具体的方向。不似在南边,若是想要问一处的路,
路人比划半天只会告诉你向前走到哪条街,向右拐再向里去。
行过大明门,
鲁伯提醒道:“东家,
咱们家的铺子就在前边,房子离这也不远,
你可要看一眼。”
“在哪儿?指给我认认。”
骡车一停,吴勉先跳下来,用手扶着月牙儿下了车。
只见这一带是片棋盘街,店肆云集,
南北相对,十分热闹。
鲁伯介绍说:“这一代离皇城近,街附近左右有许多府部,因此人来人往,往来贵人也多,是块做生意的风水宝地。我好不容易才在这里寻到了一处店铺,就在这儿,虽然地方虽不大,但也够用了。”
店铺还未开张,深闭着门,鲁伯开了锁,将店铺门板一块一块拆下来,摆在旁边,请月牙儿进去瞧。
走进去一看,发现这是一个呈横着的长方形的店面,上下有两层,光线有些暗,因为窗户不多也小。再加上一直闭着门,气味不是很好,好在打扫的却很干净,几张简单的桌椅上没有一点灰尘。
鲁伯和鲁大妞搬了几张椅子,请月牙儿和吴勉坐。
“这个地方原本开的是一个杂货铺,生意不是很好,所以那个老板就想要转手这个铺子,我跟他谈了又谈才把价砍了下来。”一提起这件事,鲁伯有些愤愤不平的:“他大爷的,起先那个原来的店主人瞧我是个外地人,打听清楚了我在此没有根基之后,硬是把价提高了许多。我当时就想跟他大吵一架,后来又想着不能给东家丢人,硬生生忍住了,好好跟他说。要不是姑爷考中举人的消息传了过来,他还真不一定肯松口。”
月牙儿点点头,说:“你做的很好,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何况如今是在天子脚下,就是扔一块石头出去,说不定在街上还能砸中一个八品官呢。”
她一面说,一面望向吴勉,拉住他的手,说:“要不是有夫君给我撑腰,那可就难办了。”
说的吴勉都耳朵都发烫,轻咳一下,说:“我一定会好好用功的。”
眼见天色已到了上灯的时辰,月牙儿粗略看过店铺的格局后,便打算先回家去。
才走到店门口呢,隔壁的店铺里走出来一个穿着体面的人,笑着和他们打招呼。他的目光不留痕迹的在众人身上打量了一圈,最后对着吴勉说:
“诸位一向好?您是这宝店的新主人吧?我就是你们隔壁店铺的掌柜,姓罗,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他说话的语调和江南的吴侬软语完全不同,平平仄仄,很有趣。
吴勉向他点头致意,说:“彼此关照。这家店铺的主人是我的妻子,姓萧。”
罗掌柜愣了一愣,笑道:“原来如此,倒是我弄错了,失敬失敬。”
“没什么,”月牙儿向隔壁的店子望了望:“阁下开的可是药铺?”
“正是如此。”
罗掌柜问:“不知萧娘子打算开什么店呢?”
“大概是卖一些点心糖之类的玩意儿,不是什么贵重东西。”
寒暄了几句,月牙儿一行人上了骡车,径直往家里去。
罗掌柜回到药铺里,伙计学徒都过来问:“怎么样?隔壁那家新店是要做什么的?”
“卖糖卖点心。”罗掌柜在椅子上坐下,接过学徒递过来的茶盏,吃了一口才说:“这家店铺的主人竟然是个女子,想来应该是她娘家给的陪嫁吧。看起来弄不成什么气候。咱们还是该干嘛干嘛去,同他们寻常往来就好。”
夜色浓厚,胡同里也很暗。居民的家里虽然点了灯,但也很昏暗,更没有人在胡同口里点灯。
月牙儿下了车,瞧见漆黑一片的胡同,不由得皱了皱眉。她在杏花巷住了那么久,后来又搬到杏园去住,无论是哪个地方,夜里街道上都是点着灯的,绝不会如此昏暗。这一下子看起来倒颇有些不习惯。
“记住了,以后在家门前挂两盏大灯笼,点着烛火,别弄这样乌漆麻黑的。”
鲁伯应了一声,前去拍门。
门一开,是一个皮肤微有些黝黑的中年男子。
“这是我请来帮忙照看房子的江叔。江婶在里面做饭呢?”
江叔忙向月牙儿吴勉问安,说:“饭菜都做好了,只剩一道青菜还没有炒。因为一直没等着东家来,我家那口子就守在厨房里,将菜温在灶上,生怕冷了。夜里凉,快进来吧。”
这是一处典型的四合院,一共有两进,庭前有一株槐树。漫步庭间的时候,借着灯火可以瞧见青石板上的槐蕊,踩上去很柔软。
一见他们进来,江婶就将已经洗净择好的青菜下锅翻炒,再一道一道菜的捧出来。
装菜的碗碟比起杏花馆常用的款式要稍稍大些,就是青花碗口也要深一些,因此菜的分量格外足,只要五六碗菜,就足够月牙一行人一起坐下来吃饱。
江婶和江叔很有夫妻样,她垂着手,同月牙儿说:“听说夫人的手艺是一绝,我这炒的菜,就请您将就着吃吧。”
“我觉得很好呀,不必过分自谦。就是米饭下回稍稍煮硬一些,我们喜欢吃有嚼劲的。”
“记着了。”
看月牙儿这样和气,江婶这才放下心来。原本听鲁伯说,她还是一个小姑娘就自己创下一份家业,还以为是个泼辣的性子,可能有些难相处。今日一看,却是很温柔的女子。
吃过饭,月牙儿和吴勉便去正房里看。一共分了三间,正中摆放着桌椅,东间是卧室,西间是书房。
因是深秋,江婶怕他们才从江南过来感觉冷,硬是在屋里点了碳火,满屋子都是暖洋洋的。
月牙儿走进卧室,扑在床上,在软而厚的褥子上滚了滚。这被褥应该是新近晒过的,很整洁。
“这地方还不错。”
她回头向吴勉抱怨道:“坐了那么久的船,后来又换成骡车,累都累死了。你说这车怎么晃得这么厉害?要不是我不晕车,说不定就给它晃吐了。不行,我之后得学骑马才行,这样子坐着车摇摇晃晃的,骨头架子都要散了。”
吴勉走过来,挨着她边上坐下,替她捏一捏肩:“好啊。到时候再给你买一匹马。”
月牙儿笑道:“随口一说而已,你倒当真。就是买了马,可该养在什么地方呀?前院也没有一个马厩。再说了,隔这么近要是养了马岂不是臭烘烘的。何况这皇城也随意打马从街上过不成?我只是说一说罢了。”
吴勉唇角勾了勾,没说话,替她捏了一阵肩,提醒道:“早些歇息吧,明天还要去段翰林府上拜访呢。唐先生特意提醒过我的。”
“是了。”月牙儿一咕噜爬起来,穿上鞋往外走:“我新炸些麻花去,明天一起带上。”
“先歇着罢,明天一早再炸麻花也不迟。”
“今日事今日毕。你放心,我不是很累。”
她既然这么说,吴勉也不好再劝,只跟着到厨房里,挽起衣袖给她打下手。
一直忙到深夜。
蝈蝈叫声里,满院子都是香气,连已经睡下的鲁伯都披衣起身,遇见同样被香味勾出来的鲁大妞,父女俩一起循着这香味往厨房走。
过前院时,正巧碰上同样起来的江叔江婶,后者有些摸不着头脑:“这就是打翻香油瓶,也没这么香啊。”
“这有什么,一定是我们东家又在做吃的了。”
鲁大妞很有些骄傲。
父女俩得意洋洋地领着江叔江婶前去厨房,正好撞见麻花出锅。
月牙儿见状,笑说:“打扰你们休息了。”说完,给他们一人分了一根新炸的麻花。
江婶连声道谢,双手接过。
这麻花小小巧巧,只有指节那么长,被炸至金黄色,异常的香,除却焦香之外,还隐隐约约有种桂花香气。最特别之处,在于其拧花之间,夹着什锦馅。江婶就着小麻花一咬,“咔嚓”一声脆,小麻花就在齿尖酥成了渣,热油炸过之后的什锦夹馅口感丰富,酥、香、脆、甜,满口生津。
“东家,就凭这麻花,咱们家的铺子就一定能开起来。”
江婶斩钉截铁道。
月牙儿笑眯眯道:“借你吉言。”
第二日一早,月牙儿和吴勉便登门拜访段翰林。除去礼品拜帖之外,自然还带上两包小麻花。
他们是掐准了时间来的,段翰林还没有去上职,很欣喜的请他们坐,又叫下人奉茶来。
他先是问了问唐可镂的近况,又向吴勉说:“我和你唐先生是多年的至交好友了。既然来了京城,你就把自己当做我的学生。有什么事只管同我说便好。”
段翰林叮嘱道:“你虽然天资聪慧,也算得上是少年英才,但万万不可掉以轻心。在春闱之前,还是好好在家攻读为好。”
“学生记下了。”吴勉回道。
段翰林往向月牙儿,指着她笑:“你可给我带吃的来了没有?”
月牙儿从礼品里寻出小麻花,放在案上:“如何会忘呢?这是我家新研制的小麻花,以后店里打算卖的,请段翰林尝尝鲜。”
段翰林看了看天色,说:“好好好,今日的点心算是有着落了。只可惜今日赶着去上职,就没时间多招待你们伉俪。你们先同我家夫人说说话,我赶着上职去。”
说完,他拎着那包麻花出门了。
第74章
小麻花二
段翰林前脚才进翰林院,
后脚点卯的官吏就来了。
他擦一擦额上的汗,心里暗自庆幸,这一路紧赶慢赶,
他恨不得叫抬轿的轿夫飞起来,这才终于赶上了。
同他隔了一张公案的同僚见了他的模样,
笑说:“你今天怎么来得这样迟?”
“一个学生过来拜访,跟他多说了几句话,
可不就迟了吗。”段翰林悄声说:“你看我这紧赶慢赶的,
连早膳都还未用呢。”
同僚点点头,说:“你怎么也没在路上吃点?”
“我哪敢呀我?这要是给一个科道官抓住了,
写封折子弹劾我一个‘官容不修’,说不定又要罚俸禄,我上哪说理去?我真的是怕了这群人。”
两人正说着话,眼见点卯的官吏过来,便恢复了正襟危坐的模样。
等点卯的官吏走过去了,
段翰林又把背靠在圈椅上,一面说:“幸亏我还带了一些吃的来,
不然要是得熬到正午,
那可就真是饿坏了。”
“怎么,你今天不必去给太子讲书?今天排班的又不是我,
正好给我留些吃东西的时间。”
他将带过来的油纸包摆在案上,同僚也凑过来瞧,将油纸包上的红泥印念出来:“杏糖记,这是哪家的点心?以往还没见你吃过。这包装也别致,
上面竟然还有一朵杏花呢,看着倒有点南边来的感觉。”
段翰林的好吃,是整个翰林院都出了名的。他的口味很刁,有一回上一家大酒楼去吃席,那家店小二上了一盆炸羊肉,说是最新鲜的。段翰林才举起筷子,咬了一口眉头就皱起来,把店主人叫过来,说:“你确定这羊肉是新鲜的?”
店主人当即就冷汗流下来了,小心陪着笑,说是店小二上错菜了。等到再换一盆,同僚们也没吃出个什么差别,就问段翰林是怎么回事。
“这都没尝出来吗?原来那份羊肉一吃就知道是隔日的肉,他以为他用油炸过了,我就吃不出来了?这家店以后还是少来吧。”
这样的事情发生过不止一次,渐渐的,同僚们已经习惯了在举行酒席、择定饭馆之前都会问一问段翰林的意见。
反正是段翰林说好吃的,一定差不离;而他要是没听说过或是觉得不好的,那可就不好说了。
油纸包一掀开,一股油炸的香气便散了出来,很诱人。
同僚奇道:“这麻花怎么这么小一根?”
段翰林深深嗅了一口香气,笑着说:“这你就不懂了,麻花这种油渣之物若是太大,一根吃下去难免腻味。就算是神仙滋味,你至多吃了一根,便再也不想吃另一根了。而像这种大小的,一口一个最为合适。你再仔细看看这麻花里竟然还有什锦夹心,光是瞧着样子都比其他的寻常麻花要酥许多,一定味道不错。”
“给我尝尝吧。”
同僚一面说,一面迫不及待的想用手去拿一根。
段翰林瞪了他一眼:“我自己还没尝呢。你先等着,我吃了一根,再舍一个给你吃。”
对于品尝美食这件事,段翰林一向是很讲究的,他先洗了洗手,用帕子擦干,这才准备拿起一根麻花吃。
就在他要咬下第一口的时候,忽然听见门外的脚步声,紧接着有个男人瓮声瓮气的说:“段翰林在吗?”
是段翰林的上司。
段翰林和同僚两两对视一眼,愣了一刹,然后立刻分工合作起来。
段翰林忙将油纸包扎紧,塞到衣袖里。而同僚则走到门边去相迎,为段翰林争取一点时间:“这个时辰了,大人不应该去东宫讲书了吗?”
“麻烦就在这里,今天贾翰林生了病,来不了了。方才才使下人来告知。”
上司抬起脚就往屋里走,说时迟那时快,段翰林连忙将两个手放在身后,先是打算笑着打算和他打招呼,可是听见另一个同僚生了病,立刻收敛了笑:“竟有此事,的确是让人为难了。”
“行了,我记得今日要讲的书你之前也温习过,那你就过来凑个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