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吹散架上紫藤花的香味。人坐在花荫里,饮茶吃糕,最是畅快。
只有一点不好,人实在太多了。
每一日,无论是晴还是雨,店里都座无虚席。即使月牙儿后来又招了好几个做事的,店里依旧很忙碌。如果没有提前预约,
想直接过来等位就餐的顾客,怕是要等上小半个时辰。
顾客等得久,
多少有些烦,
幸亏月牙儿对于等位的顾客提供了诸多便利。眼见天气越发炎热,月牙儿日日叫人从卖冰人家挑来一担冰,
来泡冰镇酸梅汤,特意分发给等位的主顾消凉。
还没花钱呢,就能白吃梅豆、白喝酸梅汤,主顾们也领这份情,
是以从来没闹出太大的纠纷。
自从上回金谷宴扬名,就有很多清贵仕林专门来光顾杏花馆。他们出手很阔绰,点一个金箔千层蛋糕,比寻常的一桌席都贵。月牙儿既欣喜,也担忧,因为杏花馆实在坐不下所有客人。她怕有些大人物等的生气,特意把杏花馆后的小花园也放了一张桌子,买来竹屏时花围着,专门留作贵客席。
可就是这样,小花园里的席位也常常是满的,连李知府几次来光顾,等位都等的心烦。有一回,他特意叫月牙儿过来,问:
“你生意这么好,什么时候开分店呢?可是有什么难处?如果是附近的人不领情,硬要阻拦,我可叫人替你疏通疏通。”
月牙儿忙说:“多谢大人关心,我也在物色着呢。若有难处,少不得有打扰您的地方。”
开分店这事,的确已经排在月牙儿的日帐上。但她算了算账,如今开分店,手里的现钱就会吃紧。月牙儿对于手里能流通的现钱很在意,因为怕周转不过来而错失了机会。她想了想,又去问了双虹楼于云雾的意见,最终还是决定将现有的杏花馆扩大些规模。
因为忙,月牙儿只在晚夜有空闲。所以她便花了小半个月,赶在人们熄灯睡觉之前,将杏花巷前前后后走了一遍。一是看选附近哪间房扩充店面合适,二是问房主有没有出售或出租的打算。
杏花巷悠长,少说住了几十户人家,有些是他们自己的房子,还有一部分是租赁的。譬如萧家之前租住的那座小楼,属于一户姓傅的人家。
月牙儿去退租时,见过傅老爷一次。他们家住在一座蛮大的园子里,可庭院里的花木都疏于修剪,往来家仆多是些老人,乍一看上去,暮气沉沉的。后来听街坊们说,月牙儿才晓得,这傅老爷家祖上是阔过的,买了好多间屋子,可子孙不争气,才成了如今的破落样。
看了很多房,月牙儿择定了三四处房屋,都是挨着如今的杏花馆左右或者前后的。一问才知道,四间房屋里,有两间都是傅老爷家的。
想起上一回去傅家时的所见,似乎是一个很重规矩的人家。月牙儿特意写了一张拜帖,先投到傅家,得到回应之后,才择时上门拜访。
傅老爷大刀阔斧的坐在一张酱紫色的圈椅上,两手按着拐杖:“你是说,想租下挨着杏花馆的两间房?”
“是这个意思。”
“上回你来,连一间房都租不起,如今倒阔了,能租两间房?”
月牙儿笑一笑:“也是交了好运,杏花馆生意还算可以。”
傅老爷缓缓点头:“但里头还住着人哪,租约没到期,就赶人家出去,成什么样子?”
“确实如此,所以我特意上那两家人去问了,说我愿意给他们一笔搬家费。他们倒也同意,就是说要看傅老爷的意思。”
月牙儿正襟危坐,将自己写的租赁书、和那两户人家画字的意向书奉上,说:“这不就来给您请安了。租金的事,好说,还能升一升。”
其实她本意是想将这两处房买下来,可算了算账,这样子不利于日后开分店,只能退而求其次。
傅老爷吃了口茶。
好一会儿,他才说:“如果提前同人家商量好了,也不是不行。”
傅老爷转身唤了一个老仆人,从腰间荷包里取下一把钥匙,叫他去将原来旧的租契拿来。
月牙儿见状,知道他是同意了,心下稍定。
过一会儿,老仆人慌慌张张地过来:“老爷,我找了好久。旧的租契在,可房契却不见了,您是不是拿出来放在别处了?”
傅老爷拄着拐杖起身:“怎么可能,我自去找。萧姑娘,你且等一等。”
月牙儿应了一声,坐在厅里等。
傅老爷再度出来时,脸都是青的,他朝那个老仆人吼:“少爷呢?少爷到哪里去了?”
“这……”老仆人一惊,倒吸一口冷气:“少爷一大早就出去了,说是和朋友组诗会。”
“组他大爷的诗会!”傅老爷将拐杖重重一杵:“这不孝子一定又出去赌了!快去,快去把他找回来!”
见事情闹到这步,月牙儿也站起来,想要告辞。
她正要说话,忽听见老仆人大喊一声,手指着门外:“少爷回来了!”
傅少爷手里拿了把折扇,正摇摆作势。
只听得傅老爷一声吼:“畜生!你偷拿房契了,是不是?”
傅少爷慌得手里的折扇都掉了,膝盖一软,跪在地上嚎啕大哭:“爹,我也是没办法啊!人家说了,我不拿钱出来,就要打断我两条腿。您只有我这么一个儿子,我还要给您养老送终呀!”
傅老爷气得抡着拐杖就上前打儿子,可他打不着。
傅少爷灵活的溜开,一边躲一边嘶哑了喉咙哭喊着:“你要打死我了!你要打死我了!”
他这一套做的行云流水,月牙儿在一旁都看待了,怎么有这样厚颜无耻之人呢?
这时候,后院里出来一个白发苍苍的小脚妇人,颤颤巍巍的走,涕泗横流:“就是卖两间小屋的房契!又不是老宅,你何苦这样打他。”
傅老爷放下拐杖,浑身气得发抖。这样大的年纪,月牙儿都怕他气晕过去,往他身边上走了一步。
好一会儿,他才憋出一句话,语气万般无奈:“娘,你就宠着这个孽障吧。迟早有一天,我们这老宅都得给他败光了!”
傅老爷看向月牙儿:“萧姑娘,你也看到了,这实在是我也管不了。到现在,谁知道那房契在谁手里?”
房契在谁手里呢?
不出一个月,月牙儿便知道了。
她站在杏花馆的院子里,双眼微眯,看着对面的院子挂上招牌。
“燕云楼”三个大字明晃晃的,闪耀在阳光之下。
对面也开了一家茶楼!
鲁大妞正好陪在她身边,瞧见燕云楼前围着的人里有一个熟悉的身影,破口大骂:“狗屁玩意儿!那梁厨子竟然在燕云楼做事?”
“谁是梁厨?”伍嫂好奇道。
“就是个狼心狗肺吃里排外的杂种!原本说好来杏花馆做事,开业前一天他不干了!”
“好了。”月牙儿听鲁大妞骂的不堪,提醒道:“别骂脏字。”
鲁大妞一跺脚:“我就骂,他个狗攮的!”
她骂得声音极大,燕云楼那边的人不经回过头来看,梁厨冷着一张脸,同他身边的老板说了些什么。
那老板听了,走过来向月牙儿问好:“萧老板,我是燕云楼的掌柜,姓汪。在这宝地开店,还请您多多关照。”
鲁大妞还想骂,月牙儿用手肘戳了她一下。
“恭喜恭喜,什么时候开张呀?”月牙儿缓缓勾起嘴角。
汪老板笑道:“就这月十五,请人算了是个好日子。”
“是个好日子,到时候我一定去给您捧场。”
直到夜里,鲁大妞还一肚子气,一边剥鸡头米,一边和伍嫂六斤、小黄师傅抱怨:“我们姑娘也太好性了,人家都骑在你脑袋上了,还和人说好话呢!”
月牙儿不想听她继续发牢骚,端起一盆洗净泡好的鲜藕、鲜莲子、鲜菱角,说:“我到里面小厨房试菜去,你们把鸡头米剥好了,送过来给我。”
走到小厨房里,她才终于落了个清净。
夏夜里,蝈蝈吵个没完没了。
月牙儿低垂着头,煮沸一锅水,撒些干桂花、倒些冰糖粒,慢慢搅动。
瞧着冰糖融化在桂花水里,她的一颗心才渐渐安静下来。
过了一会儿,有脚步声响起,应该是送剥好的鸡头米。
月牙儿头也不回,说:
“放在灶台上,出去吧。”
那人静默一会儿,轻声说:“我能帮你做些什么吗?”
听见这声音,月牙儿立刻回眸,是吴勉。
“你怎么过来了?不是要读书吗?”
吴勉将手中的木盆放在灶台上:“反正我院试也考完了,若真能过,也要明年才继续考。”
他转身,目光落在她身上,关切道:“我能帮你做些什么吗?”
月牙儿沉着脸,转过身去:“你就站在那,不要动不要说话也不要问我出了什么事。”
她将鸡头米拿过来,新熟的鸡头米,很鲜嫩,洁白如莲子,个头却小些。
下入糖水一起煮,盛出来,和藕、莲子、菱角一起装在荷叶碗里,浇上两勺桂花糖水,香味便溢出来,是夏天的味道。
月牙儿手捧荷叶,将这一荷叶的小点心放在冰碗里,自己拿调羹试一试。
桂花金黄,散落在白嫩的湖鲜上、咬一口,可拉出糖丝来。
风味极佳。
月牙儿将这什锦冰碗往外挪一挪:“你试一试。”
吴勉这才动了一动。
月牙儿看他的样子,忍俊不禁:“呆子,我叫你不动,你就真的不动吗?”
吴勉抿唇,没说话。
月牙儿两手撑在灶台上,说:“你也以为我在生气吗?”
“我怕你伤心。”
“我爷爷曾经说过,每一次危机都是机遇。我觉得,或许是我的机遇来了,你信不信?”
“信。”
他答得不假思索,神情却很认真。
月牙儿看了他一会儿,低下头挖了一勺鸡头米吃:“哼,真是个呆子。”
第43章
茶汤
杏花馆巳时开门。
连巳时还有小半个时辰,
杏花巷里已然浮动着许多声音。
妇人一边闲话家常一边用扫帚“刷刷”地扫尘;送冰来的伙计哼唱着小曲,手按在扁担上打节拍;偶尔有几声孩子们的笑,他们三三两两凑在河边跳房子。
陈一吃力的推着独轮车,
爬上桥时有些麻烦,但坡缓,
也不是很累。一过桥心,独轮车自个儿往前走,
他得以有机会擦一擦额上的汗。
大概一两个月前,
住在附近的陈一瞧见杏花馆生意那样好,等位的顾客有好些在河边闲谈。他灵机一动,
便将自己摆摊的地点挪到杏花巷来。
这附近多是人家居住的小巷,没有什么特别热闹的地方。往常陈一要做生意,非得一大清早起来,走到挨近秦淮河的地方,人烟才热闹,
生意也才做得好。
春秋还好,一到冬天,
手上便生冻疮。而如今这样烈日炎炎的夏天,
就是一背的痧痱子,很痒。
但随着杏花馆名气越发大,
杏花巷每日聚集的人也越发多了,尤其是天气晴朗的时候,有些人就是不到杏花馆吃点心,也爱在河边柳荫下坐着,
或钓鱼、或赏景、或谈天——小凳是杏花馆的萧老板免费提供的,据说小河里偶尔出没的肥鱼也是她买的。
人多,好做生意啊。
陈一算是最早到杏花巷做买卖的,渐渐的,来这里讨生活的小买卖人也多起来。
一开始过来摆摊,他还有些忐忑,怕挣的钱少,不够。但一日下来,陈一数了数铜钱,心里乐开了花,于是日日将摊子摆在这里。
他做的是茶汤生意,独轮车上载着一个双层紫铜大茶汤壶,还有一个木桶,分门别类摆放着小罐,有枸杞、葡萄干、碎果仁、熟芝麻,还有一罐颗粒很粗的红糖。
独轮车上还载着一摞粗陶碗,有主顾来,陈一便熟练的勺两匙糜子面,一手捧碗,一手扶住大茶汤壶,高高地将水一冲,调成糊,再撒上五色果仁和红糖,一碗茶汤便好了。
来买的主顾,有许多是等着杏花馆放出位子的,在外头散步,总能嗅见杏花馆传出来的甜香,一阵一阵的,勾得人肚子很饿。他们来之前又不敢多吃东西,生怕将肚子塞得饱饱的,没地儿放杏花馆的点心,于是就更饿了。
这个时候,从陈一那里买一碗茶汤,既解馋,又不至于吃太饱,也算得上是两全。
陈一有个习惯,每月去知鹤观上香,自从来杏花巷摆摊后,他祷告的心愿又多了一条:希望杏花馆的生意一直这样红火,他也能喝点汤,方便照顾爹娘和妻儿。
毕竟是借了人家的名气摆摊,陈一有时觉得不好意思,倘若见了杏花馆做事的人来买茶汤,只收他们成本价。但后来做买卖的,显然脸皮厚多了,有一个卖馒头点心的,公然喊着:“来,瞧一瞧翡翠花卷喽,比杏花馆便宜一半!”
陈一看得发愣,生怕杏花馆的人出来赶走他们,便要那个卖花卷的低调些。
“没事,人家才不跟你计较。”那卖花卷的揭开竹笼给陈一看,他卖的翡翠花卷,个头小,花捏地也糙,一看就跟杏花馆出品的点心完全不同。
来买的人显然也知道,就是贪个便宜而已。
这天陈一才将独轮车推过桥,就发现了一样新鲜事。
只见杏花巷口紧挨着粉墙的那一侧,竟然搭了一个很长的棚子,上头有茅草和木头做的顶棚,落下一片阴凉。
杏花巷的萧老板正站在那里,指点着做事的人:“扎地紧些,最好能挡雨。”
今日不知是什么好日子,萧老板竟然穿了一件鹅黄梅花暗纹绫短袄儿,配一条织蔚蓝金妆花兔马面裙。裙摆的金线为阳光所照,熠熠生辉
她回首的时候,正好瞧见陈一。
陈一下意识想躲,但月牙儿径直向他走来,笑道:“我记得你,你是最早来杏花巷摆摊的罢?”
“我……我就是借此风水宝地……做点小生意。”
“挺好的,我以前也是摆摊呢,知道难处。”月牙儿目光落在那紫铜大茶汤壶上:“我要一碗茶汤,不要葡萄干。”
“好嘞。”
说话,陈一不擅长;做事,他却很麻利。听月牙儿说不要葡萄干,他特意多撒了一勺碎果仁,一碗茶汤满满的都是料。
月牙儿接过,抿了一口:“味道真行。”
听她这一句夸赞,陈一跟在路上捡了钱似得,手不住得擦着围裙:“萧老板喜欢就好。”
月牙儿叫身边的六斤拿钱给他,陈一不要。
“要不是托了您的福,我在这儿也挣不着钱。”
他说得情真意切。
月牙儿硬叫人把钱塞给他:“收着,不然这棚子就没你的份了。”
六斤很听话,一个劲的拿钱给陈一。陈一只得收下钱。
他扭头看着要搭好的棚子,问:“萧老板这是要做什么?”
“给你们用的呀。”月牙儿说:“这么大的太阳天,没得晒的中暑,有个棚子遮阴多好?”
“给我们的?”陈一瞪大了眼:“这,这我们何德何能呀!”
“不白给,一天收二十文钱,一个月收五百文。”
陈一算了算,这价格几乎给白给差不多了。
“您没开玩笑罢?”
月牙儿笑了:“我才不开玩笑呢。”她手里拿出一张纸,递给陈一瞧:“这上面白纸黑字都写着呢,要画押的。”
陈一不认得字,数倒是认得,上面写得果然是这个数儿。他大喜:“真能行?”
他想到一事:“这么大的动静,胥吏会答应吗?”
“这你不用担心。”月牙儿说:“我亲自跑去知会李知府的。”
陈一放心了,小声问:“那……要如何才能用这棚子?”
“你到鲁伯那边报名就是。”
旁边听着的小贩有机灵的,立刻往鲁伯那里冲。
陈一对月牙儿千恩万谢,拿着纸也挤过去。
看在场的三五个小贩都挤到鲁伯身边去,六斤看了眼已经进客的燕云楼,向月牙儿抱怨道:“姑娘做什么要便宜他们?你瞧燕云楼,比咱们还早开一个时辰,听说里边的绉纱馄饨也卖的比我们便宜。可不能让他们蹬鼻子上眼的,要不我们也早开门,我们也降价?”
六斤在杏花馆住了这么久,人也圆润些,不似刚来时的干瘦。
月牙儿捏一捏她的脸:“你说不出这话。是妞妞教你的?”
六斤点了点头:“鲁姐姐很生气呢,我看她要不是在双虹楼摆摊子,非得去燕云楼砸场子不可。”
“她是这个性子。”
棚子扎好了,叫月牙儿去看,六斤也紧紧跟着。
“姑娘,你都不担心的吗?”
“我担心的事多了。”月牙儿一边检查着棚子,一边和六斤说:“你别愁眉苦脸的,小姑娘家家这样子不好看。”
六斤苦恼道:“我就是想不明白嘛!姑娘这些天净在外面跑,一回来就忙着给别人搭台子唱戏,算什么?”
她是真的很担心,毕竟打心眼里,六斤已经把杏花馆看做了新家,生怕有什么波澜。
月牙儿斟酌了下,同她解释道:“就是燕云楼,也会有烟雨楼、燕子楼之类的玩意儿。人家见你在这里赚得铜满钵满的,怎么不眼热?只要不傻,必定有跟风的。”
“你说燕云楼卖的绉纱馄饨便宜,那巷口的这些小贩卖的,岂不是更便宜?我们杏花馆从来就不是以便宜打响名号的。一枝独放不是春,他想占我的便宜,我还惦记着他的便宜。”
六斤秀眉紧蹙:“我想不明白。”
“你且慢慢看,总看得明白的。”
月牙儿才看过棚子,伍嫂就来提醒她:“姑娘,勉哥儿来了。”
河畔杨柳下,吴勉穿着一袭白色襕衫,静静地等着。
月牙儿向伍嫂、六斤两人叮嘱几句,提起裙摆就往吴勉那儿跑。
远远望去,真是一双璧人。
六斤不解:“他们要做什么去?”
“怎么来了杏花馆,你连日子也记不清了?”伍嫂笑着说:“今日院试放榜呀!”
府衙前的街道,被童生和家属们挤得水泄不通。
月牙儿这时察觉到身高矮的坏处,踮起脚尖跳了几下,硬是没看清唐可镂和他的学生在哪里,只能郁闷道:“你瞧见唐先生他们了吗?”
吴勉原本还有些紧张,但见她蹦来蹦去,像只兔子,不禁笑了。
“不许笑我!你难道很高吗?”月牙儿嗔他一眼,不服气地比划比划,发现自己比他矮一头,小声嘟囔:“我会长高的!”
两人找了一阵,才终于与唐可镂他们会和。
唐可镂来得早,正挨着榜边,他这一次共有三个学生考了院试。
“怎么才来,马上就揭晓了!”
正说着话,人群喧嚷起来。
只见府衙门大开,一行衙役手拿大红长卷、提着浆糊桶走出来。
名次从高到低,从左至右的贴。有一位书吏站在榜边,每贴一张红纸,便唱一次名。
“壬辰年,江宁府院试第一名——”
书吏每断一句,九个声音洪亮的衙役便跟着复述一句,声音响彻云霄,众人的心也跟着一颤。
“壬辰年,江宁府院试第一名——”
“玉宁,吴勉。”
月牙儿拽着吴勉衣袖蹦起来:“勉哥儿!你是案首!案首啊!”
唐可镂并几个书院同窗的祝贺声随之响起,好像所有人都祝贺他。
这样的场景,令吴勉觉得有些不真切,好像置身于梦中。
他喃喃道:“不是重名了吧?”
月牙儿握一握他的手,笑道:“怎么可能?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