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知府豁然开朗,若这次可以让太子顺利归朝,必定能压制李家,甚至自己也能再往升一升,再投靠太子阵营,将来就有底气与李家作对,他一定可以将马氏父子绳之以法!殊不知,光是今天一天,他已经是第二个想掘地三尺的人了。
说话的时候,还在捡栗子。
“大人,您捡这些做什么?”
“哎,若实在抓不到人,把这栗子也捎去京机卫,讲不定他们能看出什么。”
师爷:“……”大人您真是魔怔了!
那厢。
离开的云叔没听见后面这些对话,但听到了官差禀报的内容。
马家当街抢民女?
他要去看看。
岂料在半道上,看见骑着马的沈桑宁。
沈桑宁也正好抬头,看见在房梁上跑的云叔,“叔,你快下来!”
云叔落在她马前,她急道:“叔,紫灵被马总兵的儿子抢走了,你帮我去救救她好不好?”
听她一说,云叔才知是紫灵被劫走了。
他点点头,转身时忽然想到什么,对沈桑宁道:“你回客栈等我,莫要跟来了。”
沈桑宁摇头,“紫灵是我的人,我不能不去。”
“那你去吧,我不去了。”云叔冷漠道。
沈桑宁:……
“叔,你是在担心我的安危吗?”
他摇头,“太累赘了。”
沈桑宁怔住,握着缰绳的手紧了紧,“那,那我不去了,我相信你。”
云叔微微蹙眉,低头将面具戴上,沉沉发声,“嗯。”随即转身消失在夜色里。
沈桑宁带着护卫长回到客栈,小二最先迎上来,“夫人,你回来了,另一个姑娘刚才回来过,提着剑去总兵府了,哎哟,你们做事太不冷静了,这要是闹大了,你们完了呀,要不你们还是连夜出城好了。”
得知云昭也过去了,她更放心了,“多谢告知。”
随即回了房,然而阿舟和小宋没有回来,他们带着四十九个护卫去把总兵府包围了。
阿舟没想到阿姐没来,他站在护卫中间,丝毫不惧。
对面食肆还在煮馄饨,看见这情况连馄饨也不煮了,跑去给还未归府的马公子报信。
马府的马车停在离马府不远的偏僻角落,约莫是停了小半个时辰。
直到车身不再摇晃了,等候在外的侍女才上车。
侍女窥见车内衣着整齐的昏迷女子,再看向柔弱的马公子,“公子,奴婢服侍您穿衣?”
马公子不理她,柔弱无骨地依偎在男人身上,彻底无视了车内昏迷的紫灵和清醒的侍女,一双长臂揽住男人的腰——
“哥。”
第328章
央央假意结交新“姐妹”(二合一)
“哥,”马公子眸光柔和,一声声喊着,心满意足地靠在男人肩头,“这次会留多久?”
黑衣男子垂着眼眸,揽着他裸露的肌肤,“老爷子让我去趟扬州,等回来……”
语气微顿,没了话。
马公子意识不妙,直起身,“哥哥要成亲了吗?”
“阿年,别闹。”黑衣男子无奈道。
马年眼中流露哀伤,“就不能再等一等我吗?”
男子看着他,替他将衣裳拢好,“我已经二十七了。”
等得,够久了。
“阿年,你的法子根本不管用。”
马年拼命摇头,“不!是管用的!哥,你瞧,我已经多日不长胡子了,迟早有一日,我会彻底成为女人的,到那一日,我就可以嫁给你。”
“阿年,你明知我不在乎你是男是女,”男子扶住马年的肩,试图让他冷静,“即便你真的成了女子,老爷子也不可能让我娶你。”
马年听闻,苦涩又痛苦地质问,“为何不可,届时我就以马家庶女的身份嫁你,表哥表妹结亲本就合乎常理,难道是马家身份匹配不了?是,马家地位确实不够显赫,可是……哥,只要能一直在你身边,我做平妻、哪怕做妾也行。”
他抛去尊严,却换不来男子的点头。
男子不忍心看他,偏开头,“阿年,停手吧,没用的。”
“有用啊!”马年偏执地抬起男人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眉目含情,“哥哥没有感觉到吗,我有在慢慢变化,哥哥以为我想碰那些女人吗?每一次,我都觉得恶心,可为了哥,我忍受了这么多年,哥,我不想功亏一篑。”
男人不看他,马年却偏要男人看他。
如此,两人都没注意到昏睡在车上的女子的异样。
紫灵闭着眼,实则早就醒了,只是不敢睁开眼。
这近乎疯狂的信息量,折磨着她,生怕睁开眼就是终生闭眼的开始。
“哥,别放弃我,求求你了。”
哀求声听在紫灵耳中,简直太癫狂了。
难以想象,她是被劫持上了怎样的一驾马车。
“阿年——”
男子拒绝的话还未出口,便被马年堵住。
“哥,你再陪陪我,好不好?不急着去扬州吧?”马年硬生生将眼中哀戚压下,不想再听他说现实的话,挽住他的手臂,再次依偎在肩头。
男人无法拒绝,“好,不过这女子……”
话头突然转移,两道视线落在紫灵身上,她极力克服恐惧才没当场抖起来。
马年无情道:“抓来了,自然要带回去,回头给她家里一些银钱就是,如此便合乎情理,府中那几个都死得差不多了,就是产量跟不上,才导致我无法成功转性,得加快些了。”
什么玩意啊,紫灵开始听不懂了,什么叫产量跟不上,什么叫死的差不多了,为什么那么恐怖啊!
“你这些法子过于怪异,你……”男子对上马年憧憬希翼的眸子,仿佛是将此当做盼望,他不忍再打破,于是沉吟道:“罢了,你爱吃便吃吧,对身体倒也无害处。”
“哥,你要吃吗?”马年忽问,“女胎转阴,男胎壮阳,我爹吃后武功大增,可见这偏方并非空穴来风。”
男子犹豫之际,发觉地上女子抖了抖。
紫灵终是没忍住,听到了惊悚的对话,她害怕极了,察觉危险将近,她蓦然睁开眼,佯装迷迷茫茫刚醒的样子,懵懂惊骇地环顾周围,“你,你们将我带到了哪里?!”
她好害怕啊。
马年不屑一笑,“姑娘,既跟了我,就别做无用挣扎了,乖乖地为我生个女儿,还可享荣华富贵,你家在何处,我让人去送纳妾礼钱。”
“什么跟了你,我才不跟你,我家夫人会来救我的。”紫灵后退到角落。
听闻,马年忽然想到刚才的那位夫人,“哦,原来你是她的丫鬟,那更好办了。”
一个丫鬟罢了,都不需费多少银子。
话到这里,食肆老板终于找来了,“公子,马公子!”
侍女将车厢门打开,食肆老板将所见所闻一一述说。
马年皱眉,“你是谁家的丫鬟?!”
紫灵这会儿腰杆子都直了,“我是宁国公府,世子夫人的人,你方才看见的就是我家夫人,马公子最好还是快快将我放回去,哦,还有那个老婆婆的孙女!否则,我家夫人不会放过你的!”
马年闻之色变,身侧的黑衣男子也一改原先气定神闲的态度,“宁国公府?!”
“哥哥,怎么了?”马年见男子不再淡定,也跟着紧张起来。
男子眉头蹙起,给车外护院使了眼色,再次强行将紫灵药晕。
男人低头踢了踢,见她没反应了,低声道:“怎么会这么巧……阿年,将人送回去,给裴夫人赔个不是,大事化小,千万不要再闹大了。”
“现在吗?”马年牵上男子的手,斟酌道,“可他们已经把马府围了,这事还能化小吗?”
男子语气凝重,“你赔礼道歉,尽量取得裴夫人谅解,眼下不是与裴家起冲突的时候,最好别与他们对上。”
听闻,马年低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对不起,我给你惹麻烦了,早知道就不随便带女人上车了。”
“别怕,阿年,”男人宽慰地拍拍马年的肩膀,“若裴夫人敬酒不吃吃罚酒,在这通州地界内,城门一关,谁也不知里头发生什么,裴世子赈灾去往扬州,定不在其左右,裴夫人即便是带一百个护卫也掀不起风浪。”
“当然,这是下下策,但凡她能接受你的道歉,也不至于走到这步。”
马车掉头,朝着客栈的方向去了。
店小二看着马家的马车又来了,预感不妙,与楼上夫人同行的几人,都跑出去了,现在可就夫人和一个男护卫在客栈啊。
万一打起来……
马车停在客栈外,马年扶着侍女的手下车,“哥,我自己去道歉,你不必和我一起。”
昏迷的紫灵也被留在马车上。
马年带着两个护院与侍女走进客栈,冰冷吩咐店小二,“裴夫人在何处,带我去找他。”
也是这个时候,店小二才知楼上夫人是裴夫人。
裴夫人,沈桑宁正坐在房中等云昭他们回来,忽听门外护卫长凶恶道:“不准进去。”
随即,马年的声音响起,“裴夫人,是在下有眼不识泰山,不知可有机会请您吃夜宵。”
沈桑宁打开门,第一眼看见的是苦着脸的店小二,还有冷漠提刀的护卫长。
反观马年以及其护院,都是一副“和善”模样。
“我的人呢?”她问。
马年阴柔的脸上勾起笑容,温柔道:“夫人别急,在下是来道歉的,自然会将那位姑娘完好无损地送回来。”
语毕,不等她同意,就对小二道:“上几个菜到雅间,我与裴夫人聊一聊,也让我尽一尽地主之谊。”
他的笑意加深,眼中仿佛透着某种威胁,根本没给沈桑宁选择的余地。
“休想靠近少夫人一步。”护卫长的刀柄对着马年的脖子。
“放下,”沈桑宁命令道,眼睛却看着马年,“马公子盛情,我正好也饿了。”
云叔他们都还未归,现在不是硬碰硬的时候。
且,紫灵还在他手上。
眼下马年会折回来,说明……他知道了她的身份,不愿得罪,只要她假意顺台阶下,便不会有性命之忧。
沈桑宁跟着马年,走进雅间内,为避免孤男寡女的情况,马年还很贴心地留了个侍女在内。
但那是他的侍女。
马年一坐下,开门见山,“裴夫人,今日之事是个误会,你的丫鬟长得颇像我府中一妾室,我还以为是她逃出来了呢,归家后发现我家妾正在家里,我才意识到抓错了人,这不,就将人给你送回来了。”
先前还嚣张的人,现在说起假话来一本正经。
沈桑宁浅笑道:“这也能认错,看来公子有很多妾室,倒是……很幸福。”
可看着,这马公子并不像好女色的人呐。
方才劫走紫灵时,沈桑宁瞧见车内有男人,男人与马公子靠得极近,低着头,然而由于马车迅速跑掉,她根本没看清。
可若马公子好男风,为何还要纳妾?
掩人耳目?
那也不需要太多妾室吧,甚至强抢民女?
还有老婆婆消失的孙女……
沈桑宁心中诸多疑问,忽听马公子叹慨道——
“裴夫人能理解是最好了,总之这一切是个误会,还望裴夫人能将您那些护卫调回来,再过半个时辰便要宵禁了,堵在外头实在不好看。”
“马公子说的是,”沈桑宁正愁没法赶过去报信,“那麻烦店小二跑一趟吧。”
马年微微蹙眉,感觉她不诚心,“裴夫人不是有护卫吗,让他跑一趟不行吗?还是你觉得我会对你不利?”
呵呵。
她现在身边都没人了,怎么可能再让护卫长离开啊!
沈桑宁端起茶杯,遮掩住唇瓣甜蜜的笑意,“马公子有所不知,这护卫是个实心眼的,只听我夫君的话,让他不得离我身边一步,生怕我在外受了欺负,就算是我,也命令不动啊。”
如此,既显得她无奈,也诉说了自己感情的事,无形中与人拉近距离,再趁机打探对方感情之事。
不过,让她没想到的是,她的说法,比想象中更有用。
马年听闻,眼里勾起几分惆怅与羡慕,虽然只是一瞬间,也让沈桑宁了解到,他的感情应该是不太顺利。
马年不知她所想,一心想让她将护卫们撤回来,反正不论谁去将护卫们唤回来,都一样,于是“请”店小二跑一趟。
店小二快步跑了,雅间内陷入寂静,马年不知是联想到什么,主动问道:“听说裴世子去赈灾了,裴夫人为何会出现在通州?”
沈桑宁轻叹一声,带着忧愁,“我夫君去了扬州,他不让我去,可我放心不下,我说这些,马公子也许是理解不了。”
“我……能理解。”马年阴柔中透着戾气眉眼失了警惕,想到马车上哥哥说要去扬州,扬州正闹水灾,也不知哥哥要去做什么,会不会有危险。
马年低垂着眼,情绪起伏明显,“爱人远行,自然想陪同。”
沈桑宁瞅着他,她都没他难过。
怎么,他爱人也要远行?
沈桑宁心思百转,不确定他爱人究竟是不是马车上那个,还是有别的?毕竟连妾室都不少的马公子,未必是个专情的人吧。
想着,她试探开口,“是啊,何况我夫君待我极好,我原以为嫁了公府世子,他会像我爹一样妻妾成群,却没想到他只想要我一人,我与他相互珍视,自然是放心不下他的。”
马年眼中诧异一闪而过,随即艳羡快溢出眼眶,“裴夫人是谁家千金?”
“我爹是承安伯。”她道。
承安伯?马年疑惑地回忆一番,没想起来此人是谁,可见家族多落魄。
越是落魄,越是高嫁,越令马年共情与感慨,又想到自己,他的羡慕与失望交错。
他的表情,被沈桑宁尽数收入眼中。
沈桑宁笃定,这马公子只对一人情根深种,且对方是个地位高于他的男子,而马公子将自己放在了女子的处境上。
她为何确定呢?
因为这世间,男子可以三妻四妾,男子是受益者,极少会有男子羡慕“一生一世一双人”。
可是马公子羡慕了。
“即便高嫁,也可以被珍重。”马年的声音悠扬透着几分苦涩,他的视线望向窗外。
沈桑宁随他的视线望去,自然看不到一楼的景象,但她能想象到,马车内那一位,就是马年深爱之人。
爱,为何不得,答案太明显不过了。
两个男人,还是出身不凡的男人,如何能在一起。
“马公子,高嫁与低嫁是外人才会说道的,世俗的偏见留给世人就好了,而夫妻过得如何,只需要两人努力,不需听外人言说。”她娓娓道来,一边观察着对面神色。
她说得够直白了吧!
马年摩挲着手指,思绪飘远,“裴夫人是个妙人,难怪裴世子喜欢,可……这世间总有比身份之别更让人痛苦的。”
沈桑宁抬手挠挠后脑勺,“那又怎样,太监都能与宫女对食,历朝历代龙阳癖、磨镜癖的也不少,她们也不曾畏惧流言,但凡相爱,只要没血缘关系,不给外人带去灾祸,都无妨的。”
第329章
央央骗人(二合一)
说完就见对方脸色变了。
糟糕,还真有血缘关系啊!
她正想快速改口,马年早一步道——
“裴夫人,你当真觉得,爱能抵挡住一切吗?”
此时的马年,没了总兵公子的傲慢嚣张,双眸盯着她,面存希翼,仿佛她的答案至关重要。
一看,就是从未有人能这样和马年说过。
她点点头。
马年会心一笑,笑意直达眼底,“裴夫人胸襟豁达,世间少有。”
说话时,他情不自禁地将手搭在了她的手腕上。
沈桑宁下意识想缩手,但忍住了。
反正也是当“姐妹”聊的,她心里的诸多疑问还未完全得到答案。
“看来,马公子与我心意相通,都认为爱该在世俗以外,想来,你早已心有所属,容我冒昧问一句,马公子既然已有心上人,为何还要纳妾?”沈桑宁轻声问道。
马年听得她的问题,脑海中被迫浮现一些画面,他闭眼,流露痛苦之色,“我别无他法。”
被迫的?
沈桑宁疑惑,就算为了传宗接代被迫纳妾,当街抢人总不是被迫的吧!
马年睁开眼,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裴夫人,你不觉得,我很像女子吗?”
沈桑宁没想到他这么直接,也不知该回答像还是不像。
是个人都能看出他是男人,只不过身板瘦弱,样貌稍秀气,披着头发,肤色白皙,这才显得阴柔。
她顺着道:“好像确实,马公子这皮肤就跟剥了壳的鸡蛋似的,是有什么保养之法?”
马年得到满意答案,点了点头,“不瞒你说,我从不吃公鸡,只吃母鸡,每日都吃豆腐,用羊奶沐浴,而且我还有偏方,就是……罢了,这话不能说太明白了。”
怎么就太明白了,分明重点都还没说。
沈桑宁追问,“什么偏方啊?”
马年看着她,拍拍手,“来人,去将我的馄饨取来。”
取馄饨的过程中,沈桑宁提到紫灵,“你劫走的是我身边心腹,眼下店小二已经去将护卫唤回,不如你先将她送回来?”
马年没有推脱,点头,朝一侧侍女道:“待那姑娘醒了,让她自己上来。”
“是。”侍女下去了。
房中只剩下沈桑宁与马年两人,马年摸摸自己的脸,诉说道:“我努力了许久,才变成如今这模样,只是这世上并非所有人都有裴夫人这般心胸,我幼时友人,都渐渐离我远去,有些还与我保持联系的,也只因我的身份,但他们不知,他们的眼睛会说话。”
“他们厌恶我,”马年的眸光变得黯淡,“而我喜欢的人,也无法长久陪伴我,这么多年,从未有一人能真正理解我,与我说说话。”
沈桑宁的共情能力有限,温声道:“你后院的妾室,也不能与你说话吗?”
她始终没有忘记,与马年说这么多,最主要的目的,还是为了套出他妾室的消息。
提及妾室,马年眼中划过轻蔑,“她们怎么配做我的知己?”
就在沈桑宁的笑容差点维持不住时,馄饨来了。
两碗热腾腾的馄饨端上桌,沈桑宁是头一回见肉这么多的馄饨。
“全熟的,放心吃。”
“……”听了这句话,她哪里敢吃。
太诡异了。
“这是哪里做的馄饨?”她问。
马年神色如常地咬着馄饨吃,“我家食肆做的,这里头的东西吃大补的。”
沈桑宁低头,看着几近透明的馄饨皮,里头的肉透着粉红色,汤里还放足了姜片。
她嗅了嗅,还没嗅出什么,门外突然响起一声大喊——
“少夫人,他们吃小孩!丧尽天良啊!”
紫灵冲进屋里,发现屋内两人相处竟意外和谐,还一起吃馄饨,她尴尬地站在门边,不讲话了。
马年蹙起眉,面上倒没有被戳穿的愤怒,而是被打扰用膳的不满,“裴夫人,你的丫鬟好没规矩。”
沈桑宁却沉浸在吃小孩的话里,不可置信却不得不问,“马公子,你,你的偏方,不会是——”
“怎么可能,”马年理所当然地开口,“杀人犯法的,我从未害人性命。”
沈桑宁松口气,她差点要以为这馄饨是人肉做的了。
岂料下一瞬,就听马年古怪诡异地笑了声,与她分享道:“这些是未能安稳留于世、尚未完全成形的胎儿,还算不得人。”
沈桑宁惊骇地睁大眼,看着碗里的馄饨,这竟是……
她背后一阵恶寒,胃里难忍恶心,捂着嘴起身跑到一旁干呕。
“少夫人,”紫灵担忧地拍着她的背,用只有她能听到的声音,在她耳边道,“这个马公子的车里,有个相好的哥哥,他吃这些,好像是为了变成女人。”
吃这些,就能变成女人?
究竟是疯了还是癫了,哪里听来的偏方?偏方可怕,信这偏方的人,更可怕!
马年见她干呕,也不稀奇,“裴夫人,这秘制馄饨可是好东西,吃惯就好了。”
“抱歉,”沈桑宁忍着恶心直起身,“我怀有身孕,吃不了。”
“裴夫人怀孕了?”马年的目光往下,落在她的小腹上,眸中再次出现羡慕之色,“真好。”
沈桑宁再看他,就像在看地狱里的恶鬼,他在羡慕什么?
他的孩子,他何曾好好对待!
他,就是恶鬼。
沈桑宁克制住自己的不平静,在紫灵的搀扶下走回原位,缓缓坐下,“马公子这偏方,我闻所未闻,当真有用?”
马年望着她,眸中闪烁着异样兴奋的光芒,似乎对她没有指责而感到意外欣喜,他诡异的笑逐渐变得温柔,点了点头,“是有用的,我亲身试过,你不用害怕。”
他再次邀请她品尝。
近透明的馄饨皮,似能让人窥见原本形态。
看得沈桑宁愤怒之余,毛骨悚然,唯有垂着眸,才能掩藏住她心中愤慨,“马公子,我即将为人母,实在无法享用,不过我想问问,您这偏方是从何处听来的。”
“一个神婆。”马年道。
“神婆?哪儿的?”
“裴夫人既然不爱吃这馄饨,又为何好奇?”
沈桑宁思忖着,莞尔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恼,神婆既能为马公子想到法子,或许我也能求得我的解药。”
马年听进去了,“夫人是想保佑胎儿,或者求男求女?”
她笑而不语,马年自己脑补确定了,“通州城外山上,有位守山人,她常年居于山中,吸取日月精华,求仙问道。”
“……”沈桑宁沉默须臾,“多谢。”
“裴夫人真不吃馄饨了?”
“嗯。”
“此物来之不易,真是浪费了,”马年语气惋惜,“罢了,你这碗我吃,至于我这碗——来人,将这碗给我阿兄送去。”
提及阿兄,马年的脸上挂着甜蜜的笑,主动解释道:“我阿兄也来了,他在楼下等我。”
“等裴夫人的护卫撤回来,我就与阿兄去逛夜市。”
沈桑宁望向窗外夜色,“快至宵禁了。”
“宵禁更好,街上无人。”马年饱含期盼,低头吃起馄饨来。
沈桑宁偏开头,无法直视那馄饨,更不能去想,一想,便难受至极。
不仅是为这些被剥夺生命的胎儿。
还有那些女子……
思及此,她忍不住问道:“马公子,女子生产本就凶险,若是待胎稳后,又将孩子流下来,恐怕难以保住性命吧,如此,你岂不是需要很多妾室?”
马公子从馄饨碗前抬头,犹疑问,“你在可怜她们?”
两人交谈不久,即便沈桑宁因为几句“共情”之言取信于他,他还是会思考怀疑。
“怎么会呢,”沈桑宁否认,只为知道更多,“我是担心你的做法,若被外人所知,恐怕会对你不利。”
马年一愣,随即笑得更欢,“我的妾室们都是有纳妾文书的,她们为我生儿育女是应该的,我从未想让她们死,落胎固然伤身,但府中每次都有请大夫医治,就算保不住性命,也只能怪她们自己命不好,至于落下来的胎,没有哪条律法规定必须如何处理,我不曾杀人,没有违反律法,至于道德……呵。”
他冷笑一声,没再说下去,但沈桑宁听出了他的不屑。
谁能管束他的道德呢?是啊,谁又能证明,这馄饨是用什么做的?
此时,捧馄饨下去的侍女回来了,“公子,表少爷催您了。”
被催促的马年眉眼弯弯,泛着柔光,“知道了。”
“阿兄催我了。”他重复侍女的话,疑似向她炫耀。
语罢,低头加快了吃馄饨的速度。
这一碗馄饨,是两条人命。
他倒是,一点都没浪费。
沈桑宁正想着,要如何才能将马年绳之以法,如马年所说,律法无法制裁他,而道德……他又怎么会被道德所捆绑呢。
难道,律法制裁不了,就要任由他这么下去吗?
忽然,房门外传来嘶哑的啊啊声,引得一阵喧闹。
是老婆婆!
马年刚好吃完馄饨,听到声音,匆匆起身打开门,正好瞧见哑婆被护卫长拦住的样子。
马年厉声问道:“她一个乞丐,为何会出现在客栈里?”
掌柜在一旁忙道歉,顺便撇清关系,以免被迁怒,“马公子,是这位夫人要收留她的呀,给了银子让大夫医治!”
沈桑宁眉头紧了紧,这掌柜怎么回事!
面对马年阴鸷狐疑的视线,她轻咳一声,“马公子,怎么这么看我?”
“你方才是不是骗我?”他终于反应过来,“裴夫人烂好心到连个乞丐都要救,又怎么会能认同……我的馄饨?”
马年的白皙的脸上是被欺骗背叛的愤怒,“你骗我,亏我还真的想与你交心。”
沈桑宁不自觉地抚上小腹,缓缓后退,“马公子,我没有骗你,爱可以抵挡一切,但你不能枉顾人命,你的一碗馄饨,是两条人命。”
“那又怎么了!”马年披散的黑发为他面容更添一分阴霾,“她们是这世上最卑贱的人,我好吃好喝款待,是她们自愿做我的妾!可你不一样!你我才是同等阶级的人,你为何要去同情她们!”
“我讨厌背叛,讨厌欺骗,你简直……该死。”他阴冷吐出该死两字,踏步朝着她走去。
“别伤害我家夫人!”护卫长松开哑婆,冲上前用刀挡住马年。
紫灵亦伸开手,像母鸡护崽般将沈桑宁挡在身后,鼓起勇气道:“你大胆,我家夫人是勋爵贵眷,你敢伤我家夫人,国公府不会放过你的!还有,还有护卫很快就赶来了!”
“呵,”马年因被护卫长挡住,被迫停下,“可笑,这通州城是我马家做主,你们人在城中,还敢与我叫嚣?还是裴夫人聪明,先假意与我交好,待出城再去京城告御状?”
他蓦地低头,苦涩一笑,“我本以为,终于能有人懂我了,可惜上天不怜我,既不给我做女子的机会,也不让我有知己,既如此……你们也不必活着了。”
他一时笑,一时疯,自顾自说话时,马家的侍女早已消失不见。
不止侍女,连掌柜都不见了,生怕听到不该听的。
没人管束的哑婆横冲直撞,一头将马年撞倒。
马年身子早不如前几年强壮,被这一撞倒在地上,狠戾地瞪向哑婆,从腰间取出一把精致的匕首。
“马公子!”沈桑宁拨开紫灵,察觉他的意图,快声道,“我有办法让你和你阿兄在一起!”
马年伸出去的匕首,果然停在半空,扭头看她,“什么?”
只这一犹豫,匕首就被护卫长踢掉。
“你又骗我!”马年歇斯底里,爬着去捡匕首。
沈桑宁走到窗边,见马车中的黑衣男子走进客栈,应该很快会上来。
可她的护卫们还没回来!
也不知这黑衣“阿兄”武功如何,护卫长一人能否敌得过马家护院和黑衣“阿兄”。
精致匕首被护卫长抢走,马年猩红着眼睛大吼,“还给我!”
看出来了,这匕首应该是他阿兄送的。
“还给他,毕竟是心爱之物。”她对护卫长道,神色隐晦。
护卫长领悟,伸手让马年来拿,马年靠近,手刚触及匕首,就被护卫长反剪住。
想挣扎,匕首已抵在脖颈处。
“还骗我,还骗我!”马年没动,眼中闪着疯狂的恨。
沈桑宁走到他身边,“我没有骗你,我说了有法子帮你,你不想知道你在你阿兄心中地位吗?”
第330章
杀掉裴夫人
马年怔住,上下打量她。
随即,雅间的门被大力踹开,黑衣男子走进来。
另一边。
马府内。
黑夜中,女子穿梭在各个院中,快到连影子都瞧不真切。
“刚刚是不是有人过去了?”护院擦眼睛。
另一护院回道:“你眼花了吧。”
对话终止,恢复平静。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声音微弱,有气无力,从一黑漆漆的房中传来。
漆黑的房间隔壁,亮着灯,传来低低的哭泣。
“小娘,别哭了,对孩子不好。”
云昭戳开窗户纸,朝里望去,这间房没有紫灵,她的目光被蓝衣女子鼓起的肚子吸引。
哭泣的,就是这个被称为小娘的蓝衣女子,她面前是一桌补品。
“我不想吃,也不想生。”她呜咽道。
丫鬟寡淡着小脸,也很为难,“你既然成了妾室,就得为公子生儿育女,这也是没法子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