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听得谢霖豁然开朗,“只是兄长以身犯险不怕吗?”裴如衍淡淡饮了口茶,“不是有你吗?”
闻言,谢霖大笑,两人达成协议,此时,忽听敲门声响起。
烟雨楼的管事道:“主子,有尾巴。”
谢霖脸色微变,起身,出门前交代,“兄长先坐着,我去去就来。”
谢霖一走,裴如衍想到方才谢霖那句“尾巴”,抬手将窗户打开。
倒没什么异样,只有一辆微生家的马车停在不远处。
他捏着茶盏的手微微收紧。
*
幽静的廊道角落,谢霖的心腹禀报道:
“刚才一个中年男子,他和老鸨打听,问楼里有没有个叫央央的姑娘。”
谢霖反问,“楼里有叫央央的姑娘吗?”
心腹道:“没有,但属下瞧他是从微生家马车上下来的,指不定与裴世子有关系,特来问问您该怎么回答。”
谢霖笑了,“想来是我那表嫂误会了什么,或许以为表兄在外有个相好的姑娘呢。”
心腹问,“那就说没有?”
谢霖沉思须臾,“不,现在起,把花魁的名字改成赵泱泱,不就有叫泱泱的了吗?”
第74章
此生绝不纳妾
“这么做,岂不是让裴夫人误会?”心腹迟疑。
谢霖觉得有意思,“有时候感情也需要误会。表兄为我图谋那么多,我自然也要为他想想,他明明心里喜欢却还藏着掖着,甚至不敢叫人家知道,他就是当年的小哑巴,不过就是自卑。”
心腹真心不懂,“裴世子有什么可自卑的?”
当年裴如衍随老宁国公游历,在金陵被拐,裴家和金陵王府全力寻找,但没有透出风声。
按理说,就算透出风声,也没什么好自卑的,那可是国公府世子啊!
谢霖叹了叹,“一朝从云端跌落泥地,在最狼狈的时候却遇到了喜欢的人,即便他那时没被毒哑,恐怕也不会诉说喜欢。”
“他自己不喜欢人生的至暗时刻,就觉得别人也不喜欢。”
“重新做回国公府世子后,他也没任何表示,我原以为他根本不在乎什么恩情。”
“直到三年前,他中了状元,被皇帝看重,成了京城炙手可热的人物,国公府才去伯府提亲,他是什么心思?不就是想以最好的面貌,去面对心上人吗。”
“若非如此,他早该娶到了人家,何至于提完亲后,老国公逝世,他又守孝三年,硬生生捱到现在呢?”
对此,谢霖颇为感慨。
心腹应下,“那属下去回了那个男人。”
谢霖“嗯”了声,转身朝雅间走去,“自古深情留不住,唯有套路得人心啊。”
回到雅间时,那扇窗子还是关着的。
谢霖笑着给自己添了杯酒,“兄长,我有一事不解。”
不等裴如衍问,他便顾自问道:“你知道央央是谁吗?”
谢霖还真的挺好奇,兄嫂这个误会是怎么来的。
却见裴如衍神色一凛,“你从哪儿听来的?”
谢霖一听,搞不懂了,还真有个叫央央的啊……
他心下活络着,说话时一直观察着对面——
“我们烟雨楼的花魁赵泱泱,原本是我们王府的丫鬟,六年前你在金陵解哑毒那段日子,就是她负责照顾你,后来因为生得貌美,主动来了烟雨楼,卖艺不卖身,你若想见见……”
裴如衍蓦然打断,“让她换个名。”
谢霖义正言辞道:“这不太好吧,名字怎么能随便换,总得有个理由。”
语罢,就听裴如衍正色道——
“与我夫人的小字撞了,不好。”
靠。
谢霖心里很无语,刚才差点以为裴如衍真的移情别恋,外头有个叫央央的了。
这夫妻俩可真会玩。
怪有意思的。
*
那头,沈桑宁得知了花魁叫赵泱泱,气得午膳都少吃了一口。
果然,这世上哪有老实的男人,只有成了木牌才会老实。
亏她还信了裴如衍是个一心一意的。
哼,以后等她生下孩子,再也不管他死不死的了。
紫灵瞧着,小声劝道:“少夫人,或许有误会呢。”
沈桑宁臭着脸将浴池的图纸画了出来,交给紫苏去监工。
到了傍晚,裴如衍拎着一袋桃花酥回来了。
放在沈桑宁的桌上,她才斜着眼抬头,“烟雨楼还卖桃花酥呀,稀罕。”
呵,她懂,男人心虚的时候,就会买些东西做补偿。
裴如衍从前都不买的,就今天买了,已经足够说明问题了!
她没动那包核桃酥,瞥见他面露犹豫,仿佛有什么话想说。
“夫人,其实我——”他还在思考措辞。
沈桑宁轻哼一声,尽量平静道:“你不会要纳妾吧?我还没有嫡出子女,目前是不会同意的,请你再等两年。”
裴如衍眸光僵住,沉下声问,“我何时要纳妾了?”
“那你要说什么?”她故作淡定,一边书写着开店计划。
裴如衍却一把攥住她的手,“你方才为何那么说?”
沈桑宁起身,直视他,“你日日去青楼,我那么想不正常吗。”
他忽地松手,温声解释,“我是去谈事的。”
沈桑宁笑了,“哦,那你告诉我,泱泱是谁?”
“央央?”裴如衍看着她,毫不躲闪。
她没好气道:“赵泱泱,你不认识吗?”
裴如衍目光变得疑惑,“你为何问起她?我与她并无瓜葛。”
“没有瓜葛?可你问的不是‘她是谁’,而是问我为何问起,这代表你们很熟悉不是吗?”沈桑宁觉得好笑。
她问完,只见裴如衍紧抿唇瓣,而后低沉道——
“今天我看见你的马车路过,刚才是在想要怎么同你解释出现在烟雨楼,我不知你为何问起赵泱泱,但我与她的确不熟,曾经我在金陵王府暂住过,那时候,她是照顾我病期的丫鬟,仅此而已。”
原来是这么生情的啊。
沈桑宁心下了然了,不想再同他做无谓争执。
男人不想承认的时候,打死都不会承认,但是处处又都能透露出真相的细节,她自己心里清楚就好。
沈桑宁提起笔,冷漠道:“你出去吧,我还要画图。”
他却一动不动。
就这么僵持着,她根本没法专心,于是不耐道:“你不能去忙自己的事吗?”
恰在此时,樊舅母见门开着,就走了进来,“啊哟,宁宁啊,你怎么能这么同世子说话呀!不就一个女人吗,世子喜欢就喜欢了,这也值得你们吵啊?”
裴如衍面色冷峻,“我不喜欢!”
他出声的同时,沈桑宁也不客气地看向樊舅母,“您怎么偷听我们说话呢!”
“什么偷听不偷听的,你门开着呢,”樊舅母理直气壮,“宁宁,你懂点事儿嘛,纳妾算什么大事啊。”
“舅母听不懂人话吗?”裴如衍面带薄怒。
樊舅母见他变脸,霎时噤声。
“请出去,”他沉着脸,克制着没让自己大声说话,“带上门。”
樊舅母吓得跟鹌鹑似的,点点头,走出去关上门。
沈桑宁心里有气,将笔摔在桌上,图纸溅上墨渍,“你怎么不出去?”
裴如衍收敛脸色,认真道:“此生,我绝不纳妾,也不会喜欢别人。”
这两句话,都不是第一次说了。
沈桑宁可不敢再轻易相信他的承诺,否则下一次,她可能不止像今天这样,只是少吃点饭的问题了。
门外,陈书的声音响起:
“世子,少夫人,金陵王府邀请。”
第75章
破绽
金陵王府邀请就邀请,还出动了府兵来的。
美名其曰是护送保卫,实则却像是强权压迫,沈桑宁想不去都难。
到了金陵王府,发现里头没有想象中的气派,早年战乱,国库打到亏空,谢氏皇族不好奢靡之风,唯二皇子是例外。
谢霖在王府庭院里摆了宴席,沈桑宁甫一落座,便见谢霖嘴角弯起可疑弧度。
随即,不知从哪儿飞出了个“仙女”,仙女裙带飘飘,未施粉黛已是绝色,她唇若涂朱,眉似新月,在半空中灵活舞动。
沈桑宁有些惊奇,不免多看了两眼,才发现对方腰间系着细白绳。
“看来嫂嫂也喜欢看美人。”谢霖调侃道。
沈桑宁回头,带着抹淡笑,“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语罢,就见谢霖嘴角噙着笑,仿佛别有深意。
她正犹疑,美人已经一曲舞毕,玉足落地时,谢霖朝她招手——
“泱泱,过来。”
此言一出,方才还心如止水的裴如衍,手一抖,茶盏中的水不慎溢出,滴在了手上。
他却似无所感,无声质问的目光朝谢霖射去。
谢霖偏不看他,倒是沈桑宁,在听到泱泱名字时,脸色笑意越发浅淡。
她转而看向惊骇的裴如衍,“看美人,也别失神到烫手啊。”
她总算知道谢霖有什么深意了!
今日这一局,莫不是故意想将这女子过明路,塞给裴如衍做妾?
否则,她实在想不到,谢霖明知两人旧情,还要当她面,把赵泱泱找来的意图。
裴如衍似有些无措,“并非如此。”
这时,赵泱泱步态轻盈地走近,主动替沈桑宁斟茶,“奴家泱泱,给裴夫人请安。”
沈桑宁膈应得很,却又碍于脸面,没有当场摆脸子。
奈何有人不想她好过,在赵泱泱斟茶时,谢霖气定神闲道:
“嫂嫂,你可是不知道,泱泱姑娘同我兄长有缘得很,他们——”
“啪”的一声,裴如衍将茶盏重重拍在桌上,打断了谢霖的话。
他沉下脸,“谢霖,你什么意思?”
谢霖看看他,又看看沈桑宁,一副为难的样子。
沈桑宁气闷不已,虽不知谢霖安的什么心,但总不至于在裴如衍面前说谎话,她倒想听听那些所谓过往旧事。
忽地,裴如衍的手覆上她手背,他道:“我们回家。”
沈桑宁抽开手,“是有什么我不能知道的?”
“不是。”
“那就让谢世子把话说完。”
两人一阵僵持,裴如衍无法强硬带走她,最终夫妻俩各自凝重地看向谢霖。
谢霖却仿佛憋着笑,沈桑宁见之皱眉,突然滚烫的茶水倒在了裙摆上,晕染出明显的茶渍。
“对不起,对不起……”
赵泱泱一个劲儿地道歉,一边用手帕去擦拭,“这恐怕得用水洗一洗。”
沈桑宁看她就是故意的,“不必擦了。”
裴如衍主动道:“我带你去洗一洗。”
“王府干净的新衣裳多的是,”谢霖立马招来一个侍女,“带我嫂嫂去后院换套干净衣裳。”
沈桑宁本要拒绝,可转念一想,又想看看赵泱泱撒茶水意图为何。
于是跟着侍女去了后院。
待走远后,带路的侍女歉疚道:“裴夫人,泱泱不是故意的,希望你能原谅她。”
沈桑宁挑眉,“你们是什么关系?”
很快,她就知道赵泱泱洒茶水的意图了,因为侍女顺水推舟地提起了前程旧事。
“泱泱曾经也是王府丫鬟,奴婢与她有些情谊,故而想替她求求情,当年她照顾裴世子病期多月,裴世子对她有些挂念,也是人之常情,正说明了世子是顾念旧情之人。”
真有意思,她都没问,侍女迫不及待地就说了。
沈桑宁幽幽道:“这话,是你家谢世子让你说的?还是赵泱泱让你说的?”
“奴婢听不懂夫人的话,厢房到了,夫人请换衣吧。”侍女说着,避开了沈桑宁的探究目光。
沈桑宁换了身衣裳出来,冷静下来,也想通了些事。
不管裴如衍为何梦中喊赵泱泱的名讳,但他若真的对人家很有情谊,根本不需要谢霖如此做局促进。
谢霖话说一半,赵泱泱就倒了茶水,然后由侍女来说剩下一半话,大费周章是何用意?
前半段在裴如衍面前说的,无法说谎,后半段,离了人前,却可以添油加醋。
谢霖的用意,难道是故意让她不愉,离间夫妻感情,好更成功地将赵泱泱塞给裴如衍做妾吗?
回宴席的路上,沈桑宁忽然停下。
她问道:“我夫君是哪年哪月来的金陵?”
侍女低头不答。
沈桑宁突然笑道:“莫不是有什么端倪,这都答不上来?”
侍女抬头,有些局促,“回夫人的话,是六年前的春季。”
“哦,那他是得了什么病呢?”
沈桑宁直视侍女,却见对方眼神躲闪,“奴婢有些忘了。”
她意有所指地喃喃道,“还真是只记得该记的。”
处处有蹊跷。
不过他们越是迫切想做戏让她误会,反而越能证明裴如衍并非想讨赵泱泱为妾。
思及此,沈桑宁心里舒缓了些。
她走回庭院,却在瞧见不远处那幕时,心中陡然一沉。
“你们在做什么?”她尽量平静。
那厢,裴如衍望来的神色似有错愕,他推开怀中女子,赵泱泱一个踉跄,站稳时理了理衣襟,脸上带着几分若有若无的笑。
不等裴如衍解释,赵泱泱就率先开口,“是泱泱没有站稳,裴世子只是扶了一把,夫人不要误会。”
抓稳时间跌落到裴如衍怀里,还真当沈桑宁看不出来呢。
她充耳不闻,看向裴如衍,“我有些头晕,回家吧。”
随后她与谢霖告辞,转身走出了庭院。
裴如衍落后一步,大步追了上来,“我没有扶她,是她自己——”
沈桑宁心态平和地打断,“我知道,我不管你们过去有什么情分,只要从今日开始,你不起纳妾的心思,我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她说得足够明白,语毕,身侧的人却驻足了。
沈桑宁走到王府门前,发现他停滞在门槛内,好似对她的话很不满。
她秀眉隆起,“怎么,你要留在这儿和你的泱泱叙旧吗?”
裴如衍跨出门槛,执拗道:“本就什么都没发生过。”
“还有,她不是我的泱泱,你不要这么说话。”
第76章
秘密快掩不住喽
他走到她面前,有些郑重,“我甚至都不记得她的名字,我和她没有情分,你有什么疑问,问我,我都会告诉你。”
不记得名字?若非她听到了他喊赵泱泱的名字,她都快信了他这坦然的样子。
沈桑宁忽而问道:“那你说说,赵泱泱病期照顾你,你得的是什么病?”
她发现他眸光一闪,似隐去了什么情绪。
“风寒。”他道。
沈桑宁低头,瞧见他垂着手臂,半截手指蜷起,“你紧张什么?”
裴如衍很难得情绪紧张,所以一旦有了波澜,她毫不费劲就能发现。
沈桑宁又问,“你来金陵,是什么时候?”
他默了默,“六年前,冬天。”
一个说春天,一个说冬天。
究竟是有什么秘密,值得这么骗人。
沈桑宁嗤笑一声,扭头就走。
还说什么都会告诉她,信他个鬼!
两人回府的一路人,沉默着,裴如衍总觉得还没解释清楚,想与她搭话。
沈桑宁这会却不想理他。
很快,裴如衍就也不说话了,垂着眸,不知想着什么。
两个沉默的小苦瓜回了府,一前一后地进了房。
各自洗漱完,毫无交流地躺在床榻上,搞得紫苏紫灵也不敢说话。
气氛压抑着,一床被褥横在两人中间,像一条泾渭分明的楚河汉界,偏偏谁也不去盖。
有人是因为怕热,有人是因为怕冷。
也不知道是谁怕冷,反正沈桑宁半夜又被热醒了,发现被褥盖在自己肚子和腿上,气死了。
裴如衍是故意报复她吧!
她忍不住了,转身想说他,结果发现身侧根本没人。
去哪儿了?
她睁着眼,好一会儿也没等到他回来,看来他不是起夜。
沈桑宁好奇地起身,在漆黑中摸索着下床,套上外衣走出房门。
廊下有灯,她一眼就看见了坐在廊道下的身影。
裴如衍一半背影置身于黑暗,他仰着头,沈桑宁是没法知道他在想什么。
夜晚的风吹来,吹散了沈桑宁的汗,外头比房内凉快很多。
她有点无语,裴如衍自己知道出来吹风降热,还在闷热的房内给她盖被子!
其心可诛!
她没惊扰他,回了房中,继续睡觉。
*
隔天,沈桑宁起的很早。
即便生裴如衍的气,也不能忘记来金陵的正事。
除了开铺子以外,还有关于沈妙仪生父周家的事情,需要调查。
周家在扬州,离金陵不过一两日行程,但她要亲自规划监督浴池的改造,故而指派了云昭前去扬州打探。
约莫巳时,樊舅母突然来了,这次学会了敲门。
“宁宁啊,舅母有一事想拜托你。”
沈桑宁淡然,“舅母请说。”
樊舅母难得腼腆,“你也知道咱们微生家是布商发家的,这些年虽然有了别的生意,谈不上富可敌国,那也是富甲一方,但是公爹一直强调人不能忘本。”
“可是这两年来,咱们布庄的生意,却是逐年下滑,我看你那绣衣阁经营有道,你今日能不能去咱布庄看看,你点子多,看看咱们布庄究竟是哪里落后了别人?”
闻言,沈桑宁没有犹豫,“好,我待会去一趟。”
樊舅母顿时喜笑颜开,“好啊,舅母先谢谢你,若是没看出来也没关系,你不用有压力,咱家也不单靠这个赚钱。”
舅母今天说话,倒还是挺顺耳的。
午后,沈桑宁去了城西浴池店监督一圈,就去了城东的微生布庄。
生意不能说差,老牌子还是值得信赖的,只是这些年流失了年轻群体。
从染料环节看到店面售卖,她发现店里的成衣,大多没了乌鸦绣花。
微生家一直认为乌鸦是祥瑞,于是将乌鸦图案设为族徽,可如今保留乌鸦绣花的,只剩下一小部分。
沈桑宁叫来掌柜,掌柜解释道:“表小姐,不是所有人都喜欢乌鸦,本地倒还好些,有些地方将乌鸦视为凶兆,印了乌鸦不好卖啊。”
原来是地域文化差异导致的。
她正思考着,那厢,陈书跑了进来,气喘吁吁地喊,“少夫人。”
沈桑宁抬头,见陈书满头大汗,手中还提着一个礼盒。
她问,“怎么?”
陈书将礼盒放下,“世子想约您一起吃午膳的,但是找不到您,属下跑了好几个地方,才找到您,耽搁了时辰,您吃午饭了吗?”
沈桑宁有点莫名其妙,“吃过了。”
陈书肉眼可见地焦灼,“啊,吃过了,那……世子他还等着呢,这……”
他这意思不要太明显。
沈桑宁语气平静,“又不是我让他饿着的,昨夜也不见他约我,我也很忙的。”
“就是就是。”紫灵什么也没听见,走过来盲目帮腔。
陈书面色一哂,“少夫人别误会,世子他上午去了府衙调取学生档案,他一空了就给您挑了件礼物。”
说着,将礼盒递给紫灵。
沈桑宁瞅了眼,没去打开,“他准备这个做什么?”
陈书微笑,“您的生辰不是快到了吗?”
沈桑宁一愣,“倒是难为他记得。”
她自己都快忘了。
陈书一看有希望,“那您中午要和世子用膳吗?”
“不去。”
得到答案的陈书有些尴尬,正准备落败而归,视线蓦然落到一旁的成衣上。
上头乌鸦的形状,好像有点眼熟。
他忍不住道:“金陵的衣裳都喜欢绣乌鸦吗?”
沈桑宁终于正式看向他,“为何这么说?”
陈书摆摆手,“属下没别的意思,就是这衣裳,世子好像也有一件。”
“不对,世子确实有一件,属下记得清楚,因为京城没有绣乌鸦的衣裳,特别罕见。”
他大大方方地道来,一点都没觉得涉及到某人的隐私了。
裴如衍曾来过金陵,微生家的成衣卖往各处,他买过一件也并不稀罕。
沈桑宁却觉得,有什么是她没有想到的,好像怪怪的。
于是叫住陈书,她奇怪道:“可我见他的衣柜里,并无你说的那件衣裳。”
陈书挠挠头,“不放衣柜,世子收起来了,可宝贝着呢!”
第77章
她想抢你男人
一件衣服,再宝贝能有多宝贝?
除非是有什么特殊含义。
沈桑宁是理解不了,于是又问,“长什么样子?”
陈书描述不出来,“就是正常成衣的样子。”
“当年,裴如衍去金陵是几月?”
陈书想了想,“世子是和老国公一起去游离的,七年前的秋天走的,六年前的夏天才回来,算起来有大半年,具体什么时候到的金陵,属下就不知道了。”
无论如何,和六年前的冬季是毫不相干的。
沈桑宁不明白裴如衍为什么要骗她,他竟能撒出这般拙劣的谎,轻易就能被识破的谎。
或许他的金陵之旅,藏了很多秘密。
沈桑宁心有疑虑,好像冥冥之中有什么能对应上,脑海中大胆蹦出一个念头,顷刻间又被她驳回。
怎么可能呢?
不可能。
*
那厢。
裴如衍在酒楼等到未时,听到脚步声,眸光一亮。
见到陈书推门而入,他的目光落在陈书身后。
空空如也。
听陈书道:“世子,少夫人说吃过了,属下去太迟了。”
“那你为何去那么迟?”裴如衍神色微黯。
陈书:“属下跑了好几个地方呢,您要不自己快点吃吧,不然待会儿该吃晚膳了。”
裴如衍看着刚换了一轮的菜,“礼物她看了吗?”
“没有。”
“她心情如何?”
“这……从属下走进店里,就没见少夫人笑过。”
“……”
“世子,不笑挺正常的呀,您别想太多,办公务的时候,也不会咧着嘴吧。”陈书觉得能理解。
“知道了。”
裴如衍将乘好的桂花丸子羹,从身侧的位置端到自己面前,舀一勺,尝了尝。
陈书欲言又止,“世子,少夫人今天还挺好奇的,他问属下,您去金陵是什么时候,属下就如实答了。”
话落,只听“哐当”一声。
瓷碗从男人手中滑落,丸子洒了一身,碗碎了。
“世子,您怎么这么不小心啊,有没有烫到?”
陈书着急地跑过去。
裴如衍面色覆上阴霾,“她,还有没有问你什么,还有什么奇怪之处?”
陈书愣愣的,“没,没有啊,就问您为什么送礼,喜欢什么样的衣服,没特别的了。”
闻言,裴如衍松了口气,强压下了心头的慌乱。
还好,她不知道。
*
沈桑宁从布庄回来时,正巧裴如衍在房中换衣。
她进自己的房间自然是没有敲门的,恰好瞧见他上半身赤条条地站着。
两人隔空对视一眼,都默默移开了目光。
她的视线移到他换下的衣物上,看见那黏腻的污渍,上头还沾着一颗桂花小丸子。
多大的人了,吃东西都能倒身上喽。
沈桑宁面上不显,转身就要出去,却被他喊住——
“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