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裴衍这时才走过来说:“你和红阙很熟?”“怎么说呢?”
沈闻溪犯了难,挠头抓耳半天才说:“我们师出同门,不过她后来堕魔,就成了如今的红阙。虽说立场不同,但感情还在——你那头解决完了?”
“我们这儿,多了一个人。”
裴衍并不惊讶,低头耳语道。
“荫尸刚才就被我打碎了,如今拼都拼不起来。我留意过刚来时洞窟内活着的有三十七名弟子,方才却数出了第三十八个人。”
“先出去,这洞里不安全。”
沈闻溪飞快的打量了下互相搀扶着的人群,不动声色道。
洞里空间狭小,万一发生意外坍塌,这里的人一个都活不了。
她带着裴衍回到太虚宗帮扶,这帮人她从头跟到尾,个个脸熟。问天宗的弟子们来的都是内门,原就是一同修炼的,方才她扫一眼就知道死了哪几个。
那么多出来的人必定是在剩下的天武门,玄阳教,万佛陀和凌云宗当中。
谢广正走在天武门的队伍后头,转头瞧见万佛陀的小和尚满脸是血,有些于心不忍地从怀里掏出个皱皱巴巴的帕子递过去:“小师傅,你擦擦吧。”
小和尚犹豫半天才接过来,说了声多谢,便慢吞吞地擦起脸来。
“师兄平日怎么教你的?没规矩。”
跟在后面的释文罗一法杖敲在那小和尚腰上,随后朝谢广说:“谢道友,对不住。”
谢广平生最怕这群和尚咬文嚼字,急忙说了两句无碍,就提步走快了些,生怕释文罗再缠上来给他念叨佛经。
沈闻溪抬头看了眼,正巧望见方才和谢广说话的和尚露出一截半截手臂,上面竟用朱砂纹了半棵菩提树。
等她想再看清楚,那和尚就已经将衣袖理好了。
“发现什么了?”
裴衍见她神色不对,用灵识问道。
“刚才那个万佛陀的弟子手臂上,纹了半棵菩提树。可我只听说寻常弟子纹的都是莲花,没听说过纹菩提的。”
沈闻溪低下头细细回忆,万佛陀和他们交集不多,大多数时候都隐居在山上,鲜少出面。
但因为万佛陀的掌门印记就是莲花,所以弟子们拜入门时就会挑一个自己喜欢的部位用朱砂纹上。
“我方才见过这半棵菩提。”
裴衍的声音又响起来。
“但我是在洞窟里的一个残肢上看见的。”
第
15
章
公子真是好教养
“万佛陀有一秘法可以断肢重接,释文罗又是掌门的关门弟子,不可轻易下定论。”
沈闻溪眯着眼睛,上上下下打量前面走着的弟子们,手却忽然被人攥住了。
那人力道极大,青筋暴起,双目已经瞪的赤红,咿咿呀呀的不知在说什么。裴衍最先反应过来,稍加用力就将人提起来摔到一边。
沈闻溪被攥过的地方已经留下了指印,九阴探出脑袋,两颗獠牙上沾的全是血,她才发觉这人手腕上已经多了两个血淋淋的圆孔。
“这不是我的毒。”
九阴瞧见他流出来的血发黑,飞快地解释道。
那人身着凌云宗弟子服,显然是一同跟出来的弟子,却不知怎得落在队尾无人管辖。薛香怡上前查看,沈闻溪便找来两个弟子摁住他。
“他中的是尸毒,如今已经皮肉溃烂,不多时就会丧失心智,已经没救了。”
薛香怡站起来,将刚才垫手的帕子随手扔了,才向围过来的众人解释。
凌云宗这次领头的弟子肖弘治也是内门所出,排行第五,此时乍一听这话,立刻冷着脸吩咐:“将他杀了,就地掩埋吧。”
其余五六个弟子都没说话,纷纷对视一眼,最后出来个年纪最小的,手里拿了一瓶安乐散:“麻烦几位师兄扶着点。”
万佛陀的和尚们也凑上来,嘴里念念有词,大约是什么往生咒。
沈闻溪抱着手臂,早就被人群挤到了后头。
“你看这凌云宗,好说那也是同门,说杀就杀了。”
薛香怡摇摇头,似乎有些惋惜。
肖弘治等人咽了气,亲自上前将他的佩剑和弟子腰牌都取下来收好,定定看他一会儿,这才客客气气地扭头说道:“继续走吧,我们会留下善后,别耽搁了各位的时间。”
“他怎么会中尸毒?”
沈闻溪低声询问,就见宋琦不知从何处钻出来,小心翼翼地混入了人堆里。
“那东西不是荫尸所害,咱们这儿出了叛徒。方才我偷偷看肖弘治探查,那名弟子是被人用一掌将尸毒打进了心脉。看发病时间,应该是出了洞窟才中毒。”
宋琦左拐右绕追上来,小声跟几人说道。
与此同时,裴衍以极快地速度伸手向沈闻溪身后一挡,轻飘飘握住了什么。
“你今日这手,想抓的人还挺多的。“
他嘲讽似地低笑一声,目光顺着手肘看上去,不出意外地看见了陆景的脸。
沈闻溪也有些意外,没好气地说:“方才那弟子中了尸毒向我求救,陆公子也是?”
只见陆景目光灼灼,可在接触到她的瞳仁时忽然瑟缩了几分,竟然破天荒摆出了一副堪称无措的神情来。他顿了半晌,才问道:“你是……沈闻溪吗?”
她闻言嗤笑,
眼皮也不抬,说:“陆公子何以见得?”
“我刚才看你手上缠着的白蛇,与她的一模一样。先前我们没有在悬崖下寻到尸体……”
“云梦,他说什么胡话呢?”
裴衍适时开口,手早就收了回来,听见陆景的话便显得有些疑惑。
陆景全身浑然一僵,似乎原先笃定的事被骤然推翻,连那点期望都在瞬间泯灭。
沈闻溪也相当配合:“不知道。”
“那你可以把面具摘了,让我瞧瞧吗?”
他挣扎着说道。
裴衍面色骤然冷下来,他时常一副如沐春风的神情,便许多人觉得他是翩翩公子,温润如玉。
如今他毫无征兆地动了气,几人竟然凭空生寒,只看那双漫不经心的凤眼幽幽扫过去,木道:“公子真是好教养。”
陆景瞬间觉得面红耳赤,他自觉身为问天宗大师兄,颇有大方之气,鲜少被人指责。现在众目睽睽下被人指着鼻子骂没教养,他干脆脖子一梗,说道:“你若不是我师姐,我向你赔罪。你若是……”
“我若真是沈闻溪,你又要怎样?”
沈闻溪觉得好笑,没想到他憋了半天,竟然憋出一句“你便随我回问天宗,向白若音道歉。”
这下众人的脸色都交相变换,精彩斐然。
当初沈闻溪被逼跳崖,不少弟子们都是在场的。可谁知陆景非但没有悔过之心,还要人家去道歉。
宋琦反应过来,转手就握住鞭子,厉声道:“你个道貌岸然狼心狗肺的伪君子,本姑娘今日就替沈闻溪报了这个仇,把你捆在太虚宗门上挂个七七四十九天,看看能不能把你这层厚脸皮给风干了做盾牌去!”
沈闻溪心说骂的好,面上还是不动声色地握住宋琦的手,学着裴衍漫不经心地语气道:“陆公子真是好礼数。”
“行了,再走走就到出口边缘了,那儿比较安全,有什么等出去了再说。”
谢广戏也看够了,加上原本就同陆景私交不错,不忍心看着朋友被两个姑娘当街给骂了,忙出来打圆场。
裴衍冷哼一声,背着手跟在沈闻溪后面:“云梦,桃花债不小。”
“那你得去问天帝,和我没关系。”
沈闻溪想翻白眼,又觉得有辱斯文,只能恶狠狠地诅咒天帝多掉两根头发。
此时的天帝却是无暇顾及自己的头发了,大殿里乌泱泱跪了一群人,就连武安和唐百禄都得在场待着。
灵芽回来只来得及将不化骨交给文元真君,就又转头去将青阳一并薅了回来。
这位仙君足足昏迷五天,醒来地第一句话就是“上仙界有人要害我”。
第16章
百无禁忌
“青阳平日不与人结怨,性子温和,谁人何故要下杀手,毁了他的仙脉?”
天帝依然是那副慈眉善目的模样,像是问了句“晚饭吃什么”似的轻飘,却骤然砸在底下众仙官耳中,犹如惊雷。
上仙界戒规森严,其中第一条便是不可毁人仙途,否则会被贬进赤水狱关上百年,再出来必定是个废人了。无论仙神人神,都是靠着努力一步步进了上仙界,自然不愿意去触这个霉头。
福泽仙君盘腿坐在白泽身边,再身边是眼观鼻鼻观心的灵芽仙子。
天帝见底下安静如鸡,便掏出了另一个炸弹:“这东西,是灵芽下凡从林浣那里得来的。”
不少人面面相觑,并不知道林浣是谁,却认得天帝手里那枚不化骨,更认得这不化骨上雕的便是青阳的仙君像。
“青阳此番仙力尽失,若不是有人在关键时候封住他的仙脉与心肺,他早就淹死在淮河里了。”
“我再问一遍,谁想弑神?”
天帝拔高声音,震怒之下威压倾泻而出,唐百禄刹那间就瘫倒在地,手脚都像灌了铅似地动不了。其他神官也好不到哪去,有些人虽说站着,却死死咬着牙不敢松懈。
弑神之罪谁敢轻易出声?众人恨不得立刻拿出十八般武艺自证清白,又在心里怒骂那个蠢货祖宗十八代,方才找回了些神智。
“文元,你来说说这青阳像。”
天帝冷笑一声,又坐回椅子里,神官们才勉强回过一口气来。
文元真君手里捧着一本竹简,此时微微低头,隔绝了那些试探地视线,慢吞吞地说:“此物乃不化骨所炼,凡人若以自身精血喂养,便能促使其法力大增,假以时日引来天雷渡劫,便会变成第二个不化游尸。”
“第二个?”
底下有人悄声疑惑。
“是,第二个。第一位各位也都认识,名叫司云恒,是上任失踪的魔窟之主。”
文元真君顿了顿,听见底下此起彼伏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也有些心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