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屋子里除了满地的杂乱干草，哪还有人影？“那虫子什么来头，比我们几个活人还要值钱？”
就在两人身后，萧芊凝的声音兀自响起。
函达和屋外的女人身子同时一震，僵着脖子一点点回过头来，惊惧地看着萧芊凝。
“你怎么出来的？我一直看着你们的！”
女人脱口而出白戎族的语言，发觉萧芊凝她们听不懂，又换成大奉话问了一遍。
萧芊凝冷哼一声：“就凭你们这仨瓜俩枣的，想迷晕我们，纯粹就是做梦。”
她的话音还没落，一个暗卫闪至女人近前，扯开女人衣领就把装虫子的布包给掏了出来。
那女人丝毫没有被冒犯的羞恼，倒是拼命和暗卫厮打，想要抢回那只昆虫尸体。
暗卫当即在女人腹部踹了一脚，手从腰间一抹，泛着寒光的软剑就架在了女人的脖子上。
女人这下老实了，只剩下不甘地眼神死死锁定在那个布包上。
萧芊凝接过暗卫手中布包，打开来端详了一下，然后抬头问函达：“这虫子有何特殊？”
函达瞥了瞥暗卫手中的软剑，咽了下口水害怕地解释道：
“这……这虫子叫红头翅，能跟西秦老爷换粮食和两个男人。”
这次函达说的是大奉官话，萧芊凝回想了一下刚才函达和女人对话时的场景，内容基本吻合，于是就追问道：
“换什么男人？为什么要拿它换两个男人？”
第919章圣地
“换什么男人？为什么要拿它换两个男人？”
听了萧芊凝的询问，函达伸手在面前摆了摆，又好声解释道：
“不是能换两个男人，是能换两次！一次带一个男人回来几天，女人们就能怀上孩子。”
越听他的解释，萧芊凝眉头皱的越紧，忽地想起在村子里的确没有见到年轻力壮的男子。
“你们白戎族的青年男子都去哪了？”
“都……都在西秦老爷那里呢，都好好的。”
函达又开始笑起来，苍老的脸再次变回桃心形状。
“我们这里五岁以上的男孩都会被送到西秦老爷那边去的！”
听到这里，萧芊凝这才依稀明白了函达的意思。
他们口中的西秦老爷应该指的就是西秦人，西秦人闯入白戎族人的领地，把他们的精壮男人都抓走了，只留下了年幼的儿童、老人和女人。
没了男人，家中就没人能干农活或是捕猎，生存能力急剧下降，生育能力更是被直接剥夺。
而要想把自己家男人换回来，就要不断给西秦人供应他们需要的物资，就比如她手中的红头翅虫。
或者再次生下孩子，养到五岁后亲手送给西秦人，换回自己的丈夫重新生活。
函达绑了他们，就是要用他们换回他的儿子！
可白戎族的这些男人被带去了哪？他们要这些男子做什么？
“你们白戎族有这么多人，为什么不把自己的男人抢回来？或者干脆和男人们一起反抗，把西秦人打出去？”
虽然听明白了一些，可萧芊凝还是满腹的疑惑。
没想到这句话把函达吓得立马跳起脚来，四处张望了好一会儿，这才压低声音说道：
“可不敢这么说，让圣使知道了可是会打死人的！”
函达惊魂未定地看了看四周，又解释道：
“西秦老爷很厉害，我们可惹不起！你莫要再说这种话了，会害死我们的！”
“你们这么多人，若齐心抗敌，未必争不出一条活路！你们这样活着，跟死了又有何异？”
萧芊凝不敢置信，这些白戎族人这么轻易就心甘情愿地被西秦人奴役吗？
听他们的谈话，那些白戎族男人的处境，绝对不会太好！
函达有些气急败坏：“我们白戎族人不喜欢打仗，西秦老爷对我们也很好，我们能活着，就很开心了！”
说完，他又惋惜地看了看萧芊凝的脸：
“既然你们没晕，我也没本事抓你们三个，那你们就收拾东西离开吧，别再连累我们，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萧芊凝被他的话给气乐了，人贩子绑架人不成功，轻飘飘一句就当什么都没发生，就真的什么都没发生么！
不过萧芊凝还想探听出更多的消息，也未轻举妄动，蹙眉问道：
“函达，如果我说我们能把白戎族人救出去，你愿意配合我们吗？”
函达老眼圆睁，似乎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然后努力憋着笑，捂住自己的嘴发出嗡嗡声：
“救我们出去？开什么玩笑，我们哪个需要你救？就你们几个，也想跟西秦老爷作对？真的是疯了！你们要是不走，被西秦老爷抓住，就知道自己说过的话有多么的可笑！”
萧芊凝深深看了函达几眼，从他浑浊的眼神里，萧芊凝真的读到了轻蔑。
看来白戎族这些人不只是被侵占了土地，连脊梁都被西秦人给打断了！
明明被人奴役，还舔着脸向对方猛摇尾巴来换取一点施舍的口粮，真是可悲！
既然如此，也就没必要与这些人浪费口舌了。
“我带来的侍女，现在在什么地方？”
函达摇了摇头，兴致缺缺的样子：“不知道，大概已经被高婆子拖到圣地换男人去了吧。”
“圣地？”萧芊凝抓住了他话中关键，追问道，“圣地在哪？西秦人就在那里是吧？”
怪不得她没有在村落里看到西秦人，圣地才是他们要把守的地方。
函达皱起眉头，十分不满：“怎么能这么称呼西秦老爷，太没礼数了。”
萧芊凝觉得函达这样的人实在是无可救药，给身后的暗卫使了个眼色，带着两人转头就要走，再多跟函达说几句废话，她可能真就忍不住提刀砍了他。
刚走出几步，阴影之中传来细密的脚步，暗卫怀里抱着观棋，在萧芊凝身旁跪下：
“情况有些复杂，属下耽误了不少时间，请殿下责罚。”
萧芊凝给观棋把了下脉，确定无事才松了口气，然后从绣包里掏出一粒丹药，塞入观棋口中，这才抬头问道：“绑她的人呢？”
“一大一小都已被打晕，在那个方向的林子里。”暗卫指了一个方向回报。
萧芊凝回头看了函达一眼，这个老人正不可置信地盯着她身旁的暗卫，似乎很惊讶于他们的身手。
可随后，他又撇了撇嘴，西秦老爷个个以一敌百，这几人只是身手不错，还大言不惭地要救下他们，他在这里等着她们被西秦老爷擒住的消息！
到时，那几个精壮的男人日日都会被吊起来吸血，女人么……
想起萧芊凝的姿色，函达嘿嘿一笑，露出两颗黑牙。
圣地的西秦老爷这几日要有福喽！
……
从函达所在的村落走出去没多久，观棋就醒了过来。
刚清醒的时候她就惊呼了一声，把暗卫都吓了一跳。
萧芊凝安抚了她好一会儿，她才逐渐恢复了理智。
“小姐，你们不知道，他们喝的水竟然都是……”
只要想想，观棋就觉着恶心，但为了让萧芊凝了解情况，还是将自己的所见讲给了萧芊凝听。
萧芊凝听后，皱紧了眉头，这些虫子不知道是否就是常贵在敌营发现的那些毒虫！
得知他们被迷晕，竟是要被送到圣地换回白戎族的男子，观棋不解地问道：
“为什么白戎族人要绑别人去换自己家男人，我瞧这几个村落人数不少，怎么没有尝试反抗？”
萧芊凝想到函达说起西秦人的时候，那带着崇拜的眼神，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些人怕是已经被驯化了，完全不想再反抗！”
第920章
她疼，但至少心是暖的。
听到驯化这样的词，观棋竟觉得有些可怕。
无条件地听从欺辱自己的人，那与畜生有什么区别！
“那咱们还要救白戎族的人吗？”
萧芊凝抿了抿唇：“不可能所有白戎族人都和函达一样，最主要的是延康城的百姓需要他们帮忙，咱们看情况行事吧。”
观棋点了点头，有些担忧地道：“现在还是不清楚西秦人到底是怎么提取解药的，咱们已经出来几天，恐怕延康城的粮食很快就撑不住了，不知镇子里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萧芊凝也有这个担忧：“所以咱们得尽快找到他们口中的圣地，到了那里，应该就能解开所有谜团了！”
这边说着，萧芊凝就看到远处一片平坦的山地上，再次出现一片烧荒的村落，和见到的前一个村落很像，而且还亮着零星灯火。
她眸光一亮，轻声道：“也许我想到办法了！”
……
白戎族久居深山，早已习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不过这时候天已经全黑了，这个村落的白戎族女人和孩子却聚在一片空地上，围成一个圆，朝里面指指点点。
萧芊凝和观棋从外面的衣架上拿了几件当地人的衣裳，快速换上，又把发饰拆下来换成头巾包裹住脑袋，不着痕迹地混入了围观人群。
至于暗卫，早已经融进了周围的黑暗之中。
走得近了，萧芊凝就听到空地中央有个妇女正声嘶力竭地求饶着：“圣使老爷！求求您了，高抬贵手，我儿子还没到五岁呢，求求你们别带他走啊！”
听到一口流利的大奉官话，萧芊凝眉毛一挑，又往前挤了挤，想看得更清楚些。
只见刚才求饶的妇女趴在地上，两手死死抓住一个小男孩，在男孩面前站着个男人，穿着一身白袍，拉着男孩的一条胳膊，正面无表情地低头瞪着妇女。
在妇女身后一点，还愣愣地站着个女孩，看起来岁数比男孩大了几岁，但相比起男孩的壮实，她简直像一棵衰草般弱不禁风。
深陷的眼窝和脸颊，手腕还没有竹竿那么粗，最让萧芊凝在意的是小女孩的眼神，让她一瞬间就想到了初见窈娘时的样子。
这个女孩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这个模样……
萧芊凝心中五味杂陈，白袍男人就张口说出一串听不懂的话来，萧芊凝只能根据语气判断他是在呵斥面前的妇人。
那妇人直了直腰，顺势把儿子往自己身边拖了拖，口中哀求着：
“我知道西秦王的命令，我女儿确实已经去过三次圣地了，但我儿子马上就要五岁，您要是带走他，我就再也见不到他了！圣使大人求你行行好，就让我女儿再顶替一次吧！”
圣使似乎能听懂她口中的大奉官话，口中骂骂咧咧，抬脚就往妇人拽着儿子的胳膊上踹。
妇人吃痛，但死活就是不愿意撒手，被踹了几脚之后，猛然想起什么，转身一把拽过后面的女儿，推倒在圣使脚边：
“圣使大人，这个您尽管享用，玩完让她再去一次圣地吧，不把她带回来都成！”
女孩被摔在地上，嘴唇磕破了，但没空去管嘴上的血，一个劲儿地往后挪着身子，对圣使摇头，又向自己母亲祈求道：
“阿嬷，别让我去了，我会死的，好痛，真的好痛！”
“你说啥！”
一听女儿的话，妇人立刻就生了气，抬脚就朝女儿的肚子踹了一脚，嘴上骂着：
“我生你出来是干什么的！让你替弟弟去，那是你还有用！这点事都做不成，你怎么不去死！”
说完，妇人就抓住了小女孩的头，重重往地上磕去。
“大爷，我女儿给您磕头了，她活着也就这么点作用，您就成全她吧！”
妇人下手完全没有收着力道，只是三两下，小女孩的鼻梁和嘴唇就被磕得鲜血横流。
小女孩又惊又怕，哀号着哭出来，央求母亲不要再伤害她了。
女儿撕心裂肺的哭嚎声响在耳畔，而那妇人就像聋了一样，手上不断加重力道，似乎只有让女儿被打得更惨，才能换来圣使大人的一点仁慈。
可无论妇人如何恳求，站在她面前的圣使脸上神色始终没变，还是那么冷漠地摇着头，开口又说了句什么。
妇人浑身一震，手上的动作终于停止，人也缓慢地朝后跌去。
小女孩感觉到压在脖子上的力道松懈了一些，不管不顾地起身，拔腿便想要逃离。
可还没跑出两步，失神的妇人就突然暴起，神色突然变得狰狞。
她一把拉住小女孩，将她胳膊反剪背后，眼神恶狠狠地瞪着自己的女儿：
“你还想往哪跑？都怪你这般没用，只去了三次就用不得了，留着你也是浪费粮食，还不如干脆把你宰了，我还能多口肉吃！”
说着，她抬起头看向圣使：“圣使大人，看在你也是从这个村走出去的份上，求你念点旧情，再饶我儿子一次。只要你下令免我了儿子这次朝圣，我这女儿就送给你了，你愿意玩她也好，想杀了吃肉也行，我都没半点意见！”
那圣使冷厉的眼神在小女孩瘦骨嶙峋的身体上扫了几眼，轻蔑地撇了撇嘴，嘴上低骂了几句。
随后他就不耐烦起来，弯下腰去准备抓起还在哭着的男孩。
妇人刚回身去救自己的儿子，女儿就趁乱挣脱了控制。
这下妇人真的发狠了，抬起脚对着小女孩膝盖处狠狠踩了下去：“跑？我看你往哪跑！”
咔一声脆响，小女孩发出极其惨烈的一声叫喊，瞬间就昏倒在地，只是脚下冲势不减，脸直接撞在地上，擦出长长的一道血痕。
妇人对着自己女儿昏迷的身体怒气冲冲地啐了一口，然后马上挤出两眼的泪来，朝着自己儿子扑了过去。
萧芊凝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当小女孩的腿被踹断的时候，她心中也狠狠抽了一下。
这一脚让她瞬间想起当初和修齐、修明哥哥他们流浪的时候，因为一口吃食被人贩子按在地上猛打的场景。
虽然那时候她们每个人身上都带着伤，但哥哥们永远都会用瘦弱的身躯替她挡住拳脚，哪怕已经被打得神志不清，脑袋上的血流如注，他们也从来没有放弃保护她。
她疼，但至少心是暖的。
第921章换奖赏
眼前的这个小女孩，远比萧芊凝幼时更为悲惨，向她施暴的恰恰是最应该守护她的亲生母亲。
看她伤痕累累的样子，不知这样的虐打不知道发生过多少次。
而旁边围观着的所有人，全都面无表情，甚至看着小女孩被残忍虐待，还会露出吃瓜看戏的兴奋神色！
萧芊凝不懂，究竟是什么让这些人变得如此冷漠绝情？
本来想等到无人时再对那些圣使下手，便可换上他们的衣裳想办法混进圣地，可眼下已经不能再等了。
她知道，如果再不救下那个小女孩，她决计活不过今晚。
转头看向某棵树冠的阴影之处，萧芊凝冷峻地挥动手指，指向那个所谓的圣使。
一道人影应声闪过，那速度快到众人都没有来得及眨眼，圣使的人头已经偏转半圈，骨碌碌地摔在泥土之上。
噗地响声传来，圣使的血像一座小喷泉，从他的脖颈泵出，结结实实洒了妇人和她儿子一脸。
妇人呆愣的表情持续了好一会儿，这才张嘴，发出尖利的惨叫。
周围围观的人群这时候才明白过来，圣使大人竟然被人刺杀了！
一时间惊叫声四起，妇人孩子们捂着眼睛和嘴巴仓皇乱跑。
“你，你是谁？你怎么能把圣使大人给杀了！”
妇人指着暗卫，双眼暴突，根本不愿意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暗卫根本不予理会，甩了剑刃上沾染的血滴，面无表情地站到萧芊凝身后。
“你又是什么人？你想害死我们吗？”妇人这才看到了萧芊凝，惊呼了一声。
萧芊凝挑眉：“我把他杀了，不就没人带走你的儿子了吗？”
那妇人一听有道理，先是下意识露出喜色，但随即面色一变，脸上爬满了恐惧。
“不对，逃不掉的！每家每个月要派一个人去朝圣，我只要送女儿去就可以应付，现在你们却把圣使杀了，西秦老爷要是知道了，会杀了我全家的！我们要被你害死了！”
萧芊凝了然，原来不只是那些男人被抓去了圣地，其余村民每月也要轮流被带到那地方一次！
看着女人恐惧的表情，和那小女孩瘦成一把骨头的身体，不难猜出被带到那个圣地绝不会发生什么好事！
“那为什么不跑？你有儿有女，为何不带着他们离开？”
妇人低头看了看怀里已经被吓傻了的儿子，再扭头看了看不远处脸朝地昏迷着的女儿，不屑地嗤了一声：
“什么儿女！你当我傻吗？这就是两个拖油瓶，谁管他们死活！”
萧芊凝皱眉，眼中露出几分惊讶，指着女人怀里的儿子问：
“你刚才不是很宝贝你的儿子么？宁愿用女儿把你女儿送给人糟蹋，也不愿儿子被带走！怎么又说他是拖油瓶！”
妇人低头，在已经吓傻的儿子头上敲了一下：
“他马上五岁了！你懂吗？我辛苦养他五年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拿他换个男人！有了男人想生多少孩子都行，只要把男娃平安养到五岁，我就又能用他们换很多很多奖赏，以后想过啥好日子没有？”
“你拿你生下来的儿女，换奖赏？”萧芊凝哑然！
女人愤怒地看向萧芊凝：“没错，一个儿子，就能够我五年不愁吃喝！现在倒好，全让你给搅合了！我，我要杀了你替圣使报仇！”
只是拳头还没挥出去，妇人的身子猛然颤了一下，嗓子也瞬间僵住，再发不出声响。
妇人低头，看向自己的腹部。
那里，插着一柄生锈的柴刀。
小女孩不知何时醒来，吃力地靠一只脚站着，此时双手握住柴刀的刀柄，气喘如牛。
她的眼神坚定，抬起来死死盯着妇人的脸：
“我……我以为你只是喜欢弟弟，才会把我送出去。原来……原来你只是为了你自己！没了你，我和弟弟才是安全的，没了你，我们才是安全的！”
妇人不敢置信地张嘴，但先吐出来的是一口血，她伸出手掌，想要去捏女儿纤细的脖颈，却是不是半点力气。
“早，早知道，该先把你……宰了……没用的……没用的东西……”
妇人最后说出这么一句，身体瘫软倒下，再没了声响。
她一直护在身旁的儿子不明就里，低头看了看母亲淌着血的尸身，又瘪起了嘴。
小女孩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一把抱住了弟弟。
“才右，不怕，姐姐陪着你，阿姐不会让你有事！”
似乎感受到了家人的温暖，小男孩抬起头，忍住了眼泪，脑袋朝姐姐羸弱的身体上蹭了蹭。
“阿姐不去圣地，才右去，才右长大了，才右可以去！”
“不去，我们都不去！”
小女孩伸手在弟弟的头顶轻轻抚摸着，安慰着怀里的弟弟，但她的身体在颤抖着，十分剧烈地颤抖着，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来自断腿的疼痛。
萧芊凝几步上前，轻轻一拍小女孩的肩头，这姑娘竟然直接就朝后倒了下去。
赶紧伸手抱住小女孩，萧芊凝这才注意到小女孩整张脸都被冷汗打透了。
刚刚小女孩也是仅凭着意志支撑着身体，不让自己倒下，否则弟弟会更加害怕。
这张消瘦到已经脱了形的小脸，在萧芊凝的眼中似乎和小时候的修齐、修明重合了，她的眼中忍不住泛起了泪花。
“放松些，我懂医术，能治好你的腿。”
小女孩听到这句话反倒一下子紧张起来，她颤抖着伸手想挡住萧芊凝的动作，虚弱地开口：
“别，断了好！西秦老爷不要残废去朝圣。”
萧芊凝差点被她这句话给勾下泪来，这样一个吃人的世界把眼前的姑娘硬生生逼得变了形，连健全地活着都变成了一种奢望！
她转念一想，如果当年她和修齐修明他们没有遇到姑姑，会不会比眼前这个姑娘还要绝望？
“你不用害怕，我是来救你们出去的，如果你想摆脱现在的一切，或是让你和你弟弟过上正常人的生活，那就让我治好你，等你好起来，我可以带你远离这肮脏的世界。”
萧芊凝说这话的时候，眼里含着泪，把小女孩看得愣在那里。
什么是正常人的生活，正常人的生活不必挨打受饿，不用去圣地供养血虫么？
第922章他们便不配活着！
什么是正常人的生活，正常人的生活不必挨打受饿，不用去圣地供养血虫么？
女孩瞪着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萧芊凝：
“你说的是真的？外面还有更好的地方？”
萧芊凝重重点了点头：“你可以不相信我，但你应该自己站起来，走出去看过了再做决定，对吧？”
小女孩没有回答，从出生到现在，从来没有人问过她的意见，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萧芊凝伸出手，放在她面前：“你叫什么？”
小女孩看懂了萧芊凝的意思，伸手和萧芊凝的手牢牢握在一起：“叶娘。”
萧芊凝手上发力，把叶娘扶了起来，随即伸手要去掀她破烂不堪的裤腿。
叶娘下意识地要去拦住萧芊凝的手，手伸到一半就停了下来，紧紧闭上了眼睛。
看到她奋力鼓足勇气的样子，萧芊凝欣慰地笑起来，伸手掀开她的裤腿，不禁嘶了一声。
叶娘的腿还不及普通女子手臂粗，在膝盖的地方肿起了老高，青紫已经开始朝外扩散。
而在这大片青紫淤血之外，还有大大小小新旧不一的诸多伤处，一眼都看不过来。
萧芊凝的手刚刚放在叶娘受伤的膝盖上，她的身体就猛然一抽，全身肌肉都不自觉绷紧。
但很快她就闭着眼强迫自己放松下来，还拿筷子一样细的手抓起萧芊凝的手，重新放在她的膝盖上。
“小姐……”就在萧芊凝准备给叶娘检查伤情的时候，观棋突然开口了，声音有些颤抖，透着些担忧。
萧芊凝闻声抬头，看到刚才已经做鸟兽散的白戎族女人和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围了回来。
有几个妇人满眼兴奋，对着萧芊凝指指点点，虽然听不懂她们说的是什么，但萧芊凝能感觉到她们的幸灾乐祸。
感应到了不同寻常的地方，萧芊凝偏头看去，果然在围观的人群身后不远处，七八个圣使一样打扮的人正在朝这边快步而来。
从他们的脸色表情来看，多半是已经知道了这里发生的事情。
“你！大奉人！谁把你放进来的？敢在西秦老爷的地盘上斩杀圣使！活腻了！”
走在最先的圣使头子也会说大奉官话，虽然发音不标准，但气势特别足。
走的近了，圣使头子看清了萧芊凝的面容，色眯眯的眼睛一下子就瞪大了，上上下下在她身上打量了好几圈，搓着手开口：
“就是你，杀了圣使？”
他一边说着，一边伸过手来，想去捏萧芊凝的下巴：“就你这娇滴滴的模样，看着不像会动刀的。”
他的手还没碰到萧芊凝，就被暗卫一把推开了老远，身子都踉跄得差点没有站稳。
“嘿！”圣使头子捏着手腕瞪起眼睛：
“好个扎手的，见多了那些软骨头，我还就喜欢你这个样子的！哥几个，把他们都拿下！”
他一声令下，身后几个圣使抖了抖手里的镣铐，便狞笑着朝萧芊凝冲了过去。
看这么多圣使大人一齐出手，周围的白戎族人全都伸长了脖子，迫不及待地想要看萧芊凝几人血溅当场，好能给圣使大人们找回颜面来。
面对凶神恶煞的几个西秦圣使，萧芊凝面色不见丝毫波澜，反倒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般低下头去，继续检查起叶娘的伤势。
圣使们已经要冲到眼前了，萧芊凝却一点反应都没有，叶娘忍不住大叫一声提醒道：“他们过来了！”
“过来又如何？”
萧芊凝双手交叠，附在叶娘的膝盖上，两个拇指抵住关节下沿，上面四指并拢，猛然一用力，口中冷声喝道，“杀！”
咯噔一声闷响传来，叶娘看向圣使们的惊恐眼神猛然一滞，低头去看自己的膝盖，瞬间不知道该害怕还是该高兴。
只是一眨眼的工夫，膝盖的痛感就消失了，她也感觉自己的腿可以重新活动，不再受拘束。
而又是她低头查看自己膝盖的一刹那工夫，耳边传来几道箭矢破空之声，中间夹杂着刀剑出鞘的锐鸣。
叶娘还慌忙抬头看时，只见暗卫仍旧站在刚才的位置一动没动，只不过手中长剑再次沾了血，此刻正缓缓从剑尖滴落而下。
在他脚边，八个圣使前后错落地倒在地上，没有人哀嚎惨叫，现场静的可怕。
四周围观的白戎族人也都陷入沉默，有的人捂住嘴瞪大了眼睛诉说着惊恐，更有几个白戎族人已经开始后退，悄悄朝着没人的地方逃去。
萧芊凝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尘土，信步来到圣使头子旁边。
“别装了，我知道你还没死，告诉我圣地怎么走。”
躺在地上的圣使侧过了脸，惊恐地问道：“你们，到底什么人？”
萧芊凝：“你没有问问题的资格，告诉我圣地在哪，不然就死。”
那圣使腹部汩汩流血的伤口疼得他呲牙咧嘴，但还是伸手朝一个方向指去：
“我说，别，别杀我，朝西南方一直走，十五里左右就到了。”
说着，他又瞟了一眼地上已经断气的手下，咽了口口水问道：
“你……你们去圣地干嘛？那边都是西秦老爷，跟我们可不一样，你这几个手下功夫是不错，但绝对不是西秦老爷的对手！”
萧芊凝这才明白，所谓圣使，不过是帮西秦人奴役同胞之人。
“你还有空替我操心？还是先操心一下你自己吧。”
说完，萧芊凝转头就朝圣地的方向走去。
那圣使没明白萧芊凝所谓的操心自己是什么意思，一转头便看到寒光一闪，有什么冰凉的东西从喉咙处划过。
这种情况下，萧芊凝可不会给自己留下什么隐患，而且这些人欺负过叶娘这般的小姑娘，他们便不配活着！
处理了那几个圣使的尸身，萧芊凝几人便继续趁着夜色，朝西南方走去。
只是还没走出多远，就见叶娘拉着弟弟从后面踉踉跄跄追了上来：
“姐姐，我……能不能和你们一起走，我可以带你们去圣地！”
这女孩看到圣使被杀，并没有害怕，反而看着萧芊凝的眼神满是亮光。
第923章给咱爷们乐呵乐呵
萧芊凝有些犹豫，圣地的情况不明，也许很危险，她不想让叶娘跟她们一同冒险。
叶娘赶紧补充道：“我去过三次圣地了，认识去那儿的路，你们跟着我走会快些。”
确实，有了叶娘就不用一路打听方向，萧芊凝随即点头，但是警告道：
“到了地方就自己藏起来，我们做的事情很危险，也许顾及不到你们，你们俩不能跟着。”
叶娘重重点头，瘦干的脸上绽放出笑容来。
“我知道，我不会添乱的！”
叶娘虽然不清楚萧芊凝要做什么，可阿爸说做人要知恩图报，这个姐姐救了她和弟弟，她要还上这份恩情！
一路扭曲前行，在叶娘的指引下，萧芊凝一行接下来的路十分顺利，再没有遇到圣使，也没有再经过其他村落。
走了大半日，来到一处高坡，叶娘突然驻足指着远处对萧芊凝说：“姐姐，那就是圣地了！”
萧芊凝顺着叶娘指的方向看去。
远处那座圆形的城池显得十分壮阔，特别是最中心的那座高台，远比其它房舍高大威严。
也许是俯瞰的缘故，从这儿看过去特别像个巨大的陀螺。
“那些房舍……是故意排列成那样的吗？”萧芊凝看了一会儿，忽然发出疑问。
叶娘闻言转头，皱着眉回答：“姐姐你不说我还不觉得，以前我被带进去的时候，都是直接沿着大路走，从来没注意过这些房舍的排列。”
萧芊凝伸出手指在城池里房舍形成的道路之间指点了一会儿，然后皱眉道：“我感觉这些房舍的布置，很像迷宫。”
叶娘眼睛一亮：“姐姐你这么一说的话，还真的可能是这样！我记得每次到圣坛的路，都要七拐八拐好几次，可我们明明每次走的都是大路，也还是要绕路的。”
西秦人将这圣地弄得如此神秘，想必他们的秘密都藏在此处。
瘟毒解药的炼制方式、那些勇猛异常却智力低下的西秦士兵，应该都能在这里找到答案！
萧芊凝抬起一只手来，瞬间就有一个暗卫从林间走了出来，来到萧芊凝身后跪下行礼道：
“殿……小姐请吩咐。”
“我们分两路出发，有什么事情用暗哨沟通。”
“是！”
叶娘惊讶地看着暗卫转身，一溜烟就再次融入林子之中，就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叶娘眼睛闪亮亮的，看萧芊凝的眼神里充满了羡慕：“姐姐，我要是出去了，也能像他们一样厉害吗？”
萧芊凝看着女孩充满希冀的眼神，摸了摸她的头道：“你这么坚强，想做什么都会成功的！”
被萧芊凝这么一夸，叶娘马上挺起了瘦弱的胸膛，但随即她就想到了什么，肩膀又垮了下去：
“圣地有很多人把守，我能把你们带到这里，可我并不知要如何才能进去？”
萧芊凝手搭在叶娘肩头，拿出一个包裹来，里面露出白色的一角衣袍：
“之前说好的，你只负责带我们找到圣地，现在你已经做到了，快去找个地方先藏起来，等一切尘埃落定，我会去找你。”
……
在山坡上看着距离圣地已经不远，可等萧芊凝几人走到入口的时候，已经是两个时辰之后了。
“你们几个！站在那儿别动！”守城的白袍圣使忽然抽出刀来，对准阴影里走过来的几人。
不远处的几人果然依言停下脚步，不过很快一个同样穿着白袍的男子就走了出来，笑着对守门人说道：
“我们带了人来朝圣，走得慢了，所以这时候才到。”
守门人眯着眼睛仔细端详白袍圣使，借着火把的光芒，看着这个人面生的很，而且说话间神色有些不自然。
这几个人自然就是乔装打扮过的萧芊凝等人了，由于到目前为止，她们只见过男性圣使，所以只好让暗卫穿上了圣使的衣服冒充。
“你……”
守门人横着刀，时刻对准了暗卫伪装的圣使，边说边朝他们走了几步，正要质问些什么，忽然扭头看清了被押着的那个女孩。
看到这女孩清丽脱俗的容貌之后，守门人立刻就被她俏皮又不失贵气的气质吸引，刚刚想问出口的话直接就被扔到九霄云外去了，只顾着靠近这女孩，伸手就想在她脸上摸一把：
“兄弟可以呀，没想到白戎族寨子里还有这么漂亮个小美人？”
不想他手还没有触碰到萧芊凝的脸，就被暗卫一把薅住了手腕：“你干什么！”
守门人吓了一跳，回头瞪着暗卫：“什么干什么？这女人带进来不就是给咱爷们乐呵的吗？”
暗卫脸色顿时沉了下去，放在身侧的另一只手不自主攥紧，他是不可能允许他人对公主动手动脚的。
但眼下伪装身份更为重要，只能强行压着一拳打爆守门人狗头的冲动，冷声道：
“慕容大人可是说了，谁要是敢碰这姑娘一下，立刻砍了手脚送去培养瘟毒，你要是有胆子就过来试试。”
西秦的皇室复姓慕容，暗卫猜测这圣地定然有身份不低的人守着，便尝试着要挟了一句。
听到“慕容”二字，守门人明显瑟缩了一下，立即收敛了眼中的淫邪，支支吾吾地问暗卫：
“慕容大人……是这么说的？”
暗卫一挺胸膛：“不信你可以跟着我去问问！”
慕容大人要的人，他们是不敢碰的，怪不得这小娘子生得这么标致。守门人揉了揉鼻子，又恋恋不舍地盯着萧芊凝看了好几眼，这才猛地挥了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