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说着,谢怀远就去拉扯那对夫妇,要带着他们朝府衙方向走。他见了陆小风亮出来的腰牌,腰牌镶着金边,那是正五品以上官员才会佩戴的腰牌。
他来寻萧芊凝,定是为了治病救人的事情,能出手帮她解围已经不错,应该不会较真地非要把人送进衙门。
而他押送这两个贼人时,若是被两人打晕,不慎叫他们逃脱,应该也怪不得他吧!
谢怀远想到退路后心下略松,正欲带着两人离开,胸前却突然出现一把长剑,拦住了他的去路。
陆小风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听谢怀远说出“小凝”两字,他的一颗心就像是泡到了醋缸子里,酸得厉害,看谢怀远也极不顺眼!
“不劳烦公子了,本将已经派人去衙门报了官,很快就会有人过来!”
谢怀远心里咯噔一下,他实在不解,这个小将军干嘛要如此多管闲事!
他急得脸部表情都有些无法自控,只能垂下头说道:“是……还是军爷想得周全。”
不多时,衙门的人还真的赶到了,带队的还是延康镇的冯县丞。
他先是朝陆小风行了一礼,随后让衙差将手中逃犯的画像一一展开,竟在其中寻到了与那对夫妇相似的画像。
衙差走上前,一把拽掉了男人脸上的黑痦子,又抹掉了大婶脸上的麻子,再次对照了一下,便觉得更加相像了!
他将画像拿给冯县丞看,沉声禀报道:
“大人,这两人竟是在江北一带流窜的要犯!专门拐带妙龄女子,多扮成女子爹娘,当街将人带走,鲜有失手!之后他们会讹诈姑娘家人钱财,拿到银子后却从未将姑娘送还,不是卖去烟花之地,就是将姑娘……将姑娘糟蹋后灭口,简直就是两个畜生!”
那夫妇俩见衙门的人竟然认出了他们,吓得魂都飞了,只一个劲求饶道:“不是……我们不是坏人,官爷你们认错人了啊!”
他们可真没想到,逍遥了这么多年,竟然在延康这小地方翻了船!早知就不该贪心想要当什么捕头的!
可冯县丞哪里会听两人狡辩,冷声对衙役吩咐道:“带回去,看紧点,绝不能让他们跑了!”
两人吓得腿都站不直了,被衙差推搡着,朝府衙而去,留在原地的谢怀远也没好到哪里去,脑子里反复想的只有一句话——他该怎么办!
“谢公子!”
谢怀远正不知所措之时,竟不知是谁在他身后唤了他一声。他忙不迭转过头,便看到冯县丞皱着眉头看向他。
“大,大人,有何吩咐?”
谢怀远向来如此,面对身份不及他的人时,就是一个芝兰玉树,清高绝尘的贵公子,但面对他惹不起的贵人,他会毫不犹豫地弯下自己的腰身,变得有些谄媚。
第788章身世暴露
冯县丞不太喜欢读书人这般谄媚,不过他也没有多说其他,只是从怀中拿出了一封书信,递给了谢怀远。
“这是谢家族长和你父亲托人送来延康的,因有几句是写给你的,本官便把这封信带过来了!”
祖父和父亲给他写信了?
谢怀远心情有些激动,莫非他们知晓他要娶钱家姑娘,所以答应把他记入族谱了?
早知道能名正言顺地成为谢家子弟,他就没必要这么急着把小凝赶走了!
谢怀远混乱的心因为这封信的出现,终于安定了下来。
有了谢族子弟身份的庇护,衙门即便从那对夫妇口中审出了什么,也会给他几分薄面,把事情压下!
而且他并没把小凝怎么样,也不算犯了不可饶恕的大错!
小凝离开他,不就是看不起他外室子的身份么?今日知道他被谢家认回,一定会后悔的!
谢怀远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父亲夸赞他的话,激动地接下了县丞手上的信,感激地说道:
“劳烦大人帮忙传信,大人忙了一日,等会晚辈做东,答谢大人对晚辈的关照……”
“谢公子不必客气,本官还有话没有说完!其实这封信是谢家族长写给本官的,谢族长请本官见到谢公子后,当众跟你传达一下他的意思!”
县丞打断了谢怀远的话,似乎完全不想与他有什么牵扯,急忙道:
“谢族长说谢氏族规有一条便是不可纳外室,以免血脉混淆,外室子永不录谢家族谱!谢公子的母亲并未被谢家接纳,所以谢族长请谢公子在外行走时,莫要以陕南谢氏子弟自居,以免给谢氏一族招惹口舌!”
刹那间,谢怀远仿若遭了雷击,身形猛地一滞,脸上的笑容也瞬间消失无踪。
祖父竟然请冯县丞将他当众除族?怎么会是这样?
谢怀远太清楚谢这个姓给他带来了多少便利,不能以谢氏子弟自居?那他岂不成了一个无根之人,人们再不会像从前那样尊重他,讨好他了!
不会的,这怎么可能呢?他马上就要娶钱家的姑娘了,父亲祖父为何不要他?
“大人,是不是搞错了,我并没有做什么错事,父亲不可能这么对我……”
“谢公子在怀疑本官么?”
县丞冷冷地挥了一下衣袖,沉声道:“谢族长拜托本官的事情本官已经做了,谢公子若有什么疑问,回陕南一问便知!”
说罢,县丞不再理会谢怀远,转过头看向了陆小风和萧芊凝。
他先朝萧芊凝拱了拱手,温声道:“萧姑娘受惊了,你放心,本官一定会严惩那两个贼人,给你出气!”
与萧芊凝说话时,县丞的态度和煦多了,好像是对着自家的晚辈。
萧芊凝笑着道:“那就辛苦大人了!不过我从未见过那夫妇俩,他们却能轻易认出我来,怕是早有准备,或是受人指使,还请大人仔细盘查,不要放过任何一个可疑之人!”
萧芊凝知道谢怀远在意什么,所以她请罗三叔给谢家送了信,敲打了谢氏一族,这才有了谢怀远手中的那封信。
她本以为这样的惩罚已经不轻,却不想谢怀远竟然买通了逃犯,欲对她不利!
既然如此,她也不会再给谢怀远留退路,而她之所以没有直接揭发谢怀远,是觉得府衙直接查出来的信息更让人信服,她也不必被卷入这些麻烦事中!
许是有陆小风在场,冯县丞不敢表现出丝毫怠慢,忙郑重其事地道:
“当然,这案子本官会亲自审理,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恶人!抓到同党后一律严惩!”
说着,冯县丞又看向了陆小风,低声道:“冯某不知小侯爷来了延康,有失远迎,略备了些薄酒,还请小侯爷赏脸……”
冯县丞话未说完,陆小风便抬手打断了他的话,“本将前来,是为请萧姑娘出诊,我兄弟的情况尚不稳定,还请冯大人见谅!”
忠勇侯请医女治病,派人打声招呼就是了,竟然这般客气,着实让冯县丞有些惊讶。
可小侯爷已经把话说出来了,他怎敢不听,忙拱手道:“明白,将士们的病情要紧!”
说着,他朝身后的衙役招了招手,厉声道:“来人,为陆将军和萧医女开路!”
萧芊凝也觉为老周治病更为要紧,淡淡扫了一眼已经六神无主的谢怀远,便随陆小风离开了秋水书院。
一行人走后,书院里的书生不由低声议论道:
“要是让那夫妇俩得手,真不知他们会怎么对待萧医女!这背后要是真有人算计,那人真该天打雷劈!”
“多行不义必自毙,等着瞧吧,用不了多久官府就能把这人查出来!”
“话说回来,萧医女的医术竟然这般好!怪不得她会认识京城中的权贵,有这样好的医术,谁不想争相结识!”
“你提醒了我,以后我得对萧医女客气一些,万一哪天患上重疾,也许还能求萧医女救我一命!”
听着众人的议论,郭兴与有荣焉地蹭了一下自己的鼻子。他就说他老郭从不会看错人!
他虽不会看错,可钱姑娘的眼光实在不好,他总觉着谢怀远今日的表现很是怪异,好像一直在帮着那对夫妻说话!
郭兴冷起脸,看向谢怀远道:“姓谢的,那夫妻俩不会是你找来的吧?莫非萧姑娘知道你谢家外室子的身份,你怕她把你的身份泄露出去,就想了这么个办法要害她?”
谢怀远脸色猛地一变,想也未想就抬手朝郭兴挥了过去。
“你……你简直胡言乱语,血口喷人!”
谢怀远会如此愤怒,皆因郭兴猜中了他的心思。
可他有什么错?他只是想稳妥地与钱姑娘拜堂成亲,为何事情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
郭兴没来得及闪躲,结结实实挨了谢怀远一拳,嘴角登时流出了一丝血迹。
钱幼玲一惊,忙上前一步扶住了郭兴,蹙眉看着谢怀远道:“谢公子,有话好好说,莫要动手伤人!”
第789章错过
钱幼玲说得有些急,语气里多少带了点责备,听得谢怀远更加羞愤!
他外室子的事情刚刚暴露,钱幼玲的态度也转变了,这世上的女子都是见人下菜碟的贱货!
他想要怒骂钱幼玲几句,可刚要开口,就想起自己已经被谢家除名,钱家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了!
想到这儿,他终于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脸上浮现出一丝歉意,看着钱幼玲温声道:
“钱姑娘,是我冲动了,是不是吓着你了?”
钱幼玲虽然对谢怀远有所怀疑,但她性情温和,见谢怀远态度温柔,也不好对他冷脸,便摇着头道:
“我没事……郭大哥性格冲动了些,你不要与他计较!”
“钱姑娘,你不用替我向他道歉!”
郭兴愤怒地瞪着谢怀远:“他欺瞒自己身份在先,应该道歉的人是他才对!”
郭兴之前没有干涉钱幼玲和谢怀远的亲事,是看在谢怀远此人虽然虚伪,但好歹有举人的身份,也没有什么大错,他没立场反对幼玲嫁给谢怀远。
可今日之事若真是他一手策划,那他的人品便实在低劣,他实在不放心钱姑娘嫁给这样的人!
郭兴转头看向了钱山长,急道:“山长,您也看见了,这谢怀远满嘴谎话,绝非良配,钱姑娘的亲事……还请您三思!”
钱山长此时的脸色已经黑如锅底。
他是真的没想到,谢怀远竟然只是谢家的一个外室子!
如今他又被谢家除名,那他将女儿嫁给这样一个落魄书生有何意义?
可他还是有一件事情想不通,谢怀远给他的那块玉佩,他叫一位行内好友仔细看过,雕刻这玉佩之人,应该是玉雕大师倪邑,能佩戴倪大师玉雕之人,全是皇亲贵胄,就连谢家家主怕都没有这个体面!
若不是有这块玉佩,他也不会轻易应下这门亲事,所以他一直觉着谢怀远可能隐藏着什么了不得的身份。
可刚刚看到他被谢家除族的慌乱表情,又不像是有恃无恐的,这让钱山长真的困惑了起来。
思忖片刻,钱山长看向了谢怀远,蹙眉道:“谢公子可否跟老夫解释解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闻言,谢怀远的一颗心瞬间提了起来。
他知晓若不能博取钱山长的好感,钱家这条大船,他便再也没办法爬上去了,于是他强压下心中的紧张,对钱山长道:
“此处人多,小侄能否与伯父单独聊聊?”
钱山长没有拒绝,点头应允后遣散了周围看热闹的百姓和书生,这才带着谢怀远朝书院深处走去。
两人走后,钱幼玲转身看向受伤的郭兴,担忧地道:
“郭公子,你没事吧?我去给你拿些伤药吧!”
“不用麻烦了,小事而已!”
郭兴不想让钱幼玲为自己忧心,忙伸手拦住了她的去路。
手伸出去他才意识到自己拉住了钱幼玲的手腕,忙红着脸将手收了回来。
“抱……抱歉……我只是一时情急……”
钱幼玲鲜少看到郭兴害羞的样子,笑着摇头道:“没关系的郭公子,你不必与我这般见外!”
他们之前也算是好友,刘曦还在世时,他们时常在书院里吃茶下棋。
那时候,他们还会在一起谈论自己的理想,刘曦想做陈景洛大人那样正直正义的好官,郭兴崇拜的是墨指挥使那样有勇有谋的男子,而她则很敬佩昭庆殿下,吴女官和单山长那般,不输男儿的女子。
可刘曦出事后,所有的事情都变了,她和郭兴之间也越来越陌生。
她知道自己被单雄欺辱的事,郭兴一定知晓了,她被关在柴房的那段日子,真的很希望郭兴能来救她,可惜,她什么也没有等到……
他如此刻意疏远自己,一定是在嫌弃她吧!
钱幼玲心里很是难受,半垂下睫毛,遮掩住眼底的自嘲,轻声道:
“我真是喜欢瞎操心,其实我也帮不上什么忙!郭公子既然没事,那我便告辞了!”
钱幼玲退开的样子如一记重锤,直接砸在了郭兴的心口。
他知道钱姑娘说的“瞎操心”暗指什么,那时钱姑娘若不去帮刘兄,她就不会出事,刘兄也不会被再次返回的单雄等人打成重伤,不治身亡!
他好恨自己没有能力保护心中最重要的两个人,不过要不了多久,他就会入京去刺杀单雄,他一定会帮他们报了这血海深仇!
可报仇后他势必会遭到单家报复,他父母已经亡故,叔叔虽然收留了他,却吞占了他的家产,对他而言也是仇人,他当然不怕连累他们,但却害怕事情会牵扯上钱姑娘。
她已经够可怜了,他怎舍得让她再被自己牵连!
所以看到钱幼玲转身,即便郭兴心痛如绞,也没有再向她跨近一步!
钱幼玲走得很慢,却始终没有听到郭兴唤她,眼圈忍不住的红了。
她在期待什么呢?她这种害人害己的人,不该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按照父亲的安排走下去就好了!
“钱姑娘……”
钱幼玲走出几步后,郭兴还是忍不住地开了口,见钱幼玲顿住了脚步,他清了一下喉咙,让嗓子听上去不再干涩,然后故作轻松地道:
“没什么,我……我就是想说谢怀远他配不上你,这亲事你还是与山长好好商议一下的好!”
钱幼玲刚刚亮起来的眼睛瞬间就暗淡了下去,她没有转头,只淡淡开口道:
“多谢郭公子好意,不过婚姻之事,自要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父亲会为我做决定,郭公子就不用担心了!”
言罢,她再未停留,很快就消失在了郭兴的视线中。
郭兴怅然地望了望天空,低声喃喃道:“怎会不担心呢……”
可他有什么资格担心!
他发现单雄欺负了钱姑娘后,立即将事情告知了钱山长,还跑去官府报了案,可结果就是钱姑娘被钱山长囚禁,他也被官府关押了起来。
等他被衙门放出来后,刘兄的案子已经结束了,衙门判定刘曦是被野兽撕咬成重伤,与书院无关。
单雄等人已经离开了书院,又返回京城逍遥快活去了。
而被钱山长囚禁多日的钱幼玲从此像是变了一个人,眼中的光都不见了。
第790章另有其人
郭兴觉得,若他没有自不量力地去报官,也许钱幼玲就不会被关进柴房,也许他就能将她救出来!
可是哪有那么多也许,他不敢再干涉钱姑娘的生活,只乞求老天不要再让她受苦了!
不过好在谢怀远的身世已经曝光,钱山长如此势利之人,应该不会再将钱姑娘嫁给谢怀远了吧!
钱幼玲并没有注意到,郭兴一直望着她离开的方向,久久没有离去。
她只是心情很差地缓步向前走着,她告诫过自己,不要再有不切实际的幻想,可刚刚她竟期待着郭大哥可以唤住她!
苦笑着摇了摇头,驱散开心里的憋闷,钱幼玲回到院子里看望了还在卧床的冬蕊。
见冬蕊受伤的位置已经结痂,应该用不了多久就能好起来,她的心情终于好了一些。
帮冬蕊上了药,她温声道:
“萧姑娘调配的药膏真的很好用,没想到她的医术竟这般好!冬蕊,等你好些了,除了要感谢谢公子把你救出大牢,咱们还要去谢谢萧姑娘!”
听了这话,冬蕊并未应声,脸上露出了几分迟疑。
钱幼玲不解地问道:“怎么了?可是有事想与我说?”
冬蕊挣扎了一下,抬眼望着钱幼玲,紧张地道:
“小姐,奴婢刚刚听丫鬟们议论,说谢公子并非谢氏嫡系,他被谢家除名了?”
钱幼玲点了点头,对此,她的心情也很复杂。
谢怀远身份作假,她心里应该难过的,可奇怪的是她竟然并不在乎。
见小姐点头,冬蕊急道:“那您和谢公子的婚事该如何?老爷还会让您嫁给他么?”
“我也不清楚!”
钱幼玲迷茫地摇了摇头,她之前觉得嫁谁都是嫁,谢怀远样貌出众,家世更是无可挑剔,面对这样的男子,她有什么好选择的。
可今日之事若真是谢怀远一手策划,那这个人实在有些可怕,她真的要嫁给这样一个人么?
不过事情还未查清,她也不敢胡思乱想,若谢怀远只是个一无是处的小人,相信父亲也不会让她嫁给谢怀远的!
冬蕊见钱幼玲面露游移之色,撑起身体抓住了钱幼玲的手:
“小姐,奴婢还有件事想跟您说……昨日谢公子说是他救了奴婢,可奴婢在牢里听到牢头议论,说来找县丞说情的,是,是一个姑娘……”
“姑娘?”
钱幼玲惊叹了一声,谢怀远身边只有一个小厮,为何寻县丞求情的会是一个姑娘?
所以这姑娘不可能是谢怀远派去的,那这姑娘是谁?为什么会帮冬蕊?
脑子里有些乱,她正想再问些什么,门口忽然响起了扫洒丫鬟的声音。
“老爷,小姐与冬蕊姐姐说话呢,奴婢这就去请小姐!”
闻言,钱幼玲便知是父亲来了,帮冬蕊整理了被子后她便站起了身,温声道:
“你安心养病就好,旁的事不必担心,我去见见父亲,回来再陪你说话!”
转身出了门,一眼便看到了站在亭中等她的钱山长,钱幼玲快步走上前,朝钱山长福了一礼,恭敬地唤了一声“父亲”。
钱山长没什么表情地点了点头,将钱幼玲招到了亭中,把周围的丫鬟都打发了下去,才开口道:
“今儿郭兴是你叫过去的?”
钱幼玲捏着帕子的手紧了紧,怯声道:“萧姑娘在延康无亲无故,女儿……女儿只是担心……”
“啪”的一声响,直接打断了钱幼玲口中的话。
钱山长甩了钱幼玲一个巴掌后,满脸阴沉地道:
“你这多管闲事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那萧姑娘无亲无故,跟你有什么关系?为父还在想用什么办法帮你除掉她,你反而善心泛滥地去帮她!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坏了谢大人的大事!”
“谢……大人?”
钱幼玲已经顾不得脸上的疼痛,她满脸不解地看向钱山长,完全想不明白父亲口中的谢大人是谁!
钱山长冷哼了一声,“你有我这个慧眼如炬的父亲,真该给佛祖好好磕几个头!为父刚刚才知晓,谢怀远谢公子的真实身份!”
见女儿还是一脸不解的样子,钱山长嫌弃地冷哼了一声。
“你想不到吧,谢公子乃是昭庆殿下身边的密使!来延康是因为延北军混入了细作,他特来此地调查!”
谢怀远是昭庆殿下的密使?钱幼玲眼中满是质疑。
“父亲,会不会搞错了?谢公子连谢家嫡系子弟的身份都是假的,怎么会是朝廷的密使?”
“你懂什么!”
钱山长冷斥了钱幼玲一句:“谢公子之所以收到那封家书,乃是昭庆殿下特意安排的!延康镇不大,突然出现一个世族子弟,势必会引起各方关注,谢公子只有丢掉谢族子弟的光环,他才可以安心调查细作之事!”
因为文书和玉佩的事情,钱山长一直相信谢怀远身份不凡,可今日谢家的除族书信让他困惑不已,直到听了谢怀远的解释,他才豁然开朗。
怪不得谢怀远手上会有皇家之物,若他是昭庆殿下的密使,那就解释得通了!
他女儿要是能嫁给密使,他再帮忙破获细作之案,飞黄腾达岂不是指日可待!
看着父亲那兴奋到有些扭曲的脸,钱幼玲紧张地问道:
“可……父亲,今日那夫妇两人是怎么回事?他们总是朝谢公子的方向看,女儿总觉得……那夫妇两个与谢公子……似乎相识!”
“相识又怎样?那两人的确是谢公子叫来的!”
钱山长对此毫不隐瞒,还颇为欣赏地道:
“谢公子之所以这样做,是因萧医女无意中看到了他的书信,误以为他真的是谢家外室子,竟屡次拿这个身份来要挟谢公子娶她!谢公子不依,萧医女便把谢公子的事改成了话文,让他引起了延康百姓的关注!如此一来,他还如何办案?为了不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他只能狠心将萧医女赶出延康!”
钱幼玲眉头紧锁,这件事真的如父亲所说的那样么?
虽然觉得可疑,可父亲这人也不是那么容易被糊弄的,若谢怀远拿不出让父亲信服的证据,父亲也不会如此相信他。
第791章弥天大谎
钱幼玲不敢再向父亲提出质疑,只能弱弱的低声道:
“可……就算事出有因,女儿还是觉得谢公子不该给萧姑娘扣上杀人的罪名……人言可畏,这罪名若传扬出去,她以后该如何生活……”
“你住口!”
钱山长冷喝了一声,厌恶地瞪着钱幼玲。
“你难道忘记了,你的心软换来了什么?莫非你不想嫁给谢怀远,又生出了别的心思,还想经历一次从前发生过的事?”
看见父亲阴冷的表情,钱幼玲慌忙道:“女儿不敢!”
“你最好不敢!”钱山长虚起了眼睛,死死盯着钱幼玲:
“我好不容易寻到这样一位乘龙快婿,你要是愚蠢地毁了这亲事,休怪为父无情!”
钱幼玲身子抖了抖,她的父亲何时对她有过情分!
可她不敢忤逆父亲,只能点头应道:“女儿知道了,女儿听父亲安排!”
“你最好听我的安排,就算你不听,这亲你也得结!要是再让我知晓你有旁的心思,为父只能先将你安顿在柴房,等你成亲再把你接出来!”
钱山长是知道女儿惧怕什么的,上一次他将钱幼玲关进柴房后,女儿身上的刺就彻底被他拔掉了。
看着女儿跪在自己面前一个劲认错,他那时候的心情真的很畅快,这世上终于有一件东西,是他可以完全操控的了!
而钱幼玲听到“柴房”二字,本还莹润的唇好似瞬间失去了水分,变得干瘪苍白。
她的眼神也变得空洞,里面好像有一个巨大的漩涡,将她吸入了深不见底的黑暗。
鼻子里又充斥着各种难闻的味道,有老鼠尸体的腐臭味儿,有她身上的汗臭味儿,还有那满地的排泄物……
她感觉自己要窒息了,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流,她不能回到那个地方去,她死也不想再经历那样的痛苦!
她按住胸口哀声求饶:“不要……爹爹,女儿……女儿知错了,求您……求您不要把女儿关进柴房里……”
看到钱幼玲顺从的样子,钱山长得意地勾唇一笑,淡淡道:“看你的表现吧!”
钱山长安顿了钱幼玲一番便离开了芳华林,除了想让女儿嫁给谢怀远,他还想要参与到谢怀远所办的案子中,争取一个立功的机会。
能帮朝廷密使办案,这机会实在千载难逢,可他没有敌国细作的线索,要怎么参与其中?
想不出个结果,他便又去寻了谢怀远。
谢怀远见钱山长完全相信自己编造的谎言,心下略松,便道:
“寻找细作一事您虽然帮不上忙,但可以帮我解决一下眼前的麻烦。”
钱山长不解道:“何为眼下的麻烦?”
“就是今日的那对夫妇!”
谢怀远说着便叹了口气:“冯县丞要亲自审问那二人,我的身份不能暴露,就是县丞大人,也不可向其透露半分!我担心那两人会说漏嘴,毁了殿下安排给我的任务!”
钱山长并不知,谢怀远是在那夫妇俩行骗时遇见了二人,因此才有了联系!
他还以为谢怀远是通过自己的特殊身份,才能差遣二人。
如今那夫妇两个被抓,谢怀远的确很容易暴露,钱山长试探问道:“那谢公子的意思是?”
谢怀远捻了捻手指,擦去了手心里的汗,低声道:
“那两个本就不是什么好人,我本打算给她们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谁料这两人如此蠢笨,差点坏了我的大事!如此,也没必要再留着他们的性命,祸害他人!”
钱山长瞬间会意,谢怀远这是想杀人灭口!
若他帮忙除掉那两人,便算是投名状,他日军功簿上,必定有他的名字。
可这是杀人性命的大事,钱山长不免迟疑了起来,一时忘记了自己还在为谢怀远添茶。
茶水溢出杯子,从桌子上流下来,湿了谢怀远的衣摆。钱山长这才回过了神,忙不迭跟谢怀远道歉。
谢怀远故作不悦地起身抖了抖衣衫,淡淡道:
“在下见钱山长沉稳有谋算,这才将身份和盘托出,也是为寻个得力帮手!山长大人若有顾虑,那便当在下什么都没有说过,其他事,在下自会处理!”
闻言,钱山长登时急了。
谢怀远若自己处理这件事,那便是要跟他划清界限了,他可不想错失良机!
“谢公子莫恼,在下只是在想这件事该如何处理,没有不管的意思!你娶了幼玲,咱们就是一家人,你的事不就是为父的事!你放心好了,我自不会让那对夫妇有机会胡说八道!”
谢怀远缓和了神色,朝钱山长拱了拱手:“那就拜托岳父大人了!”
两人说了些闲话后,谢怀远便将钱山长送出了院子,等钱山长的身影彻底消失后,跟在后面的万昌才敢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公子……这,这能行么?您冒充密使,要是以后让钱山长知晓了可怎生是好!”
谢怀远回身冷冷地瞪了万昌一眼,把万昌瞪得遍体生寒,急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谢怀远斜眼扫了一下周围,见并没有人在,才对万昌道:“管好你的嘴巴!”
万昌颤声道:“是,奴才不敢了!”
两人返回屋中,谢怀远便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拿起茶壶,猛地灌了几口茶。
喝了一肚子的水,他发现自己的身体依旧止不住的颤抖着。
冒充朝廷密使,他这辈子都没想过自己能撒下这样的弥天大谎,可他真的没有退路了!
当钱山长质问他为何会有倪大师雕刻的玉佩时,他只能编出这样一个答案来。
他知道如果自己说了实话,必定会被钱山长赶出书院,失去钱家庇护!冯县丞若从那夫妇二人口中得知,他是今日之事的策划者,那他定会被抓入狱中!
虽然罪不至死,可他的名声、脸面还有仕途怕全都毁了!
他如何不担心自己的谎言会被揭穿!可他能怎么办?
现在能做的,就是能多拖一日是一日,等钱山长帮他处理了那对夫妻,就与他绑在了一条船上!
有了这个把柄,就算钱山长发现了他身份有假,也不敢对他如何!
而且只要隐藏得好,他的谎言也未必会被揭穿,寻找细作哪有那么容易,查个两三年也是有的,没准在这两三年里他被皇太孙瞧中,真的成为了密使也说不定!
现在唯一麻烦的,就是小凝了!
第792章后继有人了!
谢怀远之所以依旧忌惮萧芊凝,是因为他送给钱山长的玉佩,是从萧芊凝那里得来的!
他不知道萧芊凝为何会有倪大师雕刻的玉佩?难道她的身份不简单?
可他苦思了好一会儿,还是摇头否定了自己的猜测!
若小凝是哪个高门大户家的小姐,有幸得到了皇家的赏赐,定然知晓这玉佩有多珍贵,不可能随手送给自己!
这般想来,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就如今日这般,小凝无意中救下了如那位小将军一般的大人物,那人为了答谢,便将这玉佩送给了她!
而小凝并不知这玉佩有多贵重,见他被劫后需要有玉压身驱邪,这才将玉佩送给了他!
谢怀远真的很羡慕萧芊凝有这般好的运气,好在萧芊凝眼拙,不然自己也没办法借这玉佩翻身。
可他还是忍不住的担心,如今他跟小凝彻底翻了脸,要是小凝突然找他讨要那块玉佩可怎么办?
不行,无论如何他都要在与钱姑娘成婚前安抚住小凝!
这般想着,他忽地站起了身,对万昌道:“你去小凝的院子前守着,她一回来,一定要及时报给我!”
万昌不知道他家公子为何又要找萧姑娘,可见公子不容置疑的眼神,忙道:“是,奴才这就过去!”
……
延康地势比较高,即便已经是春天,天气还是很冷。
可这样的天气,萧芊凝在给老周处理伤口时,头上竟冒出了一层薄汗,陆小风看在眼中,便知她的辛苦和紧张。
萧芊凝为老周施了针后,他终于慢慢退了热,快到黄昏的时候,老周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陆小风一直守在老周身边,见他掀开了眼皮,立即起身看向老周。
迷迷糊糊的老周哑着声音呢喃着:“俺……这是到了地府么?”
等他眼前的轮廓逐渐清晰,发现是他家将军后,老周顿时崩溃地呜咽起来。
“小将军……你怎么也在这儿……你怎么也来了?呜呜呜!”
众人听到这哭声,忍不住都哈哈地笑了起来,副将曹猛拍了一下老周的肩膀,道:
“你小子想什么呢,莫不是以为小将军舍不得你,跟着你去了地府?”
老周愣了一下,便看到了曹猛那胡子拉碴的脸,惊道:“曹贼……你竟然也在?”
曹猛气得直瞪眼,骂道:“你这臭小子,你受伤的时候我就说了一句你要是死了,就让你未过门的媳妇改嫁于我,你还记上仇了!俺老曹那么说,还不是为了让你扛住!”
这话惹得周围人又是一阵哄笑,连萧芊凝和观棋也弯了眉眼。
她们知道大家看似轻松,不知因老周能醒来有多么激动。
这几人明明商量好,昨夜轮班为老周守夜,可大家太担心兄弟安危,竟没有一人睡下。
老周也终于明白自己并不是进了地府,而是被小将军救了回来,他眼中泛着泪光,嘴上却对曹猛骂道:
“我家小红改嫁谁也不能改嫁给你,看你那一脸胡子,再把我家小红给吓着!”
曹猛翻了个白眼,哼了一声:“你还嫌弃上我了!你瞧你刚刚呜呜呜的熊样子,可比俺老曹丑多了!”
老周脸一红,不好意思地道:“我……我以为在地府见到了小将军,这不是害怕了么!”
众人闻言,不由有些感动,老周自己死都不怕,竟害怕陆小风牺牲!
谁料老周跟着解释道:“小将军要是也跟我去了地府,那谁给我家小红送信啊!”
一句话,让众人全都破涕为笑,笑闹着推搡起来!
看到陆小风几人终于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萧芊凝也很高兴,但她还是开口提醒道:
“你们轻一点,别让周大哥的伤口再次裂开了!”
听到萧芊凝的声音,曹猛等人立即停下了动作,规规矩矩地站到了两旁。
老周没想到屋子里还有姑娘在,眼中露出几分惊讶:“这位小仙女是……”
曹猛又拍了一下老周的脑袋,下意识看了一下陆小风的脸色,瞪着老周道:
“什么小仙女,人家是你的救命恩人,嘴上别没深没潜的!”
“是芊凝姑娘医好了你,她是延北军的恩人!”
一直看着手下们打闹的陆小风突然开了口,在他看来,萧芊凝救了老周,不止是老周的恩人,也是他的!
老周立即不再嬉皮笑脸,转动眼睛看向萧芊凝,哑着嗓子真诚地道:
“芊凝姑娘,你的救命之恩老周记下了,我是个粗人,不知道该如何感谢,反正等我病好后,姑娘看我的表现就是!”
曹猛忍不住又给了老周一巴掌,这憨憨说得都是些什么!
他们小将军在这呢,用得着他老周表现?
老周被这一下打痛了,咬牙气道:“曹贼,你老打我作甚?欺负我现在没办法回手是不是?等芊凝姑娘给我治好了,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曹猛撇嘴,看着萧芊凝道:“这祸害命大,芊凝姑娘不用管他,其实我家小将军也受了伤,要不姑娘给我们小将军也看看吧!”
“曹贼,你有没有良心,你瞧芊凝姑娘那么小小的一只,给俺瞧病一定累坏了,你让她歇会行不行!”
老周可不想让曹贼随便使唤他的恩人,忍不住维护道。
曹猛感觉老周不是伤在了肚子,而是伤在了脑袋,没看到小将军很在意萧姑娘么?他真恨不得一棍子给他敲晕。
他伸手在老周胳膊上扭了一把,使着眼色道:
“给小将军瞧了病,咱们让芊凝姑娘好好歇会儿,我这就去酒馆买些酒菜回来,好好答谢一下芊凝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