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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沐云书多日出入史馆,已经被朝中一些大臣注意到,这种地方不是帝姬该去的,便明里暗里地开始提醒景德帝,不可再纵容这位帝姬了!

    查到第四日头上依旧一无所获时,景德帝只能叫停了沐云书。

    皇宫里已经有风言风语传出,景德帝不想事态恶化下去,最后的选择只能是编一个合适的理由,让刑公公认罪。

    比如刑公公因不能人道所以有特殊癖好,喜欢收集玉茎之类,给人下药,也是为了满足他变态的欲望。

    处置了刑公公就会让事情平息,可沐云书却不想用这种办法来解决这件事。

    她想保下刑公公的命,不为别的,只为当初她在曲园被纪家和大长公主刁难时,刑公公愿意出面帮她解围,也为他多年对皇后娘亲的忠诚与维护。

    景德帝本不想让沐云书再继续调查,可沐云书又在他的福宁宫外候了半日,景德帝拿她有什么办法,只能将人又招了进来。

    看到沐云书鼻尖满是汗珠,景德帝又是生气,又是心疼。

    “你这丫头知不知道,朕没有那么多心思可以用在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情上!你能做的已经都做了,乖乖回去备嫁不好么?”

    沐云书眉头轻皱,看着景德帝道:“父皇,儿臣知道您政务繁忙,所以这些污糟的事情就让儿臣来查!”

    “你怎么不明白,你好好的一个姑娘家,为何要搅入这些事情来?”

    “父皇,只要有人心的地方,哪里会有干净的!”

    这话让景德帝朝这个从小就流落在外的女儿看了过去,女儿容貌清丽,平时一颦一笑都如潺潺流水般娴静美好,这种样貌会让人觉得她是需要保护的。

    可一旦遇到什么事情,她的眉眼和轮廓就会发生微妙的变化,那种眼神竟如同沙场征战的将士,有一种视死如归的坚定。

    是啊,昭庆经历的那些不堪还少么?她从不是需要保护的菟丝花!

    景德帝表情略微有些松动,淡道:“可史馆那边你什么线索也没有查到,这件事还要如何调查?”

    沐云书沉吟了片刻,知道必须要打动父皇她才能继续查下去,便不再掩藏自己所想,如实对景德帝分析道:

    “父皇,七嫂的事情您应该都听熙嬷嬷说过了,绿屏胆敢谋害亲王妃,怎可能没人为她撑腰?而能为她撑腰之人,最大的可能便是她曾经的主子!”

    “从前的主子?你怀疑贤妃?”景德帝道。

    沐云书没有正面回答,只道:“父皇,七嫂若是不在,七皇兄会怎样?”

    会怎样?伤心一段时间,然后贤妃就会为他再张罗一门亲事。

    想到这儿,景德帝虚起了眼睛,脸色缓缓沉了下来。

    他没有闲心去想儿子后宅之事,但沐云书提了起来,让他脑子里很快就有了一种猜测。

    单妙竹没有死,老七很快就在宫里出了事,如果裴淸怜没有提前离开,那她就可能因与老七有了肌肤之亲而下嫁给老七。

    裴家那几日风头正盛,若能让裴淸怜给老七做侧妃,老七不吃亏!

    而刑公公,自然是被贤妃引过去的,如此一来既能栽赃给皇后,又能给老七讨一个对他有益的媳妇!

    可人算不如天算,老七非但没能碰到裴淸怜,裴家还在正店大比中惹了大麻烦。

    贤妃没办法再让老七娶裴淸怜,因此,一直没有去管单妙竹死活的她竟突然让单妙竹进了宫来,她这样做,无非是想挽回一些损失。

    这般想来,事情就合理多了。

    若是没有经历最近这些事,景德帝还未必会怀疑到贤妃头上,可一次次的失望已经让景德帝渐渐看出了她原本的面目,信任也荡然无存。

    他拿起茶碗喝了口茶,冷声道:

    “你的推测虽有几分可能,但其中还是有解释不通的地方,刑才良不傻,怎么可能轻易被引到太医院去?既是贤妃害他,他为何不指认贤妃,由着旁人陷害他!”

    沐云书道:“父皇英明,儿臣觉着这正是事情的关键,刑公公被冤枉却不肯为自己辩白,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突然被女儿夸奖,景德帝哼了一声道:“你就知道给朕戴高帽,有什么苦衷比他的命和皇后的名声还重要?”

    第559章软软弹弹的!

    此话一出,景德帝又沉默了,是啊,有什么事能比命还重要?他真的很好奇!

    景德帝忽地想起当年他醉酒时,被人撞见与纪荭共处一室之事,纪荭一直说是锦音的安排,锦音也没有解释,他觉得,也许可以通过这件事寻到当年之事的答案。

    抬头看了一眼沐云书,他最终还是妥协下来,“朕再给你几日的时间,大秦使者入京前,这件事必须解决!”

    景德帝的话让沐云书那紧绷着的表情终于有了些许放松,声音也清扬起来:“儿臣领旨!”

    景德帝很少见到这女儿情绪外露的样子,她不再对他掩饰高兴或是难过,是不是在心里已经接纳了他这个父亲?

    他无奈摇了摇头道:“看看你,都瘦成什么样子了,过些日子怎能撑得起嫁衣?坐下来陪着朕用膳,不吃完两碗米饭不许走!”

    海公公听了这话,笑得眼睛都没了,忙道:

    “老奴这就叫人去摆膳,御膳房今日炖了软糯的肘子,他们说女子吃这个好,脸也会像肘子皮一样软软弹弹的!”

    ……

    怀安大营。

    镇国公已经收到了进京的旨意,但兵士众多,他只会带着在战场上立过功的将士入京,其余士兵则会留在怀安大营等待调派。

    入京前镇国公命人买了几十头猪羊,让伙头兵炖了给将士们庆祝。

    吃饭前他又看了一眼要带入京的将士名单,看到江浩的名字后目光停顿了一下,便开始在人群里搜寻起来。

    没有见到江浩的身影,他皱眉对一旁的副将问道:

    “江浩那小子哪去了?吃肉不积极,脑子有问题!”

    副将道:“江将军好像又收到了家中书信,回自己的营帐了!”

    镇国公皱了一下眉头,上次让江浩回京一趟,也不知道他家中的事情解决了没有。

    沉吟了片刻,他起身道:“我去看看他!”

    来到江浩的营帐前,亲卫刚要给镇国公掀开帐帘,里面竟冲出一个满面怒容的男子,正是江浩。

    镇国公见江浩脸色不对,皱眉道:“你小子又发什么癔症?”

    见到国公爷,江浩尝试着压下心中怒火,可却怎么也压不下去,单膝跪在了地上,抱拳道:

    “国公爷,请您准许属下赶回京城!”

    “回京?”

    镇国公瞪起了眼睛,喝道:“后日本帅就会带你们入京,什么事让你两日都等不了?”

    江浩抬起了脸,露出血红的双眼:

    “别说两日,一刻末将都无法再等,末将知道触犯军规是重罪,等末将回来,您就算要末将的一条胳膊一条腿,末将也不会有一句怨言!”

    说着,他埋头朝镇国公行了礼,扶着佩刀便朝营外大步而去。

    镇国公气得直想骂娘,江浩这后生什么都好,就是碰到他的逆鳞,他就会炸毛。

    而据他所知,这小子的逆鳞就是他的母亲。

    大奉年轻一辈杰出的武将不多,镇国公是想要好好栽培江浩的,怎忍见他毁了自己的大好前程,怒道:

    “你给本帅站住,再跨前一步,不用你回来,现在本帅就打断你的腿!”

    江浩闭上眼睛停顿了片刻,可睁眼时还是选择向前走去。

    镇国公气结,踢起一旁在兰锜上插着的长枪,直接朝江浩刺去,江浩一惊,侧身下意识想要抽刀回击,但回头发现是国公爷,又将长刀按回刀鞘里,徒手与镇国公过起招来。

    江浩的功夫不错,但他并没有用武器,且对战的经验远不如镇国公,十几招下来,还是被镇国公用长枪刺透衣袖,压在了地上。

    镇国公见他一直没有将刀拔出来,知道他还有些理智,用力朝他屁股踹了一脚,骂道:

    “属驴的!真他娘的倔!”

    他记得副将说江浩家中来了信,又是看完信后变成这副德行,镇国公便对一旁的亲卫道:

    “把这小子给本帅扒了,他想回京就光着腚回去!”

    亲卫想着那个画面,想笑又不敢笑,抽动着嘴角对江浩道:“江将军,得罪了!”

    江浩大急,挣扎道:“国公爷,末将真的有急事要回京!求您通融一次,这恩情江浩可以用命来偿!”

    镇国公真不喜欢这些小伙子动不动就要死要活的,他们根本不知道“死”这个字有多重。

    摆手对亲卫道:“看什么,继续扒!”

    亲卫见镇国公严肃起来,不敢再怠慢,三下五除二地将江浩的腰带卸了下来。

    江浩的衣甲散开,怀中的信瞬间就掉落下来。

    亲卫将那封信拾起来,交到了镇国公手上。

    镇国公扫了一眼,看到是江浩家中娇妻写来的,本想将信放到一边,可无意中扫信上的“昭庆”两字,他又将信展开仔仔细细地读了一遍。

    看完信后,他脸色大变,气得将双手插在了腰间。

    江浩家里的事他多少知道一些,可前几日他回来说他母亲眼疾已无大碍,镇国公还以为这事情解决了。

    哪里知道这事非但没完,江浩的妻子想让江浩为她掩盖丑事,竟然再次对江母下手,说是只有江浩愿意帮她,她才会为江母解毒。

    并且这件事是皇后娘娘和昭庆殿下授意的,她们不愿让方家名声受连累,所以便给孟萱出了这样一个主意。

    昭庆殿下医术不俗,她提供的毒药旁人解不了,因此孟萱提醒江浩进京后什么都不许说出来,不然就会要了江母的命!

    镇国公没有见过这般狠毒的女子,最重要的,这主意竟然是他那未来儿媳出的!

    这未来儿媳既狠毒,又有野心,他感觉用不了多久,镇国公府就会被这个昭庆殿下毁掉!

    他又气又急地来回踱着步,婚期很快就到了,他真的要让这样一个女子进镇国公府么?

    不成,若那女子真是这个德行,他哪怕拼了这身军功,哪怕被官家记恨,也不能允了这门亲!

    犹豫了片刻,他转头看向江浩道:“滚回去收拾一下,明日一早随本帅入京!”

    “国公爷?”江浩满眼诧异,没想到镇国公竟然会为了他提前一日入京。

    第560章眼光真好!

    镇国公懒得与江浩多做解释,入京日期提前,许多事都要交代下去,他便不再与江浩啰嗦,只道:

    “再敢违令,本帅要了你的脑袋,滚回你的营帐去!”

    现在天色已经不早,就算往京城赶,也没办法在关城门之前入京。

    江浩挣扎了一下,然后朝镇国公磕了一个头,道:“末将遵令!”

    ……

    沐云书并不知,她未来的公爹已经对她生了很大的误会,因保信堂顺利通过第一轮考核,这几日她便将心思都用在调查刑公公一案上。

    现在手上的线索仍然是刑公公缺失的那两日日录,可惜她查到的事情,没有一件与刑公公或者皇后娘亲有关。

    正因捋不出思路而头疼时,宝珠急匆匆过来禀报道:

    “主子,小公爷回来了!”

    墨归前两日去调查吴家被灭门一案,沐云书还以为他要过几日才能回来,听他返回,便道:

    “他在哪?我去见他!”

    正要起身,门口就有一个玄色的身影迈步走了进来,看见沐云书后,男人笑道:“这么急?想我了?”

    墨归说得认真,不见半分轻浮,听得宝珠都红了耳朵,忍笑退了下去。

    沐云书无奈地勾起唇角:“胡子都没刮就过来了,到底咱们俩谁着急?”

    “我急!”墨归说得心安理得,没有半点不好意思。

    还未成亲,他一出门就惦记着归途,不知以后可怎么办!

    摸了摸脸上的胡茬,他又笑道:“是不是有点凶?你这儿可有刀子?”

    沐云书一怔,随后心里就是一暖,墨归问刀子,应是怕她嫌弃,要刮了胡子。

    仔细打量着男人的脸,她仰着头道:“不多不少,正是我喜欢的样子!”

    这话让墨归的心又加快了几拍,满眼都是宠溺地道:“眼光真好!”

    阿泗本要拉着宝珠去房顶嗑瓜子,无意中听到这话,牙都要倒了。

    他家爷这情话说的,真是比死了八百年的豆汁儿还要酸!

    抬手捂住宝珠的耳朵,阿泗柔声哄道:“乖乖,咱不听这些,走,咱去那边的屋顶晒月亮!”

    屋里的两人说了几句闲话后,沐云书便问起了马匪之事,墨归也没隐瞒,对她道:

    “我叫人去鹤林将吴家案子的卷宗调了出来,又找了其他两个案子的卷宗做了对比,的确找到了一些线索!”

    沐云书神色一紧,问道:“可是发现了相似之处?”

    墨归点头,继续道:“我查了仵作的记录,不管是吴家人还是桂王府长史一家,受害者几乎都是被一刀毙命,且刀口干净利落,不会让受害者有太多挣扎的机会,手法如此一致,只有可能是同一伙人做的!”

    “同一伙人?”

    沐云书陷入了沉思,前几起案子都与桂王有关,难道吴家被灭门,真的不是裴深的手笔?

    很快,她又在墨归的话中捕捉到了一个信息,蹙眉道:

    “刀口干净利落,一刀毙命……马匪功夫再好,也大多都是野路子,且武器受朝廷管控,民间的刀具不会这般锋利,这些马匪好像不太简单!”

    墨归就知道昭昭会注意到这些,只不过她比他想象中还要敏锐。

    他道:“我也觉得这些马匪的身份可疑,不仅杀人利落,甚至没有留下任何可以追查到他们的线索!不过他们越是用力掩盖,露出的马脚就越多!我想他们可能是出自军中,至于是谁麾下的兵,还得继续调查!”

    这已经是不小的突破了,沐云书点头道:“竟然与军中扯上关系,事情好像越来越复杂了,你查案时一定要小心!”

    墨归从前查案是不顾命的,可那时他没有牵挂,现在他怎么舍得让自己受伤,他受伤以后还怎么护着昭昭!

    他郑重道:“放心,我会万分小心的!”

    说了马匪的事,沐云书又提起了刑公公一案的进展,将在刑公公那里查出的日录告诉给了墨归。

    “景德三年?”

    墨归皱了一下眉头,脸色瞬间变得凝重。

    沐云书感觉到了墨归的变化,不解道:“怎么了?你可是记得些什么?”

    景德三年的时候,墨归应该是修逸那般大,已经有了记忆,所以沐云书才会有如此一问。

    墨归捏了捏拳,眸子里好像滴进了一团墨,有淡淡的悲伤不断的蔓延着。

    “我母亲就是景德三年过世的,不过,不是五月,是在冬天!”

    沐云书知道墨归很想念他的母亲,这件事让他想起了亡母,怪不得他的情绪会突然低落下去。

    她也没有想到墨归的娘亲也在那一年去世,这是巧合还是有什么联系?

    沐云书拉住墨归的手坐到了他的身边,轻声道:“成婚前,我陪你去祭拜伯母可好?”

    墨归手心的温度被沐云书焐热了一些,颔首道:“自然。”

    他自然要将这个要与他共度一生的人带给母亲看,母亲见到他讨了这么好的媳妇儿,定会很开心的!

    只不过他的眉头并未松开,他想起常嬷嬷和刑公公看着他的眼神,难道这件事与他母亲有关?

    沐云书见墨归愁眉不展,很快想到了他说过常嬷嬷和刑公公的异常,问道:

    “小公爷,你可是担心刑公公什么也不说,会与伯母有关?”

    沐云书只知道墨夫人是病死的,她与皇后娘亲和贤妃在未出阁时是闺中好友,墨夫人死后,皇后娘亲就一直帮她看顾着墨归,只是他们一个在宫内,一个在宫外,皇后娘亲也无法事事亲力亲为。

    墨夫人去世没多久,镇国公就娶了纪氏为填房。

    因那纪氏十分善于察言观色,知道得到小公爷的喜欢,就能笼络住墨老夫人等人的心,对墨归十分照顾,让刚刚丧母的墨归对她颇为依赖。

    但随着年龄的增长,墨归看透了一些事情,便对纪氏越发冷淡,与国公爷之间也生了嫌隙。

    父子两个除了与朝廷有关之事能心平气和的谈话,家事是半句不提,见了面甚至还会争吵几句。

    墨归的少年时期并不幸福,可能也因此,他从前见谁都是冷着一张脸,好像生怕被人靠近一样。

    第561章早早归

    墨归也回忆起那些令他不开心的过往,握着沐云书的手不自觉加重了几分,对沐云书问道:

    “你可知我的名字是怎么来的?”

    名字大多都是父母给的,寄托了父母对孩子的祝福和期望,沐云书不知道这名字背后的故事,并未妄自猜测,只认真的等他的答案。

    墨归苦笑了一下,“墨归,莫归!自我出生起,我父亲就没有真正喜欢过我,他不希望我来到这世上,可我违背了他的意愿,降生在了镇国公府,他便希望我有朝一日不要再归来!”

    听了这句话,沐云书心里咯噔一下,不被父母期待的孩子有多么可悲,怪不得他心里过不去这个坎儿!

    “我倒是很喜欢你这名字!”沐云书眸光真挚地看着墨归:

    “我小字昭昭,你单名归字,合起来就是‘早早归’!不管别人如何,我只盼你不管出去做什么,都能平安踏上归途,早早归来!”

    这话让墨归眸中的乌云彻底消散,如同拨云见日,闪着灼人的光彩。

    他当然会早早归来,以后,他的家中会有一个让他惦念和惦念他的人,他不会再像从前一样惧怕“家”这个字了!

    “以后,我叫你阿墨可好?”沐云书弯唇问道。

    她不是刻意避讳“归”这个字,实在是这个字容易引起别人误会。

    “阿归”“阿龟”……有点像小太监!

    墨归点头,昭昭当然是叫他什么都好!

    虽然不清楚刑公公一事是否真的与墨归娘亲之死有关系,但起码多了一个可以调查的方向,墨归当年还小,了解的事情也不多,沐云书便打算改日寻墨老夫人问一问情况。

    其实母亲的事情墨归曾经调查过,他母亲的确是生病去世的,并非被人害死,所以刑公公到底要掩藏什么,他一时间也没有头绪。

    沉吟了片刻,墨归道:“我母亲身边曾有几个忠心的仆从,母亲离世后,那些仆从有些回了我外祖家,有些讨了卖身契回了乡,我会派老李去寻人,也许能打听到什么线索!”

    有了调查的方向,沐云书的心也踏实了一些,不过听阿墨提起老李,她便想起了江老夫人。

    墨家军已经到了怀安,江浩定也不日返京,墨归知道孟萱不会消停,所以一直让老李注意着江老夫人那边的动静。

    江老夫人知道沐云书在忙正店的事,已经好几日没有来过保信堂了,沐云书盘算了一下,想着明日处理了旁的事,便去庄子上看望一下江老夫人。

    这事倒不必再与阿墨商量,见他眼底都是乌青,沐云书担心他忙坏了身子,又说了几句话后就催促他回镇国公府了。

    ……

    次日清晨,镇国公便带着江浩先一步离开了怀安大营。

    因不想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两人穿的皆是便装。

    骑马赶到京郊时,已经快到晌午,镇国公也想看看江老夫人的情况,就决定随江浩到江家的庄子上走一趟。

    庄外都是田地,两人骑马不好走,便将马儿拴在了庄子外头,给了放牛娃几个铜板,让放牛娃帮他们看着马儿。

    放牛娃高兴极了,不久前刚有个漂亮姐姐让他帮忙看马车,现在又有看马儿的活儿,今儿也不知哪路财神光临了!

    镇国公可不知放牛娃心中所想,给了赏钱便与江浩一起朝农庄走去。

    路过那成片的稻田,镇国公不由停住了脚步,感慨道:

    “我本还以为经历了去年的旱灾,大奉不说名不聊生,百姓的日子定也不会好过,没想到一路走来,百姓们虽然过得紧吧了点,但日子都是有盼头的,就像这绿油油的稻田,充满着生机!今年想必秋收时会有个好收成,有了粮食,百姓就不会再挨饿了!”

    听到镇国公的感慨,江浩也点了一下头,真诚地道:

    “属下以为,这还要多亏了国公爷,若不是您平定匪患,没让北丹人有趁虚而入的机会,老百姓也过不上太平日子!那时候的大奉也许就不是这个样子了!”

    “还以为你这小子不会夸人呢!”

    镇国公瞥了江浩一眼,负手摇了摇头:

    “这功我可不敢居,若非提前得到了密报,得知了北丹人的动向,老子这次就不是功臣,而是罪臣了!”

    江浩也道:“这刺探密报的人的确功不可没,可惜皇城司那边为护此人安全,避免她被北丹人报复,并没将她的信息泄露出来,不知道这次封赏,是否能见到这个人!”

    镇国公也是一脸期待,蹲下身,无意识地拔了一根稻子,“若是皇城卫的探子,我必定要将他挖到我的帐下好好培养!”

    两人正说着话,一个大叔扶着脑袋上的卷荷帽走了过来。

    瞧见一个中年汉子正在破坏庄稼,那大叔脸色顿变,激动地指着两人喊道:

    “大胆贼人,竟敢破坏我们的庄稼,是不是外邦派来的细作,给我站住!”

    镇国公一愣,这才发现手中折断了一根稻子。

    抬起头想要解释时,竟发现那大叔已经抄起了一旁的爬犁,凶神恶煞地朝他们冲了过来,一边跑还一边喊:

    “抓贼了,抓细作了,有人要毁咱们的庄稼,大家伙快过来抓贼啊!”

    这些农户被去年的旱灾给弄怕了,若今年的粮食再有闪失,那以后的日子可就真没盼头了。

    见有人毁坏他们辛苦种出来的庄稼,火气就直冲脑门儿,不管不顾地抄起家伙冲了过来。

    其他老乡听到这喊声也以为来了贼,纷纷拿起家伙跑了过来,镇国公想要解释,可见这架势,他怕是话都说不完,就会被那爬犁叉穿脑袋。

    看了一下被惊住的江浩,镇国公狠狠拍了一下他的脑袋道:

    “还不跑,等着挨揍么?”

    就这样,两个武将被一群村民追得满田地的乱跑,惊得路上的鸡鸭鹅一阵乱飞,田里的老牛也“哞哞”直叫。

    两人身手虽好,可对地形不熟,最后被堵在一个池塘边,镇国公脚一滑,竟不慎跌了进去。

    第562章就不怕在下是坏人?

    等农户们将镇国公捞上来时,他已经是满身的泥巴。

    不仅如此,他还崴伤了脚,他的脚本就有旧疾,崴了一下痛得他直抽凉气。

    江浩见状一脑门黑线,忙拉着那些愤怒的村民解释了一番。

    因为不能暴露身份,江浩只说他们是来寻亲的,亲人就住在村子后头的庄子上,弄坏庄稼是无意之举,他叔叔没见过长得这么好的庄稼,所以才动手瞧了瞧。

    百姓们闻言纷纷朝镇国公投去了嫌弃的眼神,这么大的人了居然没见过庄稼,莫不是个傻子!

    被人当成了贼,镇国公又气又无奈,要不是不能将拳头对准百姓,他怎么会这么狼狈!

    池塘里的味道不好闻,镇国公自己都嫌弃的要命,只觉得这辈子没这么丢人过。

    想要站起身与众人理论,可脚上的疼痛让他连站都站不稳,又跌坐回去。

    百姓们还想冲上去揍镇国公几拳头,一个村民突然喊道:“大伙先停手!”

    众人听到这声招呼,都朝那男人看了过去,男人是这村子的里正,所以他的话大家都听。

    这时候大家发现里正身边站着一个女子,女子穿着竹绿色的衣裳,头上戴着帷帽,虽然看不清面容,但只站在那里就让人觉着如沐春风。

    里正没跟大家伙解释为什么叫停他们,只看着绿衣女子道:“姑娘真的认识他们?”

    这绿衣女子,正是刚为江老夫人瞧过病的沐云书,她看了镇国公两人一眼,也没说是或不是,只将一角碎银递给了里正道:

    “真是抱歉,家叔没有下过地,瞧什么都新奇,这是我替家叔赔给大家的,请大家不要再追究了!”

    姑娘都这么说了,里正哪好意思再追究,朝镇国公翻了个白眼低声道:

    “这么大的人了,居然没见过庄稼,在家里怕不是个饭桶!”

    说着,他将银子揣进了怀里,对沐云书道:“以后让你叔叔小心着点,破坏旁的都无所谓,这粮食可不行!”

    沐云书笑道:“明白了,我这叔叔以后定不敢了!”

    镇国公本也没有给百姓造成太大的损失,百姓们接受了道歉后便散开了。

    镇国公憋气的要紧,可他不好暴露自己的身份,那他不成了以势压人的土匪了!

    被江浩扶着站了起来,他憋着一口气对沐云书道:“多谢姑娘解围,不过我们两个真的不是坏人!”

    沐云书道:“举手之劳,两位不必在意,不过大叔你的脚好像伤的挺严重,不能再继续用力行走,会让伤情加重的!”

    见面前姑娘说话温和却不怯懦,镇国公不自觉将武将身上的野气也收敛了一些,问道:“姑娘懂医?”

    沐云书身后的宝珠凑过来,骄傲地道:“当然懂了,不懂怎么会瞧出你的脚受伤了?”

    沐云书并没与镇国公和江浩见过面,所以他们完全没有认出对方来。

    所以听了这话的镇国公,只以为这姑娘是给自己揽生意的,想了想便道:“那可否请姑娘给在下瞧瞧!”

    他请沐云书看病,一方面算是报答她解围之恩,不管这姑娘能否医好他,他都会给她一些谢银。

    另外,他的脚的确伤得有些重,刚刚只动了一下就痛得他出了一后背的冷汗,若这姑娘治不好,能给他一些止痛的药材也好。

    这般想着,他又补充道:“姑娘放心,在下会给报酬的!”

    沐云书学医就是为了给人治病的,当然不会拒绝,转身便吩咐宝珠将镇国公扶到了一旁的石头上坐了下来。

    她蹲下身查看了一下镇国公的伤处,问道:

    “大叔这伤有些年头了,伤得不轻,您怎么没有好好养着?”

    镇国公这伤还是八王之乱那会儿落下的,这些年来,大奉一直没有出过出色的武将,他怕自己脚部有伤的事情传出去,周围那几个国家定会再次盯上大奉。

    所以他一直忍着伤痛,没叫任何人知道他有伤的事情。

    江浩对此也是震惊的,一直以来国公爷与他们都是同吃同住、一同上战场,他们竟没发现国公爷脚上有伤,要不是这次意外,国公爷怕是还要忍下去!

    镇国公“哈哈”笑了两声,“小毛病而已,哪里用得着特意花时间去养,多动动就好了!”

    “再多动动,您这脚就废了!”

    “你这小姑娘,是故意吓唬在下,好让在下从你这里多抓些药是也不是?”镇国公皱起眉头道。

    沐云书无奈摇摇头,手上用力一拧一推,痛得镇国公差点咬到了舌头。

    他在心里暗骂,这丫头才是外邦的细作吧,定是想趁机谋害他!

    只不过责备的话还没有出口,他神情又是一变,然后轻轻的晃动了一下脚腕,满脸诧异地道:

    “居然……不疼了!居然完全不痛了!”

    这也太神奇了!

    刚刚还是一脸的不信任,现在竟是满目的赞赏。“姑娘,你有些本事啊!”

    不只不痛了,竟然比之前还灵活了一些,只是眨眼的工夫就帮他正了骨,这姑娘的医术怕不比他帐里的军医差!

    而且这姑娘看上去还很年轻呢,有本事的年轻人,怎能让人不欣赏!

    镇国公看着沐云书的眼神,就好像看到了闪闪发光的金子一样,这让江浩不由扯了一下镇国公的衣袖。

    江浩丝毫不怀疑,若这姑娘是个男子,国公爷定会把她带进墨家军,让她成为墨家军的军医。

    镇国公也察觉自己有些失礼了,他这样的糙老爷们这样看着一个姑娘,定会让人家害怕,于是又哈哈地笑了两声道:

    “真是多谢姑娘了,诊金多少,在下这就付给你!”

    沐云书也没有推辞,治病收银子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便道:“那就二钱银子吧!”

    镇国公爽快地拿出了一锭二两的银饼递给了宝珠,道:

    “不必找了,若不是姑娘相帮,在下可能要受好一会儿的罪!”

    顿了顿,他又看向沐云书,带着几分疑惑地道:

    “不过在下不明白,姑娘为何会帮我?就不怕在下是坏人?”

    第563章娶这个姑娘?

    沐云书看向镇国公腰间的蹀躞,那蹀躞上挂着一把精致的短刀。

    她淡笑到:“若大叔是坏人,刚刚百姓们围着你们打时,你们早就还手了!”

    这短刀可不是一般百姓能用的,两人脚上的靴子,也是朝廷统一给五品以上武将发派的,所以这两人应该是朝廷的官员。

    百姓追打他们时,两人不仅没有还手,也没有用身份来压人,这便说明他们至少不是恶人。

    而且刚刚的事沐云书都瞧见了,这大叔并没有存心要毁坏庄稼。

    沐云书的话让镇国公再次扬起了笑脸,好一个聪慧的丫头!

    这丫头长得不错,脑子不错,还会医术,他们家知许娶的要是这样一个姑娘,何须他操心啊!

    娶这个姑娘?

    镇国公眼睛一转,如果知许能看中别人,是不是就不会娶那位昭庆帝姬了?

    “这主意不错!”

    沐云书闻言一脸不解地看向镇国公:“什么主意?”

    镇国公尴尬地抽了抽嘴角,他怎么一着急将心里话给说出来了!

    “啊,内个……我是说我的脚,我这脚伤寻了几个大夫都看不了,我瞧姑娘医术不错,以后能否劳烦姑娘给在下瞧病?”

    让这姑娘来镇国公府,那就能让她和知许见见面了!

    宝珠拧起了眉头,这大叔怎么还没完了,她家主子那么忙,怎有工夫给他来瞧病!

    沐云书倒是没有生气,只不过大叔这病靠养不靠治,他自己不注意,再好的大夫也治不了他的脚伤。

    于是她笑道:“您也不必紧张,这病不是只有我能治,回去后好好养着,莫要再受伤就是!”

    安顿了一些注意事项,沐云书就与二人告了辞。

    目送沐云书离开后,江浩才扶着镇国公继续往庄子的方向走去。

    镇国公看江浩似乎有心事,问道:“你小子想什么呢?”

    江浩叹了口气:“末将在想刚刚那位姑娘!”

    镇国公闻言瞬间瞪圆了眼睛,“你小子家里烂事还没解决,还有心思想别的姑娘!”

    这可是他惦记上的儿媳,他虽然很看重江浩这小子的才能,那也没法跟自己的亲儿子比啊!

    “国公爷,不是您想的那样!”

    江浩发现自己口误,忙不迭解释道:

    “我只是想同为医者,为何有的人见到陌生人受伤会上前救治,而有些人只会利用医术要挟别人!”

    江浩根本不知道,他说的两个人其实是同一个人。

    他以为之前昭庆殿下为他母亲治疗眼疾,是想施恩,挟着这份恩情,让他忍下孟萱的所作所为。

    可他上次回来没有给孟萱好脸色,于是对方又用下毒的方法要挟他,亏他还对那个昭庆殿下生了一些感激,看来他还是把人性想得太简单了。

    镇国公怎能听不出江浩话里的意思,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道:

    “如果事实真的如你妻子信上所说,本帅不会答应皇后娘娘她们如此作践你,作践江家!走吧,先去看你娘亲去!”

    江浩感激地点了一下头,没多久,两人就来到了江老夫人所居住的庄子。

    江家老奴正在院子里煎药,听到庄头的通传眼里满是惊讶,放下手中的蒲扇就迎了出去。

    江浩看见母亲身边的老仆,顾不得说别的,急忙问道:“赵妈,我母亲怎么样了?”

    赵妈刚想说一切都好着呢,可想起昭庆殿下的吩咐,嘴里的话又咽了回去。

    昭庆殿下请他们不要将她为老夫人医病的事情泄露出去,只有这样,孟萱才会以为自己得了手。

    老夫人已经答应了昭庆殿下,所以哪怕是将军,她们也不能让他知晓老夫人没有中毒的事。

    犹豫了半晌,赵妈只能道:

    “老夫人……老夫人在屋里休息,许是天气太热,她最近身子有些沉,这会儿应是睡了,将军稍等,老奴去跟老夫人说一声!”

    ……

    沐云书从村子离开后则坐着马车返回了京城,马车上,宝珠回忆着刚刚那两个男人的样子,摇头道:

    “主子,您说那两个人是朝中武官,可奴婢瞧他们好像不太聪明的样子,以后要是让他们带兵打仗,还不把咱们大奉的军队全带沟里去!”

    沐云书失笑,“也不能这样说,用兵的事可与咱们平时接触的事情不同,一个将领不只要擅长谋略,还要知人善用。不能用某一件事去评价一个人是聪明还是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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