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墨归一把将阿旺捞了过来,大手禁锢住了阿旺的脸,眉头打成了一个结,郁闷道:“她到底什么意思?为何要问我去不去青楼?我不开心的时候只想看到她,去什么青楼!”
阿旺漆黑的狗眼都瞪出了鱼肚白,颤抖着下巴想要逃脱,可半分都动弹不得。
谁能救救它?!它一个狗子它懂什么!
主子你嘴呢?你倒是直接问啊!?
阿旺很急,可惜它说不出话来!
就这样,阿旺被墨归质问了半个晚上,清晨阿泗过来时,阿旺像是见到了救星,叫声都带上了哭腔,且有些沙哑。
阿泗将冲过来的阿旺抱进怀中,不可思议地看向墨归道:
“爷……您对阿旺做了什么?!”
要知道阿旺从前傲娇的很,从不让他抱的!
墨归白了阿泗一眼,他能对一条狗子做什么!
阿旺没办法帮他解惑,他便想问问阿泗,可上下打量了阿泗一眼,又觉得一个光棍能懂什么,便没有理他,转身进门换衣去了。
第379章那个方面不行……
阿泗一头雾水,一边顺着阿旺的毛儿安抚它的情绪,一边走到床边,悄悄观察着墨归。
“爷……您这是怎么了?您这眼圈这么黑,一会儿怎么去见沐娘子?”
墨归下意识看了一下铜镜,担心自己会吓着沐昭昭,可想到她昨日冷淡的模样,一颗心又往下沉了沉。
将铜镜按下,他走到床边退下衣衫,可宽衣的动作牵动了身上的伤口,不由让他皱了一下眉头。
阿泗见状忙跑进了屋子,瞧见爷背后的伤口都渗了血,他急道:
“爷,您昨日怎么没有换药!?你这烧伤很严重的,你不让奴才告诉沐娘子也就算了,您自己怎么也不上心!”
阿泗将阿旺放在地上,跑去将手洗干净后又折返回来。
“您别动,奴才给您把药换了,不然您这伤又化脓了!昨天抱那小胖墩的时候一定牵动了伤口,您瞧您这伤口又流血了!”
他看着墨归身上的伤心里不是滋味儿,一边解着墨归身上的绷带,一边蹙眉道:
“沐娘子怎么一天只想着帮别人,却不知道心疼您!您不顾身上的伤也要快一步赶回来见她,她只惦记着帮陈大人翻案,到底是陈大人重要还是您更重要!”
墨归横了阿泗一眼,“是我定好了归期如何能食言!我没告诉她我受伤,就是不想她担心!你不会说话,就少说,我不爱听!”
阿泗见爷条理清晰,头脑清醒,既然不是怪沐娘子不心疼他,那又是在气闷什么!?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男人也一样,他猜不出,便也就不猜了,直接问道:
“那爷您为何从昨日见到沐娘子后,就无精打采的?”
墨归抿唇,其实他与沐昭昭好像也没发生什么,就是莫名觉得与她好不容易拉近的距离,又莫名地被拉远了。
郁闷的是他甚至不知道原因是什么!
这种滋味实在难熬,犹豫良久,他还是看着阿泗问道:“她……她问我是否常去青楼解闷儿,我说没有去过,她看上去不是很高兴,为何?”
阿泗惊得一个大睁眼,急道:“爷!您怎么能说您没有去过那地方呢!哪个男子没去过,您不是叫沐娘子怀疑您……”
他目光朝墨归下身移了移,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那个方面不行……”
墨归俊脸瞬间黑成了锅底,瞪了阿泗一眼,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滚!”
“好咧!”
阿泗见爷发怒了,缩着脖子往外走,走到一半想起爷的药还没换完,转头假笑着指了指墨归身上的绷带,意思要不要让他弄完再滚!
墨归却是毫不留情的道:“挺胸、收腹、抬腿、右前方急速前行!”
“是!”
阿泗瞬间夹紧身体,掉头跑出了房间。
墨归被阿泗气得出了一头冷汗,因为伤到后背,自己不好换药,只能囫囵抹了抹药膏,将棉布缠在了身上。
弄好后,洗了把脸,脸上的水珠还没擦干,双手支在盆架上,喃喃道:“会是这样么……”
……
沐云书很快就得到了老李那边传过来的消息,如她料想的一样,痴迷酒色的纪邱听说要通过比试才能见到楚腰阁的花魁,一下就来了兴趣。
昨夜与一众欢客比试了许久,最后败给了老李,并没能在楚腰阁见上花魁一面。
纪邱本想借着醉酒耍赖,却被安郡王世子奚落了一番,说纪邱不能凭真本事见到花魁,只能用这些下作手段,莫非是纪家的家风!?
纪邱哪能接受如此嘲讽,撂下几句狠话便离开了楚腰阁。
听到罗三的禀报,宝珠有些担心地道:“小姐,那纪大公子受了挫,不会不再去楚腰阁了吧?”
沐云书摇了摇头:“他那人记仇的很,谁叫他没脸,他一定会想办法找回场子!而且我让李大哥只是险胜于他,他定觉得自己有机会赢下李大哥的!”
而且纪邱这人也不是完全一无是处,他天生力气就比常人大一些,所以自认自己在武之一道是佼佼者。
对于纪大人来说,处死陈景洛是一件大事,他不会让儿子在这个档口四处惹事,所以纪邱也没有其他事情好做。
“再吊他两天便可以进入最后一局了!”沐云书手心里也满是冷汗,事情越是到最后,就越出不得差错!
两个丫头早就期待着这一天了,宝珠双手合十,对天祈求道:
“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您不是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您千万要保佑我们小姐顺利救下陈大人,不能再让纪家继续猖狂了!”
……
左纪两家之事久居京城热聊榜榜首不下,百姓们聚到一起聊的都是这两家的事情。
虽然到现在也没有查出,纪家那驾车的马儿到底是如何受惊的,但大家都觉得是左家人所为。
“左家小姐也过分了些,为了婚事竟然要害死曾经的好友,这高门大户为了权势利益,真是半点人情都不顾!”
“左小姐心狠,那纪小姐也不是什么好人,放弃九皇子改嫁祁王,不就是奔着以后的权势去的!”
“你们听说了没有,纪家大少爷还将左家公子堵在永乐楼打了一顿呢!扬言若再敢欺负他妹妹,就弄死左家人!”
“这以后两家小姐都嫁入祁王府,祁王府可就热闹喽!”
听到这些议论声,角落里一袭红衣的俊朗男子显然十分开怀。
纪元柏那老小子还想让他娶他们家女儿,真是长得丑,想得美!
这些年贤妃没少给他母妃下绊子,他就是跟猪拜堂,也不会娶纪家人!
也不知道哪个小天才写的话本子,写得可真是妙,要是能见到这位兄台,他得好好跟他喝两杯才行!
随从看到自家王爷瘫坐在椅子上,没个正形地吃着花生,不由叹气道:
“九爷,这纪家没落下好名声,您也没捞着好啊!那纪姑娘宁可与左姑娘挣破头都不嫁您,您以后这亲事可怎么办啊!”
被唤作九爷的男人正是当朝九皇子,萧泽玖。
即便坐姿半点规矩都没有,可这粗俗的动作在他做来却有一种肆意的美感。
第380章心上人
听了小厮的话,萧泽玖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摇着折扇道:
“还真是王爷不急太监急,成亲是凑合的么?难道要像八哥一样,听从父皇安排,然后天天与八嫂争吵,日日被八嫂嫌弃?”
随从无奈:“不是,您不能光看那些坏的不是!”
“那你跟我说说,哪还有好的?本王听母妃讲,父皇和母后成婚时很是恩爱,现在又是个什么情形!”
随从叹气,“官家和皇后娘娘又不是寻常夫妻,那怎么能一样!奴才知道您在等裴姑娘,可裴姑娘志在救民,您这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随从没说的是,那裴姑娘未必想要嫁给他家爷。
听随从提起“裴姑娘”几个字,萧泽玖脸上的玩世不恭瞬间就收敛了起来。
他皱起眉,如春水般的桃花眼中流露出一丝烦躁。
“她志在救民,爷我也没闲着,你少跟爷啰嗦,去给爷提壶酒来!”
随从急道:“爷,奴才记得沐娘子提醒过您,说您这段时间可能有一劫数,切记不能在外头饮酒,您答应过不喝的啊!”
“我答应过么!?”萧泽玖撇嘴收起折扇,挣扎了一下,叹道:
“算了,那就再忍两日,对了,你之前说收到一个密报,纪邱前几日在桂王废宅一带出现过?这两日他可还曾再去过?”
随从摇头,起身给萧泽玖的杯子里添了些水,趁着这个工夫低声道:
“回爷,奴才已经叫人在暗中盯着纪大公子了,纪大公子这几日除了上值,就是去长欢街,并没有再去过桂王废宅那边!”
萧泽玖用扇子敲打着桌面,他收到这个密报时,还以为纪家与桂王余孽有关系,他虽然是个闲散王爷,却也容不得逆贼想要颠覆大奉江山。
可惜他没有实权,没办法去搜查荒废的桂王府,也害怕打草惊蛇,只能叫人暗中盯着纪邱。
随从不知想到了什么,又开了口:“哦,说起来,纪大公子确实有点不太对劲!”
萧泽玖挑眉,等着随从的后文,随从忙道:“咱们的人回禀说,这几日纪大公子经常在校场练箭!”
“练箭?”萧泽玖摸着下巴,皱眉道:“事出反常必有妖,继续盯着他,若有异常立即报来!”
“是!”
随从其实想问问王爷,要不要将这事告诉墨指挥使,小公爷办案经验丰富,也许能查出更多的线索。
可他也明白王爷的心思,若能立下一功,等裴姑娘回来,王爷才好向官家开口求娶裴姑娘。
随从刚要退开,萧泽玖又道:“听说裴太医被派去宜山医治百姓去了,回头你问问裴太医,是否有需要帮忙的地方,要不你去保信堂订些药材捐过去吧!”
随从一怔,“九爷,裴家也有药铺,您若订购药材,怎么不订裴家的?”
萧泽玖看了看自己的手心和手背,犹豫了一会儿道:
“小云云做生意不易,她捐了那么多水车,要不少银子,我这做九哥的帮不了别的,总不能让她亏得太多!”
萧泽玖已经在墨归那里听说了沐云书的身世,没想到这丫头竟然就是当年失踪的那个小雪球!怪不得第一次见到她,他就觉着亲切。
既然是他的妹妹,他当然要照顾,遂摆手对随从道:“快去吧,裴太医心胸宽广,不会在意这点小事的!”
随从也只是随口一问,听了爷的吩咐,很快就退出了酒楼。
……
转眼又过了几日,纪元柏见还有三日就是陈景洛的死期,精神也放松了下来。
墨归虽然将宜山县那几人收监,但好像并没查出什么线索,只要墨归这边没有进展,那他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纪元柏放松下来,沐云书却是很紧张。
时机已经成熟,她已经让老李按照约定行事,可她没办法出现在现场,始终担心事情会有披露。
阿泗来报信时瞧见沐云书一直锁着眉头,知道她担心,便安慰道:
“沐娘子不必这样紧张,小公爷会在附近盯着,你放心,那边小公爷很熟,一切都安排得很妥当,绝不会有什么差错,您就等我们的好消息吧!”
沐云书本也没那么烦躁,听阿泗说墨归对长欢街很熟,她的心情反而不美丽了。
她努力扬起一个笑容,礼貌道:“很熟啊!那很好!瞧我这瞎操心,那你快去吧,别耽搁了正事儿!”
阿泗一脸迷茫,沐娘子虽然在笑,可这笑容也太不走心了!
她之前不是担心爷不行才与爷生气的么?怎么他故意表达出爷很行,沐娘子看上去好像更不高兴了?!
这红娘爱谁做谁做吧!他真是太难了!
跟沐云书告了辞,阿泗快马来到长安街,一溜烟地跑进了永乐楼。
墨归正在永乐楼的一间雅间里盯着外头的情况,阿泗走过去,低声禀报道:“爷,我回来了!”
墨归“嗯”了一声,继续盯着下面的动静,阿泗顺着墨归的目光看向后院的一处凉亭,正见几个文人在那里吟诗作对。
没多久,永乐楼的婵娟娘子引着几个舞妓来到凉亭处,让几个舞姬为几位大人助兴。
瞧见其中有一个熟悉的身影,阿泗诧异道:“咦,那不是娄家的那个庶女?”
说话间,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感叹道:“这庶女也是计划中的一环?!啧啧,沐娘子还真是记仇啊!”
墨归眸色冰冷,眼中没有半分同情:“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娄家人对昭昭做的事情,比这残忍数倍!”
且婵娟娘子只是不经意地夸赞了左家公子几句,是娄家那庶女自己动了心思,想要在左青面前表现,所有的路都是她自己走出来的,半点怪不得别人!
阿泗觉着脖子有些凉,他没有贬低沐娘子的意思,不过随口一说,他家爷那眼神差点要把他给撕了。
沐娘子到底什么时候才能不跟爷闹脾气,要知道他们两个心情不好,最遭罪的可是他啊!
“对了爷,奴才刚才可是在沐娘子面前帮您挽回了形象!”
墨归剑眉微微聚拢,想要装作不在意,却还是忍不住问道:“你又多什么事?!”
“沐娘子担心今晚的行动,奴才跟沐娘子说,您对长欢街很熟,一切都在您的掌控中,叫她不必担心!”
他得意地扬了扬下巴:“爷,我是不是很机灵!既展现了您的办事能力,还含蓄地向沐娘子解释了您那方面没有问题!”
阿泗一脸等待夸奖的表情,墨归却是黑着脸朝他瞪了过来。
“含蓄你个头!你那舌头没用就捐了!”
第381章他是个雏儿,不是傻子!
墨归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他虽然对谈情说爱没什么经验,却也知道没有女子喜欢听自家夫君对青楼熟悉的!
他是个雏儿,不是傻子!
“那她怎么说?”
阿泗有些心虚地道:“沐娘子说这很好……她……她就不用担心了!”
墨归放在身侧的手紧了紧,眼神里爬上了几分低落。
不担心因为不在乎,他还是没办法走进她心里去么!
阿泗顾着盯着凉亭的方向,并没有察觉到自家爷的异样,瞧见娄晴跳着跳着,竟然假摔在了左青身旁,阿泗惊讶地道:
“爷,您瞧,那女人果真向左家公子下手了!”
墨归扫了那个方向一眼,一点也不稀奇。
他也查过这个娄家庶女的事情,娄家还没有落败时,她就一直想要攀龙附凤,一边用昭昭的银子来打扮自己,一边又用取笑昭昭的方式来讨好显贵。
可惜她身份太低,始终没有找到愿意娶她的高门,如今婵娟娘子给她机会为世家公子献舞,她自然是不遗余力地去表现。
不过今日的事情,有没有她并不要紧,自己撞上来的苍蝇,哪有不打的道理!
“给老李递消息,可以行动了!”
“是!”
阿泗跑出去没多久,夜空中就炸响了几簇烟花,身在楚腰阁的老李看到天上这绚烂的烟火,眼中不经意地流露出了兴奋又紧张的神采。
在楚腰阁逛了一个月,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因为这射箭的比试,楚腰阁比从前热闹了许多。
当今朝廷重文轻武,京中子弟行伍的不多,有也不精,此时还真没有人能比得过纪邱。
楚腰阁的老鸨挥着帕子赞道:“纪爷真是神武,看来只有李爷能与您一较高下了!”
纪邱将目光落在了老李身上,他听说这人是北边来的药材商,从前在林子里打猎,所以练就了一手好箭术。
一个低贱的商人也敢与他相提并论,他练了好几日的箭术,不信今日赢不了这贱民!
他二话不说就提起了弓箭,朝着大堂对面射了过去。
对面站着一排婢女,每个人头顶顶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一个苹果。
羽箭“嗖”的一声飞来,吓得婢女差点晕死过去。
可即便心脏都要跳出嗓子眼,她也不敢乱动,若因她乱动让这些大爷输了比试,她们的下场只会更惨。
其实之前的比试并没有用到她们这些活靶子,是这位纪爷出现,才让老鸨将死靶子换成她们。
“中了,中了!纪爷好箭法!”老鸨喊了一句,楼里也传出了一些喝彩声!
纪邱得意得很,活靶子可不像死靶子,不仅考验人的箭法,还考验人的心理素质,父亲夸过他,说他最大的长处就是足够心狠,所以用活靶子对他来说,优势更大!
他挑衅地看向老李,抱臂道:“小子,要是怕了就跟爷认输,叫爷一声爷爷,爷爷以后好好教你射箭,如何?”
“谁叫谁爷爷还不一定!”
老李也没跟纪邱啰嗦,提起弓箭飞快射出一箭。
楼中众人全都屏住了呼吸,不知道这位李爷这一次是否能赢得了纪家公子。
就连楼上的花魁都忍不住探出头来,紧张地看着楼下的情形。
她从没有对哪个男人这般上心过,这些日子,这位李爷实在把她弄得抓心挠肝的!
这男人费力赢下了比试,却只在她房间里静坐,偶尔摇一摇木床,制造一些声响,除此外就再无其他。
第二日,他就会神清气爽地离开楚腰阁,众人瞧见他的样子,以为对她这个花魁十分满意,于是慕名而来的欢客就越来越多。
她不知道李爷的用意是什么,但她知道李爷是个正人君子,即便不能与他发生什么,春娘子还是希望他能赢过纪家那位公子!
一双玉手紧紧握在门框上,就听到楼下传来“噗”的一声,是利箭穿过什么东西的声音。
“中了,也中了!”老鸨喜笑颜开,欢客们争得越激烈,就说明她们楼里的姑娘越受欢迎,那身价自然也就越高!
众人的叫好声不断,纪邱的脸却冷成了铁。
妈的,这样都没能赢了比试,这让他心中很是气恼。
打成平局,比试当然就要继续,老鸨提高了一点难度,不料两人仍然是不分上下,都是以平局收场。
老鸨犯了难,总不能让春娘子一起侍奉两位公子吧,她愿意,两位爷也不能答应啊!
有看热闹的人提议道:“楼里施展不开,那便去院子里比试,总要分出个高低才行!”
“没错,没错,后院开阔,可以去院子比试!”
纪邱走到观景台便朝后园望了一眼,这里的后园与其他妓馆差别不大,青竹掩映中露出几座布置别致的轩亭,亭边还有池塘和假山,若在轩亭里作乐,定然极有情趣。
只不过这样的园子并不适合比试射箭,遮挡物太多了。
他又环视了一下周围,看见除了满目喜庆的红色灯笼外,一颗大树上竟挂着一盏漂亮的美人纱灯。
看着那纱灯,纪邱眼睛一亮,想起先祖皇帝射灯攻城的典故,笑着对老李道:
“土包子,瞧见那个纱灯没有?咱们就站在这里,看谁能将那纱灯射灭如何?输了的人,要从对方的胯下钻过去!”
此时已经入夜,射纱灯都困难,想要射灭灯芯更是难上加难,更别提那纱灯距离那么远。
楼中的客人都顾不得寻欢,注意力全被这场比赛吸引了过来。
纪邱此时已经不是单纯想要赢下比试,若他将这纱灯射落,定会在京都扬名!
他自小力气过人,论准头也许他不如那姓李的,但比臂力,那姓李的就未必是他的对手了!
他要让那些瞧不起他的人看看,他纪邱绝不是一无是处的二世祖!
老李望向那纱灯,脸上明显露出了难色。
“这么远,如何能射得到!?”
纪邱更加自信,扬起头道:“那你是认输了?”
老李朝楼上看了一眼,表情里满是不舍,咬牙道:“比就比,在下这里就没有认输二字!”
第382章事发
老李的表情在纪邱看来,就是舍不得将花魁拱手让人,这更加激发了他的斗志。
他勾唇笑了笑,看着老李道:“这次你先来!”
老李没有底气地拿起弓箭,对准纱灯拉满了弓绳,“嗖”地一声响,羽箭离弦而出,朝着纱灯急速飞去。
人们屏气凝神地盯着纱灯,可惜半晌后,纱灯完好无损地挂在那里,羽箭显然没有碰触到纱灯就落在了地上。
他又射了一箭,结果依旧如此。
“该我了!”纪邱得意一笑,弯弓拉箭,瞄着纱灯就将羽箭飞快射出。
众人一瞬不瞬地盯着纱灯,没多久就见那纱灯左右摇摆了一下。
“草,只差一点!”
纪邱气闷地啐了一口,再次抽出三只羽箭,搭弓射出,羽箭劈空而出,箭头似乎在夜空里划出了火星,像是一条毒蛇,朝着它的猎物猛扑而去。
一支箭射中了纱灯,纱灯剧烈摇动后,灯芯被熄灭,另两支箭继续朝前飞去,瞬间就没了踪影。
众人见纪邱命中了纱灯,都发出了一声惊叹,春娘子则是面白如纸,李大哥输了比试,如此一来,今日她要伺候的人,就是这位纪家的公子了!
她虽然刚入长欢街不久,可也听说过纪邱的名字,凡是侍奉过这位公子的,都会被折磨得不成人样!
春娘子惧怕得身子都抖了起来,可就在这时,隔壁的永乐楼竟传来一阵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杀人了!杀人了!”
“啊,救命啊!”
楚腰阁里的人伸着脖子朝长乐楼的方向张望,可惜瞧不清具体发生了什么,只能听到一阵杂乱无章的哭喊声,还有许多人跑来跑去的声音。
有人好奇跑到了楚腰阁楼顶,便瞧见许多人朝着永乐楼后园的一个轩亭跑过去,似乎有人被刺伤了。
纪邱心里咯噔一下,看着身边的小厮道:“你去打听一下,发生了什么!”
小厮很快就挤出人群,朝永乐楼方向跑过,不过一刻钟的工夫,他便折返了回来。
趁着众人的注意力都被永乐楼那边吸引了过去,小厮将纪邱拉到了一旁,紧张地道:
“不好了爷,听说在永乐楼吃酒的左公子突然遭到刺客暗杀,伤得很重,不知道现在是生是死!”
刺客刺杀?
难不成……是自己刚刚的那一箭?!
纪邱的脸瞬间就白了,他是厌恶左家人,可他再蠢也知道如今不是对左家人下手的好时机!
这些日子他们两家矛盾频出,若让左家人知道这箭是他射出去的,绝不相信这是一场巧合!
左大人极其护犊子,若他知晓他杀了左青,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就算父亲会保他,也免不了要吃一顿苦头,而且爹爹警告过他,不能在陈景洛行刑前闹事,他太了解父亲的性格了,若他影响到父亲的大事,父亲绝不会饶他!
不管纪邱的性子再如何阴损,遇到这种突发事情也难免慌了神,小厮还在旁边一个劲问他该如何是好,纪邱听到有人说永乐楼那边报了官,急道:“妈的,先离开再说!”
他不能被人抓到,只要没有抓到他,之后说什么他都不承认!
趁着混乱,纪邱急忙跑出了楚腰阁,骑着马就奔离了长欢街。
见到纪邱逃走,墨归对阿泗吩咐道:“派人跟上!”
言罢,两人也趁乱隐没在了人群中。
此时的永乐楼和楚腰阁已经乱成了一团,没多久京兆府的人和大夫都被请了过来。
衙役到场后便封锁了永乐楼的出入口,听到证人说箭矢是从楚腰阁的方向射过来的,又立即派人封锁了楚腰阁。
大夫赶到轩亭时,左青已经是奄奄一息,羽箭从他左后肩膀射入,直逼他的心脏。
大夫查看了左青的伤口,头上也浸出一层冷汗,这箭若拔不好,很可能会出人命,只能先给左青上了止痛止血的药粉,等左家人到了再做决定。
左绪得到消息后很快就赶到了永乐楼,左大人对付政敌时,再心狠的手段他都不会眨眨眼,可轮到自己儿子受伤,他惊得腿都是软的。
见到儿子已经晕死过去,左绪又急又气,咆哮着对前来调查的官员道:“你们若找不出伤害我儿之人,本官叫你们通通陪葬!”
刚刚赶来的京兆府尹听到这盛满怒意的吼声,心都凉了半截。
他娘的,这京城怎么就没有一日消停的时候!
软声好语地安慰了左大人几句,京兆府尹立即派人去调查事情的前因后果。
事情并不复杂,没多久衙役们就在众人的口供中还原了事情的经过。
与往常一样,左青与一众同僚来永乐楼吃酒,座位也是他通常习惯坐的位置,席间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唯一不同的是今日的舞姬过于热情,总是设法接近左青大人,还与左青大人一起吃了酒。
左大人的那些同僚还说,羽箭飞过来的时候,大家都听到了声音,急速躲开了,但左青大人不知道为何,没有反应过来。
大夫查看了左青的酒水,发现里面加了一些会令人亢奋的药粉,这种药会让人意乱神迷,反应迟钝,所以才无法躲过那飞来的箭矢。
这么一来,这案子就不像是巧合,而像是有人故意为之了!
又过了一阵,去楚腰阁盘问线索的官差也跑了过来,说射箭之人是一个姓李的药商和纪家的大公子!
听欢客们说,比试是纪家公子提议的,并且让李药商先射的箭,李药商没有射中,他才连发了四箭。
很显然这纪公子是想设计李药商,可惜这姓李的能力不济,没能让他如愿,一气之下他才自己动了手。
“人呢?抓住了没有?”京兆府尹对官差问道。
官差看了脸色阴沉的左绪一眼,颤抖着唇瓣摇头道:“没找到……应该是……逃了……”
“废物!”左绪听了两人的对话,已经认定就是纪家要害他儿性命,气得眼珠子都要瞪出血来!
“还不去找!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都要把那恶贼给本官找到,本官一定要让他尝到与我儿一样的痛苦,不,是十倍,百倍!”
第383章乱其心智
京兆府尹也觉着这案子已经十分明朗,这段时间左家和纪家矛盾不断,纪大公子为给妹妹报仇,要杀了左家之人也不无可能。
京中谁不知道纪家这个纨绔锱铢必较的性子!
不过这一次,这纪大公子居然动了脑子,他有些犯愁地对左绪道:
“左大人,就算找到纪大公子,纪大公子也有可能以意外推脱罪名,这事……不太好办啊!”
他先将困难抛出去,若遇到什么阻碍,左家也能帮帮忙。
左大人气得几乎将银牙都咬碎了,瞪着跪在一旁的那群舞姬道:
“她们给我儿下了药,这事怎么可能是意外!?宫大人,证据如此明显,你可不能徇私舞弊啊!”
左大人此时悲痛大过一切,已经顾不得那纪邱是谁的儿子,伤了他的儿子,他就要他血债血偿!
京兆府尹能说什么?此时只能安抚住左绪的情绪,“左大人放心,本官定会查出真相,给您和左小大人一个交代!”
说着,他立即瞪着几名手下,喝道:“还不将人压下去,严加审问!再派人出去找,务必将疑犯寻到!”
官差们知晓事情紧迫,不敢耽搁,立即调遣人手分路出去寻人。
之后又有人将舞姬们都带了下去,开始询问调查。
左大人见儿子迟迟不醒,急得已经六神无主,在宫大人的提醒下才想起让小厮拿了名帖去请太医。
墨归没有再管永乐楼的事情,而是顺着手下留下的记号,与阿泗一起朝城北而去。
长欢街的吵闹声渐渐远去,阿泗骑马走在墨归身边,低声问道:
“爷,那左小大人不会真的死了吧!”
在沐娘子的计划中,只是让左小大人受伤或者受惊,但他们家爷觉得这种程度远远不够,既然要做,就要做的绝一些,要逼得左绪再无退路!
纪邱的那一箭其实并没有射中左青,射中左青的那一箭是他家爷暗中射出的。
爷早已经安排了人手,事情爆发后,便会有人趁乱拾走一支羽箭,这样就算京兆府查起来,也只会以为凶手是纪邱。
要知道一个箭术高手,在知晓左小大人常坐的位置后,绝对可以在楚腰阁的观景台将人射杀!
阿泗虽然觉得自家爷下手狠了一点,可有时候对敌人怜悯,就是对自己残忍!
而且那个左青一点也不无辜,这些年他在大理寺,不知道帮左家和纪家迫害了多少忠臣!
墨归淡道:“死不了,留他口气在,左大人才更加煎熬。”
“爷说的没错,左青生死不卜,左大人才更加心慌!”
阿泗想了想,立即笑了起来,看来爷是故意射偏了一些!
“这种情况下爷这箭还能射得如此精准,爷您真是威武!”
墨归没心思听阿泗的吹捧,如今寻找纪邱的下落重要。
那小子知道回到纪府会引来纪大人的责骂,一定会找一个自认为安全的地方先躲起来。
而这个安全的地方,极有可能是纪家藏匿陈夫人的地方!
两人朝着京城的西北边疾驰而去,转过西城鼓楼,仍然能看到皇城卫留下的标记,阿泗不禁拧起眉头对墨归道:
“小公爷,咱们走的方向,好像是桂王废宅!”
桂王是当年与官家争位争得最激烈的一位王爷,原因是先帝爷身子一直不大好,所以这桂王很小就在宗族里被选出来,住在了宫中。
可后来即便先帝无子,也没有立这位桂王为储君,之后更是直接划了一块偏远贫穷的封地,让桂王去就番。
桂王因此生了反心,得知先帝召景德帝入京,连番设伏,想将景德帝杀死于途中。
当年大皇子和姝儿公主失踪的事情,都与这桂王设伏有关。
姝儿公主是因为伏兵刺杀时,与景德帝和皇后娘娘走散,而大皇子去探路再也未归,许多人说他与桂王勾结,想要害死景德帝,然后与桂王平分这天下。
这罪名虽然荒谬,可大皇子一直没有回来,谁也不知他离开的原因。
而景德帝对大皇子一直有疑心,也从没为大皇子澄清过这事。
帝后之间的关系,也因这件事有了裂痕,表面看上去恩爱,可终究谁也不再相信谁。
墨归瞧着前面的方向,眸色渐深。
查清大皇子失踪一事,是他此生所愿,虽然知道丰益哥已经遭遇了不幸,可他见不得那样一个善良正直之人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了!
以后史书上会如何记载他?与逆贼合谋弑父,失败后狼狈遁逃,赧颜苟活!?
他绝不能让丰益哥背负这样的骂名!
纪邱竟然躲藏进了桂王府,莫非纪家与桂王有勾结,或者说那些曾经刺杀孩子们的桂王余孽是纪家派出来的?!
墨归眸色翻涌,握着缰绳的手又紧了两分,夹起马腹,快速朝桂王府的方向飞驰!
只不过还没有赶到桂王废宅,途中就被皇城卫的人拦了下来,说是官家有事急召他入宫。
墨归没有办法,只能命属下盯紧纪邱,其余事情等他回来再说。
入了宫,墨归便看见左大人跪在殿前,大声哭诉着自己的委屈,希望官家为他儿子做主,严惩真凶。
看到墨归,左大人忙冲上来,眼泪一把鼻涕一把地道:
“小公爷,本官知你一向正直,您一定要帮我儿抓到凶手,万不能叫那畜生逃脱啊!”
墨归淡淡看了左大人一眼,“左大人别光着急儿子,也为自己操操心吧!”
墨归的话让左大人愣了一下,他没太明白墨归的意思。
正想开口询问一二,墨归已经收回目光,大步进了御书房。
左大人脑子懵懵的,跪在地上开始盘算起墨归适才的那句提醒。
他为什么要让自己操心?难道纪家不止要对他儿子下手,还要对付他?!
他想起他当着纪元柏的面儿,嘲讽纪家没有出色后辈的话,说左家以后定会比纪家兴盛。
难不成,纪元柏那老东西害怕他们左家势力壮大,打算对付他们左家了!?
他记得小公爷最近在办宜山县大火一案,前几日纪邱那蠢货还叫了几个村民去保信堂闹事,纪邱找他儿子出面按下此事,可那些人却被皇城卫的人先一步收监了。
难道小公爷在宜山县那几人的口中问出了什么?要不他为何会说出那样一句话来!?
第384章竟能将他的心思都算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