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娄鹤筠猛地低下头朝衣领看去,果见那里蹭到了一些嫣红,紧张地用手挡了挡。“云书,不是你想的那样……可能是……”
“不要紧的。”沐云书淡淡打断了娄鹤筠的话,“二爷身边有个婢子照顾也正常,我什么都没想,二爷不用解释。”
沐云书这样无所谓的态度让娄鹤筠很是抓狂,想起昨晚的事,他又不免愧疚起来。
这事只会越描越黑,他转了话题道:
“我已经叫人去问过了,汕王府和祁王府那边都没有消息,皇后娘娘应该是没有因此事动怒,你不用太担心。”
若是要降罪,昨夜就应该有消息了,现在这般安静,上面定是没有因为这点小事计较。
曼娘也说她其实向三王妃求过情,想来也是有些作用的。
娄鹤筠叹了口气,“虽然无事,可你以后还是要记着这个教训,不要急功近利,若有下次,我也不知是否能保得住你!”
听娄鹤筠这话,翠玉和宝珠的白眼差点没翻到天上去。
原来二爷这般自负,竟以为是他保下了小姐,亏她们曾经还以为二爷是少有的青年才俊,看来那些书把他的人都读傻了!
不知二爷得知真相的那一天,会不会觉得今日的自己很可笑!
沐云书没什么好与娄鹤筠说的,停留了一会儿就去济民堂看孩子们了。
娄鹤筠本是想与她多聊几句,可想起自己衣领上的胭脂,最终还是没有跟上。
这胭脂是什么时候弄上去的?
虽然他这样的身份有一两个通房根本没什么,可沐云书那样淡漠的态度还是叫他心烦。
事情为何会变得这般复杂?捏了捏胀痛的眉心,娄鹤筠无奈返回青鹤园沐浴更衣去了。
茹风阁。
楚曼娘补了一会觉,这会儿才醒。
风荷笑嘻嘻地呈着一碗莲子粥过来,端给了楚曼娘。
“大奶奶,您今日气色真好呢,不用涂胭脂,脸颊都是红的!”
楚曼娘闻言想起了昨晚的事,脸色更加红润了。
本没想过主动跨出这一步的,因为男人通常不会珍惜轻易到手的东西,可她也没有办法,这都是被沐云书逼的。
如果沐云书能安分一些,认下欣儿,好好相夫教子,她又何至于此!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只要鹤筠食髓知味,她会让他戒不掉,离不开!
就算鹤筠没有休掉沐云书也无所谓,等面脂的事情曝光,鹤筠就知道这件事的连锁效应会对娄家有多大的负面影响。
失望是一点点积累的,等最后他彻底厌弃沐云书,休不休她又有什么关系!
喝了几口粥,她又看向了风荷,“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人还没回来么?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风荷回道:“回是回来了,可说昨日三王妃好像没能入得宫去。”
三王妃竟然没有见到皇后娘娘,怪不得上面没有任何处置!
楚曼娘心中有些不安,起身道:“帮我梳洗,我去趟汕王府。”
“是。”
只是可惜,这一次楚曼娘并没有顺利见到三王妃。
给那个张姑姑塞了不少好处,她才说三王妃最近事忙,没时间见她,叫她过些日子再来。
第108章成为依靠
楚曼娘整个人都懵了,实在不清楚三王妃这是什么意思,明明前两日对那面脂的事还那么上心,现在怎么就不着急了?
虽然不解,她也不敢多问什么,只能悻悻地返回了娄府。
许氏得知楚曼娘又去了汕王府,急急赶过来询问情况。
楚曼娘自己都不清楚现在是怎么一回事,只能对许氏说她已经跟三王妃求了情,不管最后结果如何,娄家应该都不会有事。
得知楚曼娘帮娄家逃过一劫,许氏长长舒了口气,不由叹道:
“当初若为鹤筠迎娶的人是你,咱们家的日子不知会多好!”
楚曼娘闻言脸色微红,心里虽然赞同婆母说的话,可嘴上却是道:
“弟妹不懂,我们慢慢教吧,我父亲曾经有位姨娘性子就很烈,后来被母亲关了几个月,很快就乖顺懂礼了,慢慢来,只要弟妹不想离开娄家,她会听话的!”
许氏觉得楚曼娘说得十分有道理,心思也飞快转动起来。
既然儿子不想休掉沐云书,那姑且就先留着她,不过也不能这么轻易地就放过她!
想了想,她命吴妈妈将娄晴唤了过来,对她道:“从前你跟你二嫂关系不错,一会儿你去她那儿坐坐。”
娄晴吓了一跳,忙表态道:“母亲,二嫂不过是把女儿当作仆从使唤而已,把一些不要的东西塞给女儿,根本算不得关系好……”
她看出大嫂和二嫂之间不太融洽,她还想巴结大嫂呢,怎么能在她面前承认与沐云书关系好!
楚曼娘感觉到娄晴在偷偷观察她的脸色,她唇角勾起一个不易被人察觉的得意笑容,心中为沐云书摇了摇头。
她养了娄家人四年又怎样?到头来这些人还不是一个个都站在了她身后!
许氏瞪了娄晴一眼,“你着什么急,我又不是在训斥你!我是叫你帮我去传个话给她!”
娄晴这才安下心,问道:“母亲想我跟二嫂说什么?”
……
宝珠从大厨房端回饭菜后,一路咬牙切齿,恨不得将饭菜摔到地上去。
沐云书瞧她这脸色,就知道她又受了刁难。
娄府有些下人惯会见风使舵,那日许氏叫族亲过来要休掉她的事,府里多少有些风声。
她现在不再掌家,这些下人想讨好许氏,便明里暗里给舒云院穿小鞋。
“下次谁给你气受,你怼回去就是,想怎么折腾怎么折腾,不必替我考虑。”
沐云书安慰了宝珠几句,顺便还教了她几个对付下人的办法。
宝珠听了,眼睛亮晶晶的,恨不得立即转回去再跟那几个婆子吵上一架。
翠玉见她这架势,无奈将她拉住,“你快叫小姐省点心吧,还不坐下帮小姐理账!”
瞧着那几家药铺送来的账册,翠玉眉头都打成了死结。
其实小姐并没有骗夫人,那几家保信堂的确一直在亏损,且那数字越来越庞大,看得人胆战心惊的。
“小姐,咱们保信堂从前做的是百姓们的生意,这年景百姓没银子抓药瞧病,您还叫掌柜不许抬价,咱们这几家铺子想撑下去怕是难了!”
沐云书听了这话有些出神。
京都的百姓多少有些薄产,所以前一世的这两年虽然难熬,终是让她想办法挺了过去。
可她记得陇西那边的情况却很糟糕,因为父亲一直秉承着自己经商的原则,就算陷入困境也不许保信堂与其他药铺一样,提高价格大发灾难财,因此得罪了陇西的几大药材商。
为了排挤保信堂,几个药材商联起手来陷害父亲,导致保信堂声誉尽毁,几乎无法在陇西立足。
父亲不想连累她,没有将这件事告诉她,她那时也因娄燕婉与蔡弋德之事受了很严重的伤,一直卧床不起。
等到陇西那边的事情影响到京都后,她才后知后觉地知晓家中出了事。
可未等她想出解决的办法,就传来了父亲的噩耗。
收到母亲最后一封信,竟然是与她的断绝书,母亲骂她不孝,说她不配做沐家女,不准她再踏回沐家一步。
收到这封信,她当场吐了血,本就病恹恹的身子越发摇摇欲坠,连回陇西看一眼的力气都没有了。
现在想想,母亲那么恨她一定是有原因的,很有可能是父亲重病时,母亲给她写了信,却被娄府扣留了,让母亲认为她狼心狗肺,畜生不如。
好在这一世还不晚,不管付出多少代价,她一定要成为父亲的依靠!
沐云书缓缓将账册合上,想起之前吩咐翠玉去做的事情,问道:“长亭坡那边的桥可修缮好了?”
翠玉点点头,“放心吧小姐,按照您的吩咐,以京都几家商铺的名义捐的修缮银子,奴婢差人去看过,修得不错,应该没有偷工减料。”
“那便好!”沐云书笑笑,“你再叫人在附近支个茶摊,卖些蓑衣斗笠,能帮一个就是一个吧!”
两人说着话,院外就传来了一声亲切地呼唤:“二嫂,我来看你了!”
听到娄晴的声音,沐云书不由皱起了眉头。
自从这丫头从她这里捞不到好处后,就很少再踏进她的院子,今日来又是为了什么?
娄晴走进来,瞧见沐云书在看账本,自来熟地拿起一本随手翻了两页。
看见上面全是亏损,她不由撇撇嘴,将账本又丢了回去。
反手拿起盘子里的一个果子,娄晴坐到了沐云书身边的椅子上,笑着道:
“昨日发生了那样的事,我实在担心嫂嫂,便过来看看你!”
沐云书可不会相信娄晴的虚情假意,眼皮也没抬一下。
翠玉却是忍不了这个气,冷道:“昨儿赶我家小姐走时,也没见二姑奶奶多担心!”
被下人嘲讽了一句,娄晴脸上有些挂不住,但她到底是比许氏聪明些,知道万事不能做得太绝,便放柔了声音,对沐云书哄道:
“二嫂,你看,这件事确实是你惹出来的,母亲的气还没有消,不知什么时候又起了休你的主意!我是真的很担心你啊,要是被娄家休掉,你可怎么办!”
第109章沐云书射出的箭
娄晴一边说,一边观察着沐云书的脸色,想在沐云书脸上看到惊慌无措。
可让娄晴失望了,沐云书竟对“休妻”这个词没有半点反应。
娄晴皱了下眉,以为沐云书是为了颜面硬撑着,继续道:
“我来是帮二嫂想办法的,想让母亲消气其实也不难,你也知道,娄家还欠着永乐楼不少银子,要不二嫂给家里去封信,要些银子来把这窟窿补上,母亲一高兴,一定不会再难为你了!做这么点小事就能让你不被休回沐家,你爹娘肯定也是高兴的!那点俗物能换咱们一家和睦,何乐而不为啊二嫂!”
娄晴这话说得理直气壮,丝毫不觉得羞耻,险些把沐云书给气笑了。
可随即,她脸色就沉了下去,虽然不会帮娄家去讨这些银子,却不敢保证娄家不会给父亲、母亲写信!
娄晴看见沐云书的脸色终于有了变化,不由在心底嗤笑了一声。
她还以为沐云书这练气功夫修得有多好,只是稍稍提了下休妻的事,还不是把她吓得话都不敢说了。
娄晴正打算再接再厉,却听沐云书轻声道:“晴儿说得有道理,你那么担心我被休掉,不如帮帮嫂子!我也不图别的,就把你曾经从我这里借去的首饰布料还回来就好,那些东西怎么说也能折个千百两!”
娄晴蒙了一下,随即腾地站起身道:“二嫂胡说什么呢,我什么时候跟你借东西了!”
沐云书愁眉紧锁:“晴儿可是忘了?不要紧的,嫁妆单子我这里都有,这就叫宝珠和翠玉跟你回院子找找,对上的叫她们顺便拿回来就是!也不劳你再送一趟!”
宝珠和翠玉听了这话,急急走了过来,一左一右地拉起娄晴,笑道:“走吧,二姑娘,正巧奴婢们今儿没事,找到多晚都可以!”
娄晴想要拒绝,可一时间找不到理由,就这样被两个丫鬟推搡着出了院子。
娄晴走后,沐云书皱起眉头,提笔便给家中去了一封信。
……
这两日天气越发闷热,憋得人喘气都艰难。
通往京都的路上,一行骑马赶路的官差瞧见路旁有个茶摊,越发觉得喉咙干痒得厉害。
墨归瞧了一下身后疲惫不堪的属下,扯住缰绳停止前行,对手下说:“快到京都了,叫兄弟们休息一会儿吧!”
手下们闻言解脱地欢呼了一声,纷纷跳下马坐到了茶摊上。
店家将熬好的凉茶端上来,一个官爷先端起一碗茶闻了闻,又倒了些茶水在银锞子上,发现没什么变化,才对墨归禀道:“小公爷,茶水没有问题。”
墨归朝几人点了点头,众人便踏实地喝起茶来。
等茶摊小二走远,刚刚跟墨归说话的李干办抹了一把胡子上的茶水,叹道:
“这次可真是幸运,若不是小公爷您料敌如神,发现哈勒忘那老小子的意图,国公爷他们怕是要中埋伏了!”
哈勒忘是北丹将领,这几年一直对大奉虎视眈眈,这次更是借着旱灾之事,煽动流民情绪,让混同江一带的流民圈地为匪,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国公爷被皇上调去平匪,却不知是北丹人的圈套。
北丹人以大奉士兵滥杀北丹商人为由,被装扮成商人的北丹狗和流匪困在了江边。
前有狼,后有虎,国公爷的队伍又不熟水性,剿匪剿得很吃力。
好在小公爷通过燕云路探子送回的消息中发现了北丹的异动,提前给国公爷送了信,又调了增援,这才帮国公爷顺利冲出重围,摆脱了困境。
他们皇城卫职责之一就是刺探军情,这件事很有可能触犯两国战事,军情大过天,他们势必要先回来禀报皇上。
连着赶了多日的路,真是差点把他们累死!
墨归并没有回答手下的话,燕云路虽然一直有不少探子,可这一次能顺利救下父亲,却不是他一人的功劳。
除了沐云书的提醒,燕云路的探子还收到了一个珠宝商队的密报,说是发现混同江码头的劳役都换了生面孔,实在奇怪。
他查过了,这个商队来自京都聚宝斋旗下,并没什么问题,多亏他们的消息,燕云路才有足够的时间调兵布局。
其余几桌的兄弟也在谈论聚宝斋的事,一押班低声道:“我听闻那些流民做了水匪,截了许多商船,那聚宝斋一船的珠宝,在争抢中都沉入了江中,真是可惜了!”
“谁说不是,回头咱也去江边捞一捞,没准能捞到些珍珠玛瑙!”
“快别想了,匪患一时半会平不了,那一带不太平了,谁是不要命了往那边凑!”
“北丹狗真他娘阴险,竟叫咱们自己人打自己人!”
“哎,都怪这天灾,什么时候能过去啊!”
李干办见他一直皱眉听手下议论,起身踢了踢那些人的凳子,“别胡说八道了,快起来赶路吧!”
押班们吓了一跳,急忙将碗中没喝完的茶倒进口中,跑去牵马。
墨归也站起了身,从腰间翻出一个银锭子,扔在了桌子上,店家看到那银子,立马追了上来。
“官爷,要不了这么多。”
墨归淡道:“你的茶不错,这是赏钱!”
那店家挠了挠头,“这也是一位女菩萨给的方子,希望行人不会因这鬼天气生了病,小的已经受了恩,不敢昧着良心多收银子。”
李干办还没见过有给银子不要的店家,笑道:“我们爷赏你的你就收下,我们都瞧见了,不算你昧了良心!”
店家想了想,从摊子上翻出了几件蓑衣斗笠递了过来。
“多谢大爷们打赏,要不您们把这个收下吧,天气闷热,说不上什么时候会下雨,有备无患,方便官爷们上路。”
这天气已经闷了许久,众人并不觉得这雨能下下来,没在意店家的话。
不过他们着急赶路,也没空与店家多言,见他执意要送,便接过斗笠笑道:“那就多谢了。”
从茶摊离开,墨归等人又上了路,马不停蹄地跑了十几里,天上忽然就响起了惊雷声。
第110章乐极生悲
李干办脸色一变,抬头朝天上看了一眼,见那一层层压过来的乌云,啐道:“妈的,不会被那店家给说准了,真的要下雨吧!”
墨归也皱紧了眉头,他们着急赶回京城,若是下雨,行程怕是要被耽搁了。
“加快速度,至少在下雨前过了明月桥!”
山路不好走,下雨更是路滑,那明月桥已经年久失修,若不赶紧过桥,很有可能被困在长亭坡这边。
大家也很焦急,挥动马鞭的速度也加快了几分,只是马儿早已经精疲力尽,即便拼命向前奔跑,速度还是慢了许多。
又是一阵惊雷在头顶炸响,然后就是几乎可以撕开天幕的闪电。
这刺眼的亮光晃得众人心神不宁,有几人甚至坠下马去。
而这时,豆大的雨点也接踵而至,没有任何过渡,雨水倾泻而下,浇得奔行中的人几乎没办法看清楚前面景物。
“小公爷,怎么办!雨太大了,就算咱们赶到桥边也未必能过桥!”
这句话,李干办几乎是吼出来的,可声音很快就淹没在雨声之中。
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手上又有急报耽搁不得,墨归咬了咬后槽牙,喊道:
“到了明月桥,我先冲过去,桥若无事你们就跟上,桥若毁了,你们立即退回!”
李干办哪敢让小公爷冒这个险,急道:“小公爷,万万不可,这太冒险了!要不我们绕路吧!”
好在店家给了斗笠、蓑衣,可以让他们在雨中多奔行一阵子。
另一人道:“要不退回驿站躲一晚,我记得长亭坡有个荒废了的驿站的!”
众人都觉得回去更为稳妥,可军情紧急,墨归却是不能耽搁。
“照我说的做,这是命令!如果桥断了,你们再退回驿站!”
墨归下了命令,下属们虽然担心,却不敢再质疑,握着缰绳,屏气朝明月桥的方向奔去。
等骑到河水边,发现河水竟已经有泛滥的趋势,大家对能安然过桥一事更加没底。
可当他们赶到明月桥附近时,竟瞧见那里立了个石碑,上面用朱红色的红漆写着“已修”二字,还注明了日期。
再朝那木桥看去,的确已经修缮一新,之前摇摇欲坠的木板早已经拆掉,变成了更为牢固的石砖桥。
众人欣喜,立即扬鞭冲过了桥去,终于赶在天黑前,回到了京都。
急着回京的人不只他们一批,城门口堵了不少从各地赶回来的人。
墨归自然是不用排队的,从这些百姓身边路过时听到了他们的谈话。
“哎呦,怎么突然就下了这么大的雨,差点困在外头回不来!”
“是啊,我出去为儿媳请稳婆,差点被大雨拦下,也不知哪位菩萨将长亭坡那边的明月桥给修好了,这才能及时赶回来,真是救了我儿媳和孙儿一命啊!”
“阿弥陀佛,真是菩萨保佑!”
菩萨?
莫名地,墨归脑海中竟浮现出沐云书的脸,以及她在偏厅轻解外衫的那个画面。
乌发似云,肤如凝脂,阳光下,娴静的眸子泛着莲花般明净清幽之色,确实活像一尊女菩萨。
心像是浸入湖面里的浮漂,猛地跃动了一下,惊得他立即清醒了起来。
他在胡思乱想些什么!那女人已为人妇,他怎么能想这些有的没的!
夹了下马腹,快速奔入城中,惊得后头的百姓一阵瑟缩。
这雨整整下了两日才算停,久旱逢甘霖本是喜事,只是这雨来得太猛,反倒成了祸事。
附近州县来报,大雨冲塌不少桥梁房屋,造成的损失不小。
接连天灾,圣上也很是头痛,便请高僧在大相国寺做了三日法事。
三日后,各家也开始陆续到大相国寺祈福,楚曼娘本以为面脂的事情就这样莫名其妙的过去了,这日却收到了三王妃的邀帖,邀她同去大相国寺上香。
收到这帖子,悬了几天的心才放了下来,不管三王妃邀她是为了什么,总算是还急着她。
楚曼娘很快就将消息告诉了许氏等人,许氏一听能陪三王妃上香,高兴得病都好了不少,立即叫吴妈妈将压箱底儿的缎子都拿了出来,叫人连夜给楚曼娘做了衣裳。
人是衣裳马是鞍,他们穿得体面,才能叫那些贵人们高看一眼。
晚上娄鹤筠回来后,许氏忙将这事与他说了,也叫他跟着一起去,若能碰到王爷,在他面前混个眼熟也是好的。
娄鹤筠本不太想去,可想起沐云书的事情还没有完全解决,若能见到贵人,也许可以探探口风,便答应了下来。
见母亲叫人给楚曼娘做衣裳,娄鹤筠抿唇道:“母亲顺便给云书也做两身吧,她过去的衣裳都不合身了,总不能一直穿着国公府送来的那些。”
听儿子又提起沐云书那蠢妇,许氏气不打一处来:“给她做什么衣裳!带她出去就没有好事,叫她给我在院子里反省!”
她也想过了,为避祸休掉沐氏确实会让人诟病,先关起来,看看风声再说如何处置吧。
见儿子仍然锁着眉头,许氏叹气道:“你怎么就不明白,女人是要管的,你把她管得服服帖帖,她才会顺着你!之前你就是太纵容她,才叫她什么事都敢做,什么事都不与你商量!”
娄鹤筠想到沐云书那张清冷的脸,最后还是妥协地点了点头。
也许母亲说的对,是他太纵着她了,至少要叫她知道怕了,过来求他,才好给出台阶下。
“我知道了,那就听母亲安排吧!”
见儿子听话,许氏满意地点了点头,吩咐下人为出行做准备去了。
到了约定的日子,许氏等人早早就开始梳洗打扮,府里又忙活起来。
在耳房守夜的翠玉听到声响,皱眉起身嘀咕道:“真是一日也不让人清净,出个门恨不得想让全天下都知道!”
宝珠早就起来了,听到翠玉的声音,挑着帘子笑着说:
“可不是想让全天下都知道,现在左邻右舍几乎都晓得娄家大奶奶入了三王妃的眼,时不时就往娄府跑,夫人得意的脸都笑成了包子!”
“小心乐极生悲!”翠玉站起了身,也开始帮宝珠一起收拾起来。
第111章要嫂子装娘?
叠好被褥,宝珠和翠玉又为沐云书打了水,便相携着去大厨房拎早膳去了。
刚一进门,就听到身后传来了一声不友好的冷笑:“我当谁呢,原来是咱们二奶奶身边最得力的宝珠姐姐和翠玉姐姐,起的可真早!”
两人循声望去,就见风荷一脸得意地看着她们。
她们也不知道这风荷在得意什么,看了她一眼便转过头,没再理会。
这态度让风荷一下子就来了火气。
有什么好得意的,不就是二奶奶的陪嫁,以后有可能被抬为二爷的姨娘么!
二爷看不看得上还两说呢!
风荷气恼地走上前,挤开两人,将食盒递到了厨房刘婆子面前,大声道:
“我们家奶奶等会儿要出门,还不快点捡好的装起来!”
翠玉瞧着被硬塞到她前面的食盒,瞬间就恼了。
“你做什么!懂不懂先来后到?”
风荷“切”了一声,“什么先来后到?你问问谁瞧见你们先来的?再说,要真说先来,那也是我们奶奶先嫁进娄府,我们奶奶是长嫂,长嫂为母,你们都应该敬着我家奶奶才是!”
宝珠“呸”了一声:“夫人是死了还是怎么着,要嫂子跑出来装娘!”
她挽了袖子一把拎起了风荷的食盒,扔出了门去。
风荷傻了眼,哪里想到这两个丫鬟这般粗鄙,气道:“你们敢扔我的食盒,我……”
“是告诉夫人还是告诉二爷?赶紧去!去晚了回来早饭可就凉了。”翠玉冷道。
宝珠抿嘴笑了笑,“凉了也不怕,毕竟她们家主子不食人间烟火,为大爷吃了那么多年粗茶淡饭,这点冷菜算得了什么!”
说着,她又表情夸张地看向风荷:“不会在庙里受得了,回来就受不了了吧,人一多就矫情这可是毛病,得治!”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气得风荷直跳脚。
“我,我要把你们的话都告诉夫人和二爷!”
翠玉无所谓地道:“赶紧着些,快想想还能不能记住我们两个刚刚说的话,记不住,咱们再给你重复一遍!”
厨房里的几个婆子见风荷落了下风,正打算上来帮忙,却被宝珠瞪了回去。
“我们小姐说了,府里的账还没好好跟二爷交代呢,厨房采买那一块儿账目对不上,也不知问题出在哪儿了,正好叫二爷过来,顺便查一查!”
这一招,是小姐教给她们的,这些个狗仗人势的下人,手上没一个干净的。
这些下人有所图便有所惧,打蛇打七寸,拿捏住婆子们的软肋,她们就不敢那么嚣张了。
几个婆子闻言果然慌了,之前府里的账都是二奶奶管的,她们以为平时在采买上做些小手脚,二奶奶根本不知晓,原来是没有揭穿她们,就等着拿把柄呢!
娄府最近缺银子的事情他们怎么可能不知晓,就怕查不出也要往她们头上按些罪名,那就惨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婆子们瞬间老实下来,当作什么都没有看到。
宝珠和翠玉出了口恶气,心情大为舒畅,捡了沐云书喜爱的食物,拎着食盒趾高气昂地走了。
风荷在后头气得直跺脚,却也拿她们没有办法。
回到舒云院,宝珠就将刚刚发生的事情告诉了沐云书。
“小姐,你没瞧见风荷那脸色,厨房里的落苏都没她的脸那么紫!”
沐云书不由莞尔,“你们做的不错,总要给娄府添些柴,这炉子才会烧得更旺!”
宝珠虽然不太明白小姐为何要让他们给茹风阁那边添堵,但这事儿她们做得顺手,甚至觉得今日没有发挥完美,下次定是要更进一步才行!
这边言笑晏晏,茹风阁那边就没这般和谐了。
在外头受了气,回到茹风阁的风荷对着下头的扫洒丫头就是一阵训斥。
屋子里梳妆的楚曼娘都听到了声音,频频皱起眉头。
等风荷进了屋子,看见她那红肿的眼睛,楚曼娘才问道:“是谁叫你发这么大的火儿?”
风荷咬着唇走了过来,把刚刚的事情说了,末了,她又补充道:
“奴婢也不是为了自己生气,就是替大奶奶不平,她一个犯了错的,凭什么事事还能越过您去!不管怎么论,她都该敬着您才是!也不知是谁给她们的底气,这般目中无人!”
还能是谁给的底气,当然是鹤筠。
想到那一夜情到浓时,鹤筠居然还能请她为沐云书求情,楚曼娘心情就是一阵烦乱。
沐云书是鹤筠的妻,等过些年鹤筠接下娄氏族长一职,沐云书便是娄府的主母。
到那时,她真的只能在角落里静静的,偷偷的看着他们出双入对。
鹤筠对她的歉疚已经快被磨平了,等她人老珠黄,不管是鹤筠的心里,还是娄府,都将不会再有她的位置!
心中一阵恐慌,楚曼娘渐渐收紧拳头,手中的钗子将手心划出了一道血痕。
风荷见到楚曼娘手上流血,惊呼了一声,立即跑去拿来棉布为她擦拭。
“奴婢错了,奴婢不该跟您说这些糟心事,今儿您还要陪三王妃去大相国寺呢,受伤了可怎生是好!”
楚曼娘收回了思绪,看着风荷问道:“你可想不再受那两个丫头的欺负?”
风荷不解,但还是点了点头,“当然想,她们什么出身,也敢压到咱们楚氏头上!”
楚曼娘满意笑了笑,笑容却不达眼底。
“好风荷,那你就照我说的去办!”
说着,她就扶袖在风荷耳边低语了几句,风荷闻言后瞳孔都放大了几分,但很快就收敛了神色,朝楚曼娘点了点头。
“好,奴婢都听您的。”
收拾妥帖后,风荷就扶着楚曼娘去与许氏等人会合,娄鹤筠也已经候在那里。
娄鹤筠见到楚曼娘,有些不自在地垂下了眼,一低头就看见楚曼娘手上缠着的白布,不由担心地问道:“怎么受伤了?”
“没事的,小伤而已!”
楚曼娘摇了摇头,并没想将原因告诉娄鹤筠,这反倒让娄鹤筠好奇起来。
风荷忍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开了口。
“都是奴婢的不是,是奴婢没有照顾好大奶奶!”
第112章盛装出行
见风荷这话里有话的样子,娄鹤筠眉头皱得更紧了,“到底怎么回事?”
风荷不敢隐瞒,哽咽道:“是奴婢晨起去大厨房时,冲撞了宝珠和翠玉姐姐,食盒被她们抢去扔在了地上,奴婢也不晓得里面的碗碟坏掉了,大奶奶帮奴婢将饭菜拿出来时,不小心割伤了手,奶奶的手可是要弹琴的,奴婢真是罪该万死!”
听说沐云书的婢女竟然这般跋扈,娄鹤筠不悦地皱了下眉。
楚曼娘忙道:“我没事的,我知道弟妹在心里对我存着气,也许发作几次就好了……我,我受得住。”
看楚曼娘这般委曲求全的样子,娄鹤筠心中一痛,却又不敢上前安慰,只能转头对满福吩咐道:
“我记得库房里有几瓶好用的去痕膏,你去给大奶奶取来吧!”
两人说话的工夫,许氏也缓步走了出来。
她今日是刻意打扮过的,一身绫罗,隆重的披了件孔雀纹的霞帔,看上去甚是富贵。
楚曼娘笑盈盈走上前,赞道:“这绛紫色真的很衬母亲,瞧着就贵气!”
许氏很受用,见楚曼娘化了个蛾眉妆,换掉了素色,穿上了一件枫叶红绣月纹桂枝的褙子,衬得皮肤越发娇嫩,也赞道:“要说模样,还是你最出挑!”
不管真心还是假意,两个人都算高兴。
只是要出门时,门房的下人急急跑过来禀报道:
“夫人,您先等一等,门外有国公府的马车,等国公府的马车走了,奴才再将咱们的马车赶过来。”
许氏拧眉道:“国公府的马车怎么会在西武街上?”
那下人看了娄鹤筠一眼,吞吐道:“说是,说是特地来接二奶奶的,好像想请二奶奶陪着镇国公老夫人一起去上香!”
楚曼娘和许氏脸上的表情瞬间就僵住了。
许氏真是不懂,这镇国公老夫人怎么这般糊涂,为何把那个卑贱的女人当成了宝儿!
楚曼娘叹了口气,低声道:“老夫人应该还不知道真相,要是知道弟妹接近她的目的不纯,怕是要难过了!”
许氏心中一紧,事情还没有曝光,现在老夫人多喜欢沐云书,知道真相后就会多讨厌她,她可不想与镇国公府结怨。
唯一的办法,就是不让沐云书再与老夫人接触,等大儿媳能与三王妃的关系更近一些,请三王妃帮着说和一下,老夫人也许才会消了这怒火。
心里有了计较,许氏瞪着门房的下人道:“你是傻的么,这种事不先报到我这里来,这个家到底谁做主?”
那下人被骂得不敢抬头,从前这家里大事小情不都是报到二奶奶那边,他也是顺了腿了。
许氏不耐烦与下人废话,挥手道:“你去回了国公府的人,就说二奶奶病了,出不了门,请他们见谅!以后我们会登门赔罪!”
本以为这样就能让国公府的人离开,没想到那下人出去没多久就转了回来。
“夫人,国公府的嬷嬷说,若二奶奶病得不太严重,就请二奶奶坚持一下,国公府有两位不错的府医,可以给二奶奶看看到底是怎么了。”
顿了顿,下人又道:“嬷嬷还说,若二奶奶病得严重,那他们就回了老夫人,不过老夫人知道后一定会惦记,没准等会儿就会上门来看望。”
亲自上门?
许氏怎么可能让老夫人亲自上门!
老夫人对沐云书越上心,许氏心中就越慌,一时间不知用什么借口来搪塞。
楚曼娘也暗暗抿了抿唇,心里虽然妒恨,却觉着放沐云书出来未必不是件好事。
她一直藏在家里,外面的人如何知道她做得荒唐事?
这些日子她丢得脸已经够多了,该换换沐云书了!
“母亲,要不就让弟妹出来吧,她应该知道错了,解铃还须系铃人,老夫人这么喜欢弟妹,她跟老夫人解释一下,这件事也许就会平息了。”
娄鹤筠也觉得楚曼娘的话有道理,也劝道:
“母亲,再给云书一个机会吧,我会让她亲自跟老夫人道歉的!”
“她最好别给我再生事!”眼见与三王妃约定的时间就快到了,许氏也没了主意,只能气闷地对下人道: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请你们二奶奶出来!”
“是。”
不久后,沐云书就带着两个丫鬟走了过来,她今日没刻意打扮,脸上甚至没有涂抹任何脂粉,与盛装出行的许氏几人有些格格不入。
可这样的沐云书却让人看着很舒心,会叫人的目光不自觉落在她身上。
娄鹤筠愣了片刻,才有些尴尬地走到沐云书身边,低语道:
“我跟母亲求了情,这次就允你陪着老夫人走一趟,那个面脂的事情,你找机会跟老夫人解释一下吧,态度诚恳些,老夫人若是要罚,你忍着些就是,老夫人不是不讲理的人,想必也不会太为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