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但戚忘风想着要接人,早就提前半个月踩好了点,对这一片很是熟悉,他在军队也学过灾地营救,火灾,洪水,泥石流里要怎么救人,多少有点数。戚忘风也不整那些有的没的,直接一手拎着夏知,避开了泥流的冲击范围,带着夏知攀上了近在眼前的白房子屋顶。
好在夏知跑的地方林树茂密,而且山腰不是新栽的小树,都是长了很多年的高树,歪歪斜斜,却也算是勉强挡住了泥流的冲势,冲到白房子的时候,由于白房子建造的很坚固,所以勉强算是撑了下来。
戚忘风确定安全后,第一时间就检查怀里的人。
少年身上的衣服已经被雨水打得湿透了,脸颊上也带着被树叶刮出的伤痕和泥巴——但除此之外,说到底最引人注目的,还是绵绵密密在脖颈锁香枷边缘的勒痕和吻痕,还有胸口鼓起的,怎么也忽视不了的两小坨……
他顿了顿,猛然有点粗暴地解开他的襟口,就看到了那密密麻麻的红痕咬痕,指印,还有被人玩得跟栗子似的大乳头,因为衣服湿透了,那圆圆的尖尖吊着透亮的水,在冷冰冰的空气里发抖。
戚忘风紧紧抿着唇,起伏的胸口却昭示着他并不平静的心绪,他的大手往下探,一下就摸到股缝中间还没闭合的,张开的,高高肿起的穴,只是随手一摸,就知道少年昨天一定是撅着屁股被人在床上玩得透透的,导致现在后面合都合不上。
——“他被玩的很惨啊,我们就在外面候着,激烈了第二天床单都是湿透的,链子和哭声能响一夜……”
——“家主气他跑了,砸碎了神龛,后来把香主逮回来以后,就天天调弄,那几天的木马、炮机天天都要下人仔细擦干净,经常三个人一起……”
——“香主天天发脾气,跟他们大吵大闹,链子没拿下来过,狗一样拴在房间里,哪里都去不了,可怜的……”
——“他在葡萄藤下面偷偷对我笑,会在难受的时候悄悄握住我的手,花园里没有监视器,他会为我摘一朵整个花园里开得最好的三色堇……”
——“……我喜欢他,我不会伤害他,我最听他的话,他过得那么痛苦,他当然会喜欢我……”
——“他痛苦难过被折磨的时候,只有我会帮助他!”
……
夏知简直可以说是头昏脑胀,他还没从这突然的,巨大的灾难中回过神来,就被劫后余生的后怕笼罩,他任由戚忘风乱摸乱碰,身上忽冷忽热,眼前一片迷迷蒙蒙,但他隐约从身上男人的沉默里,觉出了一些让灵魂战栗的恐惧。
然后他模模糊糊地意识到。
活下来了。
但被戚忘风捉住了……
他模糊以为戚忘风会羞辱他,破口怒骂他婊子,贱货,气急败坏说尽让人麻木的难听话。
他紧紧地攥住了戒指。
——但令人意外的是,戚忘风什么都没说。
他只是紧紧地,紧紧地抱住了他,他的头伏在他颈间,湿热滚烫的泪混在冰冷的雨水中,在风中缓缓冰凉。
*
因为只是小型泥石流,所以戚忘风带来的人很快就找到了他们。
夏知淋了大雨,自然发了烧,香味爆发控制不住,被戚忘风匆匆带到了庄园。
好在事情并不严重,夏知戴着朱雀戒,受伤的身体很快恢复了,只是受了很多惊吓。裕烟
夏知被戚忘风抱上车的时候没昏迷,虽然昏昏沉沉,但是清醒的。
他也没挣扎,很乖地让戚忘风抱走了。
——他大概也从紧紧抓着他肩膀,和揽着他腰,把着他的大手强悍力道上清楚地明白,反抗是白费力气。
*
贺澜生本来被顾宅后山的山洪吓了够呛,脸色难看的在电话里疯狂骂顾斯闲傻逼,住的是个什么垃圾豆腐渣工程,知道戚忘风把人全须全尾的带回来了,才大大的松了口气。
贺澜生问:“他现在怎么样?”
戚忘风看了一眼。
少年的烧已经退了,戚忘风抱着他洗了澡,擦了头发,刚从浴室出来。
大概是恢复快,那些红红紫紫的痕迹也都消失了,只是前面还是肿的,后面也没合上——也就是给夏知脱了衣服,戚忘风才发现夏知根本没穿什么正经内裤,穿的是几条细细的交错红绳,花一样把屁股分成了好几瓣,一撅屁股,乍一看好像一朵红边白瓣的花儿,后穴的地方刚好像是花蕊。
前面更是被粉红珍珠的马眼针堵住了。
少年右肩膀处,还纹了两根漆黑的羽毛。
戚忘风啧了一声,眼神阴郁。
玩得挺花啊。
给他洗澡的时候倒是没怎么反抗,有的地方没洗到,还会往前凑凑,伸伸手,乖得不行。
空气里是沾了水而变得特别浓稠诱人的透骨香。
不过戚忘风吃过抑制透骨香引诱的特效药,是以还能忍耐。
前面一直很乖,但让少年撅起屁股,他就不大愿意了。
……抠花腔的时候一直在很敏感地挣扎哭叫,不停蹬腿,大浴缸的水全溅在戚忘风的衣服上,透骨香强盛不少,花腔不仅敏感,每次弄完,还会紧紧地把男人的东西藏得很深,更强势地让少年认主。
抠出来自然是受不住的,但也不说话。
戚忘风心里又憋屈又心疼又气得慌——憋屈是自己老婆被拐走了,心疼是他被三个人轮了这几个月不大好过,气得慌是因为这完全是夏知咎由自取!
虽然他当初也找了宴无微,贺澜生,但那不一样。
他找那些人,是因为教训夏知出轨——首先,宴无微和贺澜生都是夏知自愿出轨的情人。
他找他们过来,就是要让夏知清晰明白认识到自己四处拈花惹草的下场。
吓唬他,再多出轨一次就多找一个人操他。
再来,最初让宴无微过来,不过是想假意联盟,先稳住对方。
宴无微这个人,身份藏得深,从美国带来的风声都藏着血腥气,没有弱点又无孔不入,偏偏极其擅长心理催眠,对吃喝也极其警惕敏感,想处理他,着实麻烦——但如果和贺澜生联手,就容易许多。
贺澜生家里对智能ai设备研究颇有成效,是宴无微唯一束手无策的对手。
他当时甚至已经和贺澜生谈好了条件,明面上答应三人共享夏知,实际上准备引诱宴无微自投罗网。
只要宴无微死了,夏知再突而因为【意外事件】人间蒸发几年,贺澜生就是怀疑,也毫无办法。
虽然可能被人间蒸发后,夏知会很痛苦,跟他哭闹不休,但谁让要这样他水性杨花?
他其实早该想到。
当时夏知和高颂寒已婚的时候就出轨勾引他。
和他结婚,自然也会勾引别人,明面上可怜兮兮,实际上拈花惹草。
总之,届时找个山明水秀又跑不掉的地方养个两三年,时间久了,也就乖了——荷兰那个无人小岛就很不错,语言不通,又四面环海,风景宜人,修身养性。
但没想到,宴无微并不按常理出牌,又或者是敏锐的神经察觉到了什么蛛丝马迹,竟把夏知转手了高颂寒,然后逃之夭夭,走的时候甚至还付了合同赔偿金——
大把大把的美金堆放在办公桌上,一打开书房门,带起浩荡的穿堂风,桌案上的绿票子呼啦啦扬了一屋子,窗户上贴着大大的几个字——【合同违约金】。
想到这里,戚忘风又气了个半死,他一巴掌呼夏知屁股上,骂道:“放松点!别人的东西那么好吃?裹那么紧!”
“两个月不见屁股都让人玩烂了……给你洗呢!闹什么啊你闹!这一肚子的贱种你想藏一辈子吗?”
“……抠都抠不出来,操,夹这么紧……藏这么深你是想给他们生三胞胎啊,一胎一个爸爸是吧,可别他妈地爽死你。”
“……”
等给他扣完了,戚忘风一抬眼,忽而一顿。
少年右肩膀处的两根羽毛依然在那里,但是隐隐约约好像出现了三根羽毛的淡淡痕迹。
竟好似有五根羽毛排列在那里,只是两根颜色浓墨重彩,三根颜色淡得像雾里看花。
“……”戚忘风琢磨着应当是他刚刚没看清这三根,随后又咬牙切齿。
最生气的时候他都没舍得给他文身,那几个狗东西下手倒是怪狠!
少年不说话也不争辩,只趴伏着,细细地发抖。白嫩的身体被热气熏得红彤彤,纤细脆弱,忽略他做的那些一地鸡毛的破事儿,发着抖的时候,倒也怪让人心疼。
“……”戚忘风闭了闭眼,过了一会儿,嗓音沙哑下来,“喂。”
“疼不疼?”
“疼……难受……”
他动作也轻柔下来,“疼我轻点。”
过会,还是忍不住心里的怨气,嘟囔了一句,“娇气。”
……
少年现在洗干净了,清清秀秀的,穿着宽松柔软的米色睡衣,他很瘦,袖子软绵绵地堆叠着,就是脸色有点苍白,怀里还抱着毛茸茸的闪电。
闪电舔了舔他的手心。
他低着头,摸着闪电的毛,很安静地听他在旁边讲电话。
“人没事,就在我这。”戚忘风说:“带出来了。”
对面好像说了点什么,戚忘风眉头紧紧皱了起来,看了夏知一眼。
夏知回避了他的视线。
“……我知道了。”他说:“今晚就把人送过去。”
夏知猛然抬头看戚忘风,唇色有点苍白:“……”
戚忘风挂了电话,就对上了少年惊惶的脸色。
他忍不住有点嘲讽想,害怕,这时候他妈的知道害怕了。早他妈干吗去了,拈花惹草勾三搭四把人当猴子涮的时候怎么不知道害怕。
有心想再数落两句,但看见夏知惨白的小脸,戚忘风终究顿了顿,说:“我西郊有座别墅,贺澜生在那做了全套的电子ai管家,那里安全一点。”
夏知听见贺澜生这个名字,瑟瑟了一下,脚趾蜷缩起来。
按理说戚忘风实在应该心疼,也确实心疼,但一想到夏知为什么得罪了贺澜生,又实在难给他什么好脸色。
是以戚忘风只冷冷地说:“你也不想被宴无微找到吧。”
看见少年还是有点发抖,看着怪可怜的。
戚忘风顿了顿,半晌,说:“不会对你怎么样的。抖什么啊你……我他妈的没死呢。”
夏知这些个月被三个男人轮流摁着操烂了屁股,想来已经被吓得不轻,既得到了滥情应有的教训,他便没必要再说那些难听话,给他雪上加霜。
他之前找宴无微,也是想给夏知一个不轻不重的教训,让他改了这个不听话胡乱勾搭的臭毛病,以后好好和他过日子,别再整些有的没的幺蛾子。
“……”
不知道夏知信了没信,但是垂着头,总算不发抖了。
应当是信了。
……
西郊的别墅不靠山而靠水,落地窗外能看到一片清澈的湖,景色宜人。
这边离海倒是很近。
夏知的房间被安置在二楼,是一个暖色调的房间,地板是温暖的棕色,干净透亮的大落地窗,贴着落地窗的地方是铺着竹篾的榻榻米。上面挂着几株清新的小吊兰,还吊着一个猫窝。
旁边有着米色的沙发,压铺着绿叶形状的毛绒地毯,沙发靠着原木色的书架。书架上摆着夏知以前在庄园没事的时候会看的闲书,《带灯》,《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莎士比亚全集》《在绝望之巅》……贴着书架的地方是两个猫爬架,还有一些玩具。
另一边是宽敞的游戏桌,放着电脑屏幕,夏知平时在庄园喜欢玩的游戏机也都整整齐齐的摆在这。
戚忘风咳嗽了两声,问他:“喜欢吗?”
夏知抱着闪电,踩着毛茸茸的拖鞋,径直走到窗边,往外看。
远远地是一汪清澈的湖水,它的尽头向东,终会流向大海。
他看了一会,然后视线慢慢往下,于是遥远之处终归遥远,近前一切却映入眼帘——那四处在花园巡逻的小机器人,被植入了顶尖ai程序,来回跳跃的身形矫健的电子狗。
来的路上,戚忘风跟他说,贺语嫣去美国后和ai初创公司建立了匪浅的合作关系,成功拿到了高端技术授权,系统更开放——有些限制,是完全没有的。
它们可进攻,可防守,也配备了麻醉枪。药物也是由戚家调配。
它非常危险——不过它的危险之处不在于武器和装备,而在于它完全可以与人类媲美,几近没有限制的智慧。
设定上是【绝对忠诚】。
这种电子狗是研发一阶段的成品,由于ai存在的潜在不可控因素,目前无法面向大众销售。
目前能做的限制也就是禁止它连向外部互联网,全权由电子管家朵朵调控。
护栏不是很高,但拉着电网,不知道是防内还是防外,也许都有。
夏知看着那几条狗在花园里巡梭的狗,半晌,他慢慢低下头。
“我饿了……”
……
别墅一日三餐有机器人管家做,夏知本来以为不会太好吃,谁知尝了尝发现味道还行——至少比戚忘风下厨做的好吃。
餐桌上摆着香煎鹅肝,烤牡蛎,浸满酱汁并且切好片的烟熏羊大腿肉,连夏知都吃不出什么腥膻味。雪白光洁的盘子里缀着精致的绿色西兰花,雪花和牛摆盘,浓浓的奶油肉
汁浸着鲜嫩的大理石状的牛肉,棕色的酱汁下是弹牙的嫩肉,盘子上放着切好的黑松露,以及一杯奶油汤和烤得焦脆的两块干面包。
夏知几乎算得上是狼吞虎咽。
——其实觉得好吃还有一个原因是,他终于摆脱了那无处不在的厌乌草味道。
好吃的食物变成了填饱肚子的东西,也品不出什么鲜嫩可口的滋味,但是这可以算得上夏知几个月以来吃过的,唯一一餐正常的食物了。
戚忘风看着少年大口大口吃得毫无形象,眉头直皱,倒是不介意夏知牛嚼牡丹,只心底寻思着那几个人是不给他吃饭还是怎样:“慢点吃,呛不死你。”
戚忘风:“那些人不给你吃饭啊?”
他拿着手帕,给夏知擦擦嘴巴边的芝士和酱汁,埋怨着,“饿死鬼投胎一样。”
夏知让他动作,也不吭声,只吃东西,实际上他吃的再多,也多不到哪里去,没一会儿就歇了劲儿,但他还是在努力地吃。
闪电慢吞吞地过来,蹭了蹭夏知的腿。
夏知低头看了一眼,它胖了很多,沉甸甸的,能看出来被人喂得很好。
就在这时,夏知听到了男人轻松的声音,“哎哟,还挺能吃的啊。”
夏知一抬头就看见了贺澜生。
男人一身西装,头发梳得潇洒漂亮,衬衫解了两颗扣子,显得风流不羁,英俊白皙的脸上也盛满了热情的笑意,只是别墅明明灯光敞亮,照在他含笑的眼里,却只觉那笑意浅薄,而深处情绪晦暗不明,犹如瘆人至极的漆黑海底。
少年微微一颤,手里一块牛肉掉了下去,摔在了盘子上,溅起浓郁的肉汁,他叉子都没来得及扔,猛地把脑袋深深埋到了戚忘风怀里。
戚忘风新换的意大利手工衬衫一下就多了好几个油印子。
戚忘风抬眼看贺澜生,眉毛微微一挑:“……”
少年绵绵地一团窝在怀里,别提多软了,戚忘风心脏怦怦跳得极快,下身也立刻很精神地硬了,顶着少年的肚子——少年显然也发现了这个事情,埋在他怀里的身体有些畏惧地僵硬起来,于是戚忘风咳嗽了一下,稍稍换了个姿势。郁沿
贺澜生啧了一声,不大爽快。
他把西装脱了搭在架子上,摘了绿宝石袖扣放一边,卷了卷衬衫袖子,很自然地拉了椅子坐在了餐桌前。
夏知一直把脑袋紧紧地埋在戚忘风怀里,不愿意出来——小小的一团,瘦瘦的,缩在男人怀里,很招人疼的样子。
贺澜生阴郁想,骗人的时候不留情面,这个时候倒知道心虚了。
但他看戚忘风瞧过来的警告眼神,知道现在人刚接过来,也不好吓唬,他稍稍隐去了眼底戾气,转而露出了人畜无害的笑容:“胃口真好。”
贺澜生:“怎么不吃了?”
夏知:“……”
他没说话,但也不动,扎在戚忘风怀里,好像这里就是他唯一的避难所。
贺澜生想,像只在风浪来临前把脑袋扎到沙地里的鸵鸟。
——全身露在外面,屁股撅得高高的,浪上来第一个把它冲烂。
——是一种毫无意义地心理安慰。
不过贺澜生暂时不打算做这个后浪。
戚忘风摸了几下少年的后脊背,“你牛排剩一半啊?别浪费粮食。”
“……”
戚忘风又劝了几句,夏知感觉那边视线一直在他身上,却也没有什么多余的,令人畏惧的动作和指责,动弹了几下,慢吞吞地回过头,他也不看贺澜生,只低头很慢地,很慢地,继续吃东西。
贺澜生:“我也饿了,给我来一份。”
于是机器人管家就送了饭上来,贺澜生悠闲地取了刀叉。
就在此时,夏知微微僵硬了一下,有些惶然地抬起头看贺澜生。
他感觉到了男人的皮鞋尖,蹭着他的小腿,然后慢慢往上,夏知穿的是直上直下的睡衣,那鞋子很容易就从衣服缝隙里钻了进去。厚实的皮鞋尖蹭着他腿缝间极其敏感的软肉……
“吃啊,”罪魁祸首还很悠闲,“怎么不吃了?”
少年下身的玉茎被踩住了,皮鞋底摁着那玉茎,来回揉搓,亵玩意味极重。
皮鞋压下来的力道不重,但少年身体敏感,即便轻轻地,他也受不住。
夏知瞳孔缩小,攥着叉子的手几乎泛了白,牛肉在口中化开极其美好的滋味,然而他却没心情再去品味。
就在夏知开始发抖的时候,戚忘风也发现了这桩藏在桌底的隐秘官司,他一脚踹开了贺澜生的腿,嘴上骂道:“你吃什么独食呢!”
贺澜生不紧不慢地收了腿,似笑非笑,“那你叫一份嘛。”
他看着夏知,眼底凉凉的,“都凑一桌了,就一起嘛,人又不是没吃过。”
戚忘风心情烦躁:“闭嘴。”
他警告地看着贺澜生:“我们说好的。”
少年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眉眼官司,但也彻底没了吃饭的胃口,贺澜生那句话意有所指,他又不傻,当然听得出来。
也许真的吃太多了,他感觉胃里有点翻滚,捏着叉子的手也很用力。
他慢慢放下了叉子:“我……吃饱了。”
戚忘风狠狠瞪了贺澜生一眼。
贺澜生抱着肩,偏了偏头。
……
但其实,贺澜生的态度已经算很好的了,至少,比夏知想象中要好。
没有很凶的指责,没有被拉走,也没有被关在笼子里锁起来,没有什么恐吓威胁。
他之前那么涮他,明面上哄得人团团转,背后又当着戚忘风的面嘲讽他的感情,其实也很心虚的。
贺澜生怎么说也是在父母宠爱上长大的天之骄子,肯定受不了这个气。
在夏知的想象里,贺澜生肯定恨不得抽了他的筋扒了他的皮。
但现状,其实也还在夏知能接受的范围内。
要是以往夏知肯定受不得这个气,要发作,但在顾宅被三个人一起弄成那样之后,贺澜生这么弄他,对夏知来说其实也还好了。
毕竟再过分,也没让他跪着张着嘴含几把。
“……”
夏知看了看书房的方向。
吃完饭,他在客厅抱着猫看电视,那两个人去书房不知道商量什么去了。
电视机里正在放新闻联播。
他摸着闪电软绵绵的耳朵,有些犹豫地望向窗外。
窗户外面是一片茂盛的草坪,在夜色下显得碧绿又洁净,中间有一条蜿蜒的小道,往东边去,就是一座繁茂的小花园,靠墙的地方种了很多高高的白桦树。西边受困于视角,有些模糊不清。但夏知知道,那里有一条很宽敞的大路,他被戚忘风带过来的时候,就坐在他的车后排,趴在窗户上,看着车尾后的路越来越长,那高大的,缓缓关闭的门在他身后越来越远。
夏知摩挲着他的戒指。
他当然知道逃走是非常不明智的行为,但是,但是,希望就在眼前。
他摆脱了顾宅那个四处都是厌乌草,还有阵法的环境……是的,是的,自从从顾宅跑出来以后,他简直像鱼儿游进了水里,那种无处不在的窒闷感一扫而空——哪怕是被关在这里,他也没有那种时时刻刻压着胸腔,喘不过气的感觉。
夏知知道这是因为什么,他听宴无微说起过,顾斯闲改了顾宅的风水。
之前顾宅的风水很妙,聚四方灵气,而现在顾斯闲改了风水,从聚灵变成了镇煞。
被砍了头的黑朱雀,就是煞。
“中国的风水易经也很有趣。”宴无微笑眯眯说:“但是黑朱雀这种煞很难镇,稍有不慎就会引发天灾呢。”
他要逃走,相当于镇煞的阵法失了灵,没有镇住,让煞逃了出来,所以引发了小山洪。
夏知抿住了唇,想,活该。
现在的机会真是千载难逢,毕竟戚忘风跟贺澜生,他们都不知道黑朱雀是什么。
他只要能出去……就能想办法。
察觉到主人的心旌意动,闪电有些不安地甩甩尾巴,从他怀里跳了下去。
新闻联播已经到了尾声,放了一阵广告后,开始放天气预报了。
夏知又悄悄看了一眼书房的方向。
他们还没下来。
夏知心脏跳了跳,又扫视了一下客厅,他没在角落里发现监控摄像头。当然……当然也不排除是针孔的。
但是也没关系,他也不指望这次能跑出去,他就悄悄在门口看看。
戚忘风要问起来,就说在屋里很闷,吃太饱了,想在外面转转,消消食。
夏知打开了落地窗,犹豫往后看看,然后慢慢走了出去。
夜深露重,草坪有点湿,门口离得也有点远,四处巡梭的电子狗很快发现了目标人物,气势汹汹龇牙咧嘴地冲过来,两颗眼珠一过少年的面部识别,面目凶恶的电子狗两只前蹄立刻急刹车,身姿矫健的在夏知眼前……
打了个妖娆的滚。
夏知:“……”
随后翻身一跃而起,非常热情的对着夏知摇着螺旋桨一样的尾巴,大概是想汪汪叫,夏知立刻捂住了它的嘴,低声呵斥:“不许叫!”
那狗就不叫了。
夏知有点忧心地往后看了看,没发现那边有动静,随后又朝着门口走过去。
这一夜的月色很浅,很薄,夏知走到别墅边缘,看到了高高的,铺满电网的围墙。
电子狗开始拱他,不让他靠近。
“……”夏知抿着唇,有点烦。
他往后看看,别墅客厅的灯光有些朦胧了,里面也没有影影绰绰的人。
他看看电子狗,再看看东边接着墙的花园——那里为了美观,种了许多白桦树。
……
戚忘风听见警报找到夏知的时候,地上是被板砖敲碎脑壳,嗡嗡嗡的电子狗,少年坐在高高的树杈上,正对着围墙外准备信仰之跃,关键是他好像连鞋都没穿……
月光的映照下,少年的脸色不知为何也有些发白。
戚忘风脸色铁青:“夏知!!!”
他往前走了一步,结果踉跄了一下,才发现绊他的是夏知的一只拖鞋。
——另一只呢?
戚忘风下意识地抬头,迎面忽而一片飞速放大的漆黑……
“啪”
……
贺澜生看着抱着夏知回来的,脸色铁青的戚忘风,以及他脸上的鞋印子:“……”
罪魁祸首缩在人怀里,闷着头也不大吭声,跟鹌鹑一样。
贺澜生轻哼一声,阴阳怪气说:“唷,逃跑未遂,心虚呢?”
夏知把脑袋往戚忘风怀里塞了塞,留一个后脑勺给他。
贺澜生气笑了,刚要说他,就听戚忘风说,“行了行了,你别他妈的说他了。”
刚准备开始的贺澜生:“?”我说他什么了?
贺澜生:“哈?我不说他,他要干什么长了眼都能看出来吧??”
戚忘风顶着一脸鞋印子:“他说他吃饱了想散散步。”
贺澜生:“散步散树上去啊?那么高的树!!”
戚忘风:“这不追忆童年来着,你小时候没爬过啊。”
贺澜生忍无可忍,“你搁这装什么好人呢!要不是他砸坏了莉莉引起了警报,现在人在哪还不一定呢!”
莉莉是那只电子狗。
“他心情不好还不能砸个狗玩了?”戚忘风跟没听懂他意思似的,避重就轻,“一只破狗,赔你就是了。”
贺澜生看着戚忘风带着鞋印子的脸:“……”
贺澜生算是瞧出来了,这是夏知路上说了什么好听的,把人哄好了。这会儿拿他当坏人呢。
他妈的,德性。
*
戚忘风替他挡了贺澜生的怒火,但也不代表人真蠢。
戚忘风洗了脸出来,脖子上围着白毛巾,他擦着脸,看见夏知窝在沙发上在玩游戏机,大概是心虚,也没敢抬头。
戚忘风从药箱里拿了两支药膏扔兜里,啧了一声,“你刚刚是想干吗?”
对贺澜生那是外人,自己老婆当然自己护着,但关起门来,这账也不能不算。
夏知不吭声。
戚忘风看见他身上的擦伤就来气,夏知的睡衣很长,到小腿膝盖往下一点,都被树枝刮破了。白桦树树皮粗粝的很,他又细皮嫩肉的,把人带下来的时候扒开一瞧,肚子,胸口,胳膊肘,小臂,大腿内侧全都是红红的擦伤,能看出来他爬树多努力,脚心都被擦破了一层皮。
“说话。”戚忘风说:“别对我撒你那三脚猫的谎,砸电子狗干吗?爬树干嘛——还爬离围墙那么近的树,嗯?电网没看见啊?好家伙,四米高,怎么,你还想跳下去啊?”
他不紧不慢朝着夏知走过去,挑眉说,“怎么?觉得跳下去也就断个腿?”
戚忘风靠近了他,他身材高大,肩膀宽阔,走过来就是一片巨大的阴影。
没等夏知说话,他轻嗤了一声,“哦,也是,差点忘了,你身体恢复快,就算骨折了一晚上也能长好是吧。”
“以前屁股都打肿老高,又挨一晚上操,又蹬腿又哭又叫的,别管折腾多厉害,插一天药栓就好了。”
夏知没抬头看他,低着头看游戏机,只是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显得那脸色极其惨白,捏着摇杆的手都泛起了青。
“真让人羡慕啊。”戚忘风说:“之前我断了腿,伤筋动骨一百天,也养了两三个月。但是你瘸了腿,养个一两天就好了。”
“所以说,爬那么高,怎么不跳啊你。”戚忘风:“你跳了也好,要我说这腿就别要了。”
他话说着,漫不经心地握住了少年的脚踝,“这么细……断了之后就错开骨头,你恢复速度又那么快……”
少年猛得收了脚,但戚忘风力气大,他缩不动,便只能瞪着他。
戚忘风笑了,“哎,长不好,以后不会只能坐轮椅了吧。”
“啪!”
这一巴掌扇得很用力,夏知手都疼了,戚忘风偏了偏头,眼里有些兴奋,但他很快压住了。
他舔了舔唇,回过头看夏知。
少年脸色涨红,大概是想骂人,又有点害怕,有胆子扇他一巴掌。但是唇紧紧抿着,只瞪着他不说话。
戚忘风知道这是凶过了,但是人嘛,凶是凶的,反正也跑不掉,爬那么高,该看的东西想来也看清楚了,嘴上吓唬吓唬就成了,用不着他再疾言厉色。
他蹲下来,从兜里拿出了药膏,握着他的脚踝,给他涂擦伤。
“你怕我干吗。”戚忘风说:“我就嘴上说说,你打也打了。”
“我再过分也没那三个过分吧。”
夏知真是无语了,你怎么不跟人家爱是放手的比啊跟他妈三个变态比,还觉得自己不够变态是吧??他妈的做的那些破事儿,除了没三个人一起上他,哪个是能拉出来说的!
夏知心里憋屈又不敢骂得太狠,生怕逼急了,戚忘风再突然变态,连道理都懒得很跟他讲了,憋半天说:“你之前……你让宴无微过来!”
戚忘风一瞪眼,“嘿,你还好意思提?我为什么让宴无微过来啊?他不是你情人我会让他过来?我还花了钱呢,五险一金月薪3w,我请他过来不是为了讨你欢心啊。你水性杨花还不许我生气了?我受那么大气都忍着呢,你还跟我掰扯上了!”
戚忘风顶着个巴掌印又跟他恳恳切切地讲道理,“再说之前让宴无微来,我们也没一起弄你啊。你不有性瘾吗?一天一晚上地伺候你,你哪里不爽了?”
夏知涨红了脸,被他堵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深吸一口气,瞪着戚忘风,一脚把他蹬开,大声说:“那你再花钱请他过来啊!你伺候得不好!!我不喜欢!”
贺澜生在外面敲敲门:“哎,那换我行吗?”
戚忘风:“滚!”
他转头看夏知,冷笑了一声:“他还用我请啊?你爬那么高,不是看见他了?你怎么不跳下去啊?”
夏知的脸色一下又惨白了些许,他别开了头,嘴巴梆硬:“你以为我不跳是我不想吗……还不是树太高了……”
是的,其实如果可以的话,夏知是不介意跳下去赌一把的,从他一板砖砸碎了那个电子狗的头,到千辛万苦地爬上白桦树,他艰苦卓绝地做这些当然不是为了看风景,他完全是想赶紧溜号。
于是他就在墙外看见了宴无微。
算是个月明星稀的凉夜,春和景明,围墙外是凌乱而茂盛的草木,还种着几株榆钱和橡树,这里是墙角边,不是有摄像头的大路,围墙内树木花园井井有条,优雅芬芳,而围墙外的乱草野花久久未曾打理,能看出来这以前似乎是个菜园,还围着一些破旧的掉漆栅栏。
而在一片凌乱的草垛旁,在月亮朦胧的斜辉里,在刚刚生出春日新芽的橡树下,能看见宴无微。
他穿着蓝色的印着字母的带帽大卫衣,宽松的长裤和球鞋,抱着把木吉他,柔和的金发染着月光,手腕上挂着摇晃的十字架。
这样的他仿佛高中校园里随处可见的男同学,看起来年轻漂亮,而且人畜无害。
他没有弹琴,只是坐在凌乱的草垛里,仰头看着在白桦树上的少年。
宴无微仰着头看他,用很柔软的,近乎魔魅的声音说:“跳下来吧夏哥……”
“多高也没关系。”他放下了木吉他,站起来,“我会接着你。”
“夏哥想去哪里都行。”宴无微手臂张开,说:“我会带夏哥离开所有夏哥讨厌的地方……”
夏知当时在树上,脑袋一片空白,他被对方满溢着月光的琥珀眼眸迷惑,那一刻生出了一跃而下的剧烈冲动——
直到他看到了不远处闪烁的,微弱的白光,他也看见了藏在树木后的绰绰的影子,他甚至有种危险的直觉,他跳下去,等待他的不是宴无微许诺的自由,而是无处不在的笼网!
在他立刻清醒时,他再次对上了宴无微引诱的目光——宴无微好似感觉到了他的清醒,于是他猛然叫了他一声:“夏哥!”
尖锐的声音像一个信号,那一瞬间,夏知仿佛感觉灵魂被抓住,脚上的拖鞋都掉下去了一只,他脑子嗡嗡的——跳下去……跳下去!
也就在这时——
“夏知!”
戚忘风的声音,立刻把他从这种无法自拔的状态中叫了回来。
——千钧一发之际,夏知再对上宴无微无辜的目光,只觉出一阵难以言喻的剧烈惶恐。
他看见了,月光反射下,那些人手中麻醉枪的影子。
宴无微显然也听到了戚忘风的声音,于是他脸上,那面具一样轻薄的微笑缓缓地消失了,他放下了自己的吉他,轻轻地拍拍手。
于是夏知就看见一个黑西装从后面拖了一个人出来,重重地扔在了地上。
惨白的月光下,夏知看见那个人毫无血色的脸——
那是舒谨。
夏知骤然倒抽了一口冷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