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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不知不觉,他已经逼近夏知了——宴无微很满意,这个距离,就算不开枪,也能抓到夏哥。

    然而少年却忽然不动了。

    宴无微一顿,他含着笑意说:“夏哥,不要害怕,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他编织着楚楚动人的谎言:“我们还没有分手不是吗?……我有很多事情不懂,要是做错了事,夏哥以后可以慢慢教我……莫名其妙就要分手,这是多没道理的事啊。”

    夏知定定的看着他,仿佛想通了什么似的,手忽然一松。

    “啪嗒。”

    枪摔在了地上。

    “没道理?”

    宴无微眼神一亮,一种喜悦浮上心头,他往前一步:“夏哥……”

    “好,那我给你道理。”

    夏知却猛然往后退了一步,“是我走的时候太匆忙,忘记通知你了。”

    他已经站到了无边黑暗的边缘。

    宴无微一顿,没有再往前了。

    “宴无微,你弄丢了我的狗。”

    寒风凌冽,吹动少年破烂的衣角,冰冷的月光将他黑白分明的眼瞳照得发亮,“我们分手。”

    宴无微习以为常的摆出一个笑来,他自然的朝夏知伸出手,“夏哥,别闹了……”

    狂风吹动少年的衣袖,他紧紧抱着小女孩,对他冷冷一笑,折身朝着漆黑的长夜一跃而下!

    那一刻,宴无微的指尖甚至轻轻擦过了少年的衣角。

    轻柔的触感,像不醒的梦。

    他本能搬攥住手,但抓住的只有骨灰一样,从灰青色的云中落下的雪花。

    高傲的小白鹰对他的天罗地网发出冷冷的讥嘲,明明羽翼未丰,伤痕累累,在成为金笼之雀和天空之鹰之间,毫不犹豫地选择跌落高崖。

    宴无微的表情空白了一瞬。

    ……

    就在这一瞬间,他忽然意识到刚刚发生了什么。

    意识到,他失去了什么。

    ……

    “夏哥!!!!!!!!!”

    ………

    盘山公路是斜山坡,每层接近两米高,但是有斜坡和青草缓冲,还”夏知穿得衣服也足够厚实。

    夏知先是背朝地狠狠摔在了草地上,接着一路从山坡上往下翻滚。

    夏知感觉痛极了,柔嫩的皮肤近乎被锋利的青草叶片割破,五脏六腑好像也要被震碎了,他感觉浑身像是的疼痛宛如深陷烈火,滚烫的仿佛要死去,这明明是皮骨俱碎的痛苦,要比他被人在床上磋磨来的更痛更剧烈,然而这种疼痛又令他感觉到一种发自内心安稳,仿佛伤痕累累的灵魂,倏然在此刻浴火重生——白鹰振翅,为他的热血引吭高歌。

    他用自己的身体,死死护住了怀里的海莉。

    海莉只有一米高,是个瘦瘦的小女孩,夏知刚好能牢牢的抱住她,血肉之躯化作牢不可破的盔甲,死守着一份约定——

    这像一场漫长而无法结束的酷刑,夏知不知道自己翻滚了多久,似乎有时摔在了公路上,又因为冲力从公路上再次滚下去……

    直到停下。

    夏知模糊感觉好像停下来了。

    他慢慢把怀里的海莉松开了。

    其实,大概如此选择,还是逃不掉被宴无微带走的命运。

    但是,海莉……

    ……卡布里让他照顾海莉。

    受人所托,忠人之事。

    他不能让海莉落到宴无微手里。

    ……

    “echo哥哥,echo哥哥……”

    海莉大哭,“echo哥哥!!”

    “跑……不要……哭……”

    少年嗓音沙哑,含着血,“莉莉……走……”

    “No

    !!NO!!!”

    “不!不!!哥哥会死的,哥哥不要骗我!!”

    “哥哥可能会死……但哥哥是主角……”

    夏知剧烈地咳嗽着,他从未如此痛苦,但也没有一刻如此坚定。

    月色下,他的眼神近乎是温柔的,“复生的话……不可以被人看见……”

    海莉惶恐:“哥哥……”

    夏知的语气忽然凶了起来,他用力推海莉,然而却感觉出一种剧烈的痛苦,胸腔仿佛被什么东西撕裂,他用尽力气大喊:“走啊!!!”

    月光凄迷,小女孩哭得满脸是泪,就在此时此刻,一个幼稚的,单纯的心灵,忽然理解了动画片里深入浅出的生离死别。

    她模糊知道echo带着她离开了一种危险的境地,那血淋淋的尸体铭刻在她幼小的心灵中,令她生出一种发自灵魂的悚然。

    而echo哥哥以身体为盾,从那蔓延的血腥黑暗中保护了她。

    夏知喃喃:“莉莉……要走远一点才行而,走远一点……”不要被小丑抓到……

    “你一直看着哥哥……”

    “哥哥……没有办法回复活点了……”

    小女孩颤抖着哭着起来,她听话的擦着眼泪往远处走,一步三回头。

    他看着海莉越走越远,渐渐走出他的视线之外,走进那一轮巨大的月光中,令她好似被高高在上的月亮庇护,一直吊着他的那口气,才渐渐松动。

    ……

    生命的意义是什么呢。

    夏知一直不曾思索过这个问题。

    但就在这一刻,他好像明白了。

    生命是一场穿透黑暗的白色飞行。

    他的一生。

    莫问前程,但求自在。

    夏知忽然笑了,他一边狂笑一边咳血。

    这一刻,他忽然无比畅快。

    夏知!!你真牛逼!!

    你不是玩物,不是****,不是娃娃,不是妻子——

    总归人固有一死,你不是在别人的牢笼中,在顽固的锁链下,像性、奴,像玩物一样,屈辱的,毫无自我的死去的!

    你挣脱了透骨香的命运,烧了人贩子的大本营!你从人贩子,从杀人犯手里保护了兄弟重要的妹妹!

    你保护了你想保护的,热爱了你所热爱的,你历经磨难,拥有了耀眼的一生!

    你自由自在,虽死犹荣!

    ……

    少年仿佛预感命数已尽,是以感到了一种千帆过尽的精疲力竭,却又有着柳暗花明般的志得意满。

    他想。

    下辈子,他也要有个妹妹。

    像Yuki那样温柔,像海莉这样可爱……当然,没那么可爱也没有关系,女孩子凶一点也很好……

    他会倾其一生,让她成为幸福的,无忧无虑的公主。

    这样,就算他死去了。

    父母也不会太过悲伤了。

    只是……

    对不起……yuki和爸爸妈妈了……

    夏知的眼前渐渐模糊,但他快活的想。

    他这一生虽然很短,但前半生无忧无虑,只有后三年历经波澜,所以总得来说,竟过得还行。

    ?

    是不长,但还算不错的一生啦。

    夜风漫长,遍体鳞伤地少年带着微笑,在漫天自由的星辰下,闭上了眼睛。

    莉莉,对不起。

    游戏结束啦。

    —完结—

    。

    。

    。

    。

    。

    没有,开玩笑的(

    ———

    生命是一场穿透黑暗的白色飞行

    ——《鱼没有脚》斯特凡松虞宴

    章节255:

    5

    months

    ago

    标题:BloodX65

    概要:难过

    高颂寒心里忽地重重一跳,一刹间,竟似若有所失。

    他连夜赶来这个北方的无名小城,顺藤摸瓜从监视器里查到了夏知的踪迹。

    少年果然隐姓埋名,在这里生活。

    高颂寒找到了少年租住的一居室,他看到了少年的游戏机,卫衣,篮球,还有零零散散的书本,能看的出来少年的生活十分安闲自在,有种悠然的从容。

    虽然还没有见到人,但高颂寒先感觉到了一种安心的喜悦。

    这种喜悦毫无根据,毫无缘由,一居室不大,屋子其实也是乱糟糟的,衣服的质感高颂寒也不太能看得上,几万的运动鞋变成了几百块的普通牌子,生活质量下降了几乎是好几个维度,夏知离开他就过这样的苦日子,高颂寒其实觉得自己不该高兴——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却能从这廉价的一物一品,一角一落里,觉出来自夏知内心深处,一种平静的,沉稳的悠然来。

    以至于他仿佛也被那种情绪感染,觉出自在的喜悦来。

    又或者,大抵是即将相逢,所以看什么都觉得是好的。

    还未来及仔细打量,他就收到了一条讯息——这座城市的黑帮地头蛇安菲斯特家族的老窝被人一把火烧了。

    新来一个地方找人自然少不得四处打点,但这场大火令安菲斯特一片混乱,属下问他是否还有打点的必要。

    对方发来了很多火灾的图片。

    “一个小时前发生的火灾。”

    “罪魁祸首是这个人,他开着车,照片拍的有点不太清楚。”

    其实高颂寒并不是很感兴趣,但出于严谨,他还是点开了。

    看到照片的一瞬间,男人的目光陡然凝住——

    即便是一张模糊的图片。

    他还是一眼就认出来——

    那是只只,还有一个小女孩。

    ……

    高颂寒赶到盘山公路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了。

    雪一直在下,扑簌簌的,风呜呜咽咽的刮着,吹乱了男人的衣角。

    他在山脚下了车——消息说夏知的那辆车就在这座盘山公路,但还未来下车,一个负责搜山的属下就撞到了一个小女孩——

    一个一边哽咽痛哭,满身草痕,跌跌撞撞的小女孩。

    高颂寒几乎是一眼就认出来,这是坐在只只车后座的小女孩。

    但这小女孩形容实在是狼狈,她满身草沫灰尘,脸都哭花了。

    “救救哥哥!!!”

    她看见了人,立刻扑了上去,大哭着,“救救echo哥哥……”

    海莉虽然年纪很小,不太懂事。

    但她懂得,即便是故事的主角,也有着无法割除的生离和死别。

    高颂寒心中蓦然揪紧:“出什么事儿了?!”

    海莉大哭着说:“哥哥从……从那里,从那里抱着海莉,抱着海莉跳下来——滚了很远很远……”

    高颂寒顺着小女孩指着的地方——高高的盘山公路,足足几十米高。

    高颂寒瞳孔一缩,一霎间浑身冰冷:“他在哪儿?!”

    然而海莉带着高颂寒回到少年滚下来的地方——

    高颂寒感觉呼吸困难,虽然是半山腰,但这里到山顶,也足有十几米高!

    一个人从那么高的地方,即便有斜坡的缓冲,也凶多吉少。

    而更糟糕的是——少年已经不在了。

    只有被压出人形的稀乱零落的青草,还有青草上浓重的血迹,暗示着这里曾经躺着一个人,他被人带走了。

    高颂寒死死盯着那滩血,脸色惨白起来。

    只只……

    一日之内,大喜又大悲。

    他胸脯起伏,蓦的吐出一口血来,踉跄几步,没有遍山雪色,却觉满目凄然。

    “高先生!!!”

    “快叫救护车!!”

    高颂寒猛然推开了他们,咬着牙,含着血:“搜山……搜!!”

    ……

    *

    在海莉遇到高颂寒之前。

    宴无微其实看到了她。

    她哭得抽抽噎噎,又实在是碍眼——宴无微一想到少年紧紧抱着她,就想直接把她处理掉。

    然而手指碰到银翼的一瞬间,大脑仿佛着了魔般,开始回响少年在月色下望过来的决绝眼瞳,还有那近乎冷酷无情的话——

    “宴无微,你弄丢了我的狗。”

    “我们分手。”

    宴无微本来不是很在乎这两句话的,他只想把夏哥抓回来,抓回到自己的世界来。

    但是在少年跳山的那一瞬间,这两句话仿佛一个魔咒,死死的扣在他的魂魄骨血中,竟令他彷徨起来,他竟想辩解似的——

    他着魔似的望着小女孩的背影,慢慢把放在枪上的手插到了兜里,欲盖弥彰似的低声喃喃,“夏哥,我没有弄丢你的狗……”

    是狗自己跑丢的……不,不是!那条狗被高颂寒偷走了!

    宴无微委屈的想。

    是高颂寒偷的!他没有想要弄丢夏哥的狗……

    所以,不要……不要分手……

    不是,分手、分手就分手……为什么要往下跳啊……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要往下跳啊!!

    坏掉怎么办……

    不,不,不是分手,夏哥一定是在跟他玩捉迷藏的危险游戏……

    青年搁在枪托上的手指神经质的颤抖着,大脑一片发疯的混乱。

    等他回过神来,哭声渐远,小女孩已经走远了。

    他直勾勾的看着小女孩消失的背影。

    他呆呆回过身,朝着相反方向去了。

    ……

    宴无微是在半山腰下捡到破破烂烂的夏知的。

    捡到的时候。

    呼吸都微弱的像是没有了。

    宴无微有一瞬间感觉心很空。

    那是他从未体验过的感觉。

    他喜爱血腥,喜欢杀人,喜欢做刺激的事情,喜欢给人编篡人生剧本,让他们按自己的剧情曲曲折折的发展,然后他在一边观赏品评,看不同的人在同样的剧本下演绎的,或有趣的,或无聊的人生百态。

    其实回头想来,夏知做的一切,都非常符合一个完美主人公的身份——他与宴无微这个虚伪的恋人针锋相对,一个人以在恐惧中爆发地卓然勇敢演绎了非常精彩的剧本,宴无微应该感觉兴奋,感觉刺激,感觉喜悦,因为他的主人公像是黑夜的银河,熠熠生辉,唯一的遗憾便是在最耀眼的地方坏掉了——但就是坏掉,也坏的那样粲然明媚,就像是绽放的烟火,有着绚丽了整个世界的明光——这是一点遗憾,但并不是剧本的缺憾,甚至令人惊喜的是,这个剧本,还是由主人公自导自演,这耀眼的一瞬,这闪耀的高光!

    ——他应该喜悦,快乐,为之喝彩!

    ……

    但这一瞬间。

    宴无微却觉得。

    好像所有的喜悦,都失去了意义。

    灵魂和心脏都被掏空。

    他与藏在地下室落灰的行尸走肉,竟也无了半分区别。

    他颤抖着,轻轻的,温柔的抱起了残破的少年,轻轻吻他的苍白毫无血色的唇。

    “夏哥,不要跟我玩这样的游戏好不好?”

    他睁着盈着月光的琥珀眼,轻声喃喃,“我也……”

    “我……也……”他的声音颤抖起来,“……”

    他不知道这是什么。

    他不知道这游动于血脉骨血里的东西是什么,他只觉出一种奇异的酸涩,就像小时候无意咬了一口,又被他面无表情吃完的那颗未熟的绿青色柿子——有小孩见他吃得很香,也跑来吃,结果被涩的哇得大哭起来。

    没有人跟他说,没有熟的柿子不能吃,他也不觉得这不能吃。

    他面无表情的把那苦涩的柿子全部吃了下去,就像他吃甜滋滋的小蛋糕那样,就像他吃掉酸酸的苹果那样,人间百味,不过酸甜苦辣,于他而言并无分别。

    年幼无知,他未曾觉出那份不应时景的酸楚涩然。

    然而此时此刻,他忽然就觉出了那深入舌根的酸涩滋味。

    它们肆无忌惮的蔓延到四肢百骸,年幼时吃的那颗柿子,竟千百倍,千万倍的反噬在心上,令他无声无息,落下泪来。

    原来神明竟是如此公平。

    那些未曾掉过的眼泪,都要在某时某刻,还给某个人。

    “……我也……”

    ——会这样……觉得,不太好过……

    是,很不好过……很不好过,那便是难过了。

    宴无微一向能控制自己的表情,嬉笑怒骂,喜怒哀乐,像个完美的戏子,然而现在,他颤抖着,缓慢的,把伤痕累累的少年抱起来,他摸着他满是鲜血的破碎皮肤,摸着他的破碎皮肤下嶙峋的柔软的血肉与扭曲的骨头,眼泪不受控制似的大颗大颗落下,像美丽的珍珠。

    “我也……很难过。”

    ……

    他嗓音沙哑着,喃喃的,颤抖着说:“夏哥,跟你说哦,好多漂亮娃娃到我手里,想活容易,想死却很难呢。”

    他说着说着,就笑了,有些病态的,有些痴狂的。

    为了追求刺激和血腥,他杀过人,也救过人。

    无论是手术刀,还是杀人刀,都不过是他追求快感的工具。

    但此刻,他的手术刀,因为夏知,竟有了崭新的意义。

    他要从死神的镰刀里,拯救他在生死游戏中弥足深陷的恋人。

    青年抱着残破的少年站了起来,往下走,一步一步,滴答滴答。

    宴无微顿住,他垂眸,看到浸透少年厚厚衣服的,湿润的血。

    血落在草丛上,落在肮脏的雪地上,一滴一滴,用一点温热,在冰冷中融出小小的坑,随后被厚雪的寒冷彻底冰冻。

    于这个冰冷黑暗的世界,少年的赤子之心,就如这一滴滴热血——竭尽全力,歇斯底里,又无声无息。

    ……

    白雪纷纷落下,宴无微抬起头来,浓密蜷曲的睫毛沾上了雪粒,又渐渐融化,微一眨眼,眼尾便又是一滴融了雪,而逐渐冰冷的泪。

    他不懂夏知为何要为无关紧要的人死去。

    但他知道,他不能失去夏知。

    他要令夏知永远活在他的世界里。

    死神也不能阻止。

    章节256:

    5

    months

    ago

    标题:bloodX66

    概要:输赢

    bgm是雨葬花海,跟时落叶影差不多,不一定符合气氛,不过我是听着这首歌写的。

    ——————

    宴无微听到了人声。

    他抬起头,看到了高颂寒,他身边是那个满脸泪痕未干的小女孩,身后有一群人,都带着枪。

    宴无微对着高颂寒,缓缓的笑了。

    说起来,差点忘了……

    他还有一样东西,要从高颂寒那里拿回来。

    高颂寒语调冷的像凝结的冰:“把他放下。”

    宴无微对着高颂寒,柔柔和和的说:“他不愿意和你走吧。”

    高颂寒只紧紧盯着宴无微怀里的粉发少年。

    夜里风寒雪冷,少年在宴无微怀里,一只手无力的垂下来,指尖还在滴血,一滴,又一滴,啪嗒落在地上,溅起血红的王冠,又无声无息熄灭。

    高颂寒看着那滴血,眼圈红了:“宴无微……”

    “夏哥……”宴无微微微抬起头,望向夏知跳下来的地方,“唔,二十多米的地方跳下来,他皮肤很嫩,全都被衣服磨碎掉了,我摸了一下他的骨头,有三块骨头裂开了,这么搞,内脏也都破掉了吧……”

    宴无微漫不经心的说着,就像在说别人家的闲事。

    确实是别人家的闲事,毕竟夏知除了是他的男朋友,还是高颂寒的妻子,他们的婚姻有法律的证明,而他什么都没有——连男朋友的身份,都要因为一条无关紧要的狗被残忍收走。

    夏哥对他当真是不太公平的。予盐

    但没关系,世界待他本就不公,他已经习惯了。

    所以,没有的东西,得学会亲自去要回来。

    高颂寒冷冷的看着他,不知是雪花太冷,还是月光太薄,他的脸色苍白的像是一张纸。

    “有一根骨头好像裂开的位置并不太对……”

    宴无微对着高颂寒,以及他身后冰冷的枪管微笑:“高颂寒,除了我,没有人能救他。”

    “胡言乱语。”

    高颂寒语调冰寒:“带走!”

    宴无微没有反抗。

    其实宴无微的人都在山上,一句话打起来,高颂寒也不一定能占便宜。玉盐

    但宴无微记得。

    夏知是很怕枪的。

    冰冷的枪口,危险的野兽,总是能让少年变得听话。

    所以这次,他大抵是不想听话了。

    他抛弃了自己的生命,宁愿从枪口保护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也不愿意回头看他一眼。

    即便已经习惯了不公的对待。

    宴无微只一想起那一刻,还是会对怀里奄奄一息的少年,生出一种别样的怨恨来。

    *

    夏知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他看到了苍白到近乎惨白的天花板。

    他模模糊糊觉得这个天花板,有种特别的,令人战栗的熟悉。

    但他又不太能想起来,只朦朦胧胧,觉出一种令他惶惑的感情。

    他浑身没什么力气,意识也是模糊孱弱的,他觉得自己轻轻的,薄薄的,像一张孱弱的纸。

    “¥……&*()”

    好像有……声音……好像是谁在说话……

    耳朵嗡嗡的,令夏知不太能听清在说什么。

    那声音又稍稍靠近了些——

    于是夏知就从嗡嗡的轰鸣声中,听到那人模糊的叫——

    “夏哥……”

    夏知颤动睫毛,看到了一张精致的,却沾染着血迹的脸。

    夏知不太认识这张脸了,因为这张脸的线条在他眼里放大又缩小,有种万花筒一般如梦似幻的感觉,他需要很用力的看,才能模糊看清楚,大脑仿佛被麻醉,有点晕眩。

    他觉得这张脸的五官,每一个他都很熟悉,可实在奇怪。他觉得这张脸似乎是疲惫的,眼下青黑,但又很精神——因为他眼睛惊人的亮,就好像看到了什么精贵的宝石一样。

    夏知连头都没有办法扭,他模糊看到了青年一头金发,他穿着白大褂,里面是白衬衫,系着个酒红色的领结,于是他模糊想,喔,是医生,原来是医生……

    他生病了啊。

    是什么病呢……

    他想张嘴问问医生,可是嘴巴也不太能张开,喉舌好像失去了控制。

    喔……连话……都不太能讲……

    ……看起来……是很严重的病呢……

    他这样模模糊糊的想着,又疲倦的睡去了。

    ……

    宴无微看着少年慢慢地闭上了那双空洞的眼睛。

    他把手术刀放到托盘上,摘下橡胶手套,轻轻撸撸袖子,露出干净洁白,却有着两道伤疤的手腕。

    他去洗了个脸,然后重新戴上一个新的手套,拿起了被管家清洗过一遍的手术刀。

    他眼下微微有着青黑,嘴唇也微微起皮,这并没有消减他的美貌,切割皮肤的动作依然从容又优雅。

    夏知脾脏破裂严重,需要缝合,严重的破碎的脏器需要更换,这些对宴无微来说都是小事儿,他小时候剖开又缝上的人没有七十也有八百,也曾经为无数人更换过器官,令他们在死神面前有了重生的底气。

    但危险的是骨折。

    脊椎三处骨裂,一处蝴蝶骨偏折,都在背部,甚至有断裂的骨头直接插到心脏旁边,偏一点点就会穿透心脏,非常危险。

    一般医院没有人能做这样的手术,必然是等死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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