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魏先生,你好好生活。”我笑着点点头,“谢谢你小南。”
可能是我鼓励到他,他想了想又说:“陪我长大的小狗去世了,我感到很难过,但是我觉得它还活在我的心里,我有时候就会想一想它,我以前念书的时候,老师说只要我还记得那它就没有真正的死去,我觉得很有道理,这种说法就好像它还在我的身边,所以……呃,我是说,我们都得好好生活。”
没有想到他能说出这么长一串,虽然最后总结了一句逻辑稍微有点牵强的话。
我静静地听他说完,忽然嘴快于心地问了一句:“有没有可能它真的就在你身边?”
这句话把他吓了一跳。
他睁大眼睛,惊愣地看我:“不会吧?不可能的,这个世界上没有鬼,当然也不会有狗狗鬼。”
说完他看我的目光有些忧虑:“魏先生,你还好吗……”
我忽而向他扬起眉毛一笑,“我逗你的。”
他松了一口气说:“吓死我了。”
傍晚的时候夕阳下山,他赶去上晚班了,护士来让我填每日的单子。
单子上是几个简单的选择题,最后有一个签名的地方。
我垂下眼很轻松地勾画着几个题目的答案,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护士聊着天:“我听别人说医院是阴气很重的地方,你们在医院上夜班的时候会不会害怕呀?”
护士笑了一声,声音很清亮甜美,生命力十足,“当然不会呀,也就是网上总是怀疑医院闹鬼,而且我们是精神科医院,又不常死人的怎么会有鬼?再说了鬼神都是不存在的。”
“你说的对。”我笑着答应了,在签名的地方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魏自臻。
看着我做完这一切之后,她把单子都收走,认真检查了我写的名字,临走前又给我把桌子收拾了,最后向我调笑着告别:“魏先生,如果晚上有什么需要随时按铃,虽然世界上没有鬼,但是如果你害怕的话,也是可以叫我们的。”
她笑话我,我故作生气不理她。
护士离开之后,我一直扬着的嘴角也放了下来。
视线重新回到窗外。
今天有很多人进过我的房间,他们都以为我是在看外面的鸟,是这样,但也不全是。
因为没有人发现一直沉默着站在落地窗外黑色身影。
太阳从东到西,所有的光线却都避开了他。
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鬼神。
那你又是什么呢?
作者有话要说:
温明承是很会谋划的人,可惜事与愿违,很多事都像他的死亡一样来得出乎意料让他措手不及。
毕竟作为纸片人,举头三尺有作者哎嘿
*凡所有相,皆为虚妄——《金刚经》
第25章
遗像
身体稍微好些以后,我将明承的遗像要了回来。
赵医生告诉我,在我确诊失忆以后,为了防止再次刺激到我,明仪提议将明承的遗像带回温家,这个提议被两家人接受了,所以这半年他一直被供在温家。
我作为他的未亡人,知道后当然是坚持要让他回来的。
遗像是明仪送过来的。
她也很多年没有回到我们小时候住的地方了,魏家的旁边就是温家老宅子,很多年前我们两家大人时常聚在一起,作为孩子的我们就在一楼玩耍,从我家的院子还能看到温家小花园衰败的花枝和葡萄藤。
我家的一楼实际上也还有几幅我和大哥的毛笔书画,而我父亲的作品早已经随着人的离去而烟消云散。
物是人非。
我靠在二楼的阳台,看到她站在门前回忆似的缓缓环顾四周,她看了许久,最终定定的看着温家许久无人打理的院子,神态是落寞寂寥的。
大概是站的时间太久了,一楼的医护人员差距到了她的存在,出去询问她的身份。
她这才惊醒似的回神。
“我没想到你会这么早地要回他的遗像。”她打开黑绸包从里面取出一个同样用黑绸包裹的相框,一起递给我的还有明承的死亡证明。
我将那份死亡证明又看了一遍,才缓缓打开包裹相框的黑绸。
黑白照片上的他还是生前矜贵俊雅的模样,修眉凤眼很舒展,唇角微微上扬,脸上带着笑意,仿佛正温柔地看着我。
我的手指不可自控地颤抖,指尖轻轻抚摸上他的脸旁。
“我以为……你多少会怪他一下。”明仪大概还是没有戒烟,她的声音比以前听着还低哑。
我摇了摇头,拿着他的遗像起身,“人死如灯灭,他的人都不存在了,我还要怪他做什么呢?”
魏家老宅也是很大的,我提前收拾出来了一个阴面的房间摆上了供台和香炉,将明承的遗像放上去之后我给他上了三炷香。
明承,欢迎回家。
他的面容在缓缓升起的缕缕薄烟中缥缈模糊。
明仪站在门口看着我,声音低低地说:“他的人不存在了,但是你对他的感情却还是存在,阿臻……”她默然了一瞬,在我回头看她时苦笑了一下,“哪怕你知道了他没有你想的那么好,他背着你做过很多过分的事,甚至很可能你承受的很多痛苦都是他造成的,你……还是爱他对吗?”
温明承,我最熟悉的爱人,但是我不得不承认我对他的认识确实不够,他或许也真的不是本性温善的人。
就像明仪说的,可能一些让我感到痛苦害怕的事也是他直接或者间接造成的。
知人知面不知心,我十八岁和他在一起,同床共枕近十年,到了最后我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但是我知道在身死关头是他舍命救了我。
当时救援人员将我们从变形的车头拖出来的时候我其实看到过他的尸体,他几乎替我承受了所有的伤害,车头挤压变形的压力全作用在他的身上,各种碎片更是将他千刀万剐,当然最致命的还是脖子上切断了大动脉的割伤。
鲜血喷了我满身。
而如果他没有扑倒我,被割断喉咙的应该是我。
我很难想象他的痛,但是无论多痛他都没有放开我。
我知道,他是很爱我的。
所以我没有犹豫地点头:“是的,他在我这里已经没有什么不可原谅的。”
明仪沉默良久后忽而略带释然地笑了下,“我哥说得对,他一直都在赢。”
*
夜晚的时候我跪在他的遗像前,用铁盆给他烧了些纸钱和纸扎。
现在的纸扎款式多样,我买到了他最喜欢的绣球花和洋牡丹,除此之外还有很多样式,甚至有些纸扎做成电子产品的样子,比如手机之类的。
这些东西在铁盆中缓缓地烧成灰烬。
空气中带着焚烧的味道。
我跪在供桌前双手合十,轻声对他的遗像说话:“抱歉明承,我遗忘了你这么久你不要怪我。”
“我很想你……老公。”
他生前很喜欢我这么叫他,但我总是叫不出口,现在再这样叫,他却也听不到了。
我放下手再睁开眼时,他的遗像还是那样浅笑着,我默默看了一会儿,脸上有湿漉漉的东西顺着脸颊滴到了火盆里。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在他的供台前睡了过去的。
半梦半醒间,我感到有人站在我的身旁,我起先以为是医生护士,但是生物本能的第六感让我感到压迫感和危机感。
我挣扎着想要睁开眼睛,却是不能够。
意识是清醒的,但是身体完全不能动,哪怕用尽全力都不能弯曲一根手指。
虽然在我身边的人没有发出声音,但我感觉到他俯下了身,似乎正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挣扎。
这个感觉让我觉得非常不好,仿佛被黑暗窥视。
但是我的灵魂被身体束缚,完全挣脱不得。
我想起来了,这个现象好像叫……鬼压床!
不等我再想别的,一只冰凉的手触碰到我脖子上的肌肤,这只手完全没有温度,仿佛蛇类阴冷的触感。
它在我的面颊和脖颈反复游走,侵占我的皮肤,蹂躏我的神经,我拼命想要睁开眼睛爬起来,但是也只能听到自己变重的呼吸。
逐渐的,阴冷的蛇贴着我的皮肤向下,我无法阻止,只能任由它钻入我的衣领爬遍我的躯体……
……
“呃呼……”我大喘着醒过来,身上起了一层薄汗,脸上的皮肉滚热,胸膛随着凌乱的喘息而急剧起伏,腰和四肢都有些不受控制的战栗。
我是个已婚的人当然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顿时羞愤地狠狠咬住下唇。
明承的遗像还在供桌上看着我,但是我不敢抬头看他。
“他”当着明承的遗像……
房间没有开灯,案桌上的三只香也早已经燃完。
空气中淡淡的焚香味和纸扎燃烧后剩余的味道缠绕着供桌上的黑白照片和趴在地上的我。
我用还是在颤抖的手忍着愤怒将上衣扣子系好,对着黑暗低声骂了一句。
“无耻!”
第26章
公平
我在浴缸中泡了很久,直到浴缸中的水冷下来。
浴室的镜子上覆盖了一层淡淡的水雾,我站在镜子前看自己,感觉自己的脸也有些模糊。
小时候明承的父亲说我是三个孩子中相貌最好的,但我知道那是因为他喜欢柔和的相貌,而实际上明承才是最好看的,他的相貌耀眼夺目无可挑剔是十分强势的俊美。
我永远都不会忘记他含情脉脉的脸。
浴室的灯忽然剧烈闪烁,我甚至听到了电流刺啦刺啦的声音。
意识到不好,几乎同时,我转身想要向外逃去,但是随即整个室内陷入了黑暗,而无人的情况下,房门的把手自己缓缓转动,咔嚓一声反锁了。
“嗯!”我被反握住双手的手腕控制在洗手台前,腕骨和被压在大理石台沿的胯骨都在隐隐作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