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蚯蚓的意思是横竖撇捺，蓝雨念不顺这四个字，于是自创了“蚯蚓”这个词。蓝雨最爱拿假哭骗我，知道他有这种坏招我也没打算靠近他：“写不会我就一直都不理你。”
蓝雨捏着铅笔慢慢地蠕动，嘴里开始跟空气告状：“呜呜呜，朵朵欺负窝。”
我无动于衷。
“呜呜呜，窝好桑心。”
我掂了下眉，从口袋里摸出一颗水果糖，剥开糖纸塞进爱哭鬼蓝雨的嘴里。
糖不是我特地准备的，我只是怕蓝雨吵到我，这样做能够最简单地堵住他的嘴而已。
“糖糖真好粗，糖糖真好粗。”蓝雨挂着两行猫泪傻笑，顶着那头锅盖头像个笨蛋。
“就知道吃糖，还是没有学会写我的名字。”将蓝雨抱到腿上坐好，我握住他的手继续教。
我不是心软，只是三分钟刚好结束。
6
蓝雨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捡回来一只橘色小猫，没有经过我的同意就敢抱到床上玩，弄得到处都是跳蚤。
这家伙早就犯过半夜偷偷在被窝里尿尿的罪状，被我抓住后亲口承诺要是以后自己再敢犯错，就把屁股撅起来拿给我抽。
这次蓝雨自然没有逃过挨打，事后带着一副要哭不哭的可怜样子乖乖站到墙角罚站，眼睛却时刻提溜儿着偷看我。
索性地方不宽，灭虫剂的味道散得很快，我也没把橘猫扔掉。
我不是心慈手软，只是因为蓝雨一直紧盯着我的动向。要是他哭得哄不好，麻烦的人还是我。
洗干净橘猫，我跟蓝雨约法三章，猫可以养，但不能再抱到床上玩。
这小混蛋答应得好好的，转头就忘了，第二天继续抱着猫爬上床睡觉，弄得整片床单都是小猫味儿。
蓝雨又被我打了顿屁股，委屈巴巴地说自己绝对不会再犯错了，还让我不要不理他。
我又没说自己不理他。
在撒娇这方面，蓝雨相当有天赋。
7
我很难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因为我爸擅自卖掉了蓝雨。
冲回家，我把他打了顿，问不出蓝雨的下落就继续打，直到他肯说为止。
“小……小何，我、我可是你亲爸。”
听到这句话，我停手盯住他痛得扭曲的脸：“我什么时候认过？”
对于面前这个男人，我没有任何感情，甚至连恨都做不到。
我只是觉得反胃般的恶心，像看见蛆虫一样，真他妈恶心。
我恶心他对婚姻不忠诚，恶心他让我遭受同情和冷眼，恶心他私自做主卖掉蓝雨。
他凭什么。
蓝雨明明是我养大的。
最终，我爸跪在我的拳头下，痛咧着嘴告诉我蓝雨的下落。
当我再次找到蓝雨时，他正独自坐在沙坑旁边，原本白净的胳膊和膝盖擦破好几道皮。
见到我，蓝雨立刻便哭叫着扑过来，质问我为什么才来找自己。
“朵朵，呜呜呜，他们都欺负窝。”
“朵朵，泥为什么不要窝呜呜呜。”
“呜呜呜窝再也不尿床了，泥不要麦兜窝。”
蓝雨真的哭起来的时候，谁也哄不住，我只好抱着他亲脸喂糖，半晌才把眼泪止住。
哭累了，蓝雨躺在我怀里睡着了。我摸了摸他湿润的脸，又出神地看着被他紧紧攥住的手指。
我知道自己为了蓝雨发疯。我也知道自己无法丢下蓝雨。
所以我决定好好把他养大。
要找借口的话，那只能说上辈子我可能欠过蓝雨的情。
占有
8
那件事后，我彻底跟我爸断了联系，两天的高考也没有任何人为我加油。
幸好我还有蓝雨，考试前晚他神秘地塞给我一颗纸折的蓝色星星，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哥可可考一万分”。
我没跟蓝雨解释高考只有750分，收下星星后亲了亲他的脸。
考试还算发挥正常，顺利进入大学后我带着蓝雨在校外租了房子，打工赚到钱也能送他去读小学。
有空的时候，我经常带着蓝雨去附近的公园玩。他喜欢吹泡泡，我喜欢给他拍照片。
这种时候，蓝雨总会问我：“朵朵，泥在拍森么？”
我说：“谁爱尿床我就拍谁。”
蓝雨会不好意思地跑走，用不着几分钟又会自己跑回来。
蓝雨还没到冒个儿的年纪，相册里的照片几乎都是角度相同的俯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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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却舍不得删除任何一张照片。
拍着拍着，内存卡拍爆了。
于是我重新买了张新的，下次继续拍。
9
大四保研。
我带着蓝雨搬到另一个出租屋。环境很好，里面有我和他的床。
蓝雨很听话，晚上我让他回自己的房间里睡觉，他就乖乖地躺到床上。
关灯后，我以为自己终于能够睡个好觉。
过两小时，我失眠了。
我好想抱蓝雨。我好想亲蓝雨的脸。我好想听蓝雨叫“朵朵”的梦话。
我好想跟蓝雨睡觉。
蓝雨怎么不来找我。
蓝雨怎么还不来找我。
现在蓝雨在做什么？
蓝雨肯定躲在被子里偷偷地哭。
蓝雨不哭，哥哥马上就来找你。
掀开被褥，蓝雨抱着枕头睡得正香。
该死的枕头。
我把蓝雨抱进怀里，再把枕头踹到地上。
第二天，睡醒的蓝雨带着鼻音问我：“朵朵，窝肿么会在泥的床上？”
我把带有奥特曼的儿童牙刷拿给他：“你昨晚哭着跑过来，硬要挨着我睡。”
蓝雨信以为真，挠了挠脑袋说：“窝又做噩梦了。”
“以后挨着哥哥睡，哥哥给你打噩梦。”我说。
“耗，”蓝雨仰着脸傻笑，“窝天天都要挨着朵朵睡觉觉。”
我没有拒绝。
不过我要报昨晚蓝雨没来找我睡觉的仇，故意吓唬他说：“要是你半夜再敢偷偷尿床，我就把你的屁股打肿。”
蓝雨当真害怕得要命，捂着屁股飞快地跑走。
10
夏天到了。
我给蓝雨买了双带着卡通奥特曼的凉鞋。
本来这家伙特别开心，穿上后跑了两步，没想到鞋底突然发出的叽叽声把他给吓住了。
看出他很怕，我说换一双。
小混蛋舍不得上面的奥特曼，最终小心翼翼地穿去了学校。
放学后，我站在校门口等，远远地看见蓝雨顶着锅盖头朝我跑过来。
“朵朵，朵朵——”
喊了两声，蓝雨忽然慌张地停住脚步，再往前走时紧张得变成了同手同脚。
好不容易走到面前，我憋着笑拒绝了蓝雨要我抱他回家的乞求。
蓝雨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抓紧我的手跟在身后。
“朵朵，叽叽大怪兽在追窝。”蓝雨真的很会撒娇。
“蓝雨奥特曼，打败叽叽大怪兽。”我逗他说。
没想到蓝雨信以为真，啪叽啪叽地往前走，念叨着要踩死叽叽大怪兽。
11
蓝雨要在儿童节表演。
我站在台下录像，镜头里的蓝雨可爱得像颗红苹果。
儿歌即将结束，我突然看见蓝雨被旁边的女孩捧着脸亲了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