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总提不起精神。陆栩生满脸歉意踱步上来,陪她坐着,
“是我之?过,要不请个?大夫瞧瞧?”
程亦安摇摇头,“可能是要来月事了?。”过去?每每来月事前两日,身子?便有些?不适。
程亦安口渴,陆栩生倒茶给她,程亦安接过茶喝了?两口,发现?陆栩生神情有些?不对劲,
“有事?”
陆栩生欲言又止。
程亦安见他明显一副心虚的样子?,将茶盏塞给他,目光高傲审视,“在外?头招惹女人了??”
陆栩生扶额,“招惹男人了?。”
程亦安脸色一变,这比招惹女人还可怖,“你跟大姐夫一样?”
陆栩生猛咳,“误会,误会,是那个?南安郡王...他暗中与太子?勾结,扬言要朝廷判你我和?离,将你送去?北齐和?亲...”
陆栩生说这话时,心情很忐忑,生怕程亦安动?气。
程亦安心想只要陆栩生不是贺青云那个?症候,其他的都还好说。
不过南安郡王这事也着实可气。
“你打算怎么办?”
陆栩生轻轻在她耳边低语数句,程亦安猛地抬起脸,杏眼睁得大大的,“你胆子?也太大了?吧,这样会不会露馅?”
“别担心,我心里有数。”
程亦安得知他没用晚膳,招李嬷嬷传膳,陆栩生吃饱喝足,却见程亦安只略动?了?下筷子?,没吃几口就?丢下了?,
“没胃口?”
程亦安是有些?没胃口,吩咐李嬷嬷,“去?煮一碗燕窝粥来。”
陆栩生这一夜没回府。
程亦安也没太当回事,倒头就?睡,次日清晨天一亮,二太太那边要请她过去?,结果门房报说程亦彦来了?。
程亦安先让李嬷嬷去?回禀二太太,自个?儿穿戴妥当往前厅来。
三少爷陆继生和?三老爷在招待程亦彦,见程亦安过来,二人寻借口离开了?。
程亦彦起身看着温软明净的妹妹,心疼道?,
“安安,爹爹让我来接你回府住一阵。”
怕那些流言蜚语伤及程亦安。
躲在程家园就?不一样,外?头的风声进不来,程亦安可以痛痛快快跟姐妹们玩耍,留在陆府,首先那个?二夫人王氏是何心思就?说不清,毕竟王家和?太后一直属意让王韵怡嫁给陆栩生,程家当然不会把王家和?王夫人当回事,但?没必要让妹妹在这里受半点委屈。
程亦安能够理解哥哥和爹爹一片爱护之?心,“只是我这一走,他便是孤军奋战,二哥哥,我们夫妻一体,我不能离开他。”
这世间没有那么多山盟海誓,情深似海,夫妻之?间的情谊,便是一点一滴休戚相关荣辱与共积攒而来的,不能遇到一点挫折就缩回去?。
程亦彦面露讶异,三妹妹看着是最温软柔顺的一个?,却总能做出出人意料的举止。
易身而处,换做是他,他希望卢氏守在他身边相信他吗,这是显而易见的。
程亦彦不再劝,“若是你婆母为难你,立即遣人回府告诉哥哥,明白吗?”
程亦安笑着应下,“哥哥放心吧,陆栩生应付得来。”
陆栩生那个?计划,听着很大胆,但?若真正成功施行,那真是社稷之?福,百姓之?福。
程亦彦离开后,程亦安便来到二太太的明熙堂。
二夫人发觉她脸色不大好,也没多想,只当程亦安昨夜听说了?南安郡王的事被气着了?,
“栩哥儿媳妇,外?头的事你都听说了?吧。”
程亦安神色平静道?,“都听说了?。”
二太太叹道?,“你别往心里去?,那南安郡王不过恨栩哥儿杀了?他父王,要嘴头上出出气。”
儿子?的脾性她还是了?解的,绝不准许有人染指自己的女人,那程明昱更不可能将宝贝女儿远送北齐。所?以这事也不过是说说而已。
程亦安讶异地看了?一眼二夫人,还以为她要趁机落井下石,恨不得她离开,好叫那王韵怡上位呢。
这一辈子?到底与上一辈子?不同了?。
“多谢婆母宽慰,我还好,没往心里去?。”
二太太却知道?程亦安这是死要面子?,毕竟她脸色摆在那里,无精打采,略有些?暗黄。
“那就?回去?歇着吧。”
程亦安没回去?歇着,而是来到议事厅主事,平日她可以懒散些?,但?这个?时候不能懒散,越遇事越不能乱,当家主母在关键时刻是要有威严的,不能叫底下仆从和?陆家族人看轻了?她。
大少奶奶柳氏和?三少奶奶柏氏正在议事厅,谈起程亦安的事,均愁上心头。
见她进来,纷纷开导她,
“圣上是明君,当不会做这等灭自家威风长他人志气的事,二弟是边军主帅,让他脸上难堪,无异于让整个?边军难堪,南安郡王这是纯属挑衅。”柳氏还是很有见地的,
程亦安笑道?,“我也是这般想的。”
柏氏听说她刚从王夫人那里过来,悄悄拉着她问,
“婆母没为难你吧?”
柏氏生怕王氏借着机会发作程亦安,逼着她回程家,好叫陆栩生改娶王韵怡。
程亦安道?,“没有。”
柏氏拍了?拍胸口,“那就?好,那就?好。”
如今她们妯娌三人一台戏,将陆家里里外?外?治得跟铁桶似的,日子?从未这般舒心。
退一万步来说,真让那王韵怡嫁给陆栩生,长房必定?备受打击,柏氏也会被嫂嫂压得抬不起头来。
所?以柳氏和?柏氏无论是感念先头程亦安帮扶之?恩,还是往将来细想,都是毫不犹豫站在她这边的。
至于程亦安脸色不好,那该是气得没睡好。
程亦安前脚离开明熙堂,宫里一位嬷嬷后脚进来寻二太太。
是太后身边的人,一进来就?做主将下人遣出去?了?。
二太太对着太后的女官也很客气,招她上前来坐,“姑姑怎么来了??”
那位老姑姑来到她跟前的圈椅坐着,低声与她道?,
“太后娘娘让我提醒夫人您,趁势发作你那儿媳妇,好叫她在府上待不下去?,以程明昱之?骄傲,一定?不愿看着女儿在陆家受委屈,必然和?离,王家马上要进京了?,届时再让韵怡姑娘嫁给栩生,不是很好?”
王夫人心头猛跳。
这不是将她架在火上烤吗。
她也喜欢侄女没错,可如今,那程亦安家里事儿安排得妥当,族人都很服她,出身高贵,娘家强劲,栩生也稀罕她稀罕得不得了?,她这个?时候做恶人强拆了?他们,儿子?能不怨她?
王夫人也明白太后的性子?,不容人忤逆,面上是应了?,
“我知道?了?,您回去?禀报太后,我一定?斟酌着处理。”
等嬷嬷离开,她一头倒在罗汉床简直要哭死。
“为什么要把我置在这旋涡左右为难!”
身旁王嬷嬷劝她道?,“姑娘,您呢,听老奴一句劝,以不变应万变,若是宫里皇帝下旨,那碍不着您的事,您也左右不了?,回头便劝二爷娶了?表姑娘便是,若是皇帝没有同意,那么您万万不能从中作梗,若是您逼走了?少夫人,回头二爷那边恨您恨的要死,母子?离心对您可没半点好处。”
二太太王氏一听,心里定?了?主意,
“好,就?依你的。”
*
程亦彦虽然没能把人接回去?,但?程家还是来了?人。
程亦歆登门探望程亦安,程亦安从正门将她迎进来,一路往宁济堂去?,
“长姐终于舍得出门了??”
程亦歆笑,“嫂嫂和?妹妹帮着在看孩子?,叫我出来散散心。”
其实是不放心程亦安,想来陪陪她,总不能娘家一点动?静也没有,让程亦安孤军奋战。
程亦安也看出程亦歆来意,
“那你就?干脆在陆家住几日。”
程亦歆道?,“祖母还真这般说来着。”
“那你怎么没捎包袱来?”
“是程亦乔不肯,说是今日我来,明日换她来,显得天天有人来,你也不寂寞。”
姐妹多好处就?在这,程亦安咧嘴笑,“那敢情好,我这几日热闹了?。”
奉茶坐定?,程亦歆是个?闲不住的,见程亦安留下一半的络子?没打完,便接过了?手?,程亦安在一旁托腮望她,
“前个?儿二姐说,这段时日日日有人上门提亲,长姐是什么打算?”
程亦歆笑了?笑,“再说吧。”
前日在皇宫,程亦乔告诉程亦安,这里头有几户可斟酌的人家。
一位姓张,是程亦彦的同窗,早年便爱慕过程亦歆,这几年说亲一直没说如意,如今听说程亦歆和?离,只当自己缘分来了?,执意求娶。
一位姓裴,是河东裴氏的嫡长子?,先头娶过一位妻子?,不知何故和?离了?,裴家也是名门望族,裴家嫡长子?必定?是要继承家业的,素闻程亦歆能干,想娶进门做宗妇,先头那位夫人没有孩子?,也就?是说程亦歆嫁过去?如同头婚。
程亦安道?,“那位裴侍郎我倒是寻陆栩生打听过,他人品清正,是同龄人中的翘楚,难得为人极为低调,两党不沾,倒是很合咱们程家的脾性。”
裴季今年二十七,比程亦歆大上三岁,时任刑部侍郎,今年刚刚提拔上任,是大晋除程明昱外?,晋升最快的文?官。
程亦歆道?,“听着是与崔函一般无二的人物,可谁知道?暗地里是什么德性,毕竟他和?离过,可别人有什么隐忧。”
程亦安颔首,“言之?有理,我听二姐说,她见过那位张公子?,生得极为和?气,整日一张脸笑吟吟的,对长姐你又痴心,你也不思思量思量?”
程亦歆瞪了?她一眼,“人家从未娶过妻,我这边带着个?孩子?嫁他,不委屈他吗?短期内得偿所?愿必定?是欢喜的,时日久了?,心里多少添几分不乐意,日子?就?没法长久,再说了?,这么多年议亲都不大顺,孰知不是挑剔之?人。”
程亦安明白了?,长姐现?在是惊弓之?鸟,不会轻易许人。
“姐姐不是说要在别苑开个?画院么?筹备得怎么样了??”
说起这个?,程亦歆就?来了?劲,絮絮叨叨念个?不停,“已经开起来了?,翠儿喜爱作画,我每旬过去?五日,京中若有姑娘送来求学的,我就?收....”
姐妹俩说说笑笑,一日时光很快就?过去?了?。
翌日便是讲武比试。
这一场比武全城瞩目,京营里的五军营,三千营,神机营,并禁卫军均有将士参与,这一次无需动?员,众将受不了?南安郡王的嚣张气焰,纷纷扬言要灭了?他。
两两较武,到最后就?剩大晋和?北齐,大晋由陆栩生坐镇,北齐的主帅自然是南安郡王。
每国遣十人出战,一人替补,以军阵的方式较武,南安郡王是第十一人,至于大晋的替补,南安郡王猜测是陆栩生,开战前,南安郡王扬声道?,
“陆栩生,若是本?王赢了?,你就?自请下堂,将妻子?让给我如何?”
陆栩生还是那副不疾不徐的模样,“抱歉郡王,本?督任何时候都不会拿妻儿来做赌注,你输了?,给本?督磕个?头,将前日的话收回去?便是。”
南岸郡王笑,“若我赢了?呢?”
“你赢不了?。”
南安郡王:“.....”
他不废话了?,示意哨兵开令,两方马骑齐出,马场顿时尘土飞扬。
北齐十人,兵强马壮,单打独战能力极强,但?陆栩生创了?一种专门针对骑兵的打法,即长矛加盾牌,大晋将士训练有素,配合极好,北齐人一时冲不破军阵,顿感棘手?,不仅如此,还因大晋使锋矢阵,反而令北齐折损了?一位人马。
南安郡王上场。
毕竟是南康王的儿子?,兵法也是熟稔于心,立即指挥将士们以车轮阵往前压去?,这是最适合骑兵的阵法,且攻击力极强。
大晋将士也有应对之?策,当中一人令旗一挥,锋矢阵立变鹤翼阵,从两侧包抄,那长长的矛直往北齐阵中乱捅,很快坏了?他们节奏。
南安郡王见状不妙,立即发出命令:“散!”
十人发狂似的朝大晋的侧翼袭来。
大晋令旗一变,结成五军阵前进。
双方主帅都是高手?,一时难分伯仲。
那么陆栩生克敌之?法到底在哪里呢?
很快南安郡王发现?不对。
陆栩生在消耗北齐的战斗力,大晋变阵极快,又是明显排练过,将士们游刃有余,但?北齐每每是根据大晋阵法做调整,难免被钓着鼻子?在走,如此一来,北齐铁骑奔来跑去?,体力渐渐消耗。
北齐铁骑之?所?以闻名天下,便是以体力著称,擅长速战速决。
形成持久战,对北齐不利。
南安郡王果断调整战法,他决定?一对一盯人打。
方才?一番对战,他也渐渐看清大晋一些?将士的底细,根据己方人手?优劣,迅速做出布置,北齐将士在他一声令下,循着各自的目标奔去?。
这些?北齐的将士也很死心眼,认定?了?谁,就?追着谁打,哪怕身侧有旁人袭击也不管,唯有如此,能破陆栩生的军阵。
陆栩生原没打算出手?,替补定?的也是旁人,见状立即接过指挥令,充当第十一人,坐在上方指挥,
令旗一变,所?有被追的将士火速反击,一对一抢攻。
北齐见陆栩生上当,纷纷松了?一口气,要的就?是对攻,如此北齐的优势方能显现?出来。
然而就?趁着他们喘一口气的时候,陆栩生再度变阵,场上十人火速后撤,再度结成锋矢阵。
打得正欢的北齐将士傻眼了?。
一而再再而三失手?,军心就?在这个?时候产生动?摇。
北齐将士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南安郡王也有些?烦躁,但?他必须沉住气,再度下令,命将士们停下来集结,思考对策。
进入相持。
天称已经偏向陆栩生。
思来想去?,最稳妥的依然是车轮战,于是北齐再度以车轮战上阵。
只是这一回,北齐战士明显没了?最开始那般意气风发,也没最先那般沉得住气,就?在大晋准备变阵时,北齐有一人突然从阵中窜出来,一铁锤砸向大晋一位将士。
机会来了?!
陆栩生迅速变阵,很果断将此人围入阵中咬死。
北齐很想营救,可惜大晋军阵已关,一时突破不进去?。
双方人数开始失衡。
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从一开始南安郡王被陆栩生牵着鼻子?走,就?失去?主动?权。
到最后,北齐以死伤五人的代价,结束这场比武。
而大晋军中也有伤患,但?陆栩生从始至终没有下台。
胜负已分。
陆栩生以实力告诉南安郡王,嘴上功夫是没用的。
这就?结束了?吗?
没有。
当日夜里使臣欢送宴,南安郡王心情郁闷饮了?不少酒,车汗那位成王殿下见他失利,心里十分痛快,言辞间颇有挑衅,南安郡王气不过,用北齐话骂了?一句娘。
车汗这位殿下起先没听懂,后来被人译过气得满脸涨红。
他的母亲是车汗国的王后,那是南安郡王能骂的吗?
想骂回去?,可惜南安郡王早已扬长离去?。
回到使馆,时辰还早,其余人还在宴席应酬,南安郡王闷闷不乐,去?浴室冲了?个?澡便回了?屋,正打算招侍婢侍寝,却发现?屋子?里突然多了?一个?人。
军人的警觉性是极高的,虽然看不到对方的人,却能感知方位,他逼近屏风,打算动?手?。
正当此时,一阵风来,陆栩生的身影从屏风后绕出来。
南安郡王见是他,警惕之?余又是满脸冷笑,“你来作甚?”
“杀你。”陆栩生淡声道?。
南安郡王只觉太可笑了?,“两军交战不斩来使,你可知我来之?前,北齐已集结十万军队在榆林和?宣府之?北,一旦我出事,这些?大军南下,你大晋边关将生灵涂炭。”
这是南安郡王在大晋嚣张的底气。
“再说了?,我一出事,你们大晋皇帝的信誉便毁于一旦。”
往后没有国家愿意出使大晋。
陆栩生神色不变,一步一步朝他走近。
南安郡王不信他真敢动?手?,站着不动?,直到陆栩生突然朝他撒了?一团粉末,那粉末被吸入鼻腔,辣得他嗓子?跟哑了?似的,他方知陆栩生动?真格的,眸光大绽,一面往侧面凭几一闪,一面往外?张望打算召唤侍卫,可惜陆栩生没有给他机会,跟一阵旋风刮过来,赶在他出口之?前,一道?银锁往他脖颈一套,南安郡王亦是个?中强手?,岂能轻易便被他捉住,双手?拽住那根绳索,借力双腿往前攻击陆栩生腹部。
陆栩生果断往上一跳,脚尖勾在房梁,借住绳索将他往上一提,南安郡王身手?也极为敏捷,很快一个?转身逃出绳索的桎梏,待要再次往外?唤人,陆栩生猛地一脚踢过来,正中他下颚及喉咙,顿时一口血扑出,疼得南安郡王神情俱裂。
只因二人出手?太快,这一切发生在极短的瞬间。
南安郡王本?就?喝了?酒,意识不如先前清醒,陆栩生又是有备而来,十招过后,南安郡王明显落下风。
外?头侍卫为何没进来?
因为陆栩生的人在外?头策划了?一场暗杀,侍卫均被引出去?,而屋子?里的南安郡王正在“临幸女人”,没有吩咐,也无人来打搅他。
陆栩生一手?握住他喉咙,一刀痛快地插入他腹中,狠狠绞了?几下,南安郡王瞪大眼珠直直盯着他,身子?渐渐软了?下去?。
陆栩生面无表情看着他的尸体,往地上一扔,“交给你了?。”
这时,一人从黑暗中走出来。
无论体型着装打扮与南安郡王几乎如出一辙。
唯独相貌和?嗓音有区别。
相貌不同怎么办?
这人趁着南安郡王尸身还有温度,迅速将那张人皮给揭下,覆在一张早准备的面泥上,随后对着铜镜贴上自己面颊。
至于嗓音?
车汗远在高原,盛产奇珍妙药,车汗的佛王座下便有锻炼毒药的高手?,因为南安郡王在席间对成王殿下出言不逊,被车汗国的人悄悄给毒哑了?。
这是陆栩生早就?布好的局。
此人从陆栩生重生起,便被安排去?北齐,暗中观察南安郡王一举一动?,言行举止已学了?个?□□成,陆栩生前世大部分时光都在边关,对北齐的朝廷洞若观火,哪怕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他也未雨绸缪告诉这名暗卫,没有人会想到李代桃僵,有他在一旁协助,能帮着他在北齐短暂地潜伏下来。
往敌人的心脏插上一把刀是何其不可思议,不仅北齐军中了?如指掌,也能想法子?拿到太子?通敌的证据。
半夜北齐人发现?自家郡王喉咙被毒伤了?,只能发出哑声,气得暴跳如雷,非要问大晋皇帝要个?说法,皇帝立即遣刑部侍郎裴季去?查案,结果就?查到车汗国使臣身上,北齐人扑向车汗国使馆,发现?早已人去?楼空,这一路留下人照料南安郡王,其中几名悍将追着成王殿下的人往西北跑。
南安郡王与车汗国的梁子?彻底结下。
陆栩生回到府中,将此事告诉程亦安,
程亦安听得满脸匪夷所?思,“能瞒多久?”
陆栩生沉吟道?,“多瞒一日是一日,所?以我要跟着去?一趟边境,此外?,我也要拿着南安郡王的人头祭拜当年白银山的将士。”
程亦安眼神顿时软了?,懦声道?,“要去?多久?”
陆栩生没答,这要看暗卫潜伏稳妥与否再定?,
“我尽快回来,我不在府上,能照顾好自己吗?”
程亦安牵着唇角,“我不能照顾好自己,你就?留下来?”
陆栩生:“.....”
“去?吧。”程亦安揉了?揉眼,她又不是矫情的性子?,“小心为上。”
过去?陆栩生从不喜这些?婆婆妈妈的行径,哪位将士念叨家里妻儿还要被他骂没出息,如今嘛,看着她红红的眼眶,心都要碎了?,揉着她发梢轻声道?,
“我也不是一口气要待许久,譬如十日八日地回来一次?”
“十日八日一次,”程亦安有模有样复念了?一遍,“也不错。”
陆栩生听出她弦外?之?音,真的给气笑了?,
“安安....”他捞起她一撮发梢绕在指尖,声线难得温柔,“若是他潜伏稳妥,我很快就?能回来,届时...”他也一本?正经,“一夜七次。”
程亦安嗤笑一声,脸也红了?。
“快去?吧快去?吧!”她已经嫌他了?。
离别的情绪就?这么化去?。
半夜陆栩生就?离开了?。
程亦安夜里就?没睡好,心里堵得慌,以为自己记挂陆栩生。
成婚还没满一年呢,至于这般黏黏糊糊嘛,她在心里埋汰自己,压下胸口的恶心睡过去?。
次日便是五月二十六,程亦安上午在议事厅处理族务,午膳消食时,来到陆栩生的书房,打算寻山川地图瞧一瞧宣府与京城的距离,盘算一月他能来回几次。
出宁济堂沿着石径绕进前面廊庑,午阳日头格外?炽烈,如兰都热出一身汗了?,程亦安反而觉着身上有些?冷,忍不住想往日头里晒,结果刚迈开一步,眼前一阵发黑,毫无预兆晕了?过去?。
陆栩生不在府上,明嫂子?火速着人禀去?程家,而如兰呢,也毫不犹豫安排侍卫跑了?一趟云南王府。
程明昱尚未痊愈,听到女儿昏厥,从病榻起身,骑马往陆府赶,那边夏芙也火急火燎,丢下手?头活计,登车朝陆府来。
云南王府离陆家较近,但?程明昱马快,两伙人马在陆府前撞了?个?正着。
第74章
第
74
章
午时末,
四下里充滞一股闷热,连巷子里的?知?了也恹恹地没有动?静。
马蹄声便显得格外清晰。
夏芙由嬷嬷搀下车来,听得巷子里传来飞骑声,
循目望去?,正见一人一身?雪袍策马奔来,夏芙其实不爱看人穿雪衫,要么显得轻浮,要么容色气度差劲压不住那一身?雪色,但来人眉宇间凛然的?神色和那一身?高山仰止般的?气度,便叫人觉着只有他配着雪衣。
马蹄及近,
才发觉是程明昱,夏芙微微一愣,
尴尬地错开视线。
杭管家与?管事嬷嬷刚迎了云南王妃,
再见程明昱更是愕然,慌忙上前行礼,
“给程大人请安,惊动?您实在罪过。”
程明昱稍一颔首,下马来,在他身?后跟了几名侍卫并被侍卫驾马带来的?老太?医。
老太?医显然被一路颠簸,出了一身?汗,下了马后直喘了两?口气。
程明昱搁下马缰,
来到夏芙身?侧不远。
“你也来了?”并不意外的?语气。
夏芙目光只及他胸前并不往上,
稍稍欠身?算是打过招呼,便率先往里去?。
程明昱掀起蔽膝辍在她两?步后。
杭管家和明嫂子往前引路,
路过正厅顺着斜廊往书房方向去?,
行至斜廊尽头时,夏芙忽然听得身?后传来一声咳,
其实那夜程亦安急匆匆离开,夏芙就猜到是程明昱出了事,听这一声咳,咳中带着哑声,该是还有些寒痰,肺部有淤湿之?气,且咳声并不浅,不在喉咙而在肺腑深处,恐是积年之?症。
夏芙脚步微顿,终究是没回头,快步往书房走。
程明昱目色在她柔秀的?背影定了片刻,跟了上去?。
李嬷嬷已候在廊庑下,见二人联袂而来,暗暗吃了一惊,连忙跪下磕头,
“给王妃请安,给家主请安。”
一行人绕进东厢房内。
程亦安临时昏厥在廊庑下,下人不敢乱挪动?她,念着要请太?医,陆栩生书房正室有不少军机要密,不便让外人进,只能将程亦安安置在东厢房。
程亦安躺在软榻,脸色白?中带黄,还未醒过来。
在她跟前坐着一人,这是裘青闻讯刚从?太?医院抗来的?太?医,程府的?老太?医显然与?他相熟,从?程明昱身?侧绕进来,来到他身?侧。
“李太?医,把脉如何?”
那李太?医瞧见老太?医登时一惊,喜道,“是您...”待要说什么,看到身?后的?程明昱二人,忙止住嘴,往旁边一退,
“大抵是看准了,您再把把关。”
老太?医从?他轻松的?神色看出来不是坏事,心中有了数,便坐下把脉。
如兰跪在程亦安身?侧,替她扶着手腕,覆上一块薄巾给老太?医手诊。
夏芙和程明昱不好干站着,便在北面圈椅坐了下来,二人当中搁着一四方桌,视线不约而同落在女儿身?上。
李嬷嬷亲自给二人上了茶,他们却顾不上喝。
老太?医看过脉,脸上露出笑意,起身?朝程明昱施礼,
“家主,王妃,三小姐这是喜脉,恭喜贺喜。”
夏芙捂了捂胸口,大松一口气,“那就好...”
程明昱神情也显见放松,“她身?子弱,你给她开一些安胎的?方子。”
老太?医应是,两?位太?医斟酌着开了个方子,写完夏芙忽然开口,“可否让我瞧瞧。”
她毕竟精通药理,同样的?方子不同药材,效果也天差地别。
老太?医立即捧过来给她瞧,夏芙一目掠过,提笔在方子一些药名后做了注解,譬如注明产地,注明品类。
老太?医轻扫一眼便知?夏芙是内行人,笑了笑,“多?谢王妃。”
与?李太?医退下着人买药熬药去?了。
屋子里只剩下李嬷嬷等人,这些一贯伺候程亦安的?下人纷纷喜极而泣,
“姑娘一直盼着孩子,今日?总算如愿...”
可惜李嬷嬷说完,程明昱和夏芙均没有太?大的?反应,夏芙经历过生产,知?道生孩子的?苦,而程明昱呢,在他眼里女儿始终是孩子,一朝要做母亲了,反而有些心疼。
李嬷嬷讪讪地看了一眼明嫂子,明嫂子是当年程明昱和老祖宗给程亦安挑的?陪房,是熟知?程明昱脾性的?,悄悄使了个眼色,几人均退去?了外头。
屋子里除了熟睡的?程亦安,只有程明昱和夏芙。
夏芙以?为上次过后,二人应当没有机会再见,上回话?说得绝说得透,也说得直白?,今日?撞上反而很不好意思,余光发现他那张脸是往她这个方向偏着的?,夏芙就更不自在了,干脆从?他身?侧挪至程亦安的?塌旁。
天热,安安睡得满头是汗,原先苍白的面颊被蒸红了,浓而长的?眼睫覆在眼下,睡相极为乖巧娇憨,自个儿还跟个孩子似得,却是说做母亲就做母亲了。
夏芙想起当年自己初为人母的无措,再看如今的?程亦安,免不了添了几分心疼。
她细心地替安安拭去汗,脑门前后都给擦了一遭,十月怀胎生下的?骨肉,对着母亲有天然的?依赖,好似闻到熟悉的?药香,本能往她的方向靠了靠。
夏芙心都软成一滩水。
以?为她要醒来,不想等了片刻,程亦安反而睡得更踏实了。
余光往程明昱的?方向瞥了瞥,那男人还坐着一动?不动?。
虽说是父亲,却也是女大避父,况且有她在这里,他不应该避嫌离开嘛。
程明昱好像没有这个意思。
他素来是个最讲规矩的?....
夏芙心里默默叹了叹。
她方才出门得急,顾不上喝水,路上挂记程亦安,出了一身?汗,此刻不免口干舌燥。
夏芙望了一眼李嬷嬷给她斟的?茶....犹豫了一下,还是镇定地起身?回到圈椅坐着,拾起茶盏抿了几口。
搁下茶盏时,目光好巧不巧落在程明昱手背。
程明昱右手搭在桌案,手背那日?被崩断的?琴弦弹出一条极深的?口子,眼下那条沟壑清晰狰狞,显然还未好全?。
夏芙喉咙滚了滚,这回目光往上迎上他清湛的?视线,
“您好像身?子抱恙?要不要我给您把把脉?”
那日?被那首西?江月和他那番话?一激,勾起陈年压在心底的?情愫,便吐了一腔苦水,实则在她心里,清楚地知?道过去?的?事与?他无关,她也从?未怪过任何人,只不过是为了堵他的?嘴罢了。
可他若因此伤了身?子,便是她的?罪过。
程明昱漆黑的?双眸平静地看着她,毫不犹豫伸过手。
那只手修长好看,很明显是一双弹琴的?手。
袖口遮住他手腕,夏芙替他往上撩开,搭在他手腕处听脉。
她的?指腹覆着一层湿热,在他肌肤滋生些许痒意,这些痒顺着经脉爬上他耳梢。
程明昱毕竟不是没有城府的?年轻人,面色看不出丝毫痕迹。
只是夏芙这一听脉,听得有些久,程明昱记得老太?医给他听脉,很快就收了手,忍不住问?她道,
“还没好?”
夏芙眉间微蹙,淡声吩咐,“换一只手。”
程明昱威仪甚重,从?不听人摆布,面对夏芙他没法子,侧过身?,将另一手搭过来。
那股湿热又覆在手腕处,这一回更甚。
夏芙手放上去?没多?久,便狐疑地瞥了他一眼,程明昱面不改色。
总算听完脉象,夏芙松开他,沉默地坐了一会儿,叹道,
“我回头给您开个药浴的?方子,您得空泡一泡吧。”
程明昱眯起眼看着她问?,“你把出什么症候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