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程明昱偏不如?她的意,“我当年就承诺过,会一辈子照顾好你们母女。”你们母女.....
夏芙一怔,思绪被自然而然拉扯到过去,他确实是这样承诺的,他这个人一诺千金,她知道?他会照顾好安安。
至于照顾她....夏芙面颊微微一红,这都什么时候,什么光景了,还提这作甚?
她刻意忽略这句话?。
但程明昱紧接着自嘲一声,
“但我没有?做到。”
这个“没有?做到”指的什么,夏芙当然明白,越发叫她不好接话?。
夏芙其实并不想与?程明昱谈论这种问题,但程明昱就是不放过她,
“夏芙,当年伤得有?多重?”他声线突然放缓放柔,就如?同今日他在琴台上那只手,不经意便能?拨动人的心弦。
夏芙暗暗吸了一口气,目光移过去,迎上他深黯的眸,“躺了三年,做了十年轮椅。”
如?果这是你喜欢听的,如?你所愿。
程明昱脸色果然急转直下,双目忽然绷得极紧,好似要慢慢裂开的帛。
心疼,难过,懊悔,担忧和痛苦,一瞬间充滞在心口,将他所有?想问的话?均给堵住了。
他哑然许久。
“那后来怎么好的?”
夏芙云淡风轻地笑道?,“老王妃夜以继日地照料,泡药浴,慢慢好的。”
程明昱不敢想象那个过程,比那些噩梦的情景好不了多少。
他闭了闭眼,自责到连“对不起”三个字都说不出口。
“那如?今呢,可还有?什么后患?可落下什么病疾?”
“很好啊。”夏芙继续笑着,很坦荡地说,“不然我也不能?嫁给王爷。”
程明昱心口一窒,对上她晶莹剔透的双目,那里平静悠然,没有?波动。
他心痛如?绞。
“夏芙....”程明昱压下那满腔的痛楚,一字一句严肃问她,“你与?云南王,是你自愿的吗?还是被迫?”
夏芙生得这样美,难保云南王不是垂涎她容貌,夏芙背负那么重的恩情,只能?答应嫁给他,如?此才能?解释,云南王对她极为?不放心,想要利用安安将她绑在身边。
夏芙微愣,不明白他为?何这么问,“当然是自愿的,王爷不可能?勉强我。”
“是吗?”程明昱薄唇微抿,他这个人也有?自负的时候,他相信自己的判断,
“是心悦于他,情不自禁要嫁,还是被恩情所缚?”
面对他抽丝剥茧般地追问,夏芙哽住了。
程明昱为?何说她没有?城府呢,因为?她不擅长撒谎。
面对安安她不擅长撒谎,面对程明昱,她想撒谎却不知要如?何骗过他。
这一犹豫,程明昱便知道答案了。
夏芙还是夏芙,跟安安一样善良天真,这一对母女怎么着都让他心疼。
他微微往后一靠,长出一口气,再?次睁开眼,眼底只剩疼惜,
“芙儿,若不是发乎于情,我不希望你委屈自己,云南王府的恩情,我来替你报,你离开他好吗?”
夏芙望着他温柔又强大?的模样,心底忽然涌现一股难以言喻的委屈,当年就是这副神情,让她情不自禁堕入其中,痛苦不堪,
她忽然跟带刺的玫瑰似的,豁然起身,离得他几步远,冰冷地看着他,漠声道?,
“你凭什么插手我的事?。”
她宣泄道?,“他心悦于我,甘愿为?我做任何事?,我难过了他会哄,我要什么他绞尽脑汁也要替我送来,我慕不慕他很重要吗?我与?他在一处过日子,百般自在,我不用担心他被别人觊觎,我不用去揣摩他的心思,我在他面前,可以哭,可以闹,可以笑,可以撒娇,我为?什么要离开他!”
程明昱认认真真听完她每一个字,缓缓起身。
湖风滚过来掠起他衣摆,他裙带当风,映着那张举世无二?的脸,如?同天人。
他一步一步逼近夏芙,夏芙想要后退,却逼着自己硬生生迎上他夺人的目光。
程明昱的眸眼被斜阳映染,驻着霞晖,驻着分离十九年的遗憾,驻着再?也不能?错失的坚决,还驻着任何一个女人难以抵挡的温柔,
“如?果只是因为?他心悦于你,愿意无微不至照料你,愿意让你无忧无虑自由自在地过日子,愿意宠着你,护着你,那么芙儿,我也可以。”
第72章
第
72
章
芙儿,
我也可?以...
夏芙狠狠一怔,只是随口而出的话?,为堵他的嘴,
却被?他接住了。
这应该是她当年最想听到的话?吧。
多么?美妙动人,来自世家第一人,程家掌门人程明昱。
可?她不知为什么?,心里忽然很委屈,很难过,很低落。
“你不可?以!”
她毫不犹豫地回?绝他。
“您是程家家主,您身上背负着?江山社稷,
背负阖族的荣耀和名誉,你不可?以。”
程明昱瞳仁深深一缩。
她眼神明明白?白?,
“我要的,
你给不起,你要的,
我也给不起。”
她不可?能去给他做程家宗妇。
她不会再踏入婚姻。
“我九死一生活过来,不是为了回?到程家。”夏芙忽然凄然一笑,这一笑带着?几分梦幻般的破碎,“我在哪都可?以过得很好,除了程家。”
这一句话?饱含当年被?程家族规被?世俗纲常束缚的无?数心酸和委屈。
程明昱当然明白?。
明白?她当年在程家的困境。
他心痛到无?以复加,
“芙儿,
当年你为何跳崖?我说过有什么?难处,
可?以遣人知会于我。”
他和母亲再三敲打?,四房老太太不可?能委屈她。
当时兼祧的事记在族谱,
阖族没有人敢说她半个字。
哪怕是想要儿子?,
后?来他也答应二次兼祧了。
那时程明祐还?没有消息,她不应该是被?夹在当中左右为难而跳崖。
除非她不愿意跟他,
羞愤而死。
夏芙闻言眼底的光色一晃,仿佛回?到当年无?法左右自己情绪,又?暗无?天日的日子?,
她拽着?帕子?捂在胸口,一步一步朝他走近,好似想要将那张脸看得更?清晰,也好似逼着?自己将曾经压在心底的伤口给剖出来,
“你要我告诉你什么??告诉你,我无?可?救药地爱上了那个男人,睁眼闭眼都是他,就连午夜做梦也梦到他在我身子?里穿凿,是吗?”
那层笑容艳丽似五彩斑斓的泡沫,一戳就破,
“告诉你,我们曾经承诺过往后?不再纠缠,告诉你,我明明该守着?我丈夫的牌位本本分分过日子?,而心里却无?法自拔地念着?他的堂兄是吗?”
“告诉你,我那么?那么?想与他在一处,却与他之间隔着?世俗纲常,隔着?君子?之约,隔着?一个死去的丈夫,隔着?整个程家,是吗?”
那个时候她整夜整夜睡不着?,不停地自责,一面是对丈夫的愧疚,一面是对程明昱控制不住的眷恋。
“家主...”她用她曾最爱的称呼,喃喃道,“您就像是一个美好的漩涡,引人着?迷,但我已经在里头溺死过一次,不想再陷进去。”
这一字字仿若箭簇重重锉在程明昱心口,将他钉住了。
他从来没有想过,从一开始,真正导致她跳崖的人仅仅是他而已。
倘若他不那么?循规蹈矩,不背负那一身君子?的龟壳,迈开一步,捅破那层窗户纸,便可?将她从悬崖边上拉回?来。
原来,他只要伸一伸手,他们便可?不必错过这十九年的韶华。
原来,他们曾两情相悦。
浓烈的一口血腥堵在程明昱嗓眼,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夏芙往后?退开一步,神色恢复如常,“我从不后?悔遇到您,也希望您不要让我后?悔,我跟云南王很好,我和家主您到此为止。”
她转身离开。
程明昱呼吸一窒,眼底的光一点点坠下去。
伊人已远去许久,河面上的花灯渐渐燃起,程明昱不知自己怎么?出的皇宫,老仆搀着?他送上马车,至程家巷子?里,又?将他扶下来。
从这个巷子?口,至他的书房,有一条深深的巷道,过去这条路他走了无?数回?,可?从来没有像今日这么?难走,他扶着?墙,深一脚,浅一脚,墙角的灯芒变得光怪陆离,好似在他眼前?一寸一寸倾倒。
她曾经偷偷抿唇的那一抹笑,最后?一次见面她克制的期待,还?有那些岁月里,她怀着?孕去祈福,他隔墙而立静静地守候,那年八月初一的雨夜,她在产床上撕心裂肺地痛,他不经意送的珊瑚串被?她留了整整十九年,她也爱弹西江月,所有的所有,在他心口撕扯,最终形成一股炙流,将那支箭簇给逼出。
鲜红的一口血喷在墙面,程明昱顿住脚步重重地闭上了眼。
老仆吓得惊慌失措,手忙脚乱搀住他,
“家主,家主....”
“快,快请大夫!”
*
马车徐徐往云南王驶,夏芙自上了马车,就不再说话?,一个人静静垂着眸握着那串珠子?,一动不动。
程亦安心里一阵难过。
没有什么?比明明相爱却阴差阳错错过更?令人遗憾,心痛。
她轻轻揽着?母亲,不知该如何宽慰她。
也终于明白?为何娘亲不肯见爹爹。
大概是明明已打?定主意不再回?头,却又?被?爹爹硬生生拉了一把,在嫁人后?,得知曾经的心上人也爱慕她,更?令她难受吧。
夏芙听得身侧女儿一声一声叹,忽然觉得好笑,她抬起脸来,温柔望着?女儿,
“安安,娘亲没法给你一个家,但愿意往后?天天陪着?安安,安安能原谅我吗?”
程亦安失笑,“娘,我已经长大了,又?不是小?孩子?需要你们照顾,只要你们好,我就好,无?论您做什么?选择,我都支持您。”
现在的娘亲,反而不是最令她担忧的。
娘亲显然已走出来,打?算过自己的日子?,她身边怎么?着?还?有云南王。
爹爹就不一样了。
他一个人孤苦十九年,今日受了这么?重的打?击,往后?会如何实在叫人悬心。
不过当着?母亲的面,程亦安未表露出来。
“娘,您真的不打?算回?云南了吗?”这可?是突如其?来的喜讯。
夏芙笑道,“嗯,往后?我就留在京城。”
程亦安兴奋地抱住她,不消说娘定是为她留在京城。
“那王爷怎么?办?你们夫妻分隔这么?远不大好吧?”
夏芙敷衍道,“王爷每年总要回?京与我们团聚的。”
朝廷需要质子?,这也是没法子?的事。
“娘亲放心,还?有我跟陆栩生,我们一定好好孝敬您。”
“好呀....”夏芙咧嘴笑了,心里已经在盘算,隔日得去选个地儿,筹备药铺的事。
垂眸落在腕间那一串珊瑚珠子?,她目光定了定,退下来套在程亦安另外那一只手上,
“安安,娘亲这串珠子?给你了,你留着?做个念想吧。”
这串珠子?见证了安安的出生,见证了她与程明昱那段时光,没有谁比安安更?有资格来保存它。
程亦安看着?这串珠子?,心情五味杂陈,“是爹爹赠给您的吗?”
夏芙垂眸点头。
马车刚抵达云南王府,程亦安搀着?母亲下车,就发现一贯伺候父亲的一位仆人焦急地在对面张望她,程亦安心头突突一跳,赶忙走过去,低声问,“怎么?回?事?”
那仆人急道,“三小?姐,家主吐血了,您快些去看看吧。”
程亦安猛吸了一口凉气,她什么?都不怕,就怕爹爹咳血,前?世爹爹就是这么?死的。
程亦安顾不上了,连忙折回?来与夏芙道,
“娘,家里有些急事,我得去处理。”
夏芙深深看了她一眼,“那你路上小?心些。”
程亦安这厢赶忙登车,往程府奔去。
云南王府离着?程家有些远,程亦安吩咐裘青赶快些,裘青却也不能不顾主母安危,至程家侧巷子?里时,已是戌时三刻,仆人立即领着?程亦安从隐门直抵程明昱的书房,程亦安迅速赶到抱厦,轻轻推开门,却见程明昱躺在榻上睡得正沉,脸色十分苍白?。
焦伯伺候在侧,见她过来连忙让开,哽咽道,
“三小?姐,家主从未病得这般重,他不让惊动任何人,可?老奴不放心,还?是请了您来。”
“这是自然的。”程亦安点点头,净了手,在床前?锦杌坐下,问老仆道,“老太医可?来看过?”
焦伯叹道,“已经看过了,说是郁结于心的淤血吐出,并不算坏事,开了药让好好修养,就没旁的话?。”
程亦安悬着?的心落下,目光移至榻上的程明昱,忍不住握住他发凉的手,
不一会药熬好送了来,程亦安试图唤醒他,“爹爹,爹爹该用药了...”
程明昱迷迷糊糊睁开眼,看到一张熟悉的轮廓在眼前?晃动,仿佛听到一道柔软的嗓音在唤他“家主,家主...”,程明昱挣扎着?要起身,“芙儿....”
老仆立即上前?帮他,用引枕给他靠着?,程明昱再定睛一瞧,看清是程亦安,眸色微微一顿,旋即满脸尴尬。
程亦安装作没听到的,从下人手里接过药碗,
“爹爹,女儿给您侍奉汤药。”
程明昱看了药碗一眼,没有动。
程亦安不高兴了,“爹爹,您也是上了年纪的人了,难道还?要女儿哄您?”
程明昱被?女儿说得极是不自在,主动从程亦安手里接过药碗,自己喝。
程亦安满意了,等他喝完,接过药碗交给仆人,见他眼底郁色不减,便扯着?他衣袖劝道,
“爹爹,您别难过了,您还?有我呢...”
程亦安最怕他不惜命。
“您想一想,我跟陆栩生还?没孩子?,我在陆家还?未站稳脚跟,二姐未嫁,长姐如今也没挑好郎婿,您这个时候若是出了事,谁给我们撑腰...”
也是为爹娘而遗憾吧,程亦安的眼泪说来就来,“爹爹生病我心里就慌,我不要爹爹出事。”
程亦安扑在他怀里哽咽。
一向还?与他有些生分的女儿,突然砸在他怀里,程明昱眼眶一刺,心里那一处柔软也被?碰触,他轻轻抚着?女儿的发梢,哑声承诺,
“安安放心,爹爹不会有事,爹爹还?要看着?安安生孩子?,等安安当了娘,做了祖母,爹爹还?不老,好不好?”
有爹娘在,她便永远都是孩子?。
程亦安破涕为笑,“那您说话?算数。”
她有模有样勾起他小?指要与他拉钩。
这时,夏芙给她那串珠子?滑下来。
程亦安发现之后?,已经迟了。
程明昱目光再次顿住,眼眶慢慢变深,变得猩红。
*
程亦安从程府出来时,小?脸覆满了沮丧。
陆栩生站在车辕上伸手,将她牵上车,“这是怎么?了?”
程亦安钻进马车,没接他的话?,长辈的事她不好置喙,也不便与陆栩生深谈,只迫不及待钻进他的怀里,听着?他咚咚的心跳声,
“还?是你好,你比我爹爹好多了。”
陆栩生简直不敢相信,低头看了一眼,确信抱着?的是程亦安,“你终于发现了?”
程亦安在他怀里闷出一声,“嗯。”
“嫁给你我心里踏实,不怕你在外头沾染花花草草,我爹那样的,太招人,谁嫁他心里都不踏实呀。”
陆栩生高兴不过五弹指功夫,给气得捏了捏她脸蛋,“你到底是恭维我呢,还?是埋汰我?”
程亦安嘿嘿一笑,在他怀里抬起眼,双眸如一泓秋水笑得弯弯,两个小?酒窝也若隐若现。
陆栩生眸光一深,俯身吻上去。
他如今可?真是了不得,那张舌无?比灵活,功夫也游刃有余,程亦安低落的情绪很快被?他抚慰到。
夏日天热,程亦安白?日出过汗,在程家换了一身衣裳,是香云纱的薄缎,修长的薄褙从肩身裹到脚边,底下只穿了一条雪白?的纱裙,都是极为服帖的料子?,陆栩生的宽掌从蝴蝶骨一路往下探,所到之处就跟着?火似的,又?一层一层往上堆叠。
程亦安真是生的一身好肌骨,没有一处多余,线条浑然一体流畅窈窕,手感滑腻舒适叫人爱不释手,每每将她笼在怀里便忍不住赞叹她该是女娲最得意之作。
等到程亦安反应过来时,人已经坐在他身上了。
程亦安后?背被?抵在车壁,被?禁锢在他胸膛和车壁之间,连吞咽都不利索了,她被?迫盘着?他,圈在他脖颈,脸都给烫红了,
“陆栩生....”
每吐出一个字音都要费好大力气。
陆栩生却深深摁着?她,面如深海纹丝不动,“你可?知为何跟着?我踏实么??”
程亦安认错,“我不是那个意思...”
“因为我不会让你不踏实。”
下江南时,难道没人给他送女人,他极其?干脆利落地料理了那些人,愣是不叫传一点风波到京城。
“你爹爹什么?都好,就是将家族荣耀,君子?之义看得太重,男人有的时候就要豁得出去,岳母涅槃重生,未必愿意被?程家规矩约束,我倒是觉得他们这样挺好。”
程家宗妇可?不是一般的活计,光看程亦彦的妻子?卢氏便知道,一年到头没几日可?闲。
程亦安已经撑不住了,绵绵无?力地锤他,“我不想听你说这些。”
招惹了她又?不管她,任由她吊着?一口气无?力挣扎,那马车颠簸一下简直能要她的命。
陆栩生只能将她放下来,让她躺着?,程亦安想起这坐榻中空,万一弄出声响被?外头人听到简直是没脸做人,朝他使尽摇头。
陆栩生轻嗤一声。
这事换别人没法子?,但陆栩生不同,这男人天生一把好腰力,又?是年富力强的时候,一手搂住她腰身牢牢拖住她,一手撑在坐榻。
随时随地,只要她想。
给她。
程亦安出马车时,走得很吃力,步子?迈得碎,身子?还?在敏感中,陆栩生伸出手要牵她,程亦安却拍开他,想自个儿下车,偏身迈一步,腿疼得厉害,狠狠剜了陆栩生一眼,陆栩生不管程亦安什么?表情,径直将人抱下来。
陆家侍卫和仆妇均训练有素,一个个垂眸低首,没有半点声响。
程亦安想着?又?不是第一次抱,认命。
陆栩生见她埋在他怀里不吱声,好笑道,“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们陆家不比你们程家,我们陆家最大的规矩就是,程,亦,安。”
“你就是我的祖宗。”
程亦安脸顿时通红,却又?极为受用,心神微微一荡,觉着?此刻他连头发丝都很顺眼,
“你说话?算数。”
夫妻俩在马车里折腾一轮,上了塌便一宿无?话?。
翌日天亮,陆栩生又?去了朝堂,路上侍卫告诉他,
“昨夜,太子?的心腹乔装见了南安郡王。”
陆栩生眉峰微微一皱,“议得什么?事,打?听到了没有?”
陆栩生自打?重生,就往北齐安了密探,南安郡王是他上辈子?最大的对手,他岂能不千防万防。
侍卫摇头,“将所有人遣出去,二人单独聊的,打?听不出来。”
陆栩生没说话?了。
早朝议事,皇帝念着?昨日太后?当着?使臣的面闹出风波,担心使臣小?觑大晋,商议由陆栩生组织一场郊外比武,趁势震慑各国与云南王府。
群臣附议。
早朝后?陆栩生便忙这个事去了。
午后?,轮到礼部宴请使臣,席间各部官员均到场,与使臣商议边境互市一事,其?中免不了要商谈和平协议。
这时,南安郡王起身,朝众人施了一礼,
“诸位大晋官员,本王这里倒是有一个极妙的提议,只要大晋允我,我保两国边境十年无?忧。”
这话?可?是狠狠激起了大晋官员的兴趣,这些年大晋与北齐每隔两三年经历一场大战,百姓民不聊生,户部也捉襟见肘,若能保十年平顺,那简直是天降大喜。
不过大家也晓得这位南安郡王不好对付,恐他提出过于无?礼的要求。
果不其?然,户部尚书郑尚和问他是什么?提议,那南安郡王回?想昨日万寿节上惊鸿一瞥,目露神往道,
“本王心慕程明昱的小?女儿程亦安,若是大晋皇帝陛下肯将她许给本王为妻,本王以项上人头起誓,与大晋签订议和协议,十年绝不南犯。”
这话?一落,宛若石破天惊。
太后?听到消息立即将太子?召去慈宁宫。
太后?这个年纪压根不怕热,慈宁宫内从不用冰镇,太子?进去时只觉得殿内闷热,中单都黏在肌肤上难受得紧,不过储君威仪让他愣是没露出半点端倪,如常给太后?见了安。
太后?看到太子?,将下人屏退,担忧问,
“昨日的事如何了?”
太子?抬眸看着?她,神色笃定,“一切顺利,就在方才礼部使臣宴席上,南安郡王已将此事提出,而孙儿也着?人在坊间大肆散布消息,将此事宣扬出去,给陛下制造压力。”
自古以来以女人换和平者?比比皆是。
比起一个程亦安,边境数百万黎民百姓的安危才是最紧要的,江南刚平,皇帝这个时候就需要时日供他恢复并增强大晋国力,积攒本钱,这十年太关键了,但凡一个有雄心壮志的帝王,就该拿一个女人去换和平,去换大晋未来。
若非如此,太后?又?如何在昨日故意挑出程家的事,让南安郡王生出好奇之心,再进一步许下重利,怂恿南安郡王提出此议?
程亦安太关键了,她是第一世家程府,陆国公府,云南王府的纽带,必须斩断这层关联,太子?党才有出路,而这一番提议,亦能很好地离间陆栩生和皇帝,简直是一箭三雕。
程亦安父亲乃文臣之首,丈夫是边关主帅,如今又?搭上了云南王府。
谁能坐视这三者?关联更?甚?
但凡有远见的朝臣都该思量里头的利害关系了。
功高震主。
所以,太子?只需煽风点火,自有人去皇帝那儿说项,皇帝难免不动摇,陆栩生被?人夺妻,心中必定含恨,届时的场面,光想一想,太子?都觉得很兴奋。
“还?是祖母技高一筹。”
太后?神色倒无?明显变化,“朝廷的事哀家自会给你盯着?,但是子?嗣也尤为重要,太子?妃那边,你要用些心。”
太子?神色黯然。
南安郡王这番提议很快在朝中掀起轩然大波,整个京城也闹得沸沸扬扬。
陆栩生正在城郊布置讲武比赛的事,暗卫立即奔赴京营将此事禀报于他,
陆栩生身边正簇拥一群当年跟着?他父亲南征北战的将军们,听了这话?,一个个怒发冲冠。
“什么?杂碎,也敢觊觎少夫人!”
其?中一位以威猛著称的将军一拳砸在沙盘,怒目而视,“少帅,您点个头,属下这就去杀了那个狗贼!”
将军们一个个比陆栩生本人还?愤怒。
“南安郡王敢来大晋,简直是找死,少帅,咱们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弄了他!”
陆栩生静静地听完,慢腾腾接过副将递来的帕子?,净了手,
“稍安勿躁,我先回?一趟城。”
大家见陆栩生面色平静地往外走,纷纷疑惑,
“少帅,您去哪儿?要属下们一道去吗?”
以陆栩生的性子?肯定不能忍,大家伙怀疑他要私了,打?算跟去助阵。
不料陆栩生一面往外走,一面摆手,
“别急,我先去安抚安抚我夫人。”
闹出这么?大动静,必定已传到程亦安耳朵里,可?不能把她气坏了。
前?世外头的事他从不知会程亦安,害她对他没有一丁点底,如今嘛,夫人最大。
第73章
第
73
章
皇帝第一时间已予以拒绝,
不过从宴席结束始,陆陆续续有朝官来御书房当说客,陆栩生进城时,
有官员候在这,劝他去?御书房求见皇帝。
陆栩生说不急,先回了?宁济堂。
此时天色刚暗,过去?这个?时辰,程亦安刚用晚膳,正在院子?里消食,今日踏进月洞门,
里面静悄悄的,守门的婆子?望着他神色那个?叫一言难尽。
陆栩生就?知道?完了?。
定?是动?了?怒,
气糊涂了?。
二话不说往里去?,
如兰拿着小蒲扇在门口的纱帘处往外?扇风,见陆栩生回来,
立即悄声掀开帘,往里一比。
陆栩生觉得奇怪,里屋毫无声响,一丝光亮也没,于是立在门口先问,“夫人呢?”
如兰见他不急着进,
只得重新搁下纱帘,
退至门槛外?给他请安,低声回,
“二奶奶在睡着呢。”
气睡了??
陆栩生脸色微沉,
“事儿夫人知道?了??”
如兰迷糊问,“二爷,
什么事?”
陆栩生愣住,觉得蹊跷没急着进去?,又折回书房招来裘青问,
“南安郡王的事,传去?后院没?”
裘青这个?时候充分表现?出一个?顶尖侍卫该有的素养,“这种腌臜事,脏了?夫人的耳,属下给瞒住了?,没叫告诉夫人。”
陆栩生赞赏地看了?一眼裘青,“这个?月给你加倍的月例。”
裘青闻言笑嘻嘻道?,“少将军,属下身旁无妻,身后无子?,您给再多的月例,属下也用不着啊。”
陆栩生一眼看穿他的心思,“怎么,想娶媳妇了??”
裘青抚着后脑勺干笑。
“少奶奶那边,您帮我说项呗。”
陆栩生沉吟,“好说,只是,”他语气顿了?顿,“得等我先料理了?南安郡王,息了?夫人怒火才?能将你的事提上日程。”
“这是应当的,应当的。”
陆栩生再次往后院来,步伐便气定?神闲许多,一进去?见如兰还带着两个?小丫头在帘子?处扇风,便疑惑问,
“怎么不熏香?”
如兰也很苦恼,“少奶奶今日不知怎么,闻不得这些?香气,奴婢只能用扇子?驱赶蚊子?。”
陆栩生就?不说话了?,进了?东次间,听得架子?床上传来响动?,他净了?手?脸过去?,见程亦安正掀开帘子?准备起床,
“怎么这个?时辰还在睡?”
程亦安抱着枕褥无精打采坐在床榻,没好气瞪着他,“还不是你,昨日在马车闹得太过,害我今日身子?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