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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诺克斯。”

    他说:“够了。”

    第74章

    “在没有提示的情况下,很少有人能够主动意识到自己正身处梦境。”

    诺克斯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来:“你是怎么发现的?”

    “……你留的线索太多了。”

    布鲁斯回答。

    从海德冲进来的时候开始,他就隐约察觉到了一些异常,而另一位“哈维·丹特”的出现则坐实了他的猜想——就算诺克斯能够在短时间内做出一具和双面人完全一致的身体来,也很难把精神分裂的另一半灵魂完整剖开,再灌装进自己所做的那具身体里。

    ……双面人不太懂魔术所以有可能会信,但他都查了这么久的资料,自然看得出来这其中隐藏的不协调。

    更何况,他之前已经从詹姆斯·戈登那里收集来了有关于海德的作战记录,也曾一帧帧地分析过对方的格斗风格与习惯,诺克斯在梦境当中所缔造的这位从者虽然外观上保持着高度的近似,但行动之间却没有原本的Assassin那样灵活,要么是对方也已经陷入了他的催眠,要么,这位从者从一开始就是他用魔术所缔造而成的幻象。

    “你能够读取到人类的想法。”

    就像是在艺术展览馆里发生的插曲一样,诺克斯可以用“抓取并吞服下去”的动作来短暂读取路人的想法(只不过他平时对此并不好奇),自然也能拥有类似的手段来获取他和哈维·丹特记忆当中的那位旧朋友——尽管他对朋友的定义大有问题。

    “答对了!但是没有奖励。”

    诺克斯的语气有些高兴:“我猜想,既然哥谭人能够缔造出共同的群体潜意识,那么你们两个作为拥有共通记忆的前任朋友,也能做出一个足够唬人的梦境。”

    他的手中掏出了第一次在梦境见面时用过的那盏提灯,从玻璃灯罩当中取出了一截燃烧着的白蜡烛,蜡烛的火焰发出朦朦胧胧的亮光。

    “这是以前交易的产物,偶然认识的梦魔寄给我的。”

    诺克斯轻轻将这枚蜡烛吹熄:“说是拥有能够让梦境变得稳固的力量——不过既然你都已经看出来了,一半的支撑变得不安定,这个梦很快就会溃塌。”

    两个人的梦,意味着还有另一半来自双面人——精神分裂并不会清除曾经的记忆,他们曾经共同经历的那些时间并没有因为一些痛苦的过去而发生变化。

    两双眼睛看了过来,而被扼住脖子的那个“哈维·丹特”则缓缓地露出了一个他最熟悉的微笑。

    “——”

    对方向他无声做了个口型。

    双面人注意到,布鲁斯·韦恩正在用很复杂的目光看向自己,而下一秒,在他手中被掐着的那个“哈维·丹特”逐渐变得透明,最终彻底消失在原地。

    “……哈维。”

    他听见布鲁斯在叫自己的名字,视线当中有复杂的情绪涌动。

    “……所以你们是一伙的。”

    双面人喃喃自语:“你并不是被魔女所诱骗,你向来和那些愚蠢媒体所描述的不一样……你是很清醒地遇到了他,然后答应了他的合作。”

    就像是他曾经遇到自己一样。

    布鲁斯犹豫了一下,他可以继续去扮演那个被蒙骗的有钱人,也可以像应付媒体那样装作是陷入了一见钟情,种种念头在脑海当中一闪而过,最终,他还是直视着对方的眼睛,很清楚地开口。

    “是的。”

    他说:“我答应了他的合作。”

    双面人倒在地上,发出了一连串畅快的大笑。

    既然他完全清醒,还和自己过去所认识的那样头脑清晰,那么又怎么可能不知道与异种生物共同筹谋的风险呢?这只能有一个答案,就像是他自己曾经愿意冒着风险在黑丿帮当中卧底一样,眼前这个人仍旧愿意为了一些更高的目的,而选择将自己置身险境。

    是他发生了变化,而布鲁斯还和过去一样。

    梦境在两个人都恢复清醒的时刻骤然碎裂,晚宴现场的水晶吊灯仍旧完好无损地安装在天花板上,空气当中弥散着恰到好处的香气,并没有染上一丝一毫子弹出膛所带来的火药味——双面人意识到自己还站在原地,就连枪都还没来得及从口袋里掏出来。

    “如果你还有这个愿望的话。”

    诺克斯注视着对方左右两侧完全迥异的那张脸:“——你可以向我许愿,许愿自己的容貌恢复原样,而代价就由人类布鲁斯·韦恩代为支付。”

    “……你在说什么?”

    “这也是他的意愿。”

    诺克斯与语气稳地回应:“在我和你第一次见面之前,他就曾经对我说过有关于你的事,前段时间更是咨询过单纯改变相貌所需要的代价究竟几何。”

    钱在魔女这里并不能作为一般等价物使用,他们索要求收受的,只会是更加特殊的东西。

    在切实参与到圣杯战争之后,哈维·丹特也对诺克斯这个人展开过一定调查,包括他迄今为止所做成的那些交易——人类的阑尾和一部分肝脏在他这儿都已经只算是不太好出手的货色,想要为别人支付代价,其难异程度可不只是从裤兜里掏出一张银行黑卡能够比拟的。

    “我不需要!”

    双面人下意识反驳道:“我不需要这个——”

    “我猜也是,所以我只说‘如果你有一天拥有了这个愿望’。”

    诺克斯笑了一下:“只要你还活着,只要他也还活着,只要这片土地上还留存着有关于等价交换的法则……你们之间经由我而构成的这个交易就永远有效。”

    “这是我与韦恩先生所定下的誓约(Vow)。”

    《化身博士》当中,所有人都在期待着杰基尔博士高洁的那一半灵魂。人性当中既有善性又有恶性,善恶汇聚在同一具躯体当中纠缠不休,因此最初的杰基尔虽然明面上是被所有人称赞有加的医生,暗地里也同样会存在些许道德瑕疵。

    或许正因如此,或许正因为自己在审视自己的时候,才能看到更多别人所无法窥见的暗面,杰基尔博士最终才选择铤而走险——没有人知道更多真相,毕竟这一切只不过源于一本,而当中的内容又由于后世的不断编纂与修订,集体意识的影响和学科文献当中的引用而愈发暧昧不清。

    “要知道,海德的邪恶并不是突然形成的。”

    诺克斯说:“他是从杰基尔的人格当中被剥离出来的部分,而不是原本纯洁却遭逢污染——你应该能理解我所说的意思,贪婪、易怒、色欲和暴力,这些东西原本就一直暗藏在亨利·杰基尔博士的心中,只不过分割灵魂的药水将它们暴露了出来。”

    ——而你的那位朋友也一样。

    人类的思想与灵魂是现代科技都尚且无法探明的黑箱,作为星球当中唯一的灵长物种,就连诺克斯都不得不承认人类在灵魂层面上的复杂与多变。尽管曾经拥有着妥贴体面的外表,那些暴戾与杀性也或许一开始就存在于他的灵魂当中,只不过突然起来的人生变故就像是一罐魔药一般,将它们血淋淋地剖了出来。

    根据小丑的理论,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都有可能会因为足够强烈的人生冲击而让精神状态发生变化,无论怎样正直善良、恪守规矩的家伙都有可能因为一夜之间的生活变故而突然变成一个陷入癫狂的疯子。

    他也确实一直在践行自己的想法,世界是一个充斥着混乱的熔炉,试图为他治疗的许多医护人员最终都以罹患精神疾病告终,他甚至试图通过令芭芭拉瘫痪来刺激詹姆斯·戈登,好在最后他感到得足够及时,没有酿成更大的祸患。

    人类的灵魂究竟是由什么构成的?说实话,这个问题已经某种程度上踏进了哲学的范畴,就连布鲁斯自己都无法清晰回答。

    “你在试图把裂开的灵魂硬拼回原状。”

    诺克斯举了个例子:“就像是掰开一段圆环形的磁铁一样,虽然它原本紧密无间地合拢着,一旦裂成了两段,就会各自形成两个磁极,自那之后,这两段磁铁就再也无法拼凑成原样了——这个道理你能理解吧?”

    童年的科学课上,确实有老师在课堂当中举过类似的例子,这让布鲁斯十分怀疑对方是否曾窥探过他的记忆——但他没有去质问(毕竟也问不出什么东西),而是跟着诺克斯的提示回想起那个记忆当中平平无奇的下午。

    老师——印象当中应该是个女老师,但长相已经完全不记得了——曾经当着许多孩子的面摔断过一个磁铁环。那是预先准备好的教具,明明几分钟前还是完整的环形,可在断裂之后却被无形的磁力斥开两半,无论两只手抓住左右两边怎样努力朝着中央靠拢,只要稍一松懈,另外半边就会迫不及待地飞出去,无论如何也无法再复原。

    再后来,他像海绵吸水一样学习着全世界的格斗技巧,也藉由此走访过不少国度,在一些国家的文化习惯里,他们用“将一整块环形玉饰摔断”来表达破裂的关系和无法修饰的情谊。

    这种涉及到文化层面的内容是当时的他所极少关注的,毕竟自己清醒着的每一秒钟都要扎实地投入知识或格斗技巧的学习当中,那些“悠闲的人”才能坐下来慢慢享受的内容于他多半是穿耳而过的背景音,在练习八极拳疲惫的间歇休息时偶然听到,并没有在心里留下太多痕迹。

    只没想到,童年时的回忆和少年求学时的记忆会在这个时刻产生微妙的共鸣。

    “没关系。”

    布鲁斯说:“代价由我来支付。”

    反正他已经找过许多次整形外科医生了,由魔女来做修改外貌的手术,效果应该会比现代医学要好一些。

    “你是那种从小在教堂里长大的圣徒吗?”

    诺克斯挑起眉毛,阴阳怪气地评价:“你能为多少人支付这种代价?还是说,你认为自己要对他的人生肩负起责任?”

    这话说出来,连在一边旁听的阿尔弗雷特都听出了语气不对劲,他轻咳一声,想说点什么,却又觉得说什么都不合适。

    “我只是觉得,做尽自己能做的一切,至少不会留下遗憾。”

    布鲁斯说:“从你那里借来的力量,应该远比用金钱开路要走得更远。”

    而且——

    虽然没有任何证据,但他总觉得,对方不会向自己提出难以支付的严苛代价。

    蝙蝠侠向来精于计算,几乎有他周围每个潜在危险分子的应对方案,直到现在,他过大量“从中世纪到现在神秘学当中应对魔女的手段”,单论知识储备估计都已经比一些时钟塔的魔术师还要丰富了。

    然而这不影响他以个人的立场对诺克斯抱以还算不错的评价——至少和阿卡姆疯人院里那一众讲不通道理的疯子相比,他还算是个能沟通的角色,且很少说谎,对人类(指整个族群)抱有善意。

    “……所以,你想从我这里获取什么代价?”

    诺克斯直视着对方的眼睛,大部分知道他拥有魔眼的魔术师都很少会敢于和他四目相对。

    “反正换张脸而已,如果你的诉求只有这个,对我来说也费不了多少力气。”

    诺克斯偏过头去:“……我听说过你们过去的事,如果我也一样做能够与你合作的朋友,会不会也有一天享受到现在这种待遇?”

    什么待遇?花钱找整形外科医生吗?然而魔女既不需要钱又不需要整容……有那么一瞬间,布鲁斯甚至觉得自己没能理解诺克斯所说的话,然而对方却在原地很认真地等待着他的回答,就好像真的很在乎这些对魔女而言全然无用的东西一样。

    ……原来是这么回事。

    “当然。”

    他说:“如果你也需要的话。”

    *

    虚假的双面人自然不可能维持太久,从梦境当中醒过来之后,哈维·丹特立刻就意识到自己陷入了一个圈套。

    做出一个和他完全一致的自己来吓唬人不像是单纯取乐的行为,他很警惕地看着诺克斯,担心对方再度掏出什么令他神志不清的东西。

    然而诺克斯却什么都没做,他甚至也没有看着双面人的眼睛,而是视线盯着一处角落——在刚刚结束的梦里,双面人与检察官扭打成一片,到最后就是在这个位置僵持不下,最终由其中一方的消失而落下帷幕。

    就在检察官倒下的那个位置,停着一枚硬币。

    ——那是双面人平日里用来抛接判断自己行为的硬币。

    硬币正处正面,脸上光洁没有划痕。他看到之后猛然去摸自己的口袋,却发现里面空空如也——明明只是在虚假的梦境当中进行了一番交战,可他的那枚硬币却在自己没有察觉的时候从口袋当中脱离,落在了与梦境同触的位置。

    “……你到底做了什么?”

    双面人怒视着诺克斯大声质问:“你特意弄出一个幻觉来,是为了做什么?”

    “很简单,先生。”

    他回答:“我答应了一个委托,想要修复你的另外半张脸——但委托人的实际想法却不止如此,他其实想要修复的是你的另外半颗心。”

    站在身后的布鲁斯·韦恩犹豫了一下,很想说自己其实没这么奢望,但魔女总能直击灵魂,因此他最终还是没有反驳。

    “但这种事情实在太困难了,即便是我也无法轻易实现这个愿望。”

    诺克斯两手一摊:“但或许除了韦恩先生以外,还有别的人拥有类似的想法——所以我决定冒险试试看。”

    “……你想说什么?”

    “检察官哈维·丹特先生,很遗憾以这样的方式与您见面。”

    诺克斯注视着双面人,用灌注了魔力的声音问道:“既然您的愿望召唤出了从者Assassin,能不能再稍微清醒一点,完成这场圣杯战争?”

    第75章

    “……!!”

    这句话的信息量实在太大,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忍不住瞪圆了眼睛。

    “你的意思是说,他——”

    这么多年来,布鲁斯·韦恩曾经想过许多方法,试图让自己的旧友恢复原状。然而现实格外残酷,哈维·丹特的情况不仅没有变好,甚至有着越来越糟的趋势——根据现代医学的结论,严重的精神分裂无法被治愈,药物控制也仅只能遏制住患者不发病,想要让人恢复成完全健康的状态几乎不可能。

    神秘学的那一边所得出的结论也一样,在认识诺克斯之前,他就有包含扎坦娜和康斯坦丁在内的魔术师朋友,这些人曾经明确表态,涉及灵魂的魔术是神秘学当中的至高难题,人类的灵魂是尚未被探明的精密仪器,向深处溯源的话,甚至会涉足到魔法的范畴。

    当今时代现存的五个魔法之一,“第三法”,灵魂的物质化,或许要基于这种形式,才能将被分裂的灵魂重新合拢。

    而这是历史上所有圣杯战争都未能达成的伟业,德国的爱因兹贝伦家族五百年来不曾成功复现的奇迹,想要让这样的魔法降临在一个不通神秘的普通人(甚至是比普通人类灵魂更不稳定的精神病患者)身上,成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蝙蝠侠很难放弃自己的朋友,但也会务实地审视自己需要面对的困难。

    于是他一开始就只期望着能够修复对方的面孔,就像是小时候的自己用力将裂成两片的磁铁环合拢到一起一样——它们会因为排斥力而自动分开,那么如果再施加外力呢?如果用强力的胶水,用钢绳铁索,用别的什么手段,至少能让这枚磁铁环看上去像是完整的模样。

    这就是现代精神分裂治疗所能抵达的极限了。

    然而诺克斯却说,想要做到这一切的不止他自己。

    “这是很简单的道理,圣杯会选择合适的参与者赋予令咒,这其实可以被称之为一种圣痕,是土地在回应参与圣杯战争者的愿望。”

    双面人虽然也拥有令咒,并且顺理成章地召唤出了从者海德,但这其中却有一个关键区别——他在令咒出现之前,都没有足够清晰且具象化的、想要托付给圣杯的强烈愿望。

    企鹅人想要拥有正常的身材,戈登警长想要拯救自己的女儿,急冻人试图治愈(或者说复活)自己的妻子,而迪克·格雷森站在成年的档口,恰巧陷入了对于未来的迷茫。

    或具体或朦胧,或务实或务虚,他们都拥有自己亟待解决的难题,而这片众人赖以生存的土地都给予了回应。

    “……但是双面人,没有许下愿望。”

    布鲁斯缓缓开口,他理解了诺克斯想要表达的含义。

    在《化身博士》这个故事当中,亨利·杰基尔博士最终选择了自杀,以一种异常决绝的方式结束了自己和海德的争斗,宁可选择自我毁灭,也不愿意将自己被分割出来的人性暗面留在世界上为所欲为。

    他看着对方,心跳越来越快。

    没错,就是这么回事。

    就连医生都已经认为,他的这种疾病永远都无法被治愈。

    神秘学的世界当中,也并不具备能够一劳永逸治愈灵魂分裂的方法。

    即便如此。

    那颗属于检察官的心,却并没有真正死去。

    “因为召唤出从者的,向土地许下愿望的,确实是你过去的那位朋友。”

    诺克斯笑了一下:“我该收回一开始做出的判断——就算裂成了两片,那些碎屑当中也的确存在一些值得称赞的东西。”

    “你这是在胡言乱语!”

    哈维·丹特也听见了诺克斯的话,他睁大眼睛,难以置信:“你的意思是想说,我们……我们当中的一个,为了能够彻底杀死另一个,而向圣杯许下了愿望?”

    他手指颤动呼吸急促,脸上的肌肉也跟着抽搐,神情在凶狠和迷茫之间来回切换。

    “这不可能!”

    为了遏制住躯体不受控制的变化,双面人干脆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我怎么可能……我们怎么可能!”

    然而,他的心却逐渐沉了下去。手臂上出现令咒的刻痕确实是一个意外,在和海德商讨圣杯战争细节的过程中,他们也确实极少了解彼此的愿望——他自己急于解明这座城市的秘密,就像是潜意识里一定要为自己的行为找一个理由。

    而海德……双面人回忆起最初召唤从者时的场面,确实有个和海德相近的面孔在召唤现身的瞬间一闪而过,只不过对方只现界了一瞬间就被海德所替代,于是他一直都将其忽略了。

    只没想到,那个瞬间成立的召唤,竟然是来自于……

    “海德!”

    哈维·丹特立刻抬起手臂,身为一名“经验丰富”的精神分裂症患者,他很清楚海德如今处在怎样的状况中,想要用掉一划令咒来遏制自己从者人格的转变,然而他还没来得及说出自己的指令,另一只手就突然动了起来,手背和前臂迸出青筋,狠狠扼住了他想要使用令咒的这只手。

    “呃啊,我们——该死的,你……”

    “过去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双面人的病情都还算稳定,没有像是今天这样爆发过。”

    布鲁斯突然问道:“你对他做了什么?”

    “一点对于魔女来说很简单的小魔术。”

    诺克斯露出颇有些自得的神色:“既然能够让人瞬间入睡,推进共同构造的梦境当中,我自然也有办法能够让沉睡当中的人突然醒来。”

    那个在梦境当中虚构出来的哈维·丹特并不只是一个用于刺激别人毫无价值的虚像,那里面掺杂了一些布鲁斯·韦恩流淌向自己昔日旧友的情绪。

    “人类的情绪是会传染的,只要触发得当,再配合一些芳香药剂,就能够令他的情绪也陷入异常的亢进当中。”

    诺克斯说:“给运动员注射兴奋剂是作弊行为,但灵魂的兴奋剂就另说了,更何况这儿根本没有裁判。”

    谈话之间,哈维·丹特再度进行了一轮激烈的左右互搏。他沉寂已久的另一部分人格如今仿佛强遭了一针强心剂,短时间内迸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让他以痛苦的神色蜷缩在地上挣扎。布鲁斯跨步走过去,想要将对方从地上扶起来,却又被哈维·丹特奋力一挥手臂,将他伸出的手用力甩开。

    “快滚开!”

    他先是恶声恶气地开口,随后脸上的表情又是一变:“别看着我……快离开这里!”

    听到master的呼唤声,一直潜伏在不远处的海德也找到了这里,见到在地上挣扎的哈维·丹特之后脸色一愣。

    “我以令咒的名义……”

    “停下!”

    “不,海德,去攻击那个魔女——”

    被摔坏了的磁铁环,再也无法恢复原状。

    布鲁斯伸手握住那只带有令咒的手,神秘学和现代医学已经从两个方向否定了他试图救治哈维·丹特的想法。

    他的手背上一片空白,紧握住那片歪斜颤抖的天平。

    哈维·丹特下意识想要挣脱,那只手臂奋力摇晃了一下,却发现布鲁斯的手纹丝不动——他在混乱的精神当中不由得萌生了一丝错愕:他的这位朋友原来如此有力气吗?还是说他在这段时间里一直有坚持健身……

    ——自己真的了解他吗?

    “我之前一直有一个疑惑。”

    布鲁斯突然说:“既然我的家就在灵脉上,韦恩家族的先祖特意修建了这样一座魔术工房,占据如此有利的位置,为什么我还没有被圣杯选中。”

    他完美符合圣杯战争的一切条件——哥谭本地人,坐拥灵脉,就算没有足够清晰具体的目标,既然迪克都可以因为相性和机缘巧合召唤出Archer来,那么他没理由召唤不出从者。

    就连詹姆斯·戈登一开始都萌生出过想让布鲁斯代打的念头,毕竟对方很容易给人带来那种“可以轻易拿到全胜”的刻板印象,然而直到最后布鲁斯都没能拥有令咒,他的这点想法只能作罢。

    小丑的说法曾经给过他一些灵感:“后来我在想,或许是因为,我想实现的愿望和想达成的目标都不需要通过奇迹来完成,比起依赖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我还是更相信自己。”

    他很少向人袒露自己的心声,无论是以布鲁斯·韦恩还是蝙蝠侠的身份。而现在,在这样一个混乱又尴尬的场面下,似乎更加不适合交心闲谈。

    “所以你想说,你还没放弃过去的那些目标……”

    双面人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他记得布鲁斯·韦恩说过想要改善哥谭的营商环境,然而真可笑啊,那个时候他们都对这座城市还报以不切实际的幻想:“还是说,你觉得自己不需要依赖圣杯,而我只是个寄希望于神秘学的废物?”

    他能告诉他吗?你的那些梦想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实现,你哪怕只是想要改善和增设哥谭的地铁线路,“那些人”都会有无数种办法用合理的形式将他的梦想化为泡影。

    终有一天,他也会触摸到那无形的天花板,厚重的透明天空始终覆盖在这座城市的所有人头顶——就像是他自己过去碰得头破血流的经历一样。

    “得知你是由于这种原因而成为了Master。”

    布鲁斯捡起地上的那枚硬币,放进了对方的手心:“得知你一直没有放弃,我很高兴。”

    他向来不是擅长袒露自己内心的人,能说出刚刚的那些话,连布鲁斯自己都有些惊讶——随后他迅速反应过来,是诺克斯的魔术在起作用:他在晚宴刚开始的那段时间里施加了“能够令人情绪外放”的魔术,虽然他自己拥有标准线以上的对精神干扰抗性,但待在对方身边这么久,自己难免也受到了一些影响。

    就连倒在地上的双面人看上去也像是吓了一跳。

    布鲁斯松开手:“我会用我的方法再做尝试,很遗憾没能和你一起改变这座城市,但还有机会,也来得及。”

    《化身博士》的故事里,没有人正视海德。大家期望着善良的杰基尔博士能够恢复,而在对方的“病情”愈发不受控制之后,也无人意识到海德的恶性其实本身就存在于杰基尔医生的灵魂深处。

    而现在,布鲁斯的瞳孔当中倒映出左右两边截然不同的一张脸。

    在神秘学的世界里,注视本身就是一种魔术。

    双面人保持着倒在地上的动作,视线望向布鲁斯的身后——诺克斯百无聊赖地站在不远处,看上去似乎是将聊天的空间交给了他们两人,然而从站姿和神态上却可以看出,这位魔女一直都没有放松警惕,时刻戒备着有可能到来的袭击。

    感受到视线的一瞬间,对方立刻就将目光投注过来,表情不算很友善。

    他突然回想起了年少时看过的童话——神仙教母用魔法变出了南瓜马车和水晶鞋,载着辛德瑞拉前往王子的舞会,她度过了一个愉快完美的夜晚,等到十二点的钟声响起的那一刻,施加在身上的一切魔法都会消失。

    现实世界里没有南瓜马车和王子的舞会,只有丑陋扭曲的成年人想要对抗命运而不得。今天这个晚上,大概是他们这些童话故事之外的人多年以来袒露心声最多的时刻——

    「因为你太容易裂开,所以由不会被破坏了我来做他的朋友。」

    如今再回想起这句拱火的话,却让人只剩下了复杂的情绪。

    童话故事当中的魔女出现在现实,确实是难能可贵的奇迹。

    或许由于这是一个各类巧合拼凑而成的夜晚,或许是属于检察官的那部分灵魂得到了激励,又或许由于一些连自己都琢磨不透的理由,趁着片刻的清醒,双面人没有放下自己的右手。

    “……以令咒的名义。”

    他缓缓开口,手背上的刻痕迸射出红光。

    海德猛然回头,突如其来的危机感令他立即就想要冲过去打断哈维·丹特,然而洛克斯却拦在了他的面前,挥手从窗外召唤出来几只巧克力知更鸟。这种小把戏根本没什么攻击力,然而用来扰乱行动却很合适,自杀式袭击的知更鸟冲撞在他的身上,像是强力胶水一般将他牢牢粘在原地。

    “打断别人的谈话可不是绅士的行为。”

    他笑了一下:“你们不觉得吗?”

    ……他根本不是什么绅士!海德猛扑过来,然而就在这时,哈维·丹特的令咒效果也突然生效,令他的脚步一下子变得迟钝,随后整个人痛苦地按住额头。

    “以令咒的名义,变回去,Assassin!”

    哈维·丹特用尽全力喊道。

    下一秒,海德的神色再度变化,深红色的眼睛一眨眼就变成湛蓝,瞳孔急剧收缩,脸上写满了痛苦。在Assassin和Berserker的状态之间来回变换很显然给他的灵基带来了负担,而另一边,哈维·丹特的意识再度被覆盖,两边人格之间展开了激烈的争夺战。

    “圣杯……呃!”

    他一只手扼住自己的脖子,而另一只手想要支撑起身体,整个人在地面上挣扎弹动着,让诺克斯联想起那些被喷洒过杀虫剂之后的昆虫。

    ……不对,他还有愿望。

    只要支付代价,向魔女许下愿望,就能够得到奇迹一般的回应。

    “什么代价都可以……!”

    哈维·丹特注视着诺克斯的方向,用难得清明的意识大喊:“如果你能实现我的愿望——”

    “很遗憾,我做不到。”

    诺克斯走近两步,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把刀刃弯曲的匕首:“无论是灵魂糅合还是扭曲时空,都不是现在的我能实现的,这涉及到了魔法的领域……我没办法满足你的愿望。”

    不,双面人瞪着眼睛。

    不是这个。

    他张开,嘴喉咙里发出仿佛野兽一般的嗬嗬声,自从越狱之后,他还从来没有如此狼狈过。

    手腕一转,双面人的手指尖指向站在不远处的布鲁斯·韦恩——他正打算趁乱找个地方换回蝙蝠侠的装备,突然被发现后才匆忙换上一副慌慌张张的表情,好在正处于紧绷的情绪当中,双面人也并没有发现。

    “他,呃……你的……咳咳!”

    肌肉紧绷诱发吞咽困难,显出一种类似于癫痫的症状:“让你……▆▂▇▆▄……朋友……”

    无法分辨出更加清晰的话语,但诺克斯却能辨认出其中所夹杂的情绪。

    在不久之前的一个黄昏,他从老管家阿尔弗雷德身上察觉出过类似的信息。

    ——希望你能成为他的朋友。

    希望你保护他、帮助他、做一切人类朋友会做的事。

    「所以,就由不会破损的我来……」

    “搞不懂你们人类。”

    诺克斯说。

    他们勇敢、胆怯、温柔、残暴,每个人都是各种复杂特性的杂糅。

    他走过去,蹲下身子,将手中的那把匕首精准插在了对方的手背上。尖锐的金属破开皮肉,血液顺着指缝流淌出来,却出人意料地并不会让人感到痛苦。

    使用过后的令咒也会在手背上留下红痕,而现在,这些令咒的刻痕也由于匕首的作用而逐渐消失殆尽。

    “不过,你的愿望我已经听到了。”

    诺克斯垂下头:“我会实现这个愿望,代价是,你所残存的剩余魔力。”

    伴随着令咒彻底从手背上消失,哈维·丹特能够逐渐感觉到,自己和Assassin之间的魔力通道也在逐渐干涸。

    “Assassin及其Master,出局。”

    第76章

    Berserker是需要时刻供给大量魔力的从者,一旦令咒所能提供的魔力中断,从者要不了多久就会消失。

    尤其是海德这种经历过主动狂化的从者,对魔力的消耗量更是极大。

    哈维·丹特被姗姗来迟的警察带走,而海德则是在最后变回了那位温文尔雅的医生。

    那位英国从者挣扎于Berserker和Assassin两种状态当中,最后被赶来的Lancer迅速补刀,化作一阵光屑消失在了原地。

    不得不称赞诺克斯的魔术隔绝做得太好,等到詹姆斯·戈登被布鲁斯一通电话喊过来,许多在参加晚会的人才意识到这儿刚刚发生了什么——经过一通粉饰,当天晚上发生的事件被总结为“双面人突然袭击了舞会现场,恰巧碰到落单的韦恩先生和他的舞伴”,好在对方报警及时,警察也恰好正在附近,机缘巧合之下才避免了一桩惨案。

    布鲁斯适时露出一张惊恐未定的脸,而诺克斯的身上披着一张毯子,两人看上去精神状态都不算很振作。他们匆匆被拍了几张照片之后就钻进詹姆斯·戈登的警车,以“还需要询问后续细节,请闲杂人等不要打扰”之类的理由溜之大吉。

    等到关上车门之后,憋了一路话的詹姆斯·戈登终于忍不住问出口:“你们就这么解决了一骑从者?Saber没有来帮忙?”

    等他们两个赶到的时候,海德的状态已经非常糟糕,魔力水平也十分低微,就算没有列奥尼达现场将对方送走,他也无法再坚持太久。

    舞会现场没有遭到大规模破坏的迹象,几乎没有留下什么格斗痕迹,和之前几场从者参与的战斗相比,安静得令人惊讶。就算有诺克斯从旁协助,也很难想象能够如此轻易地解决那骑从者——作为曾经和海德正面交战过的master,詹姆斯·戈登十分清楚对方的那身怪力究竟有多恐怖。

    “那是因为……”

    主要还是哈维·丹特自己的功劳,“不,没什么,我回去之后会整理一份资料。”

    于是詹姆斯·戈登双手握着方向盘,没有继续追问。他的心中其实还保留着许多疑惑,比如说为什么这一次布鲁斯没有以蝙蝠侠的身份现身(他直觉觉得这是一个在车里开口会变成死亡话题的危险提问),又比如为什么他们两个会以这种装束出现在一场舞会里,甚至还穿着颜色很搭配的衣服。

    ……最终,他选择了一个相对安全的问题。

    “圣杯战争现在已经出局了三位master。”

    他说:“Rider,Assassin和Caster,除掉Lancer和迪克的Archer之外,就只剩下最麻烦的Berserker需要解决。”

    诺克斯和Saber声称不打算追求圣杯和最终胜利,詹姆斯·戈登一时半刻自己也想不出和那位魔剑使战斗的获胜方法,干脆秉持鸵鸟心态忽略这个议题,先解决掉Berserker再说。

    Lancer只剩下一划令咒,Archer也早已不是全盛状态,仅靠他们俩骑从者想要对抗那个说不出人话的疯子相当困难,而且稍有不慎就会从圣杯战争当中出局。

    最关键的是,Berserker的Master,直到现在还身份不明……

    “Bat,你觉得……”

    詹姆斯·戈登问出口,却又突然沉默。

    一辆不大的警车内,他和列奥尼达两人坐在前排,诺克斯和布鲁斯坐在后排,车里原本只有他们两位人类的沟通声,可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只剩下了他一个人在说话。

    警长先生看了一眼中央后视镜,后排座位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布鲁斯韦恩的头靠向一侧,前发歪斜着,枕在诺克斯的肩膀上。

    戈登:“……!!”

    他差点下意识踩了个急刹车。

    “他怎么了?难道是受伤了吗?”

    “征得过提前同意,我在舞会现场用了一个认知干扰,哈维·丹特出现的时候补过一个强效催眠术,之后为了防止舞会产生混乱,又使用过几个对群体人类生效的镇定魔术,就算具备再卓越的精神抗性,放松下来之后也很难一直抵抗。”

    诺克斯解释道:“战斗过程当中的精神相对亢奋,等到肾上腺素起到的效果逐渐消退之后,陷入睡眠是理所当然的事。”

    以那位埃尔梅罗二世作为参考基准,魔术师连吃几个催眠也受不了,更何况是普通人。

    “你们直接把他送回家就行,可以在前面的拐角处把我放下,我会自己回店里。”

    感受到了詹姆斯·戈登有些不自在的情绪,诺克斯主动开口:“剩下的时间你们自己安排。”

    “你确定他没什么问题……”

    “当然,我接受了两个人的委托,你在质疑我的能力?”

    诺克斯挑起一边眉毛,半开玩笑般问道。詹姆斯·戈登还是很难习惯和非人生物交流(甚至以女性的面貌就更让他紧张了,因为和童话故事当中的魔女给人的感觉很接近),匆匆忙忙应付几声之后就将车停在了路边。

    “那么,,先生们,祝你们实现愿望。”

    诺克斯的身影消失在路灯下的阴影当中。

    *

    哥谭,上东区,一家快餐店。

    杰森·托德正抓着一个披萨狼吞虎咽,他的眼前已经摆了一个空盒子,目前正在对付另一个,热气腾腾的芝士拉出长丝,被他随意归拢了一下之后就塞进嘴里。

    他坐在高脚凳上,两条腿都不着地,脚腕上缠着固定用的绷带,随着吃东西的动作而来回晃荡。

    “你眼睛不疼了吗?”

    迪克坐在正对面,还有些担忧:“我是说,你之前使出的那种魔眼……”

    “不疼了,基本上疼痛在魔眼的状态结束之后用不了多久就会消失。”

    杰森满不在乎地说:“既然这个世界上多得是人类魔术师,就说明这应该不是什么危险的事。”

    将魔力汇聚在眼球位置,连通起诺克斯预先埋藏在其中的通道,就能够短暂地借用对方魔眼的力量——只要愿意为之承受一定的痛苦作为代价。

    而杰森很擅长举一反三,如果用类似的方式将魔力汇聚在手脚,就可以极大地提升他的抓握或者跳跃能力,第一次测试的时候他跳了三层楼那么高,代价是落地之后小腿一阵剧痛,被迪克和Archer一通紧急检查之后才发现,他的脚踝出现了关节错位,肌肉也由于无法承受突然迸发出的冲击力而一侧水肿。

    “差点就韧带断裂。”

    罗宾汉警告他:“以后可千万不能这样冒险。”

    “绝对是因为方法不对!”

    杰森反驳他:“肯定会有什么别的办法能让我变得安全又厉害。”

    每次在撬动力量的时候,相应的部位都会带来刺痛,或许这也是一种等价交换——

    往身体的特定部位灌注魔力可以让这些位置得到加强,或许关键还在于“强化的窍门”,技巧就和偷车轮子给人带来的感觉差不多。杰森的振振有词实在让人眼前一黑,由于很担心对方下一次的尝试就会彻底震断腿骨,迪克·格雷森思考再三之后,还是决心给魔女先生发个消息。

    “如果这世界上真的有许多行使魔力的人类。”

    他总结道:“那么我猜,他们应该早就已经总结出过好几个版本的安全使用手册。”

    和魔女先生相比,杰森对于魔力的运用显得格外潦草,而且就算他试图将经验和窍门对迪克他们讲述出来,也都伴随着大量的语气词和令人听不懂的比喻,完全没办法复现——“你要先想象一下自己的后脑勺被敲过一棍子,就像是狠狠砸在电灯的开关上,随后整个身体都会被通上电。”

    “从第一步的想象开始听上去就很有问题……”

    迪克顺着对方的指导试了试,意料之中地无事发生。

    他掏出手机刷了刷,恰巧收到来自蝙蝠洞的简讯,根据阿尔弗雷德提供的消息,双面人及其从者已经成功被击败,当前尚存的非同一阵营从者只剩下位置不明的Berserker,以及和诺克斯建立契约的Saber。

    “你们布设陷阱的行动还可以继续。”

    阿尔弗雷德说:“毕竟谁也不知道Berserker究竟会在什么地方出现。”

    没想到Assassin竟然已经被解决掉了,这让三个努力工作一下午的人难免觉得又庆幸又遗憾——庆幸他们不需要再参与一场消耗魔力的危险战斗,又遗憾Assassin没能成功败于他们手中。

    “收到。”

    他现在没办法再说罗宾收到了,给阿尔弗雷德报过平安之后,三人再度转移阵地,来到了魔女的店铺。

    店里弥散着烘焙面包的香味,明明刚刚才吃过晚饭,杰森却突然觉得自己还能再吃一点。

    诺克斯的手里拿着一个裱花袋,正在用调温巧克力注塑进模具当中,批量制作新一批的巧克力知更鸟,听到门铃声之后,随手一指不远处的沙发,示意他们三个随便找地方坐。

    “杰森好像无师自通地学会了一点使用魔力的方法。”

    迪克说:“但是弄伤了脚踝,我们担心这是否会出问题,就打算带他来找你看看。”

    “……使用魔力的方法?”

    诺克斯松开手,原本手中的裱花嘴失去了控制,像是外太空当中的宇航员一般漂浮在了空气中。他走到杰森坐着的沙发前,垂下眼睛:“你是怎样使用魔力的,展示给我看看?”

    “你看,就像这样。”

    由于两只脚都还缠着绷带,杰森不好再度将魔力汇聚在双腿,只能退而求其次地集中在手臂上;可他四下张望,周围又没什么方便展示力量的东西,于是顺手抓住身旁的沙发扶手,只用力一捏,就将那被雕刻成流线形状的木质扶手捏出了一道裂纹。

    这很显然不是他这个年龄的孩子能够随意使出的力量。

    “噢……手指也有点痛!”

    他将手臂在眼前挥了挥,可以看到,大拇指和食指都有着明显的泛红。

    “你刚刚弄坏的那个沙发是小叶紫檀木制作的,打造沙发的那棵树生长了七百年以上,是我从一位异国富商的家里交换来的代价。”

    诺克斯面无表情地说:“以哥谭市的人均收入水平,你就算在这座城市里工作四十年,也无法偿还刚刚造成的损失。”

    杰森·托德像是被烫伤了一般嗖地一下从沙发上弹起来,又因为脚踝的挫伤而痛得哎呦一声。

    “……不过我在上面施加了保护用的法术,所以问题不算特别严重。”

    诺克斯看着他说:“不过你的打工时间看来又需要延长了,托德先生。”

    反正债多了不愁,只要不用立刻马上偿还,杰森·托德对此并无太多表态。他更关心的是自己新开发出来的力量,如果每跳一下都有可能导致双腿粉碎性骨折,那这收益和代价相比差得也太远了些。

    “你是怎么做出魔术回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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