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夜重光怎么可能不放在心上?自从进阶合体后,走到哪里都是夸赞和羡慕,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敢这般当面讽刺他。
而且还是一个乳臭未干、不过金丹期的小丫头!
他的脸色骤然阴沉,根本没把乘宿的话放在心上,不仅想要开口训斥,更想直接出手教训那不知天高地厚,竟然敢讽刺他的臭丫头!
但还未动作,霎时间便气血翻涌,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似的,竟发不出声音。
一股重压犹如泰山般压在身上,竟让他动弹不得。
他心中一惊,憋红了脸。
“曾祖多虑了。夜前辈明辨是非,明理懂事,怎会与我这样的小辈生气?”乘袅无视了周围的各色目光,不轻不重的回了一句。随即,也不等夜重光的反应,抬首朝着端坐在上首的蔺霜羿优雅一礼,笑着道:“多谢剑她笑得很灿烂。
虽隔着一段距离,但蔺霜羿还是清楚的看见了她颊边那可爱的小涡,他喉结动了动,轻轻嗯了一声,声音似有些微哑:“在大比结束前,同命蛊都不会再发挥作用。”
闻言,乘袅脸上笑意更深:“剑君果真最厉害。”
没再给夜重光等人一个眼神,她只望向了高首上的男人,明亮的眼里带着炽热,那股热度几乎能把人烫化,令人无法忽视。所有人都看见了,但无人出声说什么不对。
蔺霜羿端起一旁的茶杯,饮了一口。
在场人都知道乘袅种了情人咒母咒。
夜明晟敢提出同命蛊,却不敢说情人咒。若无必要,没人会去撩虎须。
季烆自也看见了。
心中顿生一阵猛烈的刺痛。
他到底与其他人不同,是无暇剑君的弟子。况且,师尊才为他出了头,所以他无需如他人那般顾忌。
季烆握紧双手,冷声道:“既然同命蛊已不起作用了,那斗法可以继续了吗?”
听得这话,大家这才恍然回神。
主持斗法的化神修士立时回过神来,忙道:“同命蛊没了作用,比赛便再无不公平之处,自然能继续。”说着,他手中鼓锤重重砸在了旁边的大鼓上,大喝一声:“开始!”
鼓声响,乘袅便收回了视线。
上首,蔺霜羿心里一空。他微微偏头,目光冰冷的从季烆身上一扫而过。
斗战台上,乘袅看向对面的文喜,唇角微勾:“文姑娘,请吧。”
文喜重新拿回了参赛资格,仿若死里逃生了一回,心头猛跳不已,脸色还未完全恢复平静。
但她已不是刚入道的小修士,经验丰富,又深知此次大比的意义,所以很快便冷静了下来。
她看着对面笑意盈盈的女子,深吸口气沉声说了一句:“得罪。”
话音未落,便如疾风一般朝着对面之人刺去。
这是斗战台。
此刻,她不能把殿下当自己的救命恩人。在这台上,她们是对手,是敌人,她们之间只有胜负输赢之分!
经历了方才的事,文喜更坚定了心中想法。
至多二十招。
她必须尽快结束这场斗法。
思及此,她眼里一片坚定沉凝,毫不犹豫地调动了全身灵力,再无任何留手。许是信念坚定,她发挥的比之前还要好了数倍。
她的剑不同于寻常女子的柔和如水,她的剑法也无甚花俏,更讲究实用,带着一股绝正的刚猛,配上极快的身法,凌厉非常,像是一座疾速沉沉压下的重山。
身形如电,力贯剑锋!
灵力似化作了万千剑刃,随她一起,朝着敌人冲了上去。
攻势凶猛无比。
与之相反,乘袅便显得平常了一些,仿佛被文喜的气势压住了。她手中白灵鞭轻柔挥动,飘逸若舞,充满了优雅美感,然而在旁人看来,未免有些华而不实。
面对文喜的猛攻,她步步后退,似乎没了反击之力。
观战台上,没了重压的夜明晟忍不住嘲讽:“看来,帝女殿下要输了。”他身上的衣裳几乎都湿透了,虽用灵力烘干,但仍然不舒服。
夜明晟心里存着气,不敢对无暇剑君发,但却不惧一个金丹期的小帝女,所以这股火毫无意外冲着乘袅而去。
在他看来,蔺霜羿方才出手,不过是在为弟子出头。
乘袅不过是顺带的而已。
果然,这一次,蔺霜羿根本没有任何反应。
夜明晟悄悄抬头看了一眼,只见上首的白衣剑君只面色平淡的看着斗战台,面上无甚波澜。
见此,他心里舒服多了,提起的心放下,又阴冷一笑道:“瞧这模样,怕是不用十招,文姑娘便要赢了吧。真可惜,帝女怕是与第一无缘了。”
说着可惜,眼里话里却满是恶意。
“一招,两招,三招,第四——”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怎么可能?!”
夜明晟倏然站了起来,一时忘了控制神色,难以置信的看着台上。
铮——!
斗战台上,只听一声刺耳的嗡鸣,伴随着一声低哑的呼痛。却不是来自被打得步步后退的乘袅,而是方才已是胜券在握的文喜。
前面三招,文喜步步紧逼,逼得对手难以反抗,似马上便要把乘袅击下斗战台。因她没有留手,直接便拿出了最强的剑法和攻击,所以有这样的结果也并无意外。
连续的、密集的攻击没有给敌人任何逃脱的机会。
势如猛虎!
磅礴锋锐的剑气撩起了乘袅的衣摆,吹乱了她的额发。她微微眯了眯眼,乌黑纤长的睫毛颤了颤,带着脆弱的、毫无用处的美丽。
第四招时,文喜已逼近了乘袅,两人之间不足一手的距离。
只要剑锋一动,便能刺穿敌人的胸膛。
但她只是想要赢了这场斗法,并非真想要伤害殿下。文喜握着剑的手猛然收紧,低声道:“殿下,待斗法结束后,我会向您告罪!”
她希望殿下能够知难而退。
乘袅却没动,白灵鞭还在负隅顽抗。
文喜抿唇,终于不再犹豫,欢喜剑倏然朝前一刺。
身后便是斗战台的边缘。
只要再被逼退半步,乘袅便要落下去了。白灵鞭围绕在她身周,仿佛只剩下了防御之力。
明明已是最危急的时刻,她却又翘起了唇角。
眼看着剑尖便要刺中,她却不躲不闪,文喜不由蹙眉,正要轻喝一声,剑势却骤然一滞。
两根雪白柔嫩的手指夹住了欢喜剑。
须臾,一声断裂的脆响。
一截剑尖忽而坠落。
欢喜剑,断了。
怎么可能?
欢喜剑可是天阶法器,即便比不得上古宝剑,但也不至于被一个金丹期折断。可事实是,她珍惜的灵剑的确断在了乘袅手中。
文喜愣住了。
“第四招。”
清软的女声在耳边响起,轻柔悦耳,却犹如突降的惊雷,骤然炸响。
那一刹那,白灵鞭竟化为了一柄纯白的长剑,像是轻灵飞舞的银蝶,似乎毫无威胁。
然文喜背脊一凉,却猝然感受到了一股极致的危险。
必须躲开!
文喜瞳孔一缩。
无数温柔剑光从四面八方朝她围袭而来,如梦似幻,像是一场美到了极致的舞蹈,却在瞬间风起云涌,势不可挡,恍若能将天地划破。
根本避无可避。
她想躲,却找不到任何破绽。
“啊——”
一道明亮剑光落在手上,堪比利刃,手腕猛然生起一阵剧痛,伴随着全身的刺痛,文喜脱口痛呼了一声。她下意识朝后退,直至一脚踩空。
砰得一声。
她的身体重重落在了地上。
“第五招,承让。”台上,乘袅俯首垂眸,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语气轻柔的宣布,“文姑娘,你输了。”声音不高不低,但围观的人全都听清楚了。
也看清楚了。
原来她根本不是被逼得没有招架之力,原来从第一招开始,便已经布好了局。她早就反攻了。
说罢,少女微微弯腰,朝她伸出了手,温声道:“文姑娘,还能站起来吗?”
五招,她只用了五招便赢了自己。
这一切都像是对她沾沾自喜的嘲弄,衬得她像是一个自以为是的丑陋的小丑。她甚至不敢抬头去看周围,体内气血翻涌,她心口巨疼,蓦地喷出了一口血。
文喜面色煞白。
她看着眼前那只白玉般无暇透净的手臂,迟迟没有握上去。
现场一片寂宁。
观战台上,蔺霜羿的视线不受控制的全落在了那道纤丽的身影上。她今日着了一身鹅黄色的裙子,衬得她越发娇俏灵动,灿耀的阳光洒落,映出了她雪白的脸庞,只站在那里便已让人无法忽视。
佛珠太烫了。
灼烫舔舐着,几乎要烫破了他手腕上的皮肤。
他不经意地朝周围看了一眼。
季烆在看她,夜露白在看她,所有人都在看她。
看她的人实在太多了。
好刺眼。
第56章
劫雷至
想要挖了那些人的眼睛,
想要把台上的人藏起来……一个个危险的念头陡然生起。
怦怦砰——
心跳快得有些不正常,心跳声更是过分大了些。
意识到自己生了什么样的荒唐念头,蔺霜羿脸色更冷,
眉目间仿若凝了千年不化的冰雪。
他的手快速拨弄着佛珠,
想要压下这股奇怪的、不受控的情绪。
几息沉默过后,
观战台上,
梅望雪忽而笑了一声,带着两分羡慕和叹服道:“不愧是剑君调教出来的弟子,果真不可小觑,
后生可畏啊。是我的小弟子不自量力了。”
说话时,
他看向了蔺霜羿。
乘袅受了蔺霜羿数月教导,虽无师徒之名,但也算有师徒之实,所以称一声弟子也合适。
梅望雪笑问道:“这般百年难遇的好材料,
不知剑君打算何时正式收入门下,成就一段师徒佳话?”
听得这话,在场之人都不由竖起了耳朵。尤其是皇室和季家,俱都心神一震,提起了心。
季家自是不想蔺霜羿收徒,让季烆失了剑君唯一弟子的名头。
季烆倒是心中一动。
虽然知道师尊修无情道,
知道师尊与袅袅不会生出私情,但情人咒一日不解,季烆便一日无法放心。
若师尊收了袅袅为徒,
其实……也是好事。做了师徒,
定了名分,
便是情人咒也改变不了什么。
皇室与季家相反。
自元祖之后,皇族虽有不少功法,
族中子女大都自行择选家族传下的功法,但皇室从未禁止族中弟子外出拜师。
乘袅之所以没有一个师尊,是因她的体质最适合修行万木长青决,所以此前用不上拜师。
可如果能拜在名师之下,皇室当然也不会阻止,只会乐见其成。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师徒之情不下血肉亲情。若有一位厉害的师尊相护,那可是极好的事。
除乘氏和季氏的其他人也很关注这个问题,毕竟倘若剑君同意收乘袅为徒,那他们家里子女岂不是也有了机会?
师徒二字,莫名刺耳。
蔺霜羿唇角拉平,毫不犹豫道:“本君何时说过要收她为徒?我早说过,此生不再收徒。”
语气有些生硬,听着像是嫌弃。
蔺霜羿反应过来后,下意识朝乘袅的方向看了一眼,心想,若她听到这话,怕是会伤心。因此他微顿片刻,又补充道:“我不过只教了几月,乘袅能有今日成就,全在于她自己。”
最后,他说:“她很优秀。”
乘宿等人本来听到他冷硬的前一句话时,心头失落不已,不料峰回路转,又听见剑君的夸赞,心里自是一阵舒畅。
乘宿大笑道:“剑君过誉了。袅袅小小年纪,不过就赢了一场比赛罢了,哪里能得您这般高的夸奖?”
蔺霜羿看了他一眼,微点下颌,道:“事实如此。”
这四个字一出,乘宿笑容更深了几分。
在此之前,因着情人咒一事,乘宿心里其实藏着一份隐忧。虽已派出了许多人全力去寻解咒之法,但谁也不知能不能成功。
无暇剑君清冷淡漠的性子天下皆知。
乘宿很担心被情人咒影响后的乘袅控制不住惹恼了剑君,而今看来,倒是可以暂时放下心来了。
听到蔺霜羿说不会收乘袅为徒,季家人也松了口气。只要不收徒,再怎么夸也不过是几句话罢了,比不得师徒名分重要。
众人心思各异。
但无论心里怎么想,至少面上都是言笑晏晏,跟着夸道:“剑君慧眼如炬,宿尊便莫要谦虚了,帝女之优秀值得这份赞誉。”
“不错不错,剑君都这般说了,定是因帝女有过人之处。”
“方才我们都看见了,这场斗法,帝女赢得很漂亮。想当年,我在这个年纪,可是比不得她。”
“梅掌门的小弟子已然是极优秀了,我记得数场下来,还无一败绩。帝女却只用五招便胜了她,有实力有谋略,当为本届的金丹第一了!”
文喜到底是昆仑的弟子。
蔺霜羿身上还有着昆仑太上长老的名号。
在场都是聪明人,便是奉承吹捧也很有技巧,并没有一味的踩一捧一。
蔺霜羿全程没有什么反应,只听着这些人对乘袅的褒扬,看不出是否满意高兴,但至始至终都未曾叫停。
观战台上,一片和谐。
梅望雪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面带和煦的笑意。
虽然寄予厚望的弟子惨败,与第一失之交臂,但他面上也无甚不满,甚至还跟着夸了乘袅几句,仿佛对这个后辈极为看好。
“若剑君把帝女也收入门下,那本届大比,我昆仑便又要多一个第一名了。”梅望雪笑着摇了摇头,叹道,“可惜剑君并无收徒之心,着实遗憾。”
蔺霜羿听得不爽。
心口仿佛也跟着生了一把火,烧得他有些口干舌燥,蔺霜羿伸出另一只手盖住了炽烫的佛珠,又饮了一口茶水。
不想再继续‘师徒’的话题,他声音微提:“开始下一场吧。”
他面色平静,语气沉沉,像是随口一句,并无他意。
主持金丹斗法的化神修士领了命,很快便宣布了第二场开始。
斗战台上。
乘袅伸手等了几息,见文喜不动,她也从善如流的收了手。两人一人在台上,一人在台下,一人光鲜亮丽,一人狼狈不堪,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有那么一瞬间,文喜甚至觉得自己像是被踩在了泥里。
她用力擦掉唇角的血迹,手撑着地,忍着体内的翻腾捡起断裂的欢喜剑,强撑着站了起来,挺直着背脊,哑声道:“我没事。”
断成两截的欢喜剑,完全表明了她们之间的实力差距。
“没事便好。”乘袅轻身一跃下了台,粲然一笑,温声道,“输赢虽然重要,但身体更重要,所以点到即止即可。文姑娘,我应该没真的伤到你吧?抱歉,我不是有意折断你的剑。”
点到即止。
乘袅的确没有重伤她。
她会吐血,不过是又生了走火入魔之相,与乘袅无关。
文喜不自觉咬了咬唇,只觉脸上阵阵发烫,暴动的灵气在体内乱窜,她咽下喉间的腥甜,摇头说:“……没有,多谢殿下手下留情。”
她看着面前游刃有余的少女,看着她纤尘不染的衣裳,喉间腥甜剧烈翻滚,她忍不住朝观战台上看去,只见几乎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殿下的身上。
……自然包括季师兄。
心中一抽,尖锐的刺痛袭来,甚至压过了被灵力反噬的筋脉生起的剧痛,她身子不受控制的晃了晃。
文喜慌忙站稳。
乘袅似乎没有注意到她的异样,只是温和的提醒:“时间紧急,文姑娘还是快用些药,养一养伤,好好休息一番,可不能影响了接下来的比试。”
是了,接下来还有比试。
前十晋前三,她输了一回,绝不能再输第二回。文喜立刻拿出了最好的药用上,又极力压下翻涌的心绪,想要平心静气。
但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输了一回,并且输的那般快速惨烈,对文喜的影响是巨大的。
她的士气便如断裂的欢喜剑一般,一时难以续上。
再加上,又有了走火入魔之兆,她便是有心也无法挽回颓势。
能从数万人中闯入前十,皆是佼佼者。若她处于全盛之期,自然无碍。如今,却是有心无力。
方才与乘袅一战,只用了不到一刻钟。
休息了两个时辰,过了两场比试,便又轮到了文喜。她又比了三场,却是屡战屡败,竟是连输三次。
最后一场,她对上了花晶莹。
在前一百进前十的比试中,文喜便与花晶莹比过一回,只用了九招,便赢了斗法。可这一次,二十招过后。
她输了。
输给了自己的手下败将。
花晶莹闯进了前三,有争夺第一的资格,而她,连只得了一个第十,连最后决赛的资格也没有。
文喜脸色惨白的站在梅望雪身后,声音沙哑刺耳:“弟子有负师尊教诲,请师尊责罚。”
梅望雪叹道:“罢了,这不是你的错。你已经尽力了,只是你的对手太强。”
可这样的安慰非但没有让文喜好受,还让她越发难过。
她紧咬着唇,直到一股腥甜抿进了嘴里,唇上一阵刺疼,她才恍然发觉自己竟不知何时咬破了唇瓣。
与她相反,乘袅却是屡战屡胜。与文喜一战后,乘袅便使出了八成力,场场碾压了对手。
既然已经锋芒毕露,那不如再张扬高调一些。
都值得大乘期高手亲自来取她的命了,还低调作甚?
她抬头望着明媚的天空,眼里带着隐约的冷光和杀意。
连续数场下来,乘袅身上的衣裳都没脏半分,清丽的面上至始至终都带着轻松愉悦的笑容,挥洒自如,游刃有余。
斗战台上。
乘袅与花晶莹争夺第一。
不等鼓声响,花晶莹就很干脆的举手道:“我认输。”明知会输,她才不要与乘袅打,免得丢人现眼。
与乘袅擦肩而过时,她微停片刻说:“你要进阶了?”
不等乘袅回答,花晶莹轻哼一声道:“等着吧,我很快就会追上你的。”
话落,她毫不迟疑的下了斗战台,华丽的火红裙摆在空中荡出了美丽的弧度,很是潇洒。
金丹第一名,自此已定。
主持斗法的修士大声宣布:“本届九胥大比,金丹比试第一名是,乘氏乘袅!”
时隔百年,乘氏终于又一次拿下了一个第一。
观战台上传来一阵欢呼。
乘袅抬头看见了欢喜庆贺的同族,看见了面带欣慰的曾祖和长老,也看见了在一片欢欣中出奇沉默的乘风,看见了季烆,可她的目光没有停留,一一扫过,最终,落在了最上方的白衣剑君身上。
四目相对,她灿然一笑。
轰隆——
天空忽然一声惊雷响彻云霄。
“——那是劫雷?!”
第57章
(双更合一)
“是袅袅要晋级元婴了!”
皇室中人最先反应过来。
其他人反应也不慢。
“不愧是帝女,
果真天赋卓绝,竟然当场突破。”有人赞道,“距离帝女醒来还不足半年吧?若非沉睡十年,
早该如此了。”
“这等天资悟性,
实在罕见。”
“但……不对,
这雷劫看着似乎有些不对。”
乘袅晋级元婴,
固然让他们欣慰高兴,但此刻也是最危险的时候。
乘宿和耀火长老全都面色凝重的看了过去,以最快的速度飞身而下,
落至乘袅四周,
为其护法。
季烆紧随其后,也飞了过去。
乘风微不可查的顿了顿,也跟了过去。
天空乌云密布,雷光涌动。狂风和雷电交织,
天上仿佛破了一个大洞,无数的雷电聚集在了一起,翻腾不息,猛然间爆发出刺耳的吼叫,像是一条条发怒的恶龙,随时都可以直冲而下,
吞没下方那渺小纤细的人。
与漫天雷霆相比,乘袅显得太过纤巧了一些。
但她没有半分退缩或逃避,只笔直的站在太上,
抬首望着那一条条雷龙,
脸上毫无惧怕,
甚至是笑着的迎接着即将到来的雷劫。
从炼气到金丹,晋升时都不会有雷劫。
唯有突破至元婴,
才会迎来修士人生中的第一次雷劫。度过了,皆大欢喜,才能正式步入高阶修士之列。
通常来说元婴雷劫不会太可怕,一般都是四九雷劫,只要准备得当,便是失败,也至少能保下一条命。
然此刻,望着天上翻滚的雷龙闪电,不少人惊呼:“瞧这情况,莫不是六九雷劫?”
在场不乏大能,当然一眼便能看出这场雷劫的不同寻常。雷劫往往与一个修士的积累和因果息息相关。
凡是大罪恶者,天道必将下惩罚,所以雷劫通常比普通修士可怕数倍。
但还有另外两种情况,一种是天妒之体,一种是大气运者。
前者顾名思义,资质极高,高到连天也要妒嫉,所以才降下最厉害的天雷,欲要阻止。后者资质也不会差,与前者相反,却是得天所爱。
“——这怕是九九小天劫!”
有人惊呼。
九九雷劫分大小之分,但无论哪种,都不该是
观战台上,蔺霜羿倏然起身,目光紧盯着斗战台上的少女。一时间顾不上遮掩,更顾不上周围情况,只全神关注着乘袅渡劫的情况。
一时间,即将渡劫的乘袅似乎吸引了所有的目光。
都说危急之时,才会暴露最真实的内心。
不远处,梅望雪不着痕迹的偏头朝上首看了一眼。若是寻常时刻,即便他动作隐晦,有天下之名实的无暇剑君也能第一时间察觉。
此刻,他的目光只落在了斗战台上的女子身上。
梅望雪眸光微闪,面上不动神色,须臾,若无其事的也跟着看了过去。
*
斗战台上。
乘袅只觉头上像是多了无数座巨山,庞大的威势从上至下毫不客气的朝她压来,肩上一重,像是要把她压跪在地。
雷劫还未落下,便已威势赫赫。
她硬生生顶住了这股压力。
自从仙人秘境出来,得了仙力,若非她刻意压制修为,本该早就晋级元婴。如今目的达到,自然不用再刻意压制。
只要她愿意,随时都可以渡劫。
不过她自来谨慎,又有前车之鉴,当然不会轻狂。为此,当然也做了不少准备。所以晋级元婴,于她而言,是水到渠成,毫无意外之事。
但乘袅也没想到竟然会遇上九九天劫。
事已至此,已没有退路。
这是她的雷劫,无人可以帮助她。是生是死,都只能靠她自己。
她立时调动了全身的灵力,从储物袋中飞快取出了准备好的防御法器,没有丝毫犹豫,全部启动。
轰轰轰——
也就在那一刻,狂风四射,怒吼冲天,数道雷龙直冲她而下!
痛。
前所未有的炙痛。
九九天劫,便是大乘修士也不能轻易接下,只一击,雷龙便破了她的防御。乘袅不受控制的朝后退了两步,胸口巨疼,一丝鲜红顺着唇角溢出,在雪白的面颊上,显得尤为刺眼。
“袅袅!”
场外,季烆面色大变,下意识便想要冲上去。然刚一动,却被一股庞大的灵风挡了回去。
灵风中带着熟悉的灵力波动。
“季烆,退回去。”
冷冽低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是蔺霜羿出手挡住了他的去路。
季烆抬眸,入眼的是男人紧绷的下颌,他忍不住唤了一声:“师尊,袅袅很危险,我要去帮她!”
蔺霜羿没有看他,目光依旧落在斗战台上渡劫的少女身上,面色平冷,似与平常无异。
“你能帮她什么?”他的声音微微有些沙哑,听不出喜怒,“季烆,莫要不自量力。”
这是雷劫。
便是他也无法帮忙,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雷龙对她的肆掠。
无人看见,便连他自己都未曾发觉,拢在袖袍里的手掌已紧握成拳。用力之大,甚至刺破了掌心。
季烆脸色苍白,站在原地仿佛泄了气。方才是一时情急,所以才想也不想就想冲上去。
但事实上,他便是去了,也无用,甚至还会导致雷劫更加凶恶,反而害了袅袅。
现场一片沉寂。
众人面色各异,一时间,无人出声。
轰!轰!轰!
雷声震耳欲聋,几乎要刺穿人的耳膜,短短数息,便已落下了无数道,根本没有给人任何停歇反应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