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乘袅眸光微闪,模糊间她隐约察觉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熟悉的灵力波动。这么久来,她与蔺霜羿几乎是朝夕相处,自然对他的灵力熟悉。
但怎么可能?
蔺霜羿为何要来?又为什么动手伤夜露白?
那丝灵力波动很快消失,仿佛只是她的错觉。但乘袅在这方面天生异于常人,绝不会认错。
乘袅抬眸,与夜露白对视了一眼,忽然主动上前,看着夜露白被树叶刮伤的手,关切道:“受伤了吗?我看看。”
说着,便要去拉夜露白的手。
少女白嫩的指尖眼看着便要碰上另一个男人的手,手腕却忽地被一只宽大炽热的手攥紧。
那只手抓得很紧,乘袅一时动不了。
一道雪影落至身前。
熟悉的气息包围了她。
乘袅心跳忽然加快,她抬首,看见了一张熟悉的俊颜。
是蔺霜羿。
高大的男人像是一堵墙,完全隔开了她与夜露白。
他握着她的手腕,面沉如水,目光如剑锋,冷冷道:“夜露白,离她远一点。”
话音未落,已是袖袍一挥,又是一阵灵风起,直接把夜露白送走了。不过几息,人便消失了。也不知被吹去了哪里。
在大乘修士面前,一个元婴根本毫无反抗之力。
“剑君,您作甚?”乘袅忙道,“您把露白送到哪里去了?他不会受伤吧?”说着,她便想追过去看。
蔺霜羿下意识把掌心里的那只细软的手腕攥得更紧。
他不放,乘袅自然走不了。
“死不了。”看着她焦急担忧的模样,蔺霜羿只觉刺眼,语气很不好,“你很担心他?”
乘袅回头看他,忍着心里想靠近的蠢蠢欲动,不复平常热情,像是带着不满:“他是我的朋友,剑君,您为何要伤他?”
她拧着眉心。
没有笑容。
为什么?
因为他伤了夜露白?
蔺霜羿心里烦闷,忍不住道:“他想碰你。”
乘袅一时没说话,看着抓着她手腕的那只大手,半晌,忽然问:“剑君,您是在吃醋吗?”
第50章
他有什么理由去吃醋?
若是晚上,
乘袅绝不会问出这个问题。
理智告诉她,这是不可能的。
但这是受情人咒影响的白日,谁会不想得到心上人同样的在意和喜欢呢?所以她刚才故意试探。
蔺霜羿的行为也让她无法不多想。与其猜来猜去,
不如问个清楚,
也免得胡思乱想浪费时间。
她紧紧盯着蔺霜羿的眼睛,
等他的回答。
蔺霜羿的心跳骤然停滞。
他呼吸乱了一瞬,
在被少女那双清亮的眸子盯着时,竟罕见生出了紧张,心头像是生了一把说不清道不明的火,
烧得浑身滚烫,
喉咙里更是又干又疼。
“……吃醋,我怎么可能吃醋?”片刻,他抿着唇角,刻意绷着脸,
忍着喉间的干涩,提醒她,“乘袅,不要忘了,我中的是子咒。”
“我说了,便是昆仑也不一定安全。”
蔺霜羿当然察觉到了自己的不对劲。
活至如今,
还从未有一个人让他这般在意和关注,但他不认为这是男女之间的喜欢,自然也不可能是吃醋。
乘袅尊他敬他崇拜他,
她到底与他生活了一段时间,
受他指点,
与他虽没有师徒名分,但有情分,
也算是他的半个弟子。
关心在意自己的弟子,是很正常的事。
何况乘袅现在修为不高,却又被暗处敌人窥伺,他当然要多注意几分,以防万一。蔺霜羿这般想着,似乎要把自己说服了……
但他还没来得及继续想下去,少女忽然向他靠近,距离近到几乎要与他肌肤相贴。
——她想干什么?
——又想亲他?
蔺霜羿霎时僵在原地,身体紧绷成弦。
与他相比,她显得太娇小了一些。站在他身前,仿佛一只手便能轻易拢住。蔺霜羿喉间急速收缩,许是离得太近了,他觉得有些热。
在他犹豫着要不要推开她时,少女忽而开口说:“可露白是我的朋友,他不会伤害我。”
与他只剩下一个手掌的距离时,她停下了,再未前进。
蔺霜羿心里蓦地一空,更不喜欢看她维护其他男人,冷声道:“知人知面不知心,你把他当朋友,怎知他把你当什么?你就这么信任他?”
乘袅看了他一眼,毫不犹豫地点头:“是啊,露白很好,我信他。”
蔺霜羿心里一堵。
不等他开口,乘袅继续道:“因为他想碰我,剑君便伤了他,为什么?”说着,她扬起了自己的手腕。
那只皓白纤细的手腕被另一只大手牢牢攥紧。
蔺霜羿这才发现自己竟然还抓着乘袅的手。因为抓得久了一些,手心已经冒出了细汗,但他恍然未觉。
少女没有抽回自己的手,只轻轻动了动,直直看着他,又一次问他:“剑君,您告诉我,为什么?”
蔺霜羿蓦然松开了手。
手背上的青筋微露,跳了跳。
他猛地把手拢进了袖袍中,挡住了那难看凸起的青筋,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你以为是为什么?你信他,本君不信。”那夜露白分明还对乘袅有非分之想,蔺霜羿唇角平直,垂眸,“但你不要误会,我没有吃醋。”
话落,片刻,他又强调:“该吃醋的是季烆,不是我。”
他有什么理由去吃醋?他又不是她真心深爱的未婚夫!
乘袅看着他,须臾,朝后退了两步,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她点了点头,轻声说:“我知道了,抱歉,是我误会了剑君的意思。”
想了想,她又退了一步。
两人之间隔得更远了。
是了。
是她自作多情了。
乘袅深吸口气,努力压下心里的失望和戾气。
夜露白如今已是她的合作伙伴,乘袅自不会让他遭了蔺霜羿厌恶,所以认真解释道:“我与露白只是朋友,并无其他关系。”
“请剑君见谅,方才非我本意,实乃受情人咒影响。”她苦笑一声,“剑君放心,我明白您是担心我的安全,也是为季烆。不会再有下次了,我会尽力控制自己,绝不会污了剑君清誉。”
说着,她又朝后退,以行动表明自己的决心。
蔺霜羿想说,不是为季烆。
方才他根本没想到季烆。
但最终他动了动唇,还是没有说出口。无甚好说,说了也不过平添麻烦。正如乘袅所说,她也只是受了情人咒影响而已。
他的手无意识摩挲了一下,仿佛还能感受到另一个人的温度。
最后,蔺霜羿压下心里那丝莫名的不舍和烦躁,说:“你明白便好。”话出口,才发现声音出乎意料的沙哑。
乘袅向他行了一礼,表示自己的歉意。
一时沉寂。
直到又一阵寒风起,乘袅垂首道:“剑君,我先回无暇峰了。”
蔺霜羿下意识说:“我与你一同回去。”
“嗯。”
没有伤心,没有欢喜。
两人一同回了无暇峰。路上,一阵沉默。他们一起时,通常都是乘袅说话。她爱粘着他,也爱与他说话,总之,只要有她在,便没有安静的时候。
这一次,她却保持着沉默。
蔺霜羿忍不住微微侧首,看了身旁的女子一眼。他比她高了许多,垂眸看去时,只看到了她乌黑纤长颤动的羽睫和挺翘雪白的鼻尖。
以及红润饱满的红唇。
他心神一乱,忙移开了视线。
到了无暇峰,蔺霜羿朝静室走。然而这一回,身后没有熟悉的脚步声。他忍不住转身回头,便见少女停在静室外,没有如往常跟他一起进来。
“怎么不进来?”想到什么,蔺霜羿说,“我今日不炼器。”
失败了这么多次,他决定停几日,重新整理思绪。
结果,乘袅却还是摇头:“我便不进去了。”
既然蔺霜羿没那心思,乘袅当然也不会再去讨人嫌。哪怕此刻的她真的很想与他待在一起,想要不择手段的占有他,但幸运的是,情人咒还没有让她理智尽失。
“剑君,我说过我会控制自己。”
她向他行了一礼,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蔺霜羿一怔,这才明白了乘袅的意思。
关门声轻轻响起。
他看着紧闭的房门,又回头看着空荡荡的静室,心里忽地又生了一股无法忽视的烦躁。
*
“你倒是真敢想,蔺霜羿怎么可能为你吃醋?”方回了房间,回天珠便忍不住开口了,“你别忘了他修的是无情道。他道心坚不可破,女色于他什么也不是。”
这些日来,回天珠很沉默。
今日难得开了口。
乘袅心里有些烦,若非强力忍耐,怕是忍不住就反悔掉头回去了。这种时候,有回天珠在一旁提醒也好。
但心里还是不爽,便道:“无情道并非不可破。”
回天珠道:“那又如何?便是蔺霜羿为你破了又怎样,你是不是忘了,他注定要飞升失败。算算时间,距离他渡劫也没几年了。”
乘袅脸色蓦然一变。
即便蔺霜羿不想飞升,但他修为已至,压也压不住。也就是说,若无意外,蔺霜羿必死无疑。
思及此,心里竟难受极了,心脏像是被针扎了一般,传来了密密麻麻的疼。
这是情人咒的影响。
她告诉自己。
一个时辰后,乘袅收到了夜露白传来的飞鹤。
夜露白的确没受什么大伤。
蔺霜羿并未对他下杀手,只不过把他扇得远了一些而已。算算距离,与昆仑隔了上千里了。
夜露白虽说命保住了,但也受了不少皮肉伤,吃了一番苦。但他并未因此失落,反而心情极好。
“放心吧,我没事,只受了一点皮外伤。倒是你那边,剑君是什么态度?”夜露白没有问得很直白,但两人才一起演了一场戏,乘袅自然明白他的意思。
若非夜露白突发奇想,乘袅也不会试探一番。
结果却是让自己难堪了。
“以后不要再提此事,免得惹恼剑君。”她给夜露白回了一封信,写道,“别以为他不会杀你。”
蔺霜羿并不是真正好脾气的人。
写好后,她便让飞鹤传了过去。
传了信,乘袅便深吸口气,静下心修炼。幸而蔺霜羿闭关炼器的半月,她也是这般过来的,有了这番基础,所以这一次也没受什么影响,很快便入定了。
待到睁眼,已是晚间。
乘袅松了口气。
不知不觉,又是半月时间过去。
这些日子乘袅当真做到了自己许下的承诺,果真控制住了自己。即便蔺霜羿没有再闭关炼器,但她也未在痴缠他。
每日晨练结束,她便回了自己的房间。
不多话,不越矩,安分守己,乖巧懂事到了极致。
半月以来,日日如此。
蔺霜羿有时会离开无暇峰,一去一个时辰、两个时辰或是半日、一日,她也没有再缠着询问或是要跟着一起去。
除了晨练时一起,两人似乎没了其他交集。仿佛回到了乘袅住进无暇峰以前的日子。
但蔺霜羿发现自己没有一点开心。
这一日,他收到了姬赤野传来的消息,说是又有了关于卫九幽的新线索,让他过去一趟。
晨练结束后,蔺霜羿便给乘袅说了,“今日我要出去一趟,或许要过几日才能回来。”
乘袅应了一声好:“那剑君早去早回,注意安全。”
蔺霜羿没动。
看着她说完后,便要转身离开,蔺霜羿终于忍不住道:“这次或许要离开数日,你不与我一起去?”
乘袅客气地道:“我便不打扰剑君办事了。剑君放心吧,在你未回来之前,我不会离开无暇峰半步。”
蔺霜羿拒绝的话,抗拒的态度,她都没忘记。
白日里的她,受情人咒影响,无法如平常那般冷静理智的思考,又有夜露白的误导,所以上一次才误会了蔺霜羿的意思。
但同样的错误,她不会犯第二次。
见蔺霜羿还看着她,乘袅想了想,又一次表明态度:“我不会闹,也不会再哭,我会控制自己的。”
说话时,她的神色冷静认真。
蔺霜羿无话可说。
第51章
双更合一
“我走了。”
沉默半晌,
蔺霜羿说。
乘袅点头说:“剑君去吧,我等您回来。”
她真的在控制自己。
最后,蔺霜羿独自去见了姬赤野。直到他离开,
乘袅都未曾留他一句。只乖巧站在原地,
笑着看他离开。
他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
距离太远了,
看不清少女脸上的神色。只瞧见她朝他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便干脆转身回去了。
似乎没有一丝不舍和留恋。
她怎么就这么能忍?她不是说最喜欢他吗?
直到少女身影彻底消失,蔺霜羿才收回了视线,
心里像是憋了一股气,
堵在胸口出不来。
*
一个月过去,总算不负姬赤野的努力,终于有了新的线索。他们又寻到了卫九幽的一处旧居。
姬赤野道:“放心吧,这一次与上次不同,
我亲自去查探过,结果还未靠近,便被攻击。若我猜得没错,那里或有卫九幽残念。”
当初在仙人秘境时,便是卫九幽亲自给乘袅与蔺霜羿种下的咒术,由他亲自解开自是再好不过。
这的确是个大好消息。
但蔺霜羿冷静道:“他既然给我们种下此咒,
怎可能轻易解开?莫忘了,卫九幽与乘氏有仇。”
“这事我当然记得。”姬赤野笑道,“若非有了应对的好法子,
我也不会通知你过来。否则,
岂不是又白跑一趟?”
说着,
他忽然从储物袋里拿出了一对玉佩放在桌上。
那是一对鸳鸯佩,雕工极好,
那对鸳鸯惟妙惟肖。玉质温润细腻,周身灵光波动,还带着一股子清香宜人的药味,只闻着便让人心旷神怡,神清心明,一瞧便知是上上品的药玉所制。若长久佩戴,于人体极有益处,有利于修炼。
这般品质的药玉,世间罕见。价值不下于天阶上品的法器和灵丹。
但蔺霜羿见过的好东西多了去了,只淡淡扫了一眼,连面色都未变一下,只问:“这东西有什么用?”
姬赤野挑眉,神秘一笑:“这东西可有大用。你再仔细看看。”
说着,他把两块玉佩翻了一个面。
蔺霜羿目光陡然定住。
只见那对鸳鸯佩上竟然分别刻了两个名字,正是卫九幽与陈微云。他倏然明白过来姬赤野话里的含义。
心下微沉。
他想到了那幅由卫九幽所画的陈微云的画像。哪怕只是一道背影,也能看出画像之人的珍重。
“正是你所想,这对鸳鸯佩乃是卫九幽与其未婚妻陈微云的定情信物。看这字迹,老祭司说,这该是卫九幽亲手所刻。”姬赤野得意一笑道,“这东西可是我花了好大力气,才寻来的。”
这话倒不假,为了这对鸳鸯佩,他不知操了多少心,花了多少力气。好在结果是好的。
这般努力,倒不是为了蔺霜羿承诺的法器。
蔺霜羿反应极快,很快明了姬赤野的意思。
“我问过老祭司,又查了许多史料。卫九幽深爱陈微云,在其死后,他再未娶妻,极为珍惜与未婚妻有关的东西。这对鸳鸯佩乃是意外流失在外,据闻卫九幽曾花费无数人力物力财力去寻,足以可见,他有多重视这东西。”
姬赤野自信满满道:“有了这对鸳鸯佩,卫九幽定会为你们解开情人咒!无暇,你准备什么时候过去?”
他一边说,一边紧盯着蔺霜羿,不动神色道:“依我看,这事还是早点解决最好。东西都准备好了,不如即刻便带着乘袅去吧。想来,那小帝女应也是迫不及待想要解开这麻烦的情人咒。”
蔺霜羿很清楚姬赤野没有妄言,若卫九幽对陈微云的情和重视为真,只要拿出这对鸳鸯佩,至少有九成把握能让卫九幽同意给他们解咒。
如果乘袅知道,定然很高兴吧。
这该是个令人开心的好消息。
然而此刻,他心里竟没半分喜悦,反而像是笼上了一层阴云。看着那对精美的鸳鸯佩,心中戾气陡生,他手背上青筋凸起,气血翻涌,有那么一瞬间,他竟然生出了一股猛烈的破坏欲。
若是毁了它们……
“无暇!”恰这时,姬赤野忽而提高音量唤了一声他的名字。
霎时,犹如一盆凉水从天而降,浇透了他的身心。
蔺霜羿倏然回过神来。
意识到自己方才所想,他脸色沉冷如冰,心头的阴云非但未曾消去,反而又加重了几分。
方才他竟想要毁了这对至关重要的鸳鸯佩,竟然有一刻不想解开情人咒。
“你刚才在想什么?”姬赤野看着他,目光如炬,神色微有些严肃,“我瞧你脸色不对。”
蔺霜羿当然不可能明说,便连他自己都没想通为何会生出那般不可理喻的想法,他微吸口气,用力压下心里那股莫名的戾气,沉声道:“没什么。”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近来修炼有些不顺。”
他面上神色未变,与平常似乎无甚不同,看上去冷静理智。但姬赤野与他关系亲近,如何没看出来他的掩饰?
但这一回,他没有拆穿好友的谎言,只道:“修行非一日之功,你已是半步渡劫,到了这个地步,更应该沉心静气,绝不能着急。”
姬赤野面色难得严肃,又道:“无暇,你修为比我高,天赋悟性皆在我之上,更是一心向大道,道心坚固,这个道理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九胥已有数千年未有修士成功飞升,你更应该谨慎才是。”
蔺霜羿拢在袖袍里的手无意识收紧,微微垂眸,淡声回道:“我明白。”
没人比他更清楚此事的严重性。否则,他也不可能转修无情道。但即便如此,也只不过是多了一线生机。
“其实——”
也不一定要飞升成仙。
然这句话,蔺霜羿到底没有说出来。
不,这想法太荒唐了。
与方才他想要毁了鸳鸯佩,想要不解开情人咒一样荒唐。
他只说了两个字便停了下来,姬赤野等了几息,见他不说,便忍不住问:“其实什么?”
“没什么。”蔺霜羿摇头,眸光微暗,“我会注意的。”
姬赤野又深深看了他一眼,才道:“你知道便好。那你想好何时去吗?我这边随时能派人给你带路。早点解决,你也可以早些回到清静的日子,安心修行。”
蔺霜羿手心里不知何时出了一层薄汗,这些时日来,从未散去的烦躁似乎又深了一层。
他知姬赤野是为他好。
但这一刻,听姬赤野一字一句催着他带乘袅去解开情人咒,竟莫名想要打晕他或者堵住他的嘴。
“反正已有了这对鸳鸯佩,不急在这一时半刻。”沉默片刻,他沉声道,“九胥大比即将开始,此时若去,也不知会耽误多少时间。”
“卫九幽性格诡谲狠辣,捉摸不透,谁也不敢肯定他会做些什么。”微顿须臾,蔺霜羿冷着脸,解释道,“乘袅很看重这次大比。”
姬赤野看着他,一时未说话。
蔺霜羿身体紧绷,薄唇紧抿,尽量站直身体,不躲不闪,平声问:“你看我作甚?”
姬赤野忽然笑了一声,像是随口一句:“我就是觉得你与以前有些不一样。我们无暇剑君什么时候考虑这么多?不知道的,还以为那小帝女才是你的小弟子呢。”
“我不是她师尊。”蔺霜羿拧眉,强调,“她也不是我的弟子。”
“但她是季烆的未婚妻子。”姬赤野道,“等她与季烆成婚,按照礼数,也该尊称你一声师尊。”
蔺霜羿脸色更冷了几分。
“如今解开情人咒有望,我听闻季家也快找到了解开同命蛊的法子。”
姬赤野仿佛没有发现,又道:“乘袅与季烆感情那么好,等解开了情人咒和同命蛊,估计最迟明年便会成婚了。”
说到此,姬赤野笑着道:“看来你上次准备的新婚之礼很快便能送出去了。”
蔺霜羿不想待在这里了。
他收起了桌上的鸳鸯佩,声音微凉:“欠你的法器,过几日便会给你。我先回了。”
话音未落,他转身便快速离开了,没有给姬赤野再开口的机会。
他虽性子冷漠,但并非傲慢无礼之人。寻人帮忙,礼数向来周全。这一次,却连一句谢谢都没说。
姬赤野脸上笑意慢慢淡去,良久,神色凝重的叹了口气。
……
是夜,无暇峰很安静。
准确的说,是这一个月来很安静,像是回到了只有他一人之时。蔺霜羿望着空荡荡的院落,不知为何,竟第一次觉得冷清。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朝旁边的一间屋子看去。
屋里灯光幽亮,那道纤细的身影盘腿坐在榻上,动也未动,明显是在专心修炼。明明没有看到人,但少女的模样却清晰的出现在了脑海中。
看着那道安静的身影,他忽然想到了之前的一回。
同样是晚归,少女坐在静室门口等他。直到他回来,她才不舍的回了自己的屋。
她说想他,所以不愿离开,想要等他回来。
那现在呢?
……她还想他吗?
今日得了好消息,他该告知她一声,然向前走了几步,半途时,又不自觉停了下来。
不对,暂时不能告诉他。
他今日离去时说了,此去或许数日才回,现在若是去敲了门,岂不是说明他在说谎?
而且,现在若是说了,她怕是无法安心修炼,得不偿失。
蔺霜羿垂眸,看着手心里的那对鸳鸯佩,半晌,还是决定暂时不说。待到九胥大比结束,再告知她。
“谁在那里?”
正这时,一道娇喝忽然响起。
那道本安静修炼的身影突然站起。
蔺霜羿心中一惊,想也不想便飞身跃起,如风一般飞上了云端,隐匿了踪影。刚一站定,便见房门被推开,少女面色沉肃的走了出来。
以蔺霜羿的修为,若非他想,世上也没几个人能发现他。
按理来说,只有金丹修为的乘袅自然也不能。
但她直觉敏锐,警惕心很高,莫名觉得似乎有一股视线萦绕在她身上。然推开门,看着空无一人的院子,一时疑惑。
难道是她感觉错了?
云端之上,哪怕离得那么远了,蔺霜羿也本能地屏住了呼吸,仿佛是害怕被下面的女子发现。
他垂首,看着在院子里搜寻的人,心跳似也微微加快。
幸而乘袅在院子里转了一圈,没查到不对,便回了屋里。蔺霜羿不自觉松了口气,直到掌心传来刺疼,他才发现自己方才太过紧张,手握得太紧,竟让鸳鸯佩刺破了掌心。
这对鸳鸯佩本就相当于天阶上品的法器,不似寻常玉石脆弱。
掌心里,一滴血珠冒了出来。
蔺霜羿蓦然握紧。
房间里,乘袅重新盘腿坐在榻上,却没有继续修炼,而是透过窗纸望向外面,清亮的眸子里带着幽深探究。
回天珠问:“你太草木皆兵了,这里可是无暇峰,有蔺霜羿坐镇,谁敢来?”
虽说今日蔺霜羿不在,但无暇峰上有高级法阵,还有不少防御法器。便是大乘期高手来了,轻易也讨不得好。
“是啊,这里是无暇峰,谁敢来?”
除非是峰中人。
但整座无暇峰,除了两个守门童子,便是她与蔺霜羿。
乘袅定定看着窗外,看着幽静空深的院子,鼻尖似乎还萦绕着那丝淡淡的檀香,她眨了眨眼睛,忽而微微翘起了唇角。
……
自得了那对鸳鸯佩后便萦绕在心中的戾气不散,蔺霜羿心情烦闷,无法静心修炼,在外又不能炼器,最后,他索性便去寻了梅望雪。
一月之期已到,盘龙教该有消息了。
消息是有,但蔺霜羿并不满意。
梅望雪恭声道:“启禀剑君,盘龙教实在狡猾,暂时未曾查到他们总部所在。“但也不是一无所获。”
据梅望雪的调查,九胥五十四城都有盘龙教的分部,但这些分部于盘龙教而言不算重要。
分部最大的也只是普通掌事,所知有限。
有了蔺霜羿给的法子,他们倒是抓到了活口,用了搜魂之法,但得到的消息也不算太多。
“目前只查到盘龙教的一些分部所在。”
“在哪里?”
蔺霜羿直接问道。
梅望雪便把位置告诉了他,见他面色冷然,眉间隐有不耐,不由问:“剑君是想亲身一探?这点小事,无需剑君亲自出手。”
盘龙教分部最厉害的掌事最多也不过出窍,蔺霜羿亲自前去,未免太大材小用了一些。
蔺霜羿可有可无的嗯了一声,却没说不去。不等梅望雪再说,他便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