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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便是前两日,她也没有这般。

    今日为何?

    他看见乘袅拽着师尊的袖袍,想到她方才对师尊的殷殷叮咛,恍惚间明白了原因。

    是了,因为师尊受伤了。

    ‘心上人’受伤,她当然着急。以前,她对他亦是如此。

    季烆手心攥得更紧,垂首道:“师尊放心,弟子知道这一切只是情人咒的影响,不是袅袅本意。”

    听得这话,蔺霜羿拨了拨手腕佛珠,可有可无的嗯了一声。

    季烆这个未婚夫都这般说了,其他人自不会揪着这种私事不放。反正情人咒又影响不到他们。

    看不到蔺霜羿的伤口,乘袅终于慢慢冷静了下来。如今情人咒既已暴露,虽比她计划中早了一些,但也无伤大雅。

    她心里甚至松了口气。

    如此一来,她也不必再在季烆面前伪装。

    也不知是情人咒影响,还是其他原因,她与季烆曾经的记忆犹在,可乘袅回想起来,却像是走马观花,再无曾经的悸动不舍。

    如此也好。

    不想再纠结这点事,现在最重要的是处理后续。费了这么多时间和精力,她可没忘了自己的目的。

    怀里的传音石又无声无息的烫了一下,这是她与下属定下的暗号。

    “剑君,我想去找曾祖。”乘袅拽着蔺霜羿的袖袍,看着地上残留的血,闻着空中未散的血腥气,眸光微闪。

    想去便去,何必与他说?

    蔺霜羿垂眸,视线在少女紧攥着他袖袍的玉白手指上微顿,想到她的粘人,瞬间明了这是不想与他分开。

    背后之人不可能出两个大乘期,若只是合体,以曾祖和耀火长老的修为,不说必胜,至少性命无忧。

    传音石发烫,是另有因由。

    她微抬着下巴,任由带着血气的风从面上拂过。风有点大,带着冷寒,拂过的瞬间,激起了一点细微的刺疼。

    ……

    如那妖异男子所说,曾祖和耀火长老果然在距离长灵山不远处被拦住了。

    背后之人不仅派出了大乘期,还派出了两名合体大能。这般算计,可谓天衣无缝,明显是不想给她留下任何生机。

    若非乘袅谨慎,特意引了蔺霜羿过来,此次说不定真要命丧于此。

    当然,若没有蔺霜羿,她也不会这般冒险。

    对付乘氏两位老祖,只用合体,对付她,却是大乘。杀鸡焉用牛刀,这便说明,在背后之人眼中,只是金丹的她,不是一只不值一提的小鸡。

    蔺霜羿带着她,身后还跟着其他人,很快便寻到了乘宿和耀火长老。到时,两人刚结束了这场斗法。

    一名合体被活捉,另一名竟又是自曝。

    幸而乘宿两人经验丰富,察觉不对,便立刻祭出了防御法器,又撑起了灵力罩,挡住了这致命一击。

    轰——!

    蔺霜羿袖袍一挥,落在乘袅面前,挡住自曝的余波。

    “曾祖,长老!”平息之后,乘袅松开攥着他衣袖的手,快速奔向了有些狼狈的乘宿两人,“你们没事吧?”

    没了另一人的力道,蔺霜羿只觉袖袍空了一下。

    他抬眸,静静地看向面前相聚的祖孙三人。

    “我们无碍,你如何?”乘宿忙上下打量乘袅。

    乘袅笑着道:“曾祖不用担心,我们虽遇到了大乘期大能,但幸有剑君在,我没事。”

    乘宿自然注意到了身后的蔺霜羿和众人,但还没顾上招呼,便听到乘袅的话。

    “大乘期?!”

    一旁,困住另一名合体的耀火长老脸色铁青。

    “不错,那恶徒想要取我和刘兄等人的性命,出手毫不留情。”乘袅声音微沉,“我听他之言,似是与我乘氏有仇。”

    “与我们有仇便罢,他还要伤害无辜,竟连昆仑弟子也要杀!实在可恶!”

    这话一出,其他人也跟着点头。

    刘无为等人险些就因此没了命,对背后凶手自是厌恶非常,接着道:“那人根本不准备留活口。倘若不是今日剑君在,我们怕是就要死的不明不白了。”

    他们几人虽才金丹,可都是昆仑精英,是宗门未来的希望。

    三长老怒道:“此事必须查清楚!到底是何人如此凶恶狂妄。”

    梅望雪也沉着脸点头:“伤我昆仑弟子,此等贼敌,绝不能轻饶。”

    “正好,这不是抓到了一个活口吗?”三长老冷声道,“把他弄醒,好好审审他,若不说,那便搜魂吧!”

    众人都无异议。

    被乘宿两人捉住的那名合体立时被弄醒。

    他看上去也很年轻,与那妖异男人一般不过二十来岁的模样,此时一睁开眼,看见众人,却是毫无惧色,甚至轻笑一声:“不用问我,我什么也不会说。”

    他的视线一一从众人身上扫过,最后落在了乘氏三人身上,大笑道:“今日是你们幸运,但乘氏气运已尽。百年之内,乘氏必亡!”

    乘宿和耀火长老脸色大变。

    然不等众人反应,却见那人眼睛圆睁,一丝鲜血自唇角流出,竟是瞬间没了声息。

    “死了。”三长老上前检查了一遍,脸色阴沉,“自断心脉,自毁神魂,救不回来了。”

    “一位大乘,两位合体,竟这般轻易放弃了?”有人不可置信,忍不住出声,“到底是什么势力,竟这般强大。”

    确实强大。

    纵观如今的九胥,大乘修士不过十指之数,合体也不过数十位。光这三人,便已经能够上一流世家的势力了。

    “此人骨龄不过百。”蔺霜羿忽然出声,一道灵光打到了那名合体身上,便见那人额间竟出现了一枚火焰印记。

    “这是盘龙教的标记!”

    听到盘龙教,在场之人都微微吸了口气。

    在九胥立国之前,盘龙教便已存在了。算算时间,至少已有一万五千年。万年前,盘龙教之名,几乎无人不知。

    但并非什么好名。

    那时普通凡人和修士皆是谈此色变,只因盘龙教行事霸道放肆,修习邪术,从无顾忌,杀人无数,气焰宏盛,乃是赫赫有名的魔宫。

    盘龙教之所以那般强大,皆因它有一秘术,能够压榨修士的潜力,强行提升其修为。

    虽则这般提升修为的修士往往寿命不长,但依然是绝佳战力。

    据说使用此秘术,需要献祭无数生命。修为提升越高,需要的祭品自然更多。

    这便意味着,只要祭品足够,盘龙教可以批量制造很多大乘和合体这样的顶尖战力。

    后来元祖立国,领兵攻打,一举歼灭了盘龙宫的本部和众多据点,并毁去了那害人的秘术。但盘龙教教众甚多,想要杀干净几乎不可能,不过受此大创,盘龙教再无力嚣张,只剩下一些余孽东躲西藏,又没了秘术,已不成气候。

    如今万年过去,谁也没想到,盘龙教竟又死灰复燃。

    “难怪他们能这般舍得,若是盘龙教,那便不奇怪了!”

    “可那秘术不是被元祖毁了吗?”

    元祖灭了他们的教主和先祖,又对他们穷追猛打,盘龙教仇恨乘氏皇族无可厚非。其他人最担心的是盘龙教是否重新使用了秘术?

    看着面前的尸体,答案显而易见。

    众人的神色都不由变得凝重。

    盘龙教?

    当真是个好借口。

    可惜了,画蛇添足。

    乘袅心下有了计较,面上未露异样,屏下心绪,与众人一般神色严肃。

    一时静谧。

    正这时,蔺霜羿眸光一戾,忽地朝一个方向打出了一道灵光,一声闷哼骤然响起。一个全身裹着黑袍的人捂着被洞穿的肩膀倒在了地上。

    黑袍脱落,露出了一张熟悉的面容。

    “风儿?”

    “这……不是少君吗?”

    温润峻秀,熟悉至极。

    正是少君乘风。

    乘宿和耀火长老都惊了一下,眉头不自禁紧锁。乘风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便要来,为何不与他们一起,反而躲躲藏藏?

    乘袅抬眸,静静看了过去,片刻,轻唤了一声:“哥哥。”

    她朝他走近,蹲下,柔声问:“你为什么在这里?”是担心她,还是来为她收尸?

    在她靠近的刹那,乘风的身体微不可查的颤了一下,随即,他捂着流血的肩膀站了起来,对上众人视线,解释道:“我听说你今日要来长灵山历练,心里不安,便悄悄跟了过来。”

    他面色微白,但神色镇定,条理清晰,语气中并无慌乱。

    “袅袅,抱歉。我知道你不喜欢有人插手你的事,所以我本不想让你知道。”乘风身上的黑袍乃是一件天阶极品法器,可以屏气凝息,能够隔绝大乘修士的神识和五感。

    可他遇上了蔺霜羿。

    蔺霜羿的五感本就强于其他人数倍。这一点,书中曾提到过。在他眼下,无论人、妖都无所遁形。

    兄妹二人对视了一眼。

    乘风坦然直视。

    “原是如此,那哥哥你方才怎么不出声?”须臾,乘袅终于笑了,看上去似乎信了他的说辞,看着他肩膀上的伤口,秀眉微蹙,心疼,“我给你上药吧。”

    然乘袅的手指还未碰到,他下意识朝旁边躲了一下。

    乘袅的手顿在了半空。

    乘风面色微僵,片刻,说:“身上脏,莫要弄脏了你的手。我自己来便行。”说着,他极快拿出疗伤丹药吃了一颗,又在伤口处上了药。

    乘袅平静的收回了手。

    若是以往,她或许还会再装一番兄妹情深,但此刻她心情烦躁,没了这份心思。今日乘风但凡出现在此,无论他有没有动手,他们都回不去了。

    既如此,无需再装。

    有些事情,其实并不需要确凿的证据。

    一旁,乘宿忽然道:“今日之事,便暂时到此吧。扰了大家,是我乘氏之过。盘龙教一事,皇室定会查清。”

    “盘龙教重新现世,非同小可,关系天下。”梅望雪道,“昆仑也会不惜代价查探。”

    其他人也纷纷跟着表态。

    之后,各自散去。

    季烆没走,蔺霜羿也没动,都看向了不远处的少女。却见她只看着自己的兄长,像是被吸走了全部的心神。

    似乎没注意到他的视线。

    他拨了一下佛珠,声音微凉:“乘袅,走了。”

    第39章

    少君之位,我会亲手拿回来

    然而这一次,

    平常最爱粘着他的女子却摇了头:“剑君,我想与哥哥待一会儿。他受伤了,我可以等会儿再回去吗?”

    她只回头飞快看了他一眼,

    语速有些快,

    话音刚落,

    便又别过了头,

    看向了乘风。清秀的眉轻拧,一双眼紧盯着兄长,满是担心和关切。

    蔺霜羿看了一眼自己被包成一团的手,

    语气平静随意的回了一句‘随你’,

    便飞身而起,毫无犹豫的走了。

    乘宿和耀火长老本想上前与他招呼,也没来得及。

    乘袅没有跟上来。

    飞至云端,蔺霜羿没有立刻走,

    垂首朝下看,视线先是落在还满心满眼只看着兄长的少女身上,停顿一瞬后,他移开,看向了旁边的季烆。

    季烆一直看着乘袅。

    蔺霜羿不是没眼色之人,自看出了乘家几人有私事要谈。思及此,

    他微启唇,清冽如雪的声音透过云层落进了几人耳间。

    “季烆,随本君回无暇峰。”

    季烆当然也看出了乘家的异样,

    但他是乘袅的未婚夫,

    算起来也是半个乘家人,

    所以他没有走。

    况且,他还想要与乘袅谈一谈。

    这些日子来,

    他们虽日日见面,但其实都是匆匆一面。见面的时间越来越短,往往说不到几句话,乘袅便想提了结束。

    情人咒的威力太强了。

    他能感受到乘袅对他的态度越来越冷淡疏离,在她的眼里,他甚至已经快看不到爱意了。心脏像是被一只巨手攥紧,说不清是疼痛还是害怕。

    季烆无法不在意。

    这些日来,他几乎夜夜都会做相似的梦。

    梦的最后,都是乘袅与他分道扬镳。明知道是梦,是假的,但他还是不可避免的被影响了。季烆只能庆幸,情人咒的子咒在师尊的身上。

    所以哪怕明知如今的乘袅会厌烦,他也不愿就此离开。

    但蔺霜羿是他师尊。

    师尊开口,弟子自然不能违逆。他又深深看了正围在乘风身边的少女一眼,这才应了一声是,飞身上空,御剑到了蔺霜羿身边。

    “无需做这番小儿女姿态。耽于情爱,神思不属,乃修行大忌。”蔺霜羿淡淡道,“回去每日练剑五万次。”他不要求弟子与他一般同修无情道,但到底担着师尊之名,该说的还是会说。

    季烆知道师尊教训的对,这些日子,他心绪杂乱,于修炼上的确懈怠了几分。

    闻言,只能恭声应是:“弟子谨遵师尊教导。”

    蔺霜羿又垂首看了下方一眼,沉默片刻说:“走吧。”

    *

    下方,看到蔺霜羿离开,乘袅心里微松了口气。此时情人咒效用尚在,蔺霜羿的存在,总是让她不自觉的分心。

    每当夜深人静,情人咒失效时,恢复理智和冷静的乘袅也难免觉得麻烦。幸而,只要她晋级到化神,便能彻底吸收情人咒的咒力。

    也是如此,她才没有乱了阵脚。

    距离长灵山最近的城池是若水城,城主是一位出窍修士。九胥一共五州四海,统共五十四座城池,名义上,城主全都是隶属于皇室。

    如乘袅等人亲临,城主该开城亲迎。不过,乘宿几人并不想兴师动众,一行四人低调去了在若水城的私宅。

    进了宅邸,行至正堂,没了外人,乘宿的脸色便骤然冷了下来。他忽地转身,看向垂首不言的乘风,忽然一掌扇在了他的脸上。

    啪的一声——

    清脆的巴掌声响彻整间宽阔的屋子。

    这一巴掌没有留手,乘风被打得偏过头,半边脸立时红肿一片,唇角破裂,一丝鲜血溢了出来。

    正堂中,一片安静。耀火长老面沉如水,眉间青筋跳动,明显也在隐忍怒气。

    乘袅站在最后,不言不动,没有如曾经一般,看见兄长受罚便上前求情或者与他一起。

    乘宿厉喝一声:“跪下!”

    乘风没有动,反而抬起头,看向乘宿问:“曾祖为何打我,我做错了什么?”他伸手拭去了唇角的血,面色沉然。

    “你还好意思问?你做了什么,你自己不知道?”不等乘宿开口,耀火长老再也忍不住,大怒道,“方才人多,我们给你留了面子。但你以为你那蹩脚的借口能使人相信?”

    那些人哪一个不是人精?现在指不定在心里怎么笑话他们乘氏!

    若非强撑着最后的体面,念着家丑不可外扬,耀火长老当时便想动手打人了!

    乘风仍然没动,挺直着背脊站在那里,说:“长老未免太偏颇了一些,作为兄长,我不过是担心袅袅,所以才出现在那里,难道这也不行吗?”

    见他死不承认,耀火长老眉头一竖。

    不等他再骂,乘宿已经沉沉开口:“乘风,跪下。”话音未落,独属于合体期的威压猛然压向了乘风。

    他神情一变,脸色煞白,终是砰得一下跪在了地上。

    膝盖重重地砸在了冷硬的地板上。

    肩膀上的伤口又被震开,鲜血一滴一滴落下,很快染红了地面。之前那般紧张他伤势的乘袅却未有任何动作。

    “你说你担心袅袅,那为何不早早出现?”乘宿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脸上沉凝肃穆,“长灵山那般大,便是我和阿火也不能准确的寻到袅袅的位置,你又是从哪里知道的?”

    “袅袅不过是金丹期,你若是不想要她发现你的踪迹,轻而易举,何需用上这等能避过大乘期修士的天阶法器?”

    “乘风,你防得到底是谁?”

    随着他的发问,乘风终于撑不住那份虚假的沉静,脸上血色尽失,眸光乱了两分。

    半晌,他忽然笑了一声,顶着合体期的威压,硬生生抬头,问:“曾祖这是以为我要害袅袅吗?对,我承认是嫉妒她,嫉妒她能得你们的另眼相待,可她是我的亲妹妹,我从未想过要她的命。”

    不等乘宿回答,他忽而转头看向一旁一直沉默不言的乘袅:“你也这般想吗?”

    乘袅静静看着他,脸上没有了惯常的微笑。她是天生笑颜,笑起来纯良温柔,不笑时也不可怕。

    但此刻,却多了几分难言的威势。

    哪怕什么也没有做,哪怕她的修为在场最低,仅仅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便已让人无法忽视。

    甚至心生警惕和畏惧。

    “我怎么想不重要,重要的是,哥哥你是怎么想的?”乘袅抬步,朝他走近,问,“是想我活,还是想我死?”

    在长辈面前,她向来懂事明理识大体,这是她第一次说这般直白的狠话。更从未用这样冰冷锐利的语气和态度面对乘风。

    ‘死’字,她微微加重了语气。

    在乘风面前,她一直都是一个乖巧粘人的妹妹。她亲近他,尊敬他,维护他,关心他,是那么的贴心可爱。便是闹脾气,也从不会冷言冷语。

    对上少女那双冷疏的眼睛,乘风忽然觉得肩膀上已经愈合的伤口剧痛无比。

    一旁,闻言,乘宿微微皱眉。他张了张嘴,本欲说什么,但最后还是没有出声,只沉默的看向那对曾亲密无比,曾能生死相依的兄妹。

    那一刻,仿佛瞬间苍老了许多。

    “我从没想过杀你。”乘风猛地提高了音量,“我承认今日我出现在那里的目的不纯,但我是乘氏子,是九胥少君,我是没出息,但还不至于出卖家族,与恶徒为伍!”

    “我的确提前得知了有人要害乘袅,但我也知道,她不会出事的。”说到此,乘风又笑了一声,看向乘宿和耀火长老,“她这般优秀,这般得你们的心,你们怎舍得她死?”

    他终于不再掩饰自己对妹妹的嫉妒,不再维持那份虚假平和的表象,仿佛要一口气把埋在心里多年的话说了出来。

    “我是九胥少君又如何?在您和众位长老心中,怕是根本比不上袅袅吧?”

    他眼里、面上满是愤怒和不甘,再无曾经的温润优雅,像是一个被优秀的妹妹压得喘不过气,以至于钻了牛角尖的普通兄长。

    嫉恨妹妹优秀,也怨长辈们的偏心。

    分明他才是九胥少君,是未来的帝君,凭什么比不得妹妹得长辈们的重视和偏爱?

    耀火长老越发恼怒:“你认为我们不重视你?族里最好的资源全都给了你,你还要我们怎么做?”

    乘风没有回答,只是叩首,重重磕了三个头。

    他用力极大,额头顿时磕破,血肉模糊,但他没有理会,只道:“曾祖和长老尽管罚我便是。我绝无不甘。”

    “这少君之位,你们也尽管拿去,我无二话。”

    说到此,他又是自嘲一笑:“反正这少君之位,也是乘袅让给我的不是吗?你一直说最崇拜我,说我最厉害,可若我在心里当真厉害,又何须你让?之所以让,无非是认为我不如你。”

    他才讽刺自己,也在讽刺乘袅的虚伪。

    乘宿冷喝:“乘风!”

    乘袅面上没有丝毫笑意,她忽然觉得一切都很可笑。或许乘风说的对,一切都是她的自以为是。

    “其实我大可以不去,但我还是去了,哪怕冒着被识破的风险,还是去了。”乘风没有停下来,自顾自地说,眼里似有迷茫和自嘲,“我只是想要去看一眼。”

    至于看什么?

    他没有说。

    若是以往,乘袅会选择留三分余地,心里起了一股火,烧得越来越旺,这一次,她难得尖锐问道:“所以哥哥是去给我收尸的吗?”

    乘风豁然抬头。

    乘宿和耀火长老脸色也变了变。

    不等乘风回答,乘袅继续说:“你不愿亲手杀我,但又不想救我,所以选择冷眼旁观,对吗?”

    “袅袅。”

    乘宿唤了她一声。

    乘袅知道曾祖的意思。

    今日,乘风出现在那里的确是目的不纯,但归根结底,他未亲自动手,也未有证据表明他与背后之人联系合作,不过只是一时左了心,走岔了路。是错,却又不是不可原谅的错。

    乘风既然敢来,敢承认,那便说明他的确足够‘清白’。

    乘氏一族至今,人才凋零,好不容易出了两个天赋极高的好苗子,眼见着振兴家族有望,曾祖和长老们自是哪一个也舍不得放弃。

    独木难支,他们想要的是她和乘风守望相助。

    这也是乘风愿意表露‘私心’的依仗。

    可长辈们需要确凿证据,乘袅却不用。自今日起,她与乘风已回不到从前。他不再是最疼她的兄长,她当然也不会再做他的乖巧妹妹。

    如她与季烆一般。

    她和乘风不是兄妹,便只能是敌人。是敌人,当然要乘胜追击,绝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打击他的机会。

    所以乘袅不再‘乖巧’,第一次向兄长露出了锋锐的獠牙。

    手心紧握,指甲刺入了肉里,混合着血和汗。疼痛极快传遍了全身,也让乘袅越发冷静。

    她看着乘风,忽然柔柔笑了笑,不用乘风回答,她继续问:“哥哥是在怕我吗?”她明明生得那么漂亮可爱,笑起来时还会露出小梨涡,分明是一幅纯善温柔小仙女的模样。

    乘风面色僵硬,身体僵直的跪着。

    他张嘴,想说自己不怕。然不等他开口,乘袅已经抢先问道:“哥哥,我们天赋不分高低,你知道你为什么比不上我吗?”

    他们同是极品木灵根加上天生木灵体,天赋不分上下,可为什么他比不过乘袅?

    分明他还比她大几岁,比她先入道。

    她凑近乘风,弯腰,一字一顿地说:“因为前方漫漫长路,哥哥看到的只有我。”

    这话是说给乘风听,也是说给曾祖两人听。

    哥哥,你既然认为我的退让是对你的羞辱,那么便光明正大的战吧。

    少君之位,我会亲手拿回来。

    ……

    无暇峰。

    太阳渐渐西落,橘红落辉透过窗扉映入静室内。已是申时,距离与乘袅分开已过去了一个多时辰。

    三十六个周天完,蔺霜羿睁开了眼睛。

    他低头看了一眼被锦帕包住的手,眉心微动,往常白日里,若没看到他,最多半个时辰,乘袅便会闹起来。

    难道出事了?

    盘龙教确实不好对付,今日便能派出一个大乘两个合体,足以说明想要杀乘袅的决心有多强。

    如此,卷土重来也再正常不过。

    想到此,蔺霜羿起身出了静室,御剑朝若水城的方向而去。他在乘袅身上留了印记,很快确认了她的位置。

    方一落下,便见一道熟悉的身影扑了过来:“剑蔺霜羿微微侧身,没让她扑进怀里,只让人抓住了胳膊。

    “您是来接我的吗?”扑过来的正是乘袅,看见蔺霜羿,她明显很是惊喜,“曾祖正要送我回无暇峰,我想您了。”

    蔺霜羿没回答她的问题,淡声问:“你兄长伤处理好了?”

    闻言,少女目光似乎黯淡了几分,随即道:“他的伤已无碍,倒是剑君,您的手怎么样了?”

    说着,不等蔺霜羿回答,她已经伸手去抓他受伤的那只手,眉目间满是关心和认真。蔺霜羿忽然想到了落在手背上的那个轻柔的吻,被锦帕裹着的手背微微有些痒。

    他把手背在了身后,没让她碰到:“已经没事了。”

    他都说了只是小伤而已。

    何须如此紧张?

    “那让我看看。”乘袅听了,却还是道,“我要亲眼看了,才能放心。”

    蔺霜羿没动,看见她有些着急的模样,佛珠没有发烫,但心里莫名有点躁,忽而脱口问:“季烆受伤,你亦是如此在意吗?”话出口,他自己先皱了眉。

    对于别人的私事,他并不在意。

    乘袅和季烆曾经如何,也与他无关。

    但问都问了,话也不能再收回去,也得有始有终。所以蔺霜羿没有回避,直视着面前的女孩,等她的回答。

    第40章

    师尊道心,坚不可破

    乘袅没想到蔺霜羿会问这样的问题,

    愣了一下,脑海里不由开始回想与季烆的相处。

    喜欢的人受伤,她当然会关心担忧,

    但程度能由她自己控制,

    自然是比不上现在。

    乘袅一瞬间想了很多。

    蔺霜羿这般问,

    是怀疑,

    还是试探?总不会是随口一问吧?她可知道,他不说废话的。

    她抬眸,对上了男人清如雪的眼睛,

    最终还是点了头:“会的。”

    说罢,

    她又补了一句:“可是我现在,想要关心的只有剑未必吧。

    蔺霜羿闻着空中淡淡的血腥气,手指摩挲了一下柔滑的锦帕,面色平淡地说:“你很在意你的兄长。”

    他看着面前的女子,

    看她眉眼纯净,想到不久前她对兄长的满心关怀,顿了顿,到底加了一句:“但他对你未必如此。”

    这到底是乘袅自己的私事,他们也无甚亲故,所以蔺霜羿只点到即止。说了这一句,

    便转了话头:“走了。”

    *

    情人咒很快便传开了。

    毕竟今日在场的人不少,而且还是与无暇剑君有关,自然传得极快。哪怕待在外门,

    文喜也听说了。

    也是此时,

    她才知道今日长灵山竟发生了那般大的事。

    盘龙教竟然派了大乘高手去杀殿下,

    还要屠杀昆仑弟子,若非剑君及时出手,

    后果不堪设想。这般大事,瞒是瞒不住的。

    昆仑上下很快便因此议论纷纷。

    “帝女竟与剑君同种了情人咒,这也不知是幸事还是坏事。”

    “当然是坏事。帝女与季少主才是两情相悦,而今种了母咒,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这算什么好事?”

    “可那是剑君啊。”

    “但种母咒的又不是剑也对,若种下母咒的是剑君,那就算不是好事,也算不得坏事。无论是盘龙教还是情人咒,都令人震惊。

    “那季少主是怎么想的?”

    “能怎么想?这事又不是帝女本意。大家都知道,帝女真正心悦之人是他。”

    “但听闻情人咒无解。”

    文喜没有参与讨论,但也心绪难宁,一时没了修炼的心思。当听到情人咒无解时,她心头微微一紧,心烦意乱的回了屋子。

    不久,李韶便来了。

    “文师姐,你听说今日长灵山发生的事了吗?”一进屋,李韶便提起了这事,“我专门去查了典籍,卫九幽是万年前的咒术大师,他种下的咒术,除非他自己,基本没人能解。”

    可所有人都知道,卫九幽早已飞升了。

    即便留有残念在下界,但他既然亲自把此咒种下,必然不会主动解开。

    文喜皱眉:“所以呢,李师弟,你到底想说什么?”

    李韶看了她一眼,道:“我问过今日去过长灵山的师兄师姐,他们说,帝女已对剑君生了情根,对季师兄视若无睹。若情人咒解不开,文师姐,你说他们还能在一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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