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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回天珠本还以为她闹着玩,不想,乘袅做得还挺像模像样。

    没多久,一道红莓糕便好了。

    红莓是一种灵果,色如火,味道酸甜,在灵果中不算珍贵。这红莓果通常都是直接采了吃,很少有人做成糕点。

    不过看这成品,效果还不错。

    乘袅尝了一口,咬开软绵的表层,里面夹杂的红莓果酱瞬间爆开,滋味酸甜可口,甚美。

    她满意的笑了笑,把红莓糕装好,便招了一个侍卫来。

    “把这点心送到昆仑无暇峰,奉于剑是。”

    侍卫虽然疑惑,但并未多问,接过盒子便立刻走了。

    “这是送给蔺霜羿的?”回天珠疑惑,“你为什么给他送东西?而且还就是一普通的糕点。”

    那红莓糕总价值还抵不过启动传送阵的花费。唯一特别的,便是这红莓糕乃是乘袅亲手所做。

    “我与季烆很快便要完婚了。届时,我便也算是剑君的弟子。弟子孝敬师尊,这不是很正常吗?”

    乘袅解释道:“况且,之前还受了剑君的重礼,礼尚往来,我自然要有所回馈才行。”

    “那为什么送红莓糕?”

    “剑君富有天下,什么宝贝没有?”乘袅叹了口气,“想来,我便是把我最珍贵的法器送去,剑君也是看不上的。既如此,不如便送一份亲手做的糕点,以表孝心吧。”

    好吧,回天珠被说服了。

    *

    事实当然不是如此,乘袅不过随口糊弄回天珠罢了。

    正如她方才所说,蔺霜羿富有天下,私库里不知有多少宝贝。那他飞升失败后,遗产给了谁?

    除了上交宗门的小部分,大部分自然给了唯一的弟子。

    虽然弟子媳妇能沾一点光,但正如乘风所说她是个霸道之人,当然想要更多。若是从前便罢了,而今……谁有都比不上自己有,即便是道侣。

    之所以送红莓糕,一是便宜,二是那本书里曾无意中提过一句,无暇剑君曾收集了许多红莓果。

    红莓果只是普通灵果,效用有限,蔺霜羿收集它们作甚?

    乘袅暂时只能想到吃了。反正,试一试也没坏处。若是成了,说不定有意外之喜。

    东西送出去后,她便回屋换衣裳。

    方出来,便有宫婢上前禀报。

    “殿下,今日一早,季少主便送文姑娘回昆仑了。”

    “他可来过扶凤殿寻我?”

    宫婢顿了顿,小声回道:“并未。季少主入宫之后,便立刻去了欢喜殿。”

    乘袅脸上的笑意淡了淡。

    拢在袖袍里的手,终究不受控制的攥紧。

    ……

    通过传送阵,侍卫很快便到了昆仑,一路上了无暇峰。

    到时,也还未到晌午。

    “来者何人?”

    侍卫恭声回道:“我奉帝女之命,特送此物奉于剑君。此乃帝女亲手所做的糕点,以表孝心,还请两位通禀。”

    倘若是其他人,守门童子早就把人打发了。毕竟剑君向来不爱见人,但这是帝女派来的。

    帝女乃季师兄的未婚妻,是剑君未来的徒弟媳妇。

    守门童子想了想,到底还是进去通报了。

    恰好,蔺霜羿刚结束了晨练。

    “禀剑君,峰外帝女派人求见,特意送了亲手所做的糕点来孝敬您。剑君,可要宣人进来?”

    蔺霜羿私藏无数,不缺宝贝。想要送他礼物的不知凡几,但他从未收过。若是乘袅派人送来的是灵药法器之内,他即刻便拒了,偏偏只是一份糕点。

    且此女还是他弟子的未婚妻。

    沉默片刻,蔺霜羿淡声道:“人便不见了,东西收下吧。”

    但也仅此而已。

    蔺霜羿并不会食用。

    他已经辟谷数十年了。

    第11章

    没有了那份独一无二

    虽已被尊为剑君,剑术傲立九胥,但蔺霜羿并未自满,晨练日日不缀,每日必挥剑万次。

    因结束了晨练,还未收剑,但他身上清冽的气息凌厉了几分,如同冬日的初雨,冷冽又暗藏冰峰。

    眉目高峻,带着冰雪的气息,仿若一尊精致漂亮却少了人气的玉雕。

    他身上威压若隐若现,守门童子不敢靠近,只在几丈之外恭敬垂首站立。闻言,便恭声应了是。

    落下这句吩咐,蔺霜羿转身就进了小佛堂,明显对帝女送来的糕点不感兴趣。之所以收下,不过是顾忌她的面子罢。

    说起来,这小佛堂在昆仑也是独一无二,唯有无暇峰设了。这实属正常,毕竟昆仑上下皆是道修,未有佛修。

    蔺霜羿不是佛修,却与佛寺极为有缘。

    众所皆知无暇剑君出身乡野,却少有人知,蔺霜羿最先入的不是昆仑,而是佛寺,并在寺里待了数年,险些便剃度出家了。

    后来虽入了昆仑,但一些习惯到底留了下来。

    与寺里的和尚一般,蔺霜羿每日晨练后,都会入小佛堂诵经念佛。

    守门童子并不是人族,而是被剑君点化的草木。别看他们一副青葱少年模样,实际上真实的岁数不算小了。

    自剑君立了无暇峰后,他们便随伺左右,至今也是数十年了。

    两个守门童子自然也知道剑君的习惯,起初或许还会奇怪,如今见剑君转身进了小佛堂,已是见怪不怪了。

    若是有一日剑君未曾诵经,他们反而会觉得怪异。

    在他们看来,剑君除了未剃发,其实与和尚无异了。

    因此,接了那份糕点后,守门童子未曾把其奉至剑君面前,而是放置在了客堂。若无意外,这份香气四溢的糕点估摸是要被浪费了。

    小佛堂里其实并未供奉佛像,只有一个牌位。

    蔺霜羿跪坐在蒲团上,手里捏着佛珠,一颗一颗的滑过,闭着眼,默念着经文。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一道轻笑声响起。

    “哎呀,你怎么又念起经了?”红衣男人忽然出现在了佛堂里,摇着头叹气,“无暇,你不会还想着出家吧?”

    不等蔺霜羿回答,他已经自顾自道:“大和尚早说过了,你六根不净,红尘未了,与佛门有缘无份啊。”

    “所以不管你念多少经,佛门都不会收你的。”

    “哦对,你转修无情道,不会就是为了弥补自己的遗憾吧?啧,无暇,你还是那么固执啊!”

    蔺霜羿没有理会他,而是认真的念完了经文,这才睁开了眼睛,目光平静如水,淡声道:“你怎么又来了?”

    红衣男人确定自己被嫌弃了。

    “咱们好歹是多年的老朋友,还在一个窝里住过,你没必要这么嫌弃我吧。”红衣男人不满。

    蔺霜羿纠正:“是我的窝。”

    眉头难得微微蹙了蹙。

    “我给了房费的。”红衣男子补充,“我有使用权。”

    蔺霜羿冷冷看了他一眼,没再理他,起身朝外走。红衣男子跟在他身后,两人一起去了客堂。

    “这是什么?”红衣男子眼尖,一眼便瞧见了桌上放着的食盒,鼻子也灵,已闻到了一股很是诱人的香气。

    不等蔺霜羿回答,他已经把食盒打开了。

    只见里面放着一盒精致漂亮的点心。

    那点心雪白的皮,上面又带着一点点渐变的红,犹如红梅地,煞是好看,又带着一点可爱。

    “哦对了,我刚才听小童说,你徒弟媳妇给你送了点心。就是这个吧?”红衣男子眼睛登时就亮了,伸手就要去拿点心吃。

    结果手还未碰到,便是一疼。不等他反应,那盒点心已经飞到了蔺霜羿的手上。

    “你干什么?”红衣男子不满,“我还没尝到味道呢。”

    蔺霜羿淡淡道:“我的。”

    “你不是辟谷了吗?这点心你又不吃,白放着岂不是浪费了那小帝女的一番心意?”

    蔺霜羿已经把点心装进了储物袋。

    他的确不会吃,但是——“这是我的东西。”他再次强调。如他的窝一样,他天生讨厌分享。

    红衣男人:“……都一百岁了,怎么还这么小气?”

    “行吧,我和你换。”见男人无动于衷,红衣男子叹气,“我有万年血芝的消息了,你给你徒弟的新婚礼物有眉目了。”

    闻言,蔺霜羿微微抬眸。

    ……

    侍卫也没指望能被剑君接见,他的任务本就是把这份帝女精心准备的糕点奉上,如今任务完成,侍卫便也未在昆仑逗留,直接朝山下走,欲要尽快回去复命。

    不想,走至中途,却碰到了把文喜顺利送回昆仑后,准备回帝都的季烆。

    “见过季少主。”

    作为宫中侍卫,他其实无需拜见季烆,即便他是季家少主。

    侍卫之所以向季烆行礼,乃因季烆是未来驸马。

    “你是从宫中来?”季烆本未注意到他,直到侍卫拜见,他才看了过来,“所为何事?”

    宫中侍卫有统一的制服,侍卫并未换常服,所以颇为显眼。

    侍卫回道:“属下是奉殿下之命,送东西到无暇峰奉于剑君,以表孝心。”

    因季烆和乘袅的关系,加之送的是季少主的师尊,这也是殿下替季少主尽孝,所以侍卫便没有隐瞒。

    季烆却微微一怔:“送东西给我师尊?”

    顿了顿,他问:“送了什么?”

    皇室虽藏宝无数,但能让他师尊看上的东西也不多。而且此前,乘袅从未给他师尊送过东西,怎得今日却送了?

    季烆首先想到的便是,乘袅或有事相求师尊。

    念头刚冒出来,便听侍卫回道:“不是什么重礼,乃是殿下亲手所做的一份糕点。”

    没想到得到这样的答案,季烆微怔片刻,眉心不自觉拧起。

    侍卫既这般说了,那说明那糕点并未用什么特别珍贵的材料,如此,那应当不是乘袅有事相求。

    可若不是,又缘何要千里迢迢送一份普普通通的糕点过来?

    “师尊可曾收下?”

    “剑君收下了。”

    听到这话,季烆微微抿了抿唇,没再说什么,只道:“既如此,那便一道回帝都吧。”

    侍卫恭声应是。

    两人便一起回了帝都。

    到了帝都后,季烆却未先回季府,而是与侍卫一同进了宫,直接朝扶凤殿而去。

    殿下与季少主感情好,这是众所皆知之事,因此,侍卫并未觉得奇怪。复命之后,他便识趣的离去了。

    彼时,乘袅刚喝了药,身上带着一股浓浓的药味。

    许是药很苦,少女眉心紧皱,眼里脸上都是抗拒,咽下去后,那张漂亮的小脸都紧紧皱了起来。

    看上去颇有些可怜。

    “若是觉得太苦,便含一颗糖。”季烆下意识加快了速度,飞身靠近,边从怀里拿出了一包蜜枣糖,递到了少女面前。

    好不容易灌下了一碗苦药,乘袅的心情自然不怎么好。直到看到近在咫尺的那包用纸仔细包起来的蜜枣糖,她微不可察的愣了一下。

    “你怎么带了它?”

    不过那丝怔然倏然而过,几乎无人察觉,少女动作自然的接过了那包蜜枣糖,一边打开捡了一颗放进嘴里,一边笑着问道,“你不是不喜吃甜食吗?”

    “你喜欢。”

    季烆想也不想说。

    他的确不爱吃甜食,从幼时便是如此。与他相反,乘袅却嗜甜。

    这蜜枣糖其实是凡人吃的东西,不带一点灵气,不是什么珍贵的吃食。一两银子,便能买到一大包。

    于修士而言,除了满足口腹之欲,没有任何作用。

    糖不易得,所以这蜜枣糖通常做得很甜。多吃几颗,其实也会觉得腻。但如果喝苦药时吃它,却是恰恰好。

    按理,这样的食物其实是没有机会送到她面前的。

    之所以会知道这蜜枣糖,乃因乘袅八岁时生了一场病。彼时,她已是修士,身体已经比凡人强壮许多,会生病是修炼出了点岔子,总之,病不算重,但小乘袅还是得喝药。

    修士虽可以服灵丹,但丹药效用虽比汤药好,却会有微弱的丹毒。因此,不适合筑基以下,以及身体还未长成的修士。

    药很苦,喝了苦药的小乘袅很不开心。

    直到无意间尝到了这甜得发腻的蜜枣糖,刚好结了嘴里浓郁的苦味。是以,自那之后,这蜜枣糖便成了乘袅最爱的糖之一。

    每每喝了苦药,必定要吃一颗。

    这个无伤大雅的小习惯,乘袅其实未曾特别对季烆提过。但直至她沉睡前,每当生病受伤喝药时,季烆都会给她带一包蜜枣糖。

    慢慢的,他便也养成了一个习惯。无论在家还是在外,都习惯随身带着这蜜枣糖。

    十年过去,这习惯原来还在。

    其实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乘袅以前不能理解那些会被一点小恩小惠打动的人,但此时此刻,她却不得不承认,心里自早上得到季烆亲自送文喜回昆仑便积蓄的火,到底少了一点。

    不多,但的确被影响了。

    “还是那么甜。”少女含着那颗蜜枣糖,翘起了唇,声音里似乎也带上了甜意,“我确实喜欢,难为你还记得。”

    不等季烆开口,她话题一转,笑问:“你怎么这时来了,还与侍卫一起?”

    季烆微顿,片刻道:“我今早送了文师妹回昆仑,回来的路上,恰好遇到了侍卫。听他说,他是奉你的命去给师尊送你亲手所做的糕点。”

    “哦,是这样。”少女又吃了一颗糖,声音轻越,“之前得了剑君赠下的白灵鞭,那可是天阶上品法器,珍贵无比,我当然也要回馈一二。”

    说着,她叹了口气:“但我想着剑君眼光定然极高,估摸是看不上我送去的那些所谓的宝贝,所以才想着亲手做点吃食,虽不值多少,但重在心意。你说可对?”

    她的重点一直放在给剑君送糕点这事上,对于他送文喜回昆仑之事反应淡淡,仿佛一点也不在意。

    季烆喉结微动,有些失神的回了一个字:“对。”

    “也不知那糕点合不合剑君口味。”少女有点担心,又带着期待,“我很早就起来准备了,希望能合剑君心意。”

    看得出来,她很在意这件事,灿若繁星的眼眸满是期盼。

    “阿烆,你说剑君会喜欢吗?”

    “……我不知道。”

    季烆忽觉心口有些滞闷。

    明明——

    “你以前说过,只给我一个人做点心。”季烆脱口而出。说完,他自己先蹙眉,有些后悔。

    他并非在意这点小事,何况这份糕点还是奉于师尊的。

    少女也是在替他孝敬师尊。

    ……可曾经这份独一无二只属于他。

    果然,听他这般说,少女先是一愣,随即笑出了声:“阿烆,你不会是在吃醋吧?”

    “我以前是说过这话,但剑君不是旁人,而是对你恩重如山的师尊。我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便只能送点这取巧的小点心了。”

    “剑君精心教导你,又送我宝物,真算起来,还是我们占便宜了。”

    “行了,别在意这点小事了。”少女朝他笑,左边浅浅的梨涡若隐若现,甜美又俏皮,“以后我给你做就是了。”

    这个道理,季烆当然明白。

    一时无话可说。

    然而,他在扶凤殿坐了许久,直至天黑,少女也没有提过让他也尝一尝那糕点。

    第12章

    他们曾经相配,而今不配了

    因此,即便季烆心里不愿,天色黑下后,他也不得不离开。

    离开时,身上的气息似乎比往日冷了不少。

    乘袅装作未看见,在季烆提出告辞时,也没有挽留,更未表现不舍,只笑着道:“其实你不用留下来陪我,今日算是耽误了你的修炼,时辰的确不早了,还是早些回去为好。反正也不急这一时半会的,身为修士,修炼才是最重要的事。”

    多么的善解人意。

    季烆算是个修炼狂,往日,几乎所有时间和精力都花在了修炼上,是决计不会浪费一时半刻的。

    拜入蔺霜羿门下,令人羡慕嫉妒,却也要承受更大的压力。想要让人服气,季烆就必须一直比人强,而且还要强出许多才行。

    要做到这一点,当然要付出比旁人更多的努力。

    为此,季烆从未有过半分懈怠。

    因着此事,乘袅还曾与他闹过小脾气,怨怪他对自己不上心,陪她的时间太少。在外人面前温婉优雅、通情达理的帝女,私底下其实颇有些小女儿脾气,只不过这一面,只在未婚夫面前展现。

    因为他们是将要同床共枕、携手一生的夫妻,是彼此最亲密的人,便是至亲也比不上。

    而今,少女却笑着说出了这番话。

    季烆心头不知为甚没有预料之中的轻松。

    “以前是我不懂事,但伤了灵根、昏睡了这十年我才明白,是我浅薄了。”少女有些低落,又带着释然。

    “这世界并不平静,危险重重,每一天都有人死去,我们既身居高位,那便得担起自己的责任。只有足够强大,才能换来安稳与和平,守得住这份幸福。你我往后相处的日子还长着,如今最重要的还是提升自己的实力。”

    说到此,少女眉眼间升起一抹失落和黯然:“现今,我是不成了,如果当年我能再厉害一些便好了。”

    倘若厉害一些,她便不会伤得那般重,不会落到今日的下场。

    少女垂着头,没了平常的鲜活,也没了曾经的意气风发。她曾经是高飞的雁,而今却只能窝守屋里,如何能开心?

    自少女醒来后,知道了自己的情况,她并未表现得多么伤心,甚至很少提起此事,所有人都以为她已经接受了这个结果。

    可扪心自问,一只向往天空的雁被折断了翅膀,无法再自由飞翔,困于方寸之地,当真能平静接受吗?

    之所以表现如常,无非是不想关心她的人与她一同伤心失望吧?

    季烆心头忽然滞闷的难受。

    “我……”他想说他定会拼尽全力寻到万年血芝,想说即便寻不到,他也会想其他法子治好她,想说的话有许多,但在没有实现前,这些不过都是苍白的安慰。

    最终,他却只能沉声说:“我会好好修炼。”

    “我相信你。”闻言,少女便开心的笑了,“你也不用太担心我,方才不过是随意说几句罢了,你别放在心上。”

    顿了顿,她又补充了一句:“也莫要迁怒文姑娘。”

    但怎么可能不迁怒?

    若不是文喜,曾经意气风发的姑娘又怎会这般难过?

    “……好。”

    但最终,季烆还是应了一声好。他不想再让她烦恼,只心里对文喜的抵触和不喜又多了一分。

    “我走了。”

    “嗯,你回吧。”少女朝他嫣然一笑,“我等着阿烆成为九胥最厉害的修士,那时,我便可什么都不怕了。”

    季烆嗯了一声,又看了她一眼,终于转身离开。至于那点心……他终是没有开口。师尊乃九胥第一,袅袅讨好师尊,一是替他尽孝,二也是她在害怕吧。

    不过一份糕点罢了,他的确不用在意。

    闻着殿里残留的那点点心香,季烆抿着唇,大步出了扶凤殿。

    待他一走,少女的脸上的笑才渐渐淡去。

    ……

    混元峰正殿。

    季烆把文喜送至此,与梅望雪说了一声,便毫不犹豫的转身走了。至始至终,都未曾多看文喜一眼,而只是当真只把此当成任务在完成。

    是了,于季师兄而言,这本就是任务。

    若非师尊开口,想来,季师兄根本不愿意送她,在她身上花半分时间和精力。

    毕竟是她害得季师兄心爱的未婚妻子差点没了命。

    他厌她恨她,再正常不过了。

    文喜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并早有心理准备,在这十年间,更是体会得彻彻底底。但……她望着男人离开的方向,心里竟还是情不自禁地生了一分妄想。

    “人都走了,你还看什么?”

    正出神间,师尊梅望雪的声音陡然在耳畔响起,文喜心头一惊,慌忙抬头,便对上了师尊幽深的实现。

    “你舍不得季烆?”

    梅望雪忽而问。

    文喜心里越发慌乱。

    师尊……莫不是看出了什么?

    她心头极快,忙摇头道:“师尊误会了,弟子怎会舍不得季师兄?只是感念季师兄的帮助,想着寻个时机还了这份人情。”

    话音未落,她又急忙补充了一句:“弟子心知季师兄与帝女早有婚约,所以对季师兄绝无半分妄想企图之心。”

    说话时,文喜不敢抬头,极怕被师尊看出了她的言不由衷,察觉了她那份丑陋的心思。

    殿内一时落针可闻。

    窒息般的安静让文喜心脏收紧,生了许多的不安。

    也不知过了多久,上方忽而传来一声轻笑。

    梅望雪笑着摇头道:“为师当然知道你对季烆并无它念,不过随口一问罢了,莫要紧张。”

    听得这话,文喜紧绷的心骤然一松。

    然还未彻底放松,便又听梅望雪叹了口气道:“为师只觉得有些可惜。我与无暇乃是师兄弟,你与季烆也算是同出一脉,论起来,你们也很般配。倘若为师能早些把你收入门下,说不得这桩姻缘便成了。”

    “可惜啊,到底慢了一步,让皇室占了先。”

    文喜心尖猛地颤了颤。

    “哎,罢了罢了,为师只是有感而发,随意感叹一句,你听过便罢。”梅望雪叹息着摇了摇头,话锋一转道,“如今最重要的是你走火入魔的问题,也怪为师对你要求太严格了。”

    梅望雪走到文喜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认真道:“修炼本就非一时之功,此次你便在宗门好好静修,为师也不逼你了。真论起来,昆仑上下,能胜过我徒儿的唯有一个季烆而已。”

    “所以不要再急于求成。阿喜,在为师心里,你已经极优秀了。”

    然听到梅望雪这般说,文喜非但无法放下心,反而更觉愧疚。她骗了师尊,骗了所有人,她根本不是因为急功近利才走火入魔,而是……生了不该有的妄念。

    文喜垂首,跪在地上向师尊重重叩首:“师尊所言,弟子谨记于心。”

    “记着便好,只盼你能走过一遭,往后修炼顺畅才好。”

    “弟子明白。”

    “回去吧,莫要再逞强。”

    “……是。”

    她不能辜负师尊的期望,的确不该再纠结那些私情,该摒弃那些不该存在的妄念。文喜回了自己的院子,便决定遵师尊所言,清心静修。

    然而虽想的明白,现实却是,她心绪不宁,依旧迟迟难以入定。

    恍惚间,耳边又响起了师尊说的那番话。

    “……你与季烆也算是同出一脉,论起来,你们也很般配。倘若为师能早些把你收入门下,说不得这桩姻缘便成了。”

    黑暗的静室里,文喜蓦然睁开了眼睛。

    她捂着狂跳的心脏,紧紧咬唇,柔嫩的唇瓣几乎渗出了血。

    ……

    转眼便过了三日。

    这三日里,乘袅日日都会亲手做一份红莓糕,再派人送往无暇峰。因此,红莓果的香气一直萦绕在扶凤殿里,难以散去。

    季烆每日都会进宫来看乘袅一回。

    因乘袅之前叮嘱他好好修炼,所以每次来,他都不会再扶凤殿待多久,通常半个时辰便回了。

    每次过来,当然都闻到了红莓糕的香味。

    第三日,他来得有些早,恰好乘袅正在小厨房里做点心。点心方出炉,正是香味最浓郁的时候,整座扶凤殿都变得香甜了。

    季烆走进了小厨房。

    “阿烆,你怎么这么早过来了?”看到他,少女有些惊讶。

    季烆抿唇回道:“正好无事,便过来了。”

    “那你来得正好。”少女笑了起来,指着一旁出炉的红莓糕说,“我今日做的红莓糕刚出炉,你闻闻香不香?”

    当然香。

    还未踏进扶凤殿,他便闻到这股已经熟悉的香味了。

    季烆看了一眼那漂亮精致的点心,点了头。

    “我今天又换了一个做法,能够最大限度的保留红莓果原本的味道,又能与其他食材相得益彰。”少女明显很开心,“也不知剑君会不会喜欢。”

    这三日,她日日都派人送了点心过去,都被留下了。

    只不过也仅此而已,蔺霜羿并未传来一言半语。

    这事,季烆全都知道。

    “师尊应该会喜欢。”

    听到这话,少女笑得眉眼弯弯,然后便小心的把点心仔细装进了食盒里,叫了侍卫过来:“送去吧。”

    侍卫已经做惯了,利落的接了食盒,迅速出了扶凤殿。

    季烆看着方才盛着点心的盘子,已是空空如也。

    “阿烆,你在看什么?”注意到他的视线,少女哎呀一声,“忘了,刚才该给你留一份的。”

    “不用了,”季烆收回视线,薄唇微抿,“我不喜甜。”

    “那就好。”少女笑着松了口气,“我怕忘了你那一份,你会生气呢。现在看来,是我湖涂了。一份点心而已,你本就不喜欢,哪里会在意,是吧?”

    季烆心里顿时像被堵了一口气。

    然对上少女含笑的眼睛,他却只能点了头。但满殿的点心香,实在让人烦躁。季烆只待了一炷香,便借口离开了。

    离去的脚步匆匆,又像是压抑着什么。

    乘袅恍若全程都没察觉到他的异样,笑着送走了他。

    “季烆是想吃点心吧?”待季烆离开,回天珠边忍不住道,“我看他看了好几次装红莓糕的盘子,而且今天来得这么早。”

    他是个很重规矩的人,这个时辰其实该是他晨练的时间。

    “没有吧。”乘袅扬眉,不紧不慢地回道,“阿烆不喜欢吃甜食的,他自己都说了。”

    “也是……”回天珠没多想,只疑惑,“那他为什么不开心?”

    “可能是修炼遇到问题了吧。”乘袅随口敷衍了一句,“很正常。”

    连回天珠都察觉到了,乘袅怎会不知道季烆的目的?可她偏要当做不知道。

    没有人在让她不开心后,还能轻松的笑出来。

    ——这所有人里,当然也包括她心爱的未婚夫。

    少女抬头望了望湛蓝的天空,心情颇好的翘起了唇。

    *

    距离两人的婚事只剩不到十日时,天上出现了异象,刺眼的金光直冲天际,分明是有重宝现世的迹象。

    而出现金光的地方,正是地幽海。

    连续三日,金光未散,惊动了整个九胥。五洲四海的世家和宗门全都派了人向地幽海赶去。

    第三日,一个秘境入口忽然出现,有仙气飘散出来。

    ——这竟是一个仙人遗落的秘境!

    没有人会错过一个仙人秘境,哪怕是大乘期大能。然而很快,众人便发现,秘境有限制,唯有骨龄不超过四十,修为不低于金丹的修士才能进。

    拥有这样资质的修士,已称得上是天才。放眼整个九胥,能符合此条件者也没多少,但也不是没有。

    季烆与文喜当然皆在此列。

    这样难得机会谁能错过?

    即便此时,距离乘袅与他的结侣大典,只剩下七天。在书里,乘袅因为伤了灵根,不得轻易动用灵力,所以无奈放弃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季烆倒是带着文喜等几个弟子去了,两人默契十足,在秘境里生死相交,都得了奇遇,出来后又在九胥大比上大放异彩,成了无数人仰望的人物。

    数不清的人认为他们是天生一对,又可惜季烆定了亲,导致两人无缘。倒不是乘袅不配,只是仙途黯淡的帝女,已然被衬得暗淡无光。

    他们曾经相配,而今不配了。

    “倘若季师兄没有早早定下婚约便好了,他与文师姐多相配啊……可惜,真可惜啊!”

    乘袅回忆着书里的剧情,温柔的笑了。

    是啊,真可惜。

    得到奇遇的怎能不是她呢?

    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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