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乘袅仿佛没有注意到她的视线,闻言,便道:“那你好好养伤,莫要多想,要记得身体为重。我先回去了。”“……好。”
文喜轻轻应了一声。顿了顿,又补充道,“少君和季师兄也请回吧,我没事了。”
但这话实在没有说服力。
毕竟不过短短几日,她又是中毒,又是受伤,又是走火入魔,实在无法令人放心。
季烆眉峰微皱,倒是没再训斥,只道:“我会把此事禀告掌门。”
“嗯。”
文喜低声应是。
……
乘袅走在前,离开时,她并未叫着季烆一起。待季烆回头,这才发现少女已经出了门,走进了雨幕里。
她步子不快不大,优雅大方,似乎与平常无甚不同。
贴身宫婢为她撑着伞,但风很大,挡不住所有的风雨。
看到那道纤瘦的背影渐渐远去,不知为何,季烆的心忽然慌了一下,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觉得少女是要走出他的世界。
这种突如其来的心慌驱使着他本能地动用了灵力,一个飞身便到了少女身边。
下一瞬,一个灵力罩便牢牢罩住了两人。霎时,把所有的风雨挡在了外面。
“怎不等我?”
他问。
少女抬头看了他一眼,抿唇笑:“我瞧你很担心文姑娘,想来还有话要说,便先走了。”
“我没有担心她。”季烆几乎是下意识的说,“是掌门托我照看文喜。她走火入魔,此事不比其他,所以我才多说了几句。”
话落,他又重复了一次:“我不是在担心她。”
“我知道啊。”少女一脸疑惑,似乎不懂他为何还要刻意强调解释,“我知道你与文姑娘之间除了同门关系之外,并无进一步的交情。而且,你之前已经说过厌恶她了。我记性可好,还记得呢,所以不用向我解释了。”
“阿烆,我不会误会的。”她笑了笑,满眼信任,“我相信你心里只有我一个人。”
不等季烆反应,少女微微歪头,忽然道:“不过,你为何突然着急向我解释?难道……你骗了我,你的心里其实还有别人?”
“当然没有!”
季烆想也不想的摇头,皱眉。
“瞧瞧,我一说,你就生气了。”少女摇了摇头,很是无奈道,“没有便没有,我不是信你了么?”
她定定看着他,仿佛像是他在无理取闹。
季烆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
季烆把乘袅送至扶凤殿,便离去了。
待到他离开,乘袅嘴角的笑意便渐渐散去了。
“殿下,可要沐浴歇息?”
宫婢上前问道。
乘袅摇头:“先不急。”
宫婢正要再问,这时,便听门口传来通报声,说是少君来了。方才不是才见过么?少君还过来作甚?
“请少君进来。”
只不过乘袅话音未落,乘风便已经大步走了进来。
他脸色不如曾经润红,带着一点大失元气的疲弱,气息有些不稳,精神也不比从前。
很正常,用了渡灵之法,又受了十刑鞭,元气大伤,当然不会有好气色。
“这般晚了,大哥怎来了?”
乘袅笑问道。
“你们先下去,孤有事要与帝女说。”乘风屏退了左右宫人。待到殿中只剩了他与乘袅,他才沉声开口。
“你对文喜说了什么?”乘风脸上没笑,“她变成那样,真的与你无关?”
“大哥这是怀疑我故意伤害文姑娘?”少女满脸伤心,“我与她无冤无仇,缘何要动她?这对我又有什么好处?”
红着眼眶的少女看上去颇有些可怜,旁人瞧着,都忍不住心疼了。然乘风无动于衷,脸色依旧冷淡,并未像曾经那般哄妹妹。
“她对你有没有威胁,你心里最清楚。”
乘袅微抬下颌,赌气一般地道:“大哥若是怀疑我,那便去查,看看是不是我伤了文姑娘!”
“你幼时曾得了一套十二生肖的白玉玩具,很是喜欢,那段时间日日捧在手里玩。”乘风话锋忽然一转道,“直到母后生辰,有位族弟看到了,未经你同意抓到了手里玩,开口就讨要。你虽没把东西送给他,但也愿意借给他玩,不久,那位族弟不小心摔碎了。”
“没拿回心爱的玩具,你什么也没说还安慰了那位族弟,结果回头便病了。那位族弟被其父狠揍了一顿,在床上足足躺了半年才能起身。除此外,那位族叔又送了许多歉礼给你,其中还特意打了一套一模一样的玩具。”
“但你再未玩过了。”
“大哥记性不错,多少年前的事情竟还记得。”
乘袅抬眸看他。
“我不是季烆,你骗不过我。”乘风与她对视,“袅袅,你幼时最是霸道了。只要是你的东西,但凡别人碰了一下,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你都不会再要,而且还会报复那个人,从不肯吃一点亏。”
“所以呢?”
乘袅脸上的伤心慢慢散去,面上无喜无悲。
乘风沉声道:“你误会了文姑娘与季烆。你以为他们背叛了你,所以想要出一口气是吗?”
“袅袅,你已经长大了,不要再胡闹任性了。”
“大哥是这样想的?”乘袅笑了一声,“原来我在大哥心里竟是这样的人。你这般揣测我,我自然百口莫辩。你已给我定了罪,无论我说什么,做什么,你都不会信。”
“大哥既然提到幼时,那你可还曾记得,当时我病了,是你在床边守了整整一夜。”少女带着怀念,“那时,你可关心我了,还说要为我出气。所以后来,族弟好了后,你便偷偷揍了他一顿,让他在床上又躺了三个月。”
“即便后来,你知道我是故意病的,你也没骂我,只心疼的为我搜罗了各种各样的玩具,想要哄我开心。”
“那时,哥哥对我真好啊。你说,你会成为最厉害的帝君,要我做九胥最幸福的帝女,会一辈子疼我爱我,绝不会让我受半点委屈。你曾用命护我周全。”
少女说着说着,眼里缓缓起了一层薄薄的水雾,但她扬起头,硬生生把那些欲要掉落的水珠咽了回去。
“哥哥,你都忘了吗?”
*
兄妹两人相差不过六岁,在修士之间,这点岁数差距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因父母唯有他们两个孩子,所以兄妹两人感情极好。乘风一直很照顾妹妹,乘袅也对兄长满是敬仰和崇拜。
会说话后,乘袅最先唤的不是父皇母后,而是哥哥。
乘风也很喜欢这个漂亮可爱的妹妹。
他每天的时间都被安排的很满,除了学习便是修炼,仅有的空余时间也全花在了妹妹身上。
“哥哥最厉害了。”
“袅袅喜欢哥哥!”
每每看到妹妹天真甜美的笑容,听着那一声声奶声奶气的哥哥,疲惫似乎便能被一扫而过。
有时候便是修炼,也舍不得与妹妹分开。
小乘袅也最喜欢缠着哥哥,每日醒来的第一件事,都是找哥哥。兄妹二人黏糊极了,几乎整天腻在一起。
妹妹会把自己最喜欢的点心和玩具送给哥哥,哥哥也会疼爱保护妹妹,为此不惜付出生命。
那是乘袅四岁的时候。
乘风十岁。
兄妹两人去后山玩耍时,却不幸遇到了两只魔化的金丹期妖兽打架。于妖兽而言,人类的血肉比同类更加诱人,何况兄妹两个还满身灵气。
彼时,乘袅还未正式修炼,只是个天真无知的小孩儿,乘风也还未筑基,即便两人身上有防御法器,但在没有足够灵气的支撑下,也坚持不了多久。
小乘风抱着妹妹拼命的跑,可依旧跑不过金丹妖兽。
眼见着那庞大的妖兽要踩下来,小乘风想也未想便把妹妹推开,勇敢的挡在了前方。
“袅袅,快跑快跑!”
小少年被妖兽一脚踩下,五脏六腑几乎完全碎裂,可他顾不上疼痛,只死死用最后的灵力启动了身上的法器,挡住妖兽前进,大吼着让妹妹快逃。
那一次,是兄妹两人离死亡最近的一次。
待到曾祖赶来时,少年乘风已经奄奄一息,而小乘袅除了身上脏了一点,毫发无伤。
——因为她的哥哥用命保护了她。
*
哥哥浑身浴血的模样深深印在了小乘袅的心里。
数年过去,从未忘却。
她一直记得,她的哥哥拼命挡在妖兽前面,为她争取逃生机会的那一幕。以至于在很久之后,她也愿意为哥哥退让一次。做最尊贵的帝女,勉强也行。
那是她的感情唯一一次压下了野心。
而今看来,她不需要委屈自己了。
明亮的烛光下,少女抬首,红着眼,又问了一次:“哥哥,你都忘了吗?”
少君之位,不分男女,不分长幼,不分嫡庶,只以能者居之。
哥哥,你忘了吗?
第9章
既然想要欠她,十年怎够?
那些美好的记忆从未被忘却。
可也记得,那一日,他终于成功筑基,然还未来得及高兴,便听曾祖无比的兴奋地宣布妹妹引气入体了。
在没有人教导的情况下,自行引气入体,并只花了一月便修的炼气圆满,距离筑基只差一线。
而以妹妹的天资和悟性,这一线可能下一刻就能迈过去。
曾祖和一众长老激动的高呼元祖保佑,说乘氏后继有人。所有人都围在了妹妹身边,目光发亮的看着她,像是在看绝世珍宝。
其实他们兄妹天赋相同,皆是先天木灵体加上极品木灵根,但妹妹悟性更佳,修炼速度胜过他多矣。
两人明明差了六岁,但差距越来越小。
明明他已经拼尽了全力,这份差距依然在快速缩小。
乘风恍然发现,原来曾经需要被他抱在怀里仔细保护的妹妹,也许会成为比他更厉害的存在。
有一日乘风无意听见了曾祖和几个长老的谈话。
“风儿和袅袅天赋虽不相上下,但袅袅悟性更佳,且这丫头年纪虽小,但冰雪聪明,慧心妙舌,心机城府更甚风儿。”
这是曾祖的声音。
这并不是贬义,反而是极高的赞扬。曾祖的语气里分明满是骄傲。
“可不是,那丫头就是只小狐狸,小小年纪心眼比筛子还多,想要坑谁真是一坑一个准。偏偏还生了一张漂亮无辜的小脸蛋,真是让人防不胜防。我之前都不小心让这丫头坑走了好些宝贝。”
这是耀火长老的声音。
看似是吐槽,何尝又不是一种夸赞和肯定?明明被坑了,但耀火长老声音里带着浓浓笑意。
“我乘氏一族已经落魄至此,但其他势力依旧虎视眈眈,想要取而代之。”金长老沉声道,“心眼多才好,九胥少君甚至是帝君,不仅需要强大的武力,还需要足够的才智和冷静。”
“不错,风儿天赋虽好,但太过骄傲刚直了一些,难免吃亏或是被人利用,这一点倒是不比袅袅。”
这话的意思已经很明显,曾祖和长老们倾向于立乘袅为少君,即便她现在不过五岁。
在他们的口里,他输给了才五岁的妹妹。
没有人知道那一天,少年乘风有多么震惊难过。在妹妹的衬托下,他所有的努力似乎都成了白费功夫。
伤心,愤怒,不甘……
数不清的情绪蜂拥而来,几乎把他淹没。他浑浑噩噩的回了自己的寝殿,把所有伺候的人全都赶走了,把自己独自关进了屋子里。
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不知时间流逝,直到一股食物的香气飘进了鼻间,他才如梦初醒,原来不知不觉天已经黑了。
“哥哥,吃点心。”一个玉雪可爱的肉团子趴在他的腿上,小手小心捻起一块糕点,踮起脚喂到了他嘴边,“承玉说你没用晚膳,肯定饿坏了,快吃点心,刚从膳房送来的,还是热的,你快吃!”
“快点哦,我手酸了。”
小姑娘努力的举着手里的糕点,小小的眉心拧了一个小疙瘩,看得出来很努力了。小脸粉白可爱,清亮的大眼睛里带着担忧和期待,直直的看着他。
那么的天真无辜。
然而,曾祖和长老们的话却猝不及防的又在他耳边响起。
乘风反射性的挥手推开了小姑娘,他用的力气有点大,小姑娘又毫无防备,直接被推得坐了一个屁股蹲,手里抓着的糕点也啪得一下落在了地上。
雪白圆润的点心在地上滚了好几圈,脏了。
“哥哥?”
小姑娘摔坐在地上,看了一眼地上脏了的点心,疑惑又委屈的红了眼睛。
“点心脏了。”她没有先怪兄长推她,而是更在意那块点心,眼圈红红地说,“它很好吃的,我特意给你留的。你不喜欢吗?”
不仅点心脏了,她身上新换的漂亮小裙子也脏了。
小姑娘扁着嘴仰头看着他。
明明是哥哥把她推倒的,但她还是朝信任的兄长张开了双手:“哥哥,我屁股摔疼了,抱抱我。”
见他没动,小姑娘更委屈了,眼里都起了水雾,但她抽了抽鼻子,须臾自己站了起来,然后主动抱住了哥哥,小声说:“我知道哥哥是不小心才推倒我的,所以我不生气。哥哥也不要不开心。”
一边说,她一边用自己软乎乎、白嫩嫩的腮肉蹭了蹭兄长的脸,安慰道:“哥哥,不伤心哦。袅袅陪着你。”
乘风的心刹那间像是被一只手紧紧捏住,又疼又酸。
“对不起。”
他抱紧了怀里的妹妹。
“没关系哦。”小姑娘伸出小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就像是他平时对她做的那样,很是乖巧懂事地说,“我接受哥哥的道歉了。”
“只要哥哥一直喜欢我,我就不生气。”
小姑娘眨着眼睛,认真地说:“不对,要最喜欢我才行。我也最喜欢哥哥了。哥哥,你快答应我。”
沉默几秒,乘风郑重的应了好。
他抱起了妹妹,那一刻,忽然觉得自己极其的丑陋不堪。
而今,他抿了抿唇,想说什么,却是一个字也没说出口。
屋里安静得吓人。
兄妹二人看着彼此,一时间都未曾说话。
……
“哥哥,你不喜欢我了吗?”
也不知过了多久,还是乘袅先打破了这份难耐的沉寂。
少女的脸与幼时其实没什么太大的区别,依旧小小的,软软的,就连声音还是甜软的毫无威胁。
“因为我睡了十年,所以你不要我了么?”
“你以前从来没有这样凶过我,为了一个外人。”乘袅扯了扯唇角,眼里却带苦涩以及两分嫉妒,“文姑娘伤了,你立刻就赶了过去。可是我很难受,你却不管。自我醒来,这还是你第一次来扶凤殿。”
她伸手,拉住了兄长的衣袖,轻轻说:“哥哥,我好疼的。”
恍若回到多年前,妹妹不小心摔了伤了,首先便要来告诉兄长。她要向兄长诉说自己的委屈,想要得到兄长的安慰和偏爱。
是啊,她差一点就没命了。
一睡十年,便是醒了,身体也大不如从前。她还损了修士最重要的灵根,曾经光明的前途和人生充满了晦暗。
乘风忽然不敢面对少女的目光。
“我是挺嫉妒文姑娘的,但不是因为阿烆,而是——因为哥哥。哥哥知道的,一直以来,你才是我心里最重要的人。”
“哥哥,在你心里,文喜比我更重要了么?”
少女没有骗他。
无论少女有没有对文喜做过不好的事,但有一点无比肯定,他的妹妹从未伤过他。一直以来,即便有了喜欢的男子,她依旧对他很好。
犹记得有一回,他和妹妹,以及季烆几人外出历练。他和季烆不幸同时遇险,在最危险的时刻,少女选择先救了他。
因此事,季烆还与她大闹了一场,险些分手。
那时少女哭得很厉害,可是面对季烆愤怒的质问,她还是坚持说:“重来一回,我还是会这样选,我不后悔。”
“如果只能选一个人活着,那我选哥哥。”
即便过去数年,那一幕依然历历在目,那些话仍言犹在耳。
“……对不起。”乘风张了张嘴,喉咙又干又涩。他想说自己忘了,但这话说出来岂不是更惹人伤心?
听到他道歉,少女抽了抽鼻子,眼睛还红着,却笑了:“没关系,我不怪哥哥。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只是一时情急。”
“我哥哥以前对我最好了。”
她无比认真地说。
乘风的心瞬间揪成了一团,忽地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文姑娘受伤乃是为你寻药为帝都除妖兽所致,此事人尽皆知,所以我才多关注几分,以免影响皇室声誉。”
“原来是这个理由,我还以为哥哥喜欢文姑娘。”少女似大松一口气。
“我对文姑娘并非男女之情。九胥大比将至,文姑娘是昆仑掌门弟子,必然要参加,且必能有个好名次。若因受伤错过此事,是我皇室亏欠,未免被人非议揣测,所以我才用了渡灵之法。”
乘风微顿片刻,补充:“在我心里,袅袅依旧最重要。”
闻言,少女明显开心了不少,左颊边酒窝若隐若现:“我明白了。哥哥想知道我对文姑娘说了什么?我现在就告诉你……”
“不用了。”不等少女说完,乘风就突兀的打断她,“是我误会了你。袅袅,我相信你。”
“时辰不早了,你好好休息。”乘风心绪不宁,不想再留在这里,不想再面对妹妹信任敬仰的目光,转身欲走。
“哥哥,有些话已经说了很多遍了。但我还是想再说一次,”身后,少女声音很轻,却带着坚定,“我信你,终有一日会让我成为九胥最尊贵的帝女。”
乘风的手倏然收紧。
半晌,沉沉应了一声:“好。”
……
乘风离开后,乘袅未动,而是一直坐在窗边,目光幽幽的望着窗外。
风未停。
雨还在下,雨势越来越急。
她眼眶还泛着红,眼角还有泪珠摇摇欲坠,没了平常的鲜活,整个人多了几分低沉的灰暗。
看上去是那么的伤心脆弱。
“其实你哥哥还是疼你的。”回天珠说,“他可能就是太担心文喜了,毕竟文喜走火入魔,不是小事。”
乘袅淡声道:“我知道。”
“你知道就好,别伤心了。”回天珠劝道,“你哥也向你道歉了。以后肯定不会再这样误会你了。”
“也是这回太巧了。文喜怎么突然就走火入魔了?”回天珠疑惑。
按照书中剧情,文喜的确会走火入魔,但却是在后期。而且书里,文喜会走火入魔,是因为被乘袅发现了自己不堪的心思,又被乘袅狠狠羞辱了一顿。
可这一回,乘袅非但没有点明她的心思,还表现得很信任欣赏她,所以怎会走火入魔?
回天珠实在想不通。
剧情变化太多,它莫名觉得有点不对劲,但它一直与乘袅在一起,乘袅做什么说什么,它都一清二楚。
便如这回,按理来说,被那般赞扬,文喜该高兴才对,不是么?
“文姑娘不是说了么?她只是急于求成,所以才弄巧成拙。”乘袅道,“也怪我,把她与元祖和无暇剑君类比,可能给了她太大压力吧。”
这理由,也算是合理。
回天珠想了想,便不纠结了,只要不影响计划就行。
“那她心理承受能力还是不行,该修心了。”回天珠客观的点评了一句,“可能还是历练不够。”
乘袅不疾不徐地附和:“文姑娘对自己对要求太高了一点,她想做一个尽善尽美之人。可惜……”
她做不到,反而困住了自己。
想做一个尽善尽美的好人,那便不要觊觎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既然敢觊觎别人的东西,那脸皮就该厚一些,承认自己的不堪。
像她,早早就承认自己不是个好人,不就可以无所顾忌了?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这个道理,我以为她知道。”
*
夜色沉沉。
房门忽然被敲响了。
“殿下,采心大人回来了。”
乘袅擦掉了眼角的泪珠,抹掉了那点凉意,沉声道:“传她进来。”
很快,一个身着黑衣的女子走了进来,恭声道:“殿下,如您所说,地幽海灵气暴动,确有异象。若无意外,七日之内,定有秘宝现世!”
不是秘宝,是秘境。
一个仙人留下的秘境。
按照书中剧情,季烆与文喜便是在这个秘境里寻到了万年血芝。
乘袅笑了。
既然想要欠她,十年怎够?她的命和感情都宝贵的很,想还,那便用一辈子来换吧。
第10章
她要剑君的遗产
“属下遵命!”
采心应了是,便快速退了出去,如鬼魅一般在扶凤殿消失了。
她功法特殊,便是出窍期大能也不能轻易察觉到她的踪迹,极其适合暗探。是以,她这一来一回,除了扶凤殿中乘袅的几个心腹,无人得知。
金甲卫分为明卫和暗卫。
凡是乘氏子女,都会得到金甲暗卫。暗卫与明卫不同。明卫忠于整个乘氏,但暗卫只忠于各自的主人。
采心和追月便是乘袅身边的暗卫。
两人年岁相当,皆是自幼便到了乘袅身边,如今采心是金丹后期修为,而追月天赋更好,已经结婴。
二人年纪都不到五十,称得上是天才了。
这一次,事关重大,所以乘袅把两人都派了出去。采心回来禀报,追月还守在地幽海。
仙人秘境现世,定然动静极大。
这个消息,乘袅瞒不住。这个秘境,如今的皇室也吃不下。但独吞不了,却是可以先占一个先机。
在这个仙人秘境里,季烆和文喜不仅得到了万年血芝,还各有奇遇,待到两人出来,季烆修为已至元婴大圆满,而文喜也突破了元婴期。
总之两人都收获满满。
在剧情里,仙人秘境危险重重,也是在这里,文喜又救了季烆一命。
因这份救命之恩,在与她大婚时,收到文喜的求救信,季烆才‘合情合理’的抛下她,奋不顾身的去救文喜。
思及此,乘袅唇角的笑意淡了淡。
“地幽海,你为什么要让人去地幽海?”回天珠惊了,“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派人去的?”
明明它时时刻刻与乘袅在一起,合该知道她的一言一行。
乘袅淡定回道:“刚做了那个梦,我就派人去了。你忘了?我给你说过,我需要确认你话里真假。”
没等回天珠反应,乘袅便笑道:“看来,你没骗我。”
听到这话,回天珠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不满道:“我当然没有骗你!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别激动,我没说不信你。”乘袅笑了一声,安抚道,“只不过眼见为实,我肯定需要查证才能下决定,否则,怎么信你说季烆与文喜没有私情呢?”
“他们可都抱在了一起,还生死与共,如果不查清楚,我怎么信?”
合情合理,回天珠无法反驳。
虽然它不是人类,但也明白同种同命蛊的人,除了至亲,便唯有道侣。
“那你现在查证清楚了,该信我了吧?”回天珠嘀咕一声,“我可以发誓,我没有骗你。”
“嗯,我现在完全信你了。”
乘袅从善如流地说。
听她这般说,回天珠才算是舒心了,又问:“那你现在打算做什么?”
“当然是一起进入秘境。”
这可是仙人秘境,里面宝贝无数,她怎可能错过?
当然对回天珠的解释是:“如果我自己取到万年血芝,以后文喜和季烆便也没有理由再一起去为我寻找灵药。而且我既然知道了季烆会在里面遇险,当然要去帮他,免得为难文姑娘。”
“你考虑的很是。”回天珠想了想,赞同,“但是你灵根还未好,不能轻易动用灵力,去了秘境能做什么?”
“这你便不用操心,我自有解决办法。”乘袅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话锋一转道,“很晚了,睡吧。”
“今夜想来是静不下来了。”
她又看了一眼外面阴沉沉的天气,还有连绵不断的雨滴,幽幽叹了一声,这才拉上了窗,上了床。
*
昆吾殿。
回来之后,乘风并未就寝或者修炼,而是端坐于书房,许久未动。清隽的面容隐没在昏暗之中。
他竟是未曾点灯。
当然,以修士的眼力,实际上不需要灯光,也能清楚视物。
“回禀少君,属下已经仔细问过欢喜殿的宫人,她们所说基本一致。”不久,一个黑衣暗卫进了书房,垂首禀报,“帝女的确未曾对文姑娘说任何不好的话,反而极力称赞文姑娘。”
说着,暗卫把乘袅之前夸赞文喜的话,一一复述了一次。
果然如他所言,字字句句都充满了欣赏赞美之意。
“我知道了。”半晌,乘风才开口,“下去吧。这件事到此为止。”
黑暗中,他的脸上喜怒难辨。
……
彼时,季府。
回府后,季烆首先便利用传声符把文喜的情况如实禀报了掌门梅望雪。传声府有限制,唯有达到元婴才能使用。
“文喜走火入魔了?”没多久,梅望雪的声音通过传声符传了过来,“为何如此?”
季烆回道:“文师妹说是因一时急功近利,所以才出了岔子。掌门师伯,她的情况不稳定,弟子建议把她送回昆仑。”
梅望雪道:“你考虑的很对。走火入魔非是小事,阿喜这情况,还是回宗门清修为好。既如此,一事不烦二主,便劳烦季烆师侄把她送回来吧。你行事稳妥,若是派其他人,本座难以放心。”
送文喜回昆仑并不是什么大事,无非是走两趟传送阵的事,于季烆而言,举手便能为之。
只是……眼前忽然闪过了少女清纯俏丽的脸。
若是答应了,袅袅会不会生气?
“季烆师侄?”
见他没回答,梅望雪又唤了一声,“你可是有什么为难?”
季烆回过神来。
只不过没等他开口,便听梅望雪忽而笑了一声:“你可是担心帝女误会你和阿喜?”
“师侄放心,若帝女误会了,本座会亲自与她解释,是我要你帮这个忙的。”梅望雪道,“不过,帝女心胸开阔,非一般女子,想来并不会在意这些事。”
梅望雪是掌门,又是师伯,话已说到此,季烆当然不好拒绝。
他顿了顿,到底应了好。
“既如此,那便说好了。还请季烆师侄护着我那小徒儿。”梅望雪感谢了他,又嘱咐了几句,这才结束了这场传音。
窗外雨水未停,滴滴答答的声音一直未绝。
不知为甚,季烆今夜有些静不下心。他抬眸望着窗外连绵不断的雨,眼前又不知不觉浮现了少女淋雨前行的模样。
以及,她笑着对他说相信的信任眼神。
因为她相信他,所以不需要他过多的解释。
一夜很快过去。
季烆端坐到了天明。
待天刚破晓,他便起身,收拾了一番,径直进了宫。扶凤殿与欢喜殿分别位于皇宫的东西两方,季烆在岔道上停顿了片刻,最终选了西边到欢喜殿的路。
……
这一夜,乘袅睡得还不错。
翌日一早,她便起了床,没有如以往那般修炼,而是进了小厨房,瞧那模样,竟是要亲手做吃食。
膳房的人看到她,似乎也不意外。
“殿下,您昨夜让准备的东西都弄好了。”膳房总管恭声道。
乘袅点了点头,检查了一番,见没有问题,便让人下去了,只她独自留在小厨房。
“你要做糕点?自己吃,还是送人?”
“送人。”
乘袅言简意赅。
“送谁啊?竟然能让你亲手下厨。”回天珠好奇,“季烆还是乘风?”
乘袅没回答,专注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