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他索性没发出声音。“还不愿意睁眼吗,睡美人?”那边声音放低了,距离却拉近,段淬珩几乎能感受到耳垂边的热气。“还是我应该严格按照童话故事里唤醒睡美人的流程来?”
太子在心里偷偷地叹了口气,到底睁开眼:“醒了。”
“让我躺一会儿。”他又加了一句。
周子渊当然没意见,实际上,他看起来简直有些莫名其妙的喜笑颜开。
“躺吧。”他说着,起身下床,“多休息一会儿。”
“躺够了,今天就不用午睡了。”
“你也可以一直躺到下午。”周子渊提议,“恰好吟霜姐下午也会来一趟。”
段淬珩没有搭腔,他放任自己陷入被子里,微微睁开眼。坐在桌边的人眉眼舒展,眼角眉梢里带着些惯常的温和,正盯着前方的全息投屏看。
像是感知到他的视线,周子渊扭过头,对他一笑。于是那点惯常的温和,就变成了温柔的纵容。
“还是睡不着?”
“也不是想睡。”
太子妃没有逼问下去,只说,那就躺着吧,我在这里陪你。
下午吟霜来,除开药,给太子妃带了份栗子糕:“不太腻,也不太甜,。”她带着点笑,“分量有点多了,吃不完的话,可以让他也试试。”
周子渊接过,挖下一勺,先递给段淬珩。他做得自然,自己也没觉得暧昧,偏偏对上了吟霜的眼神,才有些不好意思。
段淬珩倒神色平静地咽下去,冷冷淡淡地评价:“还是有点甜。”
“那对其他人来说一定都刚好。”吟霜接了话,“从小就受不了甜,也不懂你到底什么毛病。”
她又加一句:“能吃到甜是好事,别总跟要了你命一样。”
“能找到喜欢的人是好事,也别总畏手畏脚。”段淬珩如此回答。
吟霜笑笑:“我听到了,希望你也是。”
太子妃装作没听见此中深意,顺着甜食聊下去。
吟霜离开前,和段淬珩聊了几句十月下旬的顾家家宴。主星那一例棉被体失效的事,自然会有人拿着大做文章。
这次的家宴,顾家不见得好过。
“你要回去一趟吗?”段淬珩再问了一遍。
“等吧。”吟霜答。
等什么,自然等局势发展。
承武帝没让段淬珩等那只落下的靴子等太久。
他提前两天宣了段淬珩上朝。
太子,大理寺钱大人,医疗部孙大人三位,一同在大殿上面对承武帝的问询。
钱茂存发给周子渊的短函里,说的是主星有一例。但仅仅两天过去,出现了另一例。
要说有什么可怕的地方,这两例都是土生土长的主星人,没去过北塞,基因序列也和李勇对不上。换言之,两例病例的出现,使得医疗部先前的猜测全部落空。
棉被体失效不应当是罕见的基因病。
而现今这样的失效,是因何发生,是否能够传染,以何种模式,统统一无所知。
锦朝的军事根源建立在精神力上,人民生活,驾驶基础飞行器,最低也需要精神力达到E。
现今只有两例,但倘若病例人数继续增多,锦朝士兵精神力遭到威胁,就意味着莫大的危险。
现今已能证明北塞调查组的错误归因,承武帝要如何处理,值得所有人的在意。
段淬珩干脆利落地请罚,指出是自己提出看法,二位大人都只是从旁协助,若要论,要负更大责任的是他。
承武帝没应,只是环顾了大殿一圈,喊了段淬瑛:“你怎么看?”
“儿臣以为当下比起讨论罚谁,应当怎么罚,更该考虑的是如何处理棉被体失效的事,确定这件事由谁前去调查。以及继续考虑北塞那边的离子兽与棉被体失效的疾病情况,看北塞和主星之间,可有什么先前被我们忽略了的特殊联系。”
他端得是一副坦然自若的样子,言语间有替兄长求情的意思。面子里子都做够了。
承武帝闻言笑了笑:“倒是兄弟情深。”
不知是在敲打试探谁。
“儿臣不敢。”段淬珩接了话,“但凭责罚。”
他这便是不承四皇子的情了。
承武帝倒也没收那笑容:“不过兄弟齐心,其利断金,依我看,钱卿孙卿也不必战战兢兢了,朕让你们俩领着朕的四皇子和太子,一起聊聊这事儿要怎么解决。至于兵部,”他往下一点,“徐部长,就跟着辅佐吧。”
他话里把四皇子放在太子前头,很是满意地笑笑:“朕的孩子们,都长大啦。”
“淬珩,若非要领罚,不急这一时,也得等你那身体受得住。”
无人说话。
他话音里的笑意一收,威压骤然升起来:“行了,多的客套话不讲了,都起来吧。无事就散朝吧。”
“钱卿孙卿,太子和淬瑛,明日下朝后,来御书房寻朕。”
作者有话说:
新年快乐。
任何愿望在这几年听起来都很像虚幻的星空,因为不知道下一秒就会是什么样。我至今也不确定我踏上的土地是坚实的,还是下一秒就要下陷。
今年的唯一一个计划是,学会更多的抵御痛苦的方式。
跑一段时间剧情,剧情我写得很烂,多包涵。
第54章
50
人心
【这次接了个长点的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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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n
两个病例,一个出自主星边缘贫民区。另一个出自主城富人区。
症状相似,某日醒来,发现无法感知到自己的精神力。互相不认识,日常轨迹没有重叠之处,也从未去过北塞。两个人的密切接触者都没有相关的症状,但无法排除仍在潜伏期。
段淬瑛盯着眼前排开的资料,问:“他们的密切接触者们呢,去过北塞吗?”
钱茂存看了眼一直沉默寡言的太子殿下,回答:“似乎都没有。”
“这倒是奇了。他们去过的那些地方和北塞有什么相似之处吗?”
“主星和北塞除了都是我锦朝国土外,没什么特别的相似之处。”段淬珩接了话,“若非要说,症状这方面,和孤刚患病时更相似。”
他话音落,段淬瑛回过头,面上带着几分关怀:“皇兄……”
像是为了配合患病二字,太子殿下微微簇着眉,声音带了几分哑,但面上到底是带了点笑,“无碍。孤在想,明日见过父皇后要不要去探望那两位,从一致的患者角度,掌握一些消息。”
他说得温和,甚至是少见的温和,引得挺知道段淬珩是个什么性格的钱大人面上露出些不明意味。
“皇兄如果要去,那我也随你一同,“段淬瑛说,“有个照应,另外北塞那边,我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孙大人,医疗部派去救灾和调研的队伍,有没有获得什么新的消息呢?”
孙齐格咳嗽了一声,展开讲了兵部和医疗部联合展开的灾后救援和重建。至于相关病情进展,并无特别之处。
“北塞确实有问题。”段淬珩讲,“上次离子兽出现得莫名其妙,还有那十几例病例,确实是需要进一步观察。边防和驻军更需要多考虑。”
他点的,尤其最后一句,都是朝堂人人皆知但看承武帝脸色不敢多提的话。
“但主星这事来得更蹊跷,父皇也更忧心。不若我们再就此案调查几天。有了进展,更好和父皇谈起北塞,若无进展,也可死马当活马医,顺势提出去北塞。”
他语气从容不迫,甚至带着些劝哄。
段淬瑛接受良好,全听安排的样:“还是皇兄考虑得周全啦。从小就是这样。”
他似有似无地感慨:“小时候夫子就让你盯着我们写作业。”
“你那会儿最让我操心。”段淬珩答。
孙齐格和钱茂存难得对视了一眼,两人不知道话题是怎么自然而然地转入家常的。
“一直想出去玩啊。”段淬瑛挥挥手,“老想和父皇一起去模拟场。后来……”
他这后来没说下去,段淬珩也没让他难堪。
后来怎么了呢,后来太子出了事。
其中程家在其中出了多少力,在场各位都有猜测。
“那就明日一起去。”太子接话。
段淬瑛担心他去见患者可能会私藏信息也好,只是想要观察他也罢,都无所谓。
“钱大人和孙大人,也请一起来吧。”段淬瑛也笑,“不然我们俩兄弟在一起不小心就叙旧起来,忘了公事。”
钱孙其实不想去,但不得不去。
接下来谈了些医疗部就二人情况的预案,还在对照的基因序列,又在线投了礼部部长的全息投影,聊了些舆论控制情况,散会了。
宋澄絮惯常在街边等他。
段淬瑛和自己兄长一起走出来,见到她,笑了笑,是个打招呼的样子。
社恐宋澄絮装作没看见。
段淬瑛居然凑了过来:“是宋学姐?上次没认出来。”
根本没和段淬瑛直接打过照面的宋学姐有些茫然。
她深呼吸,下来行了礼:“四皇子殿下。”
段淬瑛回以军事学院礼。
段淬珩扭头不知道对段淬瑛说了什么,这位英俊的皇子挥挥手,走了。
“他今天怎么这么热情。”宋澄絮评论。
“或许是有点担心。”段淬珩回答。
宋澄絮没问担心什么,只是加快了向前的速度。
她在思虑些别的事。
周子渊这几日在跟余生讨论主星的新病例。神医对此很感兴趣,但仍然不想进主星,只说想要这两人的资料,越详细越好。又说如果主星没出太大的事,他会酌情去趟北塞再看看那些病人。
这在周世子的意料之中,只是他重生一趟,难免担心这一世的突然出现的异状。
重生之事本就蹊跷。段淬珩突然拥有了前世记忆的情况,同样让他担忧。这样的变数背后是什么,最坏能到什么情况,他和段淬珩,周家,要往哪里去,种种问题让年轻的世子难得迷茫。
有人敲了敲他的碗沿,抬起头,换回惯常白袍的太子已经落座:“在想什么?”
至少段淬珩瞧起来比前世好多了,周子渊吸了一口气:“今日如何?”
“没什么进展,只是聊了几句。”段淬珩说,“明天要去见见那两例。”
“你怎么了?”他问。
“什么?”周子渊抬起头。
“神情不属。”段淬珩难得开了句玩笑,“我坐下来的时候,还以为突然又回到了上辈子。”
周子渊脸色几近变化,最终还是笑了笑。无论如何,能重来一遍,就已经足够幸运。
“说起来我在想,”段淬珩带开了话题,“主星恐怕远远不止这两个病例要出现。太巧了。北塞也好,主星也好。不过出现得越多,越能看出来到底是谁获利。”
“但富家子弟失去精神力尚还有转圜余地。平民,境况如何,很让人担心。”
“我也在想这件事。上一世没出过这事,不知道是回来的蝴蝶效应,还是些什么。”
“但谁下的手,都说不通。”段淬珩和他目光相接,显然也考虑到了这一点,“或者至少现在,说不通。如果真是自然出现的病毒变种,或是我们的某些改变导致的蝴蝶效应,未免太过巧合。”
他看了眼桌上的菜,仍然是他会多夹几筷子的:“静观其变,先吃饭。”
“没想到还能有你劝我吃饭的时候。”周子渊笑。
“我想过。”段淬珩回答。
周子渊看向他,是一个要解释的神情。
“你应该知道。”他说,“会等你吃饭。”
太子妃的睫毛垂下:“我……”
“不完全是你想的那样。”段淬珩叹口气,本来也不想提,可实在难得看周子渊露出这样的神情,情绪里,除了心疼,竟然还有些别的,说不清的阴暗情绪,“等你,只是一个姿态,本来也没报太多期望,何况,其实等得累了,会暗地里恨你。”
他没打算说这个。但却觉得他和周子渊或许都需要这些。他或许深情,但从来不是全然只有深情。
“上辈子,其实也很羡慕你。”他说,“注意到你,是最早的时候,旁人都说周世子是个聪明小孩,但你却连装作接受我好意都懒得。我觉得聪明好似徒有虚名。”
“后来呢?”
“后来记住你了。周顾两家之间的角力越来越重,我不得不接着注意你,发现你越来越像一个周家人。”
“你眼里周家人是怎么样?”
段淬珩笑了,他的笑容里带着些更年青的少男才会有的意气风发:“文臣气重,忠君不忠人,玩弄言语和权术有一套。但有意思的是,居然会把一生一世一双人写入家训,研究周家时看到那里,觉得有点可笑。”
他早就知道这是家训,周子渊闻言也笑了:“那新婚第二天你还诓我说你不知道。”
段淬珩答:“当时没觉得那像是真话。”
他知道周子渊要问“现在呢”,但他不想答,索性率先说下去:“但看多了,发现你们家关系,至少表面上,实在很好。我羡慕,嫉妒,也总要关注这一代各大世家的青年才俊,你是其中佼佼者。再看下去,就变成了别的。”
“一直在看我?”
“我这样真正徒有虚名的太子,总是很羡慕主星第一才子的。你虽然不幸在承武帝治下,但家庭似乎很幸福。”
“然后呢?”
“很累的时候,在想,如果你也在我这样的境地,会有什么不同。恶劣的时候,也想把你拉进来。”段淬珩说,“想如果你也一夜之间和我一样生活出现巨变,是不是仍然那样泰然自若。”
周子渊坐直了。
段淬珩眼睫垂下,低着头看玉盘,慢条斯理:“但我想得太久了。想太久,看太久,就离奇地变成了别的情绪。”
“你真的进来了,我窃喜,并后悔。”他说,“把你拉进来,我也不见得能全然开心。”
“何况我还不搭理你。”
“何况你全心全意都是你的家族。而我在提防我的父亲杀我。”段淬珩接下去。
“没有怪你。”他说。
“但有隐约的恨意?”
“嗯。”段淬珩说,“所以,不要总是觉得亏欠。可以想象成上辈子我在你身上投射很多东西。毕竟没有真正地交心相处过。为你死,也有我实在不想活的原因。你其实不欠我什么。”
“以为你下一句要说,两不相欠,各生欢喜。”周子渊说,“又要和我和离。”
“暂时离不了。”段淬珩答。
“恨我也很好。”周子渊替他布了菜,“这么说,我的流程倒比你常见得多。”他自然能听懂言外之意,不要有负担。
段淬珩抬眼。
“由感激升起的心疼,再在生你的气中变成喜欢。”
“总生我的气。”段淬珩无可奈何。
“是你总惹人生气,我不信顾皇后没生过你的气。”
段淬珩装作没听到:“余生愿意过来一趟吗,钱大人应该愿意行个方便。”
“我又在生气了。”周子渊回答。话虽如此,嘴角却翘了起来。
他靠过去,吻了吻他的太子殿下。
“还恨我吗?”
段淬珩眼里含着笑,他们的目光相接。
这次接了个长点的吻。
作者有话说:
没想写亲但他俩自己亲上了。那就这样吧。
第55章
51
蔓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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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吻发生得突如其来,以至于结束时周子渊才回过神来。
段淬珩唇角殷红,偏生什么都没发生似的仍然温和地着他:“好点了吗?”
嘴角的笑意那一刻几乎变成了钩子,让周子渊整个人的呼吸轻轻向上提。
“可以恨我。”他也学会了答非所问,听着自己的呼吸声,“如果那会让你好受点,只是不要因为发现自己还会恨我而更自厌。”
“不用担心这个。”段淬珩回答得轻飘飘,“我讨厌自己的理由够多了,不想让爱,和自厌再挂上什么勾。”
这是一句表白吗?但它明明听起来分外地血淋淋,周子渊错觉有些暗红顺着这话往下滴。可段淬珩又在其中如此轻描淡写地承认爱,呼吸般自然而不容置疑。
周子渊在日后无数次见到这样的神情时,此时此刻体会到的奇妙悸动,也没能消失。
他深吸了一口气:“我很乐意担心你。我也总是在担心你。我没办法控制这一点。”
又补了一句:“我很乐意。”
段淬珩没回答,仍然只是看着他。年轻的太子眼里像是含了一汪将化未化的结冰湖水。周子渊看着看着,被里头的湿意熏了眼。
那一刻不再心烦任何改变,而是在想,实在万幸,能有重来的机会。重来很好,能看到一双冰封后将要融化的眼睛。
还能抱住他。
一切发生得理所当然。真正躺到床上,他才想起来至少应该呼吸。
边上人似乎也没比他好到哪里去,眼角眉梢,都泛着一层薄薄的瑰红。
太快了吗,他放任自己的大脑胡乱地想,刚刚还在说爱与恨。但也太慢了吧,上下两辈子,结婚快五年,第一次意乱神迷。
偏生他们挨得近,呼吸声像一圈小小的气旋,打在他的面上,害得他几乎要向后缩。
周子渊听见自己不知为何低哑下去的声音:“我去洗个澡。”难得局促,把自己的视线挪开。
偏生落到对面人不知何时被扯开的衣领上。
脖颈和锁骨完整地露出来,泛着一片白。
他只好再挪开眼神。
偏生段淬珩听到这话,又笑了。
那神情既不温和,也不体贴,全无往日的淡漠,可带着些莫名其妙的调笑,像是刻意让他害羞似的。
“真的吗?”对面人拢了拢已经落到锁骨下方的衣服,问他。
储君穿的衣袍,外表再普通,里头也附着精细的暗纹。段淬珩修长的手指搭上自己细瘦的锁骨,一路往下,极其缓慢地解开扣子。
解到第三颗时,他们再度吻到了一起。
热,然后是痒,总觉得仿佛有火在烧。可即便太子殿下眼波流转,眉宇间有让人着迷的热度,但体温仍是冷的。
冷热交替间,周子渊觉得自己在出汗。
“我想碰你。”他说。
段淬珩握住了周子渊的手,划过两人贴得极近的唇边,下巴,耳垂,然后落到了周子渊自己的胸上。偏偏还带着他摸了摸乳尖。
他措不及防,漏出一声喘息。
周子渊说:“你怎么是这样的?”
“我怎么样?”段淬珩同他一样用气声说话。却加重了力,不让他的手逃开。
换了一边。
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完,太子的手带着他的一路往下滑,滑到他们几乎要相贴的器官。
于是他彻底无暇他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