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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她停下逃亡的步伐时,他的神情变得前所未有的冰冷,暴怒与杀意交替弥漫。

    但当她逃脱成功以后,他又感到了极度强烈的兴奋,因为过于强烈,从胸腔到脊椎都有些发麻。

    与此同时,还感到了一股恐怖的吸引力。

    不管她离他多么远,他的眼睛始终如黏胶一般死死粘在她的身上,简直能拉扯出半透明的细丝。

    这究竟是为什么?

    江涟闻着空气中周姣的气味,一路追到了摩托车的爆炸现场。

    他扫了一眼满地狼藉,眼前立刻浮现出周姣站在摩托车上凌空一跃的画面。

    作为人类,她其实已经非常强悍。

    但是对他来说,她仍然是随时可以捏死的蝼蚁。

    就在这时,江涟侧头,鼻子微微耸动,嗅到了一丝淡淡的血腥味。

    连续经历两场爆炸,即使她的身体被他的触足改造过,还是不可避免受了一点小伤。

    血腥味放大了她的行踪,不出半个小时,她就会被他抓住。

    江涟神情冰冷,面上掠过一丝可怕的痉挛。

    现在,他整个人处于一种难以形容的矛盾状态。

    一方面,他非常清楚,周姣已经做得非常好,除非他不想抓住她,否则她不可能逃过他的追捕;可是,另一方面,他又十分急切地想要知道她身上的特别之处。

    如果她没有足以超越所有人类的特别之处,为什么他无法从她的身上移开目光?

    如果她就像表现出来的那样脆弱渺小,寿命长度不及他亿万分之一,她凭什么让他那么在意,那么烦躁?

    尽管他极其矛盾,兴奋的情绪却一丝未减。

    离周姣的气味越近,他越兴奋,连喉咙都变得干渴起来。

    他的皮肤也在变得饥-渴,想要紧紧贴在她的皮肤上,但他更想像之前一样扣着她的后脑勺,疯狂地吮-吸她的唇舌和唾液。

    他让她离开才不到十分钟,就对她想念到头皮发麻。

    江涟的想法极其随心所欲。

    现在,他又不想杀死周姣了,只想抓住她,嗅闻她,亲吻她,贴着她的下嘴唇,吮-吃她的唾液。

    因此,当他循着周姣的气味,找到源头,发现那不过是一件衣服套在另一个人身上时,恐怖的怒火差点令他失去所有理智。

    运气好的话,他们能掏到高级芯片和健康的心肝脾肺肾;运气差的话,也能锯下几根完整的胳膊腿儿。

    周姣手持泰瑟-枪,砰砰两枪干掉两人,紧接着一记剪刀腿干脆利落绞紧其中一个混混的颈骨。

    那个混混只觉脖子上缠了一条柔若无骨的毒蛇,连呼救都发不出来,喉骨便发出了可怖的咔嚓声。

    其他混混怒喝一声,想上去救他,但周姣的身形简直如鬼魅一般灵活,只见她两腿绞紧那人的脖颈,同时身子柔软往后一仰躲过迎面一击,又砰砰两枪撂倒两人。

    随着她身形的偏移,身下的混混面色发红发紫,已然呼气多进气少了。

    他还没来得及连滚带爬离开这里,就被江涟一把抓住了衣领。

    “……!”

    小混混从来没有见过江涟,不知道他是非人类,但与江涟对上视线的刹那,他感到一股锥心的寒意从脚底蹿起,一种完完全全来自本能的恐惧在他脑中炸响。

    被这么一双危险的眼睛盯着,小混混大脑一片空白,汗毛一根根竖起,哆哆嗦嗦地求饶道:

    “别、别杀我……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求你,别杀我……”

    小混混见他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的衣服,立刻明白他是为了那女人而来,连忙竹筒倒豆子似的全说了出来:

    “她、她往那个方向跑了……我、我没想要她的衣服,但她好像在躲什么人的追捕,强迫我跟她换了衣服……别看她长得挺漂亮的,完完全全是个心理变态……不仅强迫我跟她换衣服,还强迫我喝了她的血……”

    说着,小混混忍不住干呕起来:

    “……呕,兄弟你说她不会有艾滋吧?”

    话音未落,小混混被江涟的眼神冻得寒毛倒竖,磕磕巴巴地问道:“……我、我说错什么了吗?”

    江涟不答,只是以一种极其可怕的眼神打量着他。

    小混混看着江涟的表情,只觉寒意从尾椎骨蹿起,蹭蹭往脊椎上爬:

    最后一个字尚未落地,那人只觉得脖颈被什么绞住,颈骨传来致命的咔嚓声。

    那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后听到的声音。

    江涟缓缓站起,神情显现出一种极度不稳定的平静,面部肌肉痉挛的频率快得骇人。

    有那么几秒钟,他脸上甚至被疯狂蠕动的触足撑出一个个小小的裂口。

    他整个人,看上去非常恐怖。

    没有杀意,没有怒火,没有任何负面情绪。

    但看上去就是会让人从心底感到恐怖。

    江涟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

    这又是一种陌生的感觉。

    与酸麻感不同,这次是难以形容的酸涩感,针一般密密地刺扎在他的心上,令他烦躁到极点,连杀人都无法排解。

    不知不觉间,有狂躁的触足从他的身体里钻了出来,带着铺天盖地的阴冷气息,挤满了狭窄逼仄的小巷。

    这种情况其实是非常少见的,他只有在情绪过分激烈的时候,才会失去对触足的控制。

    可是自从尝到周姣的唾液以后,他就无时无刻不处于情绪过分激烈的状态。

    就像现在,她为了逃脱他,给这人穿上了她的衣服,又给他喂了自己的鲜血。

    然而,他的双眼却隐隐发红,胸腔如烈火肆虐,杀意暴烈起伏。

    他不喜欢她这么证明自己。

    每一滴血,每一块肉,每一次呼吸,都是他的。

    他的!

    她用这种办法逃脱他的追捕,比她脆弱又渺小的事实,更加令他感到烦躁。

    为什么?

    这种烦躁的感觉到底是什么?

    他要怎样才能找到答案?

    江涟神色阴森可怖,没有收起触足,就这样循着周姣的气味追了过去。

    但很快,他的神色就变得更加可怖。

    周姣故技重施,把她的衣服丢得到处都是。

    为了迷惑他的嗅觉,她甚至跟一个职业女郎换了衣服,那个职业女郎每天接待上百个客人,有男有女,全身上下都是陌生人的气味。

    想到周姣正穿着这样的衣服,江涟眼中神情疯狂变幻,几近癫狂。

    他不想再继续下去了。

    想要叫停这个游戏。

    然而,游戏终止的权利,却不在他的手上。

    他找不到周姣,联系不上她。

    每一回,他循着气味找过去,要么是她丢下的衣服,要么是沾有她鲜血的东西。

    她为了胜利,不择手段,对自己下手极狠,不要命一般泼洒自己的鲜血。

    随着时间的流逝,江涟的表情从冰冷暴戾,到阴沉扭曲,再到疯子似的癫狂,最后甚至带上了一丝无法描述的恐惧。

    周姣只是一个普通人,体内虽然有他的触足,但仍然是个普通人。

    这么下去,她会死。

    “……你以为流血就能死吗?”他自言自语地说道,每个字都带着瘆人的森冷意味,“你死不掉的。”

    这时,他已经完全忘了这是一场追杀的游戏。

    他必须尽快找到她。

    但是,找不到。

    无论如何也找不到。

    每一次,都是与她擦肩而过。

    有一回,他隔着百米远闻到了她的气味。那是他离她气味最近的一次,那一刻触足发出的狂喜嗡鸣声,几乎令他微微眩晕,然而等他追过去时,才发现那仍然只是一件带着她气味的衣服。

    转眼间三天过去,她用这种把戏耍了他一次又一次。

    每次都是只能嗅到她的气味,见不到她的踪影,更让他发狂的是,这三天里她身上多了不少陌生人的气味。

    烦躁的情绪重重叠加,江涟的表情前所未有的狰狞恐怖。有小混混见他攥着一件衣服,一直站在巷子里,动了坏心思,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傻站着干嘛呢,要不要哥们儿带你去个好地方?”

    只见他一半面孔冷峻美丽,轮廓锋利凌厉;另一半面孔却像面部肌肉痉挛般,有什么在皮肤下激烈蠕动,似乎随时都会破皮而出。

    “……我操,什么鬼东西……”小混混吓了一大跳,后退一步,下意识按住腰间的手-枪。

    察觉到攻击意图,江涟另一半面孔倏然开裂,钻出怪异的触足,带着阴冷的恶意猛地绞断了小混混的喉骨。

    小混混浑身一软,口吐白沫瘫倒在地。

    触足却没有就此收回去。

    江涟已经没有心思维持人类的形态。

    他静立于原地,任由大量触足从体内钻出,仿佛污秽的霉菌一般向外蔓延,腐蚀着四围的墙壁与霓虹灯,发出令人头疼欲裂的低频嗡鸣声。

    “周姣,周姣,周姣,周姣,周姣,周姣,周姣……”

    “周姣,周姣,周姣,周姣,周姣,周姣,周姣周姣周姣周姣周姣周姣……”

    “周姣周姣周姣周姣周姣周姣周姣周姣周姣周姣周姣周姣周姣周姣周姣……”

    三天过去,游戏结束。

    回到他的身边。

    他要立刻,看见她。

    第18章

    Chapter

    18

    此时此刻,

    周姣正在拉面馆唏哩呼噜地嗦面。

    她手上缠着一条绷带,动作间隐隐有鲜血渗出来,但她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

    嗦到一半,

    嫌面条不够辣,

    还往里面加了两大勺辣酱。

    这三天,她一边满世界丢带血的衣服,

    一边调查“生物科技什么时候倒闭”的身份。

    还真让她查出了点东西。

    一个小摊贩告诉她,

    有个上班族隔三差五就会到这儿来,

    给附近的流浪汉送温暖。

    因为这样的大善人百年难得一见,周围人对他印象极深,

    半年过去仍记得他的相貌特征。

    “……他长得就像个好人,

    不仅给那些流浪汉送吃的,还帮他们介绍工作,

    ”小摊贩说道,“但流浪汉就是流浪汉,他们只想吃白食,

    就算送他们去工作,也很快会被老板辞退。”

    周姣嗦完面条,

    喝了一大口辣汤,

    觉得没吃饱,又点了一碗:

    “然后呢?”

    “然后?那个上班族发了很大的火,我们还是第一次看到他发火,再后来他就没来了,那群流浪汉也不见了,

    没人知道是怎么回事。”

    周姣接过面碗,继续唏哩呼噜地嗦面:

    “行,我等下过去看看。谢谢你告诉我。”

    “不客气,”小摊贩搓搓手,“你要是碰见他,能不能帮我问问,那个安保工作还缺人吗?我儿子刚毕业,正在找工作……”

    周姣面不改色心不跳答应了下来:“没问题,我一定帮你问。”

    吃完面条,周姣扯开绷带,伤口又有了愈合的迹象。

    她神色不变,手握成拳,硬生生挤破了伤口,鲜血立即涌流出来,浸湿了绷带。

    不知为什么,她这三天只睡了几个小时,除了吃饭,就是逃亡,精神反而越来越好,伤口愈合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联想到江涟之前说的,没有他给她输送能量,她马上就会饿死。应该是他给她输送了什么,她的精神才会变得这么好。

    周姣忍不住犯起了嘀咕。

    江涟到底在搞什么,一边追杀她,一边给她输送能量?

    他们之间的代沟,究竟是物种差异造成的,还是精神状态造成的?她怎么觉得他的精神状态在怪物中也算不上正常呢?

    周姣想了一会儿,就把江涟抛到了脑后。

    她不能为了打败他,而把自己的精神状态拉低到他的水平线上。她年纪轻轻,还不想疯。

    周姣按照小摊贩的指路,来到了那幢闹鼠灾的公寓。这种公寓的安保设施约等于没有,高中生拿根连接线都能黑进去。

    她把个人连接线插进房门的接口,不到两秒钟,房门就开了。

    一股霉味扑面而来,屋内布满灰尘,遍地都是老鼠的脚印。窗框上的黄色防水胶带被老鼠咬出一个大洞,雨丝飘进来,浸湿了半边墙壁。

    塑胶地板上扔着一盒没吃完的蝗虫披萨,长满了令人作呕的白色霉菌。

    周姣捂住口鼻,绕过那盒披萨,走了进去。

    看得出来,公司的人已经来过这里了,随处可见搜查的痕迹,连沙发内部都没有放过,皮面和海绵被利器划开,弹簧都被扯了出来。

    周姣有些失望,掐了掐眉心,正要离开,外面却响起了由远及近的说话声和脚步声:

    “这里我们已经搜了三遍了,为什么今天又让我们再搜一遍?”

    半晌,另一个人才开口:“少说话,多干活儿。”

    “大哥,不是我不想干活儿,是这附近太危险了啊……你没看新闻吗?好多人都在这里看到了怪物。”

    “相信我,你不好好干活儿,公司会变得比怪物还可怕。”

    周姣在他们进来之前,轻手轻脚地翻窗户离开了。

    从这两人的对话中,她得到了两个关键信息:

    一是,江涟已经追过来了,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有维持人形。

    她之所以确定是江涟,而不是别的变异种,是因为只有江涟才会被称为“怪物”,别的变异种都会在一个小时内被特殊局收容或消灭。

    二是,公司通过某种途径,知道她查到了这里,准备赶在她之前,把这里再搜查一遍。

    相较于第二点,第一点更令她惊讶。

    发生了什么?

    江涟居然没有维持人形。

    自从她发现他真实身份之后,他就一直维持着“江涟”的外形,仿佛有一股力量将他约束在了江涟的体内。

    她还以为在找到他降临的原因之前,他会永远以江涟的面目示人呢。

    原本三天过去,周姣不想再逃下去,毕竟逃亡对她来说也是一种消耗,这两人的对话,又让她打消了去找江涟的想法。

    江涟发疯的时候,她还是离他远一些吧。

    免得她回去不到两天,又被他掐着脖子,被迫玩大逃杀的游戏。

    反正他喜欢追猎的感觉,就让他一次性追个爽吧。

    周姣扔掉手上的旧绷带,勒紧新绷带,转身走向不远处的酒吧。

    这些天,她已经试出来了,职业女郎的衣服最能掩盖气味。

    可能因为接待的客人够多,当她穿上她们的衣服时,即使是江涟也很难分辨出她的气味。

    ·

    又是一条带血的绷带。

    江涟走过去,弯下腰,捡起那条绷带。

    蓝色的霓虹灯明灭闪烁,他的神色则比霓虹灯更加晦暗不明,眼睛死死盯着手上的绷带。

    半晌,就像有根弦倏地绷断了一般,他冷不丁低下头,呼吸粗重,犯了某种瘾一般,对着那条绷带深深嗅闻了起来。

    起初,他找到带有她气味的东西,只想撕碎、销毁,不愿除自己以外的人触碰带有她气味的东西。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渐渐不想销毁她的衣物,到最后连她随手丢掉的绷带,都会让他感到难以自控的痴迷。

    他几乎是如获至宝地捡了起来,喉结剧烈滚动,疯魔一般嗅闻上面的气味,甚至用口唇去吮-吃残留的鲜血。

    他不想跟触足分享她的气味,嗅闻的时候,脸孔冷峻而平静,既没有开裂也没有痉挛,看上去跟正常人没什么区别。

    但任何人看到他那神经质的痴迷举动,都不会将他误认为正常人。

    对周姣气味的渴望,使他的眼睛充血、滚烫,充满了黏稠的迷恋,像极了变态、疯子和精神病。

    不知过去了多久,江涟的头才从绷带上缓缓抬起,露出一双红得吓人的眼睛。

    不够。

    想要更多。

    周姣,周姣,周姣,周姣,周姣,周姣,周姣,周姣,周姣,周姣……

    周姣周姣周姣周姣周姣周姣周姣周姣周姣周姣周姣周姣周姣周姣周姣。

    ·

    酒吧内。

    灯红酒绿,音乐震耳欲聋。

    气氛昏暗而浑浊,空气中充满了汗淋淋的体臭。

    周姣刚从一个舞女那里买了件外套,正在吧台喝酒,打算喝完就走,就在这时,她突然听见有谁在叫她的名字。

    “周姣……”

    谁?

    她敏锐地一回头,什么也没有看到。

    “周姣,周姣……”

    “周姣,周姣,周姣……”

    不知是否她的心理作用,空气忽然变得潮湿了起来,耳畔传来潮汐的声响,舞池中人们的动作逐渐慢了下来,变得像底栖动物一般迟缓,散发出一股阴冷的海腥味儿。

    诡异的气氛在空气中蔓延。

    下一刻,舞池中人们突然一卡一卡地扭过头,露出一双双贪婪发红的眼珠,一动不动地、狂热而痴迷地紧盯着她。

    “……!”

    周姣被盯得背脊一冷。

    这什么玩意儿?

    他们直勾勾地盯着她,脸上的表情像被干扰的电子屏幕一般癫狂而混乱。

    周姣,周姣,周姣,周姣,周姣,周姣,周姣,周姣……

    看着我们。

    看看我们看看我们看看我们。

    他在找你。

    回到他的身边。

    回去,回去,回去。

    回到他的身边,回到他的身边,回到他的身边。

    周姣猛地站了起来,用力掐了一把掌心。疼的,有血渗出来,不是做梦。

    她还以为自己逃亡三天逃出幻觉来了。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江涟输了游戏,恼羞成怒?

    还是三天没有近距离闻她,他对她渴望到发狂了?

    周姣头脑飞速运转,不知是该相信前者还是后者,如果是前者,她现在肯定不能出现在江涟的面前,出现就是死。

    如果是后者……

    有可能是后者吗?

    她对江涟的影响力真的有那么大吗?

    仅仅是三天没见,他就对她渴望到了这种程度,寄生了整个酒吧的人?

    她眯起眼睫毛,仔细观察这些人的神情,发现并不是寄生,更像是被某种强大而怪异的磁场影响了神志。

    就在这时,她的手腕被一只手扣住了。

    酒保的眼珠狂乱地跳动着,抑制不住地低下头,对着她掌心的伤口深深吸了一口气:

    “你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回到他的身边,他在找你。游戏结束了,回到他的身边……回到他的身边,回到他的身边……他在找你。”

    周姣眉心一跳,反手拿起桌上的酒杯泼到酒保的脸上,趁他条件反射缩回手,倒退三大步。

    但很快,更多的人手伸了过来。

    他们的眼珠全部像酒保一样狂乱地跳动着,脸上带着恐怖的痴迷神情,伸手想要抓住她。

    然而,这些手还未碰到她,又因为某种无形的力量而硬生生缩了回去。

    一种古怪而低缓的嗡鸣声在他们周围回荡:

    这么一来一去,周姣已经转身逃出了酒吧。

    街上的情况似乎好一些。

    但她还没有走两步,就感到了一道道滚烫而黏稠的窥视目光。

    回头一看,她顿时感到一股寒气直窜脑门。

    最让她头皮发麻的是,这些眼神全部是无意识的。

    既像是磁铁吸附,又像是青蛙只捕猎飞虫一般,他们一动不动地紧盯着她,眼神只会因她的步伐而移动。

    ……江涟到底在发什么疯?

    自从他要跟她玩大逃杀游戏以来,她脑中就不停闪过这个问句。

    三天下来,她作为被追杀的一方没疯,他反倒开始发疯了?

    她想不通。

    算了,既然他这么想要见到她,应该不会对她怎么样。

    周姣呼出一口气,站在原地,对那些直勾勾的眼珠说道:

    “我不逃了,你们让他来见我吧。”

    她想了想,警惕地补充道:

    “如果他找我是想杀了我,你们还是别让他来了。因为我还会逃跑的,这一回,我会逃到一个他找不到的地方。要知道气味作为化学信息,是可以改变的,我不过是换了几件衣服,他就闻不出来了,给我一个实验室,我能更加彻底地瞒过他的感官。”

    话音落下,空气几近凝固。

    周围人的表情逐渐扭曲,眼底爬满狰狞的血丝,看她的眼神就像要活吃了她:

    “你……在威胁他。”

    这场面实在古怪,换作任何承受能力稍差的人,都会感到心惊肉跳。

    周姣却感到了一种诡异的兴奋。

    他离不开她。

    不管他对她是否还抱着杀意、恶意或不正常的渴欲,他离不开她这件事,已经足以令她感到亢奋。

    这是他自己把绳子交到她手上的。

    她攥紧以后,就不会松开了。

    周姣浅浅一笑:“是啊,我在威胁他。”

    说着,她解开手上的绷带,露出鲜红濡湿的伤口。

    “要么答应我的要求,要么继续这个游戏。说实话,我对这游戏已经有点上瘾了。”

    无数双眼睛死死盯着她,以一种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的力道。

    与此同时,气温直线下降,空气中像有海水流动一般,令人感到微妙的阻力与寒意。

    周姣从未如此直白地感受到江涟的力量。

    他强大,恐怖,近乎无所不能。

    只要他想找到她,就能找到她。

    他像鬼魂一样无处不在。

    即使他本人无法抵达她的身边,诡谲的磁场和怪异的音波也会包围她,如同无法消杀的病菌一般,一旦感染,便会终身患病。

    但就是这样一个恐怖的怪物,居然会因为一个人类的威胁,而停下前进的脚步。他们盯着她的手掌,眼珠疯狂跳动、闪烁。

    他们渴望她的气味,渴望她的鲜血,渴望她说话时口中若隐若现的唾液,但同时又害怕她继续逃跑,继续流血,继续受伤。

    不知过去了多久,他们发出了同一频率的古怪音波:

    “我答应你。”

    怪物妥协了。

    他向渺小的人类低头了。

    第19章

    Chapter

    19

    哪怕已经猜到他会妥协,

    周姣的心脏还是重重跳了一下。

    这场景对她的冲击力太大了。

    她理智上知道,现在应该站在原地,等江涟来找她,

    怪物的妥协来之不易,

    假如她转身去别的地方,

    很有可能节外生枝,继续被江涟追杀。

    但她非常、非常、非常想知道,

    江涟能对她妥协到什么地步。

    这一念头是如此强烈,

    几乎令她大脑嗡嗡作响,

    那是兴奋的情绪猛然冲上头顶的声响。

    等她回过神时,已经转身走进旁边大楼的电梯。

    说是电梯,

    其实更像一个铁笼子,

    周姣按下顶楼键,铁栅栏唰唰合拢。

    她在铁笼子摇摇晃晃的上升中,

    对着四面八方投来的垂涎目光,灿然一笑。

    “让他去顶楼天台找我。”她说。

    电梯慢得要死,足足过去一分钟,

    才慢悠悠地升到顶楼。

    天台不知多久没有打扫过了,走两步就会踢到牛奶瓶、披萨盒和塑料袋,

    远处的高楼大厦滚动着令人眼花缭乱的全息广告。

    其中一个广告,

    是一位肥胖男性在大口吃肉,汁水四溢的煎肉堵满了他的血盆大口,一行加粗的黑体字缓缓浮现:

    谁告诉你,这座城市已经没有真正的禽肉?

    千叶肉制品,不卖合成肉,

    也不卖蝗虫肉,我们只卖最真实的禽肉!

    一看就是虚假广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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