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荀不忘叹气,又莫名问道,“你问这些做什么?”钟隐月站起身,不跟他说话了。
他拿出一枚玉镜。
“告诉我,”他对玉镜道,“关山寒的身份。”
关山寒,是上玄掌门的名字。
在场几人纷纷诧异。
钟隐月看都不看他们,死死盯着手上的玉镜。
玉镜之中,金沙涌起,而后落下。
【妖】
上玄掌门,人皮之下,是成百上千的妖魂。
钟隐月二话不说,收起玉镜。
“你们联系灵泽宫的弟子,打听位置,然后去找灵泽长老,把荀宗主送到她那儿。”钟隐月转身,对自己的弟子们道,“之后便别再离开,跟着她。”
钟隐月转身就往另一个方向走。
他离开得决绝,神色又前所未有地严肃。
几个弟子心中顿时有了极其糟糕的预感。
“师尊!”温寒唤他,“师尊去哪儿!?”
钟隐月没有理他,径直离开。
青隐跟了上去,跳到了他的肩膀上。
钟隐月拔出剑,将它扔向空中。
剑至空中,旋了一圈,飞回到他脚下。
“师兄!”
荀不忘的玉镜里突然传出声音来。
顾不上腰上剑伤,荀不忘慌忙将腰上玉镜取下。
玉镜里传出顾不渡的声音。
荀不忘应声:“顾宗主,何事?”
“弟子来报,山中有许多魔修来犯,又如百年前一般,各个仙门门中灵修弟子纷纷倒戈,剑向同门。”
大战之中,平时平静冷淡的顾不渡声音都焦急起来,“虽说此次有了命锁,很快便控制住了,可玉鸾门下的沈怅雪突然出现在各处,持剑袭击,已斩杀了多人!”
“我知他要做什么,也知你们遇见了什么,更知命锁无用!可即使命锁无用,也只有他能拦了!”
钟隐月已经一只脚踩上了剑。
他微微一顿。
或许是连自己在这边阻拦的声音他也能听到的事都知道,顾不渡并没有停下劝阻。
“师兄,你要告诉他,沈怅雪还在那具仙体里!”
“他现在是被作为杀器驱使,妖后已经回了该回的地方,暂且还未吸取他的魂魄!眼下,沈怅雪体内没有任何灵魂!他现在是一个灵魂被镇压仙体被驱使的空壳,若让他这么杀下去,仙修界一半的人都将死在他剑下!”
“让玉鸾长老去见沈怅雪,解了他的命锁!”
“不止是为了仙修界,更是为了沈怅雪!”
“沈怅雪若无命锁禁锢,便能挣扎;若能挣扎,便还有生机!”
“不然,就那样被镇压着共了魂的话,只会被那众多魂魄分食而亡!”
听到最后一句,钟隐月回过头。
荀不忘望着他。
见钟隐月面上有听从顾不渡的话的意思,荀不忘便说:“宗主,他听到了。”
钟隐月向他走过来,裹着雷光的剑跟在他身后,随着一同漂浮而来。
钟隐月面色沉静。
三个弟子纷纷让开,为他让了一条路出来。
他站定在荀不忘跟前,站定在玉镜前。
“顾宗主果然都知道。”他说。
顾不渡沉默。
“我并不怪你不告诉我。”钟隐月说,“如此大事,即使心中知晓,说出来也没几个能信的。而且,此事会影响的因果,恐怕忘生宗也承担不起。”
顾不渡:“……多谢。”
“不必多谢。阻拦他这一事,我自然会去。”钟隐月说,“沈怅雪在哪儿,我都能找到,也不必劳烦为我指路。不过,我有一个问题。”
“长老请说。”
“他会死吗?”
“我不知道。”顾不渡说,“即使是天机,也无法预料最终结果。每一个微小的变动,都会影响众生因果。”
“我知道了。”钟隐月平静回答,“我只有一个要求。”
“什么?”
“他如今被妖后控制,成了杀器,自当该战。”钟隐月说,“诸位可以卸了他的胳膊腿儿,锁也好绑也好打脸也好下蛊也好,断胳膊断腿儿,什么都可以。”
“只是,请留他一命。”
“不论他成什么废样,最后我都会带走。”他说,“只求各位,留他一命。”
顾不渡沉默了。
良久,她应了:“好,我代你转达。”
钟隐月谢过了她,道:“那我去寻他。”
他再次跳上御剑,飞了出去。
他掀开袖子,露出手腕。
手腕内侧那浅浅一道血色的锁状纹印,因着他启动了咒法而亮了起来。
纹印血色渐浓,钟隐月看在眼里,心中几乎要嘲讽地笑出声来。
你想过,这东西会有这么用的一天吗?
他在心里轻声问,但沈怅雪不会回答他。
察觉到对方的所在,钟隐月御剑加速前往。
第124章
壹佰贰拾叁
忘生宗有两座山,
一座为问山,一座为忘山。
两座山上都已经遭受了鬼兵的洗礼,四处尸横遍野。
问山上,
一名弟子突然从草丛中冲出来。
他踩过血泊,跑得连滚带爬,险些跌倒。
弟子一身青衣染遍了血,
浑身遍体鳞伤。他捂着左边这只鲜血淋漓,抬都抬不起来的胳膊,
气喘吁吁地在山林间狂奔。
他气息紊乱,喘得像胸腔里有个破风箱,
一呼一吸都带着上半身的骨头生疼。
但他不敢松懈。
腰间的玉镜胡乱闪烁着灵光,同门的声音在玉镜对面焦急地响。
“师弟!”
“师弟,你听见没有!?”
“你在何处!我已带着长老来了!你快回话!”
弟子无暇回应,白着脸往前狂奔着。
身前侧些的地方,
突然一声叶响。
弟子瞳孔一缩,立刻停下脚步,
往声音来源的方向看去。
那处又无声无息了。
周身的妖气变得似有若无。弟子喘着粗气,
不敢放下丝毫警惕。
他放下捂着伤处的手,按下玉镜,切断了法力,也切断了与玉镜另一边的同门的联系。
四周安静无比。
天还暗着,阴风阵阵吹过。良久,
四周都没有再起任何声音。
无声无息。
弟子缓步后退。
是真走了么?
他惴惴不安地心想。
弟子是罗山宗的弟子,
名叫赵桥。
一刻钟的时间前,他正与同门,
还有前来协助的他门长老一同击杀鬼兵。
经了好长时间的战斗,鬼兵才终于消灭殆尽。可还没来得及松口气,
突然一旁出现了一个白衣弟子。
看袖上花纹,那是天决门的弟子。
赵桥一眼便认出了他是谁,那是昨日刚刚得了仙门大会弟子比武的桂冠的天决门玉鸾山的弟子,名叫沈怅雪。
他夺了桂冠,是仙修界这几日的大红人。
没人不知道他。
见是他,赵桥身边的人都纷纷松了口气——他们都以为,那是玉鸾长老派来协力的弟子。
他们都这样以为。
谁都没注意到,沈怅雪神色不对。那张一向笑意盈盈的脸,那时面无表情,神色麻木,眼睛里面丝毫没有神采,仿若一具行尸走肉。
赵桥的师尊甚至往前一步,作了一揖,要与他说话。
可就在此时,那沈怅雪身子往前一倾。
他拔出了剑。
他直冲过来,剑披血气,一剑斩出。
只一眨眼的空,十几个修士便死了一片。
幸而有人在前面挡了剑气,赵桥才有命奔逃。
沈怅雪已经追了他一路,到了此处,终于是没了动静。
赵桥气喘吁吁。
方才在玉镜里,也有数人说遭沈怅雪袭击了。
赵桥脑子里一片迷茫,怎么都想不明白。
好端端的,沈怅雪为什么要袭击仙修?
听说百年前大战,也有弟子突然剑向同门之事。但是,那些弟子都是灵修,是受了妖后影响,才会剑向同门……
难不成,沈怅雪也是灵修?
赵桥靠到一棵大树上,深吸了一口气。
已过良久,四周都无声无息……想必是已走了。
沈怅雪已袭击了很多人,若是受妖后操纵,那应当是叫他不要恋战,速速去寻其他仙修。
想着,赵桥伸手摸向玉镜。
他拿起玉镜,正要注入灵力,与人取得联系,突然,一片叶子飘飘从头顶上落下。
赵桥忽觉有异,抬头一看。
沈怅雪正站在他头顶的枝干之上。
赵桥当即心脏悬到了嗓子眼来,呼吸一滞。
沈怅雪一歪身子,落了下来。
半空中,他拔出仙剑,一剑劈下。
赵桥大叫起来,立即往旁一扑,在地上滚了几圈。
沈怅雪劈了个空。
那剑劈到地上,剑气竟将剑活劈出来一个大坑。
赵桥抬头,见到方才被劈到的地方沙尘滚滚,当即吓得面无血色。
沈怅雪从地里拔出剑来。
他转过身,疾步朝赵桥走来。
赵桥吓得不断往后退。可沈怅雪身上的妖气突然变得更加骇人,他被气息压得喘不过气儿,两腿这会儿像灌了铅一样沉,怎么使力都站不起来。
他吓得两眼泛泪,嘴中不断喊叫着,胡言乱语地求救求饶。
沈怅雪不管不顾,走到了他身前去。
沈怅雪举起剑。
眼瞅着那柄裹满血气的剑要砍到自己身上,赵桥绝望地闭上眼。
正当此时,一道雷光从远处击来。
只听一声炸雷声响,沈怅雪手腕一松,听悲剑从手中掉落。
赵桥听见仙剑掉到了地上的声音。
他睁开眼,就见沈怅雪原本持剑的手腕被击得焦黑。
他面无表情地低着头,望着受了伤的手腕,仍然沉默不语。
赵桥也愣愣地望着。他此刻吓得脑子一片空白,什么都反应不过来。
“哎,愣着干嘛呢。”
赵桥往后看去,沈怅雪也看向声音的方向。
是钟隐月,钟隐月站在不远的地方。
他踩在不远处的草丛上,御他飞来的剑漂浮在他身边。
见到他,赵桥眼里一亮,欣喜若狂:“玉鸾长老!”
钟隐月应了声。见他一身的血,一条胳膊也鲜血淋漓地没法动了,钟隐月便皱了皱眉。
钟隐月往一旁撇撇头。
“你走。”钟隐月说。
赵桥慌忙点点头。这要命的地儿他本就不想多留,便赶紧动了动腿。
腿能动了。
想必是因为钟隐月来了,是这位大乘身上的灵气将沈怅雪的妖气中和了许多,他才又能行动自如了。
赵桥心中感激,立刻连滚带爬地爬起来,慌慌张张谢过钟隐月,一溜烟就跑没影了。
钟隐月目送他离开。
确认这人平安无事地跑了,钟隐月才走了下去。
沈怅雪没有动。
他面无表情,一脸麻木地望着他。
连剑都没捡。
“兔子跑得可真够快的,”钟隐月对他说,“我御剑都险些追不上你。”
沈怅雪还是没有说话,只是木木地望着他。
他握着自己受了伤的手。
钟隐月往他手上瞧了一眼,就见那处被雷炸得一片黑色焦痕,皮开肉绽的。
“抱歉。”钟隐月内疚极了,温声问他,“疼吗?”
沈怅雪没回答他,反倒忽然松开了受伤的手。
那只受了伤的手重新抬起来,掌中灵光一现,召了剑。
地上的听悲剑嗡嗡作响,受召而起,重新回到他手中。
沈怅雪握紧了剑。握剑的那只手过于用力,焦伤之处涌出了黑血来。
黑血淋漓地淌落,钟隐月沉默地望着。
那血肉模糊的一片伤口越发崩裂开来,血流得越来越多。沈怅雪却丝毫不知疼痛,那张麻木的脸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他抬起手,剑刃朝向钟隐月。
钟隐月后退一步,面上丝毫未惧。
他朝着沈怅雪伸出手,喝道:“解!”
钟隐月解了命锁。
沈怅雪正向他冲来。“解”字一出,他立刻身形一顿。
那柄剑停在钟隐月身前,离他还有一些距离,再次开始阵阵发颤,仿佛手臂里还有两只手在争夺这把剑。
沈怅雪停下来了。
那张麻木的脸上恢复了几分清明,钟隐月望见他的眼睛里回来了些神采,但不多。
钟隐月心中欣喜,心道竟如此有用。
他连忙唤他:“阿雪!”
一声呼唤,沈怅雪又肉眼可见地回过许多神来。
他呆呆地茫然了片刻,又突然陷入震惊,恐惧起来。
他哑声问:“你为何在这儿……”
“当然是为了你来的!”钟隐月说,“我说了,有我在,你不必担心什么!”
沈怅雪失声笑了。
他是笑着的,可却又颤着闭上了眼。
他脸上不是以往听到钟隐月说这种话的欣慰和高兴满足,而是一种……绝望。
他的笑声惆怅哀叹。
钟隐月敏锐地察觉到不对,他怔了怔:“怎么了?”
“钟隐月。”
沈怅雪突然叫他的名字,连名带姓。
钟隐月头一次被他如此叫,心里一咯噔。
“怎么了?”钟隐月又问。
“如果,”沈怅雪说,“如果……我想跟你一起回,你那个地方的话,能回去吗?”
他声音平静,眼睛里透出深深的疲惫。好似已经没有多少气力,将要死去。
“……你若想去那里,我带你去。”钟隐月说,“你……”
“那,你过会儿,能独自回去吗?”
钟隐月沉默了。
他望着沈怅雪的眼睛,见那里面又开始逐渐变得麻木了。
钟隐月忽然明白了:“你想赶我走。”
“我没有呀……”沈怅雪笑笑,“阿月,我想起来了一些事情。”
“我早就一身脏污了……阿月,上次我被剥皮死掉的时候……妖后就抓住我了。”
“我早就被共魂了。”沈怅雪说,“我早与她同流合污……我比你想的,我想的,都更不是个东西。”
“杀了我吧,我都已经杀了这么多人了。杀了我,你就回你的地方去……你若不杀,我可就要去杀门中长老了。”
“你去呗,”钟隐月说,“我又不在乎同门。”
沈怅雪神色一愣。
瞧着他愣住的茫然神色,钟隐月乐了。
“我原以为,你应该差不多明白我是个什么东西了,但原来还是不太了解我。”钟隐月说,“我这个人呢,对道义礼法无所谓,对天下众生无所谓,对仙门名声也无所谓,大道成不成能不能飞升,我都无所谓。”
“我就只要你。你若能好,那我便能四平八稳地过。你若不好,全天下我都能干翻。即使修为尽废走火入魔,我亦心甘情愿。”
沈怅雪无奈苦笑。
“谁用得着你这般掏心掏肺了,”他说,“自说自话,真够惹人心烦。”
钟隐月神情一顿,也愣住了,一瞬都没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
沈怅雪突然握稳剑,目光一凛,一剑刺上。
钟隐月一向反应过人,此刻却愣愣站在原地,呆呆望着沈怅雪袭来,也生生接下了这一剑。
一剑刺进肩头,贯穿了骨头。
血染白衣,穿过身体的一截剑身上,鲜血也往下滴落了几颗。
沈怅雪按住他的肩,往前一推,又将剑拔了出来。
钟隐月往后连退几步,捂住肩头——冰凉的剧痛从伤处涌向四肢百骸,钟隐月疼得龇牙咧嘴。
他低头松开手,看了看伤,在一片血肉之中都依稀能见自己的骨头。
捅得真深。
“你忘了,你也算天决门的。”
沈怅雪难得地用十分凉薄的语气说着话。
钟隐月抬起头看他,又不合时宜地忽然怔了怔。
“回你的地方去吧。”沈怅雪道,“别再痴人说梦……我本就不可能跟你走。”
他这样说着,手中的剑却又在抖。
“杀了我。”他说。
钟隐月怔怔地望着他,望着他的眼睛。
钟隐月张了张嘴,正要说什么,突然,沈怅雪化作了黑气。
那双不舍歉疚绝望不甘的眼睛,就那样变作黑气,随风而去,消失在了钟隐月面前。
呆了良久,钟隐月捂着血流不止的肩头,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
夜幕渐沉。
整整一日的血战后,忘生宗的两座山头终于在入夜后获得了短暂的平静。
夜里无星无月,乌云遮空,下起了阵阵的雨。
顾不渡将自己的山宫腾出了地方来,在宫里架起了火炉。
两座山头上,还幸存的人围成了几圈。
仔细打量一数,还活着的竟也是不剩几个了,瞧着约摸只有数十人。
原先能满满当当把两仪台下大片观席都坐满的修士,竟然一天便杀得只剩下了数十人。
这数十人里,又有好几个都绷带缠身缠脸,伤势重得站都站不起来。更有甚者别说站了,坐着都十分难为人,正躺在外围的地面上沉默不语,望着天井发呆。
此般惨状,宫里也无人说话。
荀不忘坐在火炉边烤了会儿,叹道:“真是损失惨重。”
“鬼兵来势汹汹。”一旁有人接了句,而后便将责怪的目光投向天决门,“那鬼兵倒还好说,可天决门的那位沈弟子真是杀了不少人。我瞧着,不得杀了有近千人?”
“以剑风杀腰斩,真是杀了许多措手不及。”
“我同门便是死在他剑下!”有人怒火中烧起来,气冲冲道,“这就是你们天决门教出来的好弟子!一只妖物,妖后的走狗,杀得仙修界不得安宁!”
天决门活着的几人都羞愧地低下了头。
见他们抬不起脸面,其余众人心中积攒的不满与怨怼也都一同爆发了。
“其余灵修也都又遭了妖后指使,可一声命锁便都能稳住!”
“怎么就你家的弟子控制不住,天决门究竟是怎么管教弟子的!?”
“你们天决门真是厉害呀,前有乾曜长老授人邪术,后有那沈怅雪杀人如麻!花了百年,竟为妖后养出来条狗来!!”
天决门被说得无言以对,头越来越低。
云序长老却左右咽不下这口气,他一摔手中法器,勃然大怒道:“够了没有!?死人的就只有你们各家吗!?”
“天决门也死了人!我门中弟子死了一半,白榆师兄死在沈怅雪剑下!”
“那沈怅雪的事,我门中不知道向玉鸾劝了多少次!他一心宠爱,宠得无法无天不作管教,我有何办法!?你们有怨有恨,我亦是有!!”
“可冤有头债有主,你们总要找到该找的人头上!”
“你说什么!?”
有人不服这番话,腾地站起来,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一山之门,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沈弟子拿了桂冠便是你们山门的荣耀,他杀了人反倒就只是玉鸾长老的错了不成!?”
“说的是!此事,你们天决门应当负责!”
“我师兄死得那般凄惨,你们合该偿命!!”
云序一番话激起了民愤,许多人都纷纷站了起来。
瞧着这架势,云序心中有火都没胆子发了。他抽了抽嘴角,一咬牙,干脆转回过头来,愤愤面向上玄掌门:“掌门!我早同你说了,就该往死里治一治玉鸾!你瞧他养出来的好弟子!!”
上玄掌门没有理他,只是沉默地坐在一旁。
他闭目养神,仿佛山宫内的这些纷扰跟他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
荀不忘遥遥望着他,想起白日里,钟隐月突然掏出玉镜,随后向着玉镜询问上玄身份的一幕。
钟隐月为何要向玉镜提问?
玉镜只不过是传信之物……这暂且不管,他又为何询问掌门身份一事?
掌门的身份,不就是掌门么?
云序正气得与旁人嚷嚷。天决门的人不知是觉得丢脸还是懒得搭理,都没有说话。
荀不忘偏开头。
顾不渡正手捧一镂空银丝香球,站在山宫屋檐下,沉默地看着夜雨淅淅沥沥。
“顾宗主,”荀不忘唤她,“说起来,玉鸾长老怎么还未回来?”
“快回来了。”顾不渡说。
她又知道了。
荀不忘点点头:“那便好。如今正血战,魔妖鬼三路虽说收了手,可此刻也定然是藏在我们宗门某处,正休养生息,等着时机,再次袭击。外头可不安生,若在外迷了路,遭他们暗算,就糟糕了。”
“他不会的。”顾不渡说。
顾不渡忽然侧侧头,看向天决门。
荀不忘跟着她的目光看去,见天决门那处,灵泽长老正神色些许难看地望着他们掌门。
片刻,掌门察觉到了目光,睁开眼,看向她。
他缓声:“何事?”
“掌门。”灵泽说,“你为何成了如今这般模样?”
“我哪般模样?”
“你从前不是这样。”灵泽说,“你本应更加明白世道,是非分明,悲悯众生……为何,如今门中弟子杀了许多人,却能这般平静?”
灵泽是对着掌门说话的。
顾不渡听到最后,却侧过身子,往门边宫内走了两步进去,好似要躲什么似的。
“我总不能哭哭啼啼,跪下求饶。”掌门说,“事已至此……”
他正要说什么,突然眼神一凛。
只听一声雷鸣,门外轰然击进一道雷咒,直逼座上上玄。
上玄掌门迅速一侧身,惊雷炸在宫墙之上,一声巨响,墙上便开了个大洞。